作者:半麻
毕竟,它们本就是君父双眼的一部分。
此时,他眼中的画面犹如苍蝇的复眼、却又有所不同:一格格的景象组合成超越人类感官的视域,每一处缝隙都尽收眼底。
“点子来了!小棒子,记得把招子再放亮点。”
朴文质对面的马贼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利牙,朝他挑衅似地扬了扬下巴。
现在,所有设伏的马贼都能像朴文质一般,将来者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朴文质为他们共享了视野:
这是六艺中,御礼的“鸣和鸾”。现在三十多位马贼都与他“和相鸣应、鸣声谐和”;以朴文质为中枢,监察网络的视觉、听觉信号链接给了所有人,有如古时共乘的车驾。
君子当习六艺。
作为修习此道已久的练习生,他虽未完全掌握礼、乐、射、御、书、数的奥妙;但一身本领从来未曾落下。
“……怎么是他?”
倒挂于房中的夜枭四平八稳地发出询问,但朴文质依旧能从他的用词中发现困惑的意味:
“算了,先拿下再问话。焚书客,动手;其他人等目标被解除武装再出击。”
陷阱的猎物是头领夜枭的旧识。小小的念头转瞬即逝:这与朴文质无关。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他圆睁起眼,寻找着那男人身上正气所覆盖不到的地方——
只有纯粹的、自然交合而生的原生身体才有正气。不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的高丽,吉隆坡人的身上总是气息驳杂。
朴文质的监察球能通过辨别正气,来锁定对方身上的后天部件:
三丹田能源炉、两条足三阳经、以及其余一些细微的植入物。
“放在吉隆坡,也算养了一身浩然之气了。”
朴文质莫名有些赞赏——这算是自己来到城市中后,见到的正气保足最全的人之一了。
但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
“井仪。”
朴文质举起手,思绪透过神经管线与监察球向敌人探去:他庄重肃穆地念出这两个字,这是对“射礼”的尊重。
一架架监察球分析着那男人三丹田的动态端口,转眼间便锁定了他的后天部件地址。
这是高丽的秘仪:他自信除了那些练气士外,少有人能抵挡着无声无息的瞄准。
“哈哈哈哈,这傻狍子都进了陷阱了,还不知道自己要惨了呀!”
对面的马贼发出低低的嘲笑声,满口白牙闪闪发光。
“参连。”
朴文质将胸中所藏的圣人经典一一解包,以连珠之势沿着锁定的地址,朝那男人身上的丹田接口抛去:
裹着风衣的男人猛地站住,困惑地拍打着他的胸腹。
“……白矢!”
朴文质猛地一合掌:
猎物身上的后天部件已经尽数下线。
五种“射礼”中,朴文质惯用这三种。
三射礼毕,对方已经丧失了对改造与植入物的控制权:之前降服的那只精怪,便在这个阶段倒下。
无论他原来有什么本领,现在剩下的那些未经改造的原生身体,已经无法抵抗这些马贼的刀锋了。
“嘻嘻,嘻嘻……”
自己身旁还有一位保持沉默的马贼,但这时他的尖厉笑声已经掩盖不住了。
朴文质轻轻吐气,细密的汗珠遍布脖子;长发黏腻地贴住后颈,紧张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接下来,只要其余马贼出手,将这男人捕获就可以了:
“结束了——”
“哦,原来装了这么多摄像头啊?”
幽幽的声音带着挖苦,从他的耳中传来:男人忽地抬起头,向其中一个监察球挥了挥手、面带促狭的微笑。
朴文质一愣。
噌——
像是屏幕浮起了连串的噪点,一团灰蒙蒙的矩形漂浮而起、慢悠悠地划过画面:
那是一大一小两块平板电脑拼接于一处,像是个“凸”字,凑到了摄像头前。
小的那架怎么那么小?平板电脑怎么还能飞?
朴文质还从未见过那么袖珍的型号,仅有巴掌大小。
他当然不知道,这玩意叫作“手机”。
它们缠满胶布与铁丝,用粗糙的手法固定在一起、仅仅露出屏幕。大的那架平板电脑,屏幕贴紧了监察球:
“朋友们都在吧?请你们看点小电影咯。注意身体!”
男人搓着手,发出“嗬嗬”的笑,满是不怀好意。
滴——
朴文质压根没注意到男人的话:
平板电脑正播映着某种光怪陆离的画面,攥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哒!哒!哒!哒!
