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望月
血魔强大的生物体感知能力在装甲内置的施术单元的刺激下被极限增幅。
一切的干扰都在顷刻间剥离,只留下血液的气味,呼吸声、心跳声......
嗅觉与听觉得到的传感信号被植入前额叶的特殊生物芯片收集,处理成光学讯息,传导向视网膜。
一个个色泽高亮的人形,在黑夜里清晰可见。
阿卡多突兀动身了,如鬼魅般地穿过车流,划开水面,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砰。
穿戴着护甲的手掌轻轻拍打在车门上。
正叼着根雪茄狂抽的甘比诺,以及喋喋不休的卡彭...两人猛地一哆嗦,然后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强烈的恐惧从虚无里蔓延向上,宛如手掌,紧握住他们的心脏,带来冷硬的窒息感。
车窗外,两抹深似血,亮若明灯的幽光缓缓亮起。
乌云中有巨蟒般的雷霆在狂舞,一刹那将世界点亮。
雨夜里,甘比诺和卡彭看清了来者。
那是全身被金属武装、被雷光照得锃亮炽白的血魔,他的头盔上漆着莱茵生命的图案。
“真的......追上来了。”卡彭几乎是绝望地呢喃。
甘比诺已经无法言语了,连雪茄从嘴里落下,烫坏了皮质座椅,他都浑然无觉,失神落魄地呆坐着。
下一刻,阿卡多豁然伸手打碎了车窗。
无数玻璃碎碴将两位鲁珀切割得浑身淌血,大雨纷纷扬扬地落进驾驶座,将鲜红的血液稀释成淡粉色。
莱茵生命的血魔踩碎操作杆,俯身,双手各持锋利的小刀抵在了两人的脖颈上。
“说,我的仪器,在哪儿?”
“我们根本没有偷你的仪器!”或许是心理高压和濒临死亡,让甘比诺有些歇斯底里了,他绝望而愤怒地大吼大叫着,“那些箱子,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从黑市里淘来的!”
“但它们属于莱茵生命工程科,属于我,”阿卡多淡漠地陈述着,“请物归原主。”
“闭嘴,你这个蠢狗!”卡彭踹了一脚已经失去理智的甘比诺。
他那张阴郁的面容里,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这位......”
“阿卡多,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寻血猎犬,”血魔把小刀往后收了几厘米,给卡彭留出说话的机会。
卡彭喘了口气,“都是因为西西里女士的命令,我们才......”
“别解释,叙拉古的律法不适用于我,”阿卡多把小刀又递了上去,“回答我的问题。”
卡彭颤抖了一下,墨镜后的眼白里满是血丝,比起被西西里女士处死,他更害怕被身前这位血魔活生生地抽干血液——以血魔的风评而言,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下城区,灰鼠街114号,”卡彭通红着眼,嘶哑着声音,说出了那些仪器的藏匿地点。
刀锋慢慢地离开了他的咽喉。
血魔离开了驾驶舱。
卡彭捂住咽喉,剧烈地咳嗽起来。
甘比诺后知后觉的,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居然背叛了女士的命令......”
“蠢狗!咳!咳咳......”卡彭铁青着脸,他拽着甘比诺的衣领,看着那张被雨水淋湿的毛茸茸的凶悍面孔,强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
“听好了,”卡彭深呼吸,“我,我们,一直都没有背叛女士的命令,那些箱子是被失主自行追回的,明白吗?”
“明明只有你...”
“混账!你以为女士知道了这里的事,你还能活着吗?!”卡彭忍无可忍,给甘比诺的侧脸狠狠地捶上了一拳。
“你敢打我?你个叛徒,懦夫!”甘比诺扯开安全带,愤怒地回击。
两个伤痕累累的鲁珀在破烂不堪的驾驶舱里扭打成一团。
远方的黑暗里,莱茵生命的标识泛着微弱的荧光。
......
【am,0:00】
电子腕表上亮起日期提示:泰拉历1094年,5月2日。
002.龙门,龙门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大雨初停的街道上。
这座夙夜未眠的城市便忍着疲惫,强打起精神,依循过往数十年的轨迹,准备好迎接着新一天的工作。
上城区的记者们大清早就被一通接着一通的电话从睡梦中惊醒,匆匆忙忙地赶往公司,要将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些大新闻撰写成稿。
【《龙门时报》:昨夜距龙门外52公里处有突发性天灾降临,暴风雨席卷龙门上城区,带来严重交通堵塞。据悉,昨日晚0:43,有数名境外游客在途径下城区时意外失踪,龙门近卫局的警方正在加急搜寻。请各位市民注意个人安全。】
【《上城区科学新闻》:最新报道,莱茵生命工程科主任,阿卡多博士将于近日造访龙门科学院,交流“新型动力装甲”技术的相关合作事项。】
【《龙门交通》:昨夜下城区灰鼠街发生多起沼气爆炸事件,经龙门消防局专人排查后,判断可能是地下源石产热模块老化,漏电引发爆炸,对灰鼠街居民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该模块的生产公司因没有做好维护工作,被法院判处罚款267w余龙门币。】
【......】
沾着雨后泥泞的砖墙,老旧的屋檐缝隙里滴落肮脏浑浊的淤水。
下城区街角的光景是一如既往的脏乱不堪。
睡眼惺忪的花店老板收好卷帘门,在轰隆隆的声响里,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顾客。
那是一位全身包裹在暗黄色金属装甲里的高大男人。有血液混合着雨水沿甲胄的边缘洒落,随着他走进店铺,洒落在擦拭得干净亮堂的花岗岩地板上。
防毒面罩遮挡住面容,圆形的镜片里有猩红的光芒若隐若现,像是饥饿嗜血的怒兽。
花店老板是个秀气的黎博利族小姑娘,哪儿曾见过这仗势,吓得连连后退,躲进了柜台里,悄悄拿出通讯器,想要报警。
“买一束鸢尾花,黄色,”几张被雨水浸湿、沾着零星血迹的龙门币纸钞被按在了柜台上。
猩红的眼眸透过镜片,冷漠地看向正在摆弄通讯器的花店老板。
“好...好的,”小姑娘默默放下通讯器,惨白的面庞上勉强挤出一个营业式微笑,两腿打着颤,摇摇晃晃地走到后方的花架旁,顾不上盈利,挑选着长得最好的几朵,收拢成束,细细用彩带捆扎,然后交付给顾客。
全身被金属包裹的男人接过花,一言不发地离开。
玻璃店门开合,带进来一股潮湿的冷风,花店里的少女打了个寒颤,脱力地瘫软在皮质软椅里,强烈的恐惧和后怕,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乏力。
店里空荡荡,只有地上散布的浅红色脚印,表明了危险在逐渐远去。
......
下城区,灰鼠街。
低矮的楼房支离破碎,上城区工厂在这里布置的错综复杂的排水管道因为急剧的爆炸而断裂,重金属含量超标的工业污水在街道上洒得到处都是,汇聚成流,溪河般的顺着高度差而流淌,途径平缓的地势,就积成了水洼。
四辆大货车停在洒满血迹的小巷外,身着莱茵生命制服的工作人员穿上及膝雨靴,穿过漫过脚踝的积水,走进狭厥的巷角,在废墟里翻找着那些漆烫有莱茵生命公司商标的金属箱。
龙门消防局组织起施工队的工人们在周围拉上防护带,贴上【事故发生地,闲人止步】的警告牌。防护带外面,站着几名龙门近卫局的警官。
陈晖洁两手抱胸,表情冷硬地看着那些莱茵生命的打工人在水坑里来来回回,星熊站在她身旁,手里提着一袋热腾腾的小笼包,迎着初晨的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星熊擦拭掉眼角挤出的泪滴,看向自己的搭档,“我们还得在这里站多久?”