伴随着清脆的转换声,他眼中的每一格监控、都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场景所取代:
一具像是无数手指蔓生长成,接着用严格的规律堆砌在一处、构造出的躯体浮现在他的面前。
重重指节们像是毛线织出的细密针脚,相互垂直编成了这个“人”的躯干、四肢与头颅。
似乎有隐隐的模糊文字从其中透出,变幻莫测。朴文质忽地发现,那是圣人之言——
“食色,性也。”
一股火线从朴文质的小腹涌起,分成两束,从他的胸前与后脊直直窜上顶心。
咚!
他感到心脏狠狠一坠,甚至停跳了一瞬。
随后——
朴文质惊觉下体仵成了坚硬的钢棒,夹杂着鼓胀至极的疼痛,应和着心中尖锐的悲苦。
这是那无端冲出的性欲所勾起的,对自身德行的诘问:
“我……我不忠不孝……”
自己甚至还未给君父、高丽与宗族留下后代,就离开了国家!
而在这海外的异乡,却涌起了无穷无尽的欲望——活了这么久,还不明白君子慎独的道理吗?
他感到刀搅般的哀痛:果然!除君父外,谁又曾见过好德如好色者……
转瞬之间,这自省的心思像是被狂风刮卷过的微弱火苗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朴文质连滚带爬地蹿起身,手臂被粗糙的墙壁刮出血来。
随便哪个良家女子也好!只要此时春宵一夜过后,他自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砰!
一捧血花在朴文质的身旁绽开,浇了他满身的血水与脑浆。
他身侧的马贼,被一枪击碎了头颅——
对面马贼的裤裆已被顶穿破开,露出跨下的庞然巨物:
那是只狰狞变形的角先生、共有三根柱体连于一处。最上面的那根顶端灼红,升起袅袅白烟。
刚刚击碎那倒霉蛋头颅的子弹,就是来自于这根转轮机枪般的角先生。
“操、操、操……”
对面马贼捂紧青筋暴起的头颅,被自己咬出血的嘴唇低低地嘟囔——
朴文质的所见,正连接着近郊马帮的所有人。
监控频道中的奇诡躯体依旧在朴文昌的眼前晃荡,只是那若隐若现的文字再次发生了改变:
“雏儿!二十弱冠,该成人了。”
下体传来无匹的剧痛,似乎表皮随时要被海绵体撑爆、挤裂。
涎水从朴文昌的嘴角流下,啪嗒嗒地滴到地面。
“成人?男人……男人也是人……未必要良家女,男人我也可以明媒正娶……”
朴文昌踉跄地稳住身子,毫不在意流到脚下的脑浆与血液。
他无力切断链接、甚至没有切断链接的念头——只有脑中的观念正在一代又一代地迭新。
只要是个人!
对面马贼的狰狞面孔,在朴文质眼里愈发地美丽动人、散发着热力与性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贼满面赤红,猛地带着高高耸立的角先生回转过身、背对着朴文质。
“我X你妈了个臭X!!”
他一边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一边扭胯挺腰、将可怖的巨大下体狠狠撞进墙壁、不停地砰砰抽送起来。
条条裂纹顺着接合点向周围蔓延,飞出的水泥碎片伴随着击发的枪声直直打在朴文昌的脸上、刮出血红的小口。
或许是这吼叫、又或是这疼痛惊醒了他:
不……
君子该明了自省之道:
男人?女人?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区别?
飞禽走兽、人工造物;与人何异?
千古悠悠,我不过是草芥而已……
还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繁文缛节?
朴文质已然彻底失去了理智,又或是被某种扭曲的混乱思路所覆盖。
他撕下裤子,流着泪,朝背对自己的马贼冲了过去。
第152章 饲者与食者(四)
尖嚎、惨叫与一声又一声的枪响此起彼伏,从异芝堂的各个角落传来;灰尘与脱落的漆片伴随着头顶的抖震簌簌落下,让人仿佛身处巷战的战场。
“哈?玩得这么热闹,跟打仗似的……这些人口味看来重得很啊!”
方白鹿静立在原地:这沸腾般的交响乐曲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自己从前可不知道开个群体交友派对的时候,还需要开枪助兴——但是每个人的性癖各有不同,他也懒得对这些不知底细的敌人说闲话。
方白鹿快步穿过药铺的大厅,手机则带着“墨家子弟”缓缓飘回到了身旁:它们间的固定物经不起手机的快速飞行。
平板电脑已经将视频讯息覆盖进了店内的监控,不再需要傻乎乎地飘在那些摄像头的面前。
这些摄像头的型号方白鹿从没见过……可能是找高手匠人订制的特殊品。
“对面有个骇客,而且手上的功夫还挺硬。”
眼中本忽闪着的血红色“危”字已经消失:刚刚有人骇入了方白鹿的“大玄室”,直接关闭了能源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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