“不知道。”陈晖洁心情很糟糕。
任谁忙碌到深夜,又早上四点多被喊起床工作,心情都不会好——陈晖洁对于自己身为警司的工作无疑是怀揣着相当的热情,但她却不得不听从更上层领导的命令,默许这些违反龙门律法的莱茵生命员工在下城区肆意妄为。这对于素来坚持“公正”的她而言,简直就是心灵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某个血魔在昨晚可是闹出了不少大动静,几乎是拆掉了大半个街道,拔除了所有居住在下城区的叙拉古黑帮成员。
龙门近卫局的警司们不得不连夜加班,才总算是把一系列的后续影响给处理掉,可惜第二天并不是休息日,他们还得起床继续工作。
晨午温黄的太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挂在高楼大厦的顶端温吞吞的像一颗水煮蛋,阳光照在身上不热也不暖,被人工湖畔吹来的冷风一刮,倒是让人觉着冷得发颤,寒意随着光线照在胸膛上透进皮肉里,让人情不自禁捂紧衣领匆匆路过那警笛四响的街道巷口。
而这为数不多的阳光也要被棱镜般的高楼所独占,能给下城区贫民窟留出的只有阴影。
绝望,罪恶,暴力,在黑暗里滋长着人性中最为深沉的龌龊。
庆幸是灰鼠街素来由龙门本地的黑帮治理,环境卫生并不显得过分脏乱,明面上倒也维持着基本的治安。
一辆有着淡蓝色精致漆装的源石驱动车在刺耳的制动声里停稳。墨色短发的黎博利少女走下驾驶舱,她抱着一口古旧的金属手提箱站在街头,轻轻踮起脚尖,虚起眼睛看向远方,可爱的小脸绷得很紧,像是在公司门外等待着丈夫下班回家的新婚妻子。
街道两侧的棚屋里居住着感染者、难民,不入流的黑帮成员,以及身负重债的流浪汉,他们无不看向那站在稍远处,干净得于整个下城区而言都显得格格不入的美丽少女,浑浊的眼眸里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
在这龙门近卫局难以触及的角落,有太多的龌龊能够得以实施。
咔哒、咔哒。
突兀的,有金属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颤音。节奏有序,有条不紊。
灰鼠街的地痞流氓们本能地发颤了一下,这声音他们可太熟悉了,昨天夜里他妈的每听到一次,都伴随着轰天震地的爆炸以及血液喷溅的惨叫。
那怪物怎么又回来了?!
大家伙就恨自己怎么就犯贱了要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昨晚在下水道里躲着多好的,现在出来了,根本来不及逃回去。
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棚屋里的老鼠们仓皇逃窜,翻箱倒柜地把自己掩藏起来,祈求着所有能想到的民间信仰,渴求着一丝生机。
也许是祈祷产生了作用,血魔仅仅是瞥了一眼周遭,脚步并不停留,走到了少女的身旁......他打开源石车的后备箱,脱下沉重的金属甲胄丢进其中。
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响,俊逸绝伦的血魔穿着一身典雅的手工西装站在街头,但除了身旁的黎博利女孩,无人敢直视他的面容。
那身被阿卡多命名为“寻血猎犬”的金属甲胄有着素质优秀的隔离层,即便佩戴者是在暴雨里溜达了8个小时,也没有一缕雨丝能浸透进来。
西装依然保持着干燥整洁,上面寻不到一丝的褶皱,杀穿了整条灰鼠街,对于阿卡多而言,不过是真正意义的忙碌之前的热身活动,这点运动量,甚至都没能让他流下一滴一毫的汗水。
他拉开了驾驶舱的门,坐上主座,把刚买的花束放在方向盘上,那是龙门夏季盛产的鸢尾花。女孩坐到了副驾驶位上,关上车门。车钥匙转动,引擎轰鸣,这辆价值不菲的跑车迎着潮湿的冷风,离开了肮脏的街道。它踩着大雨的纷扰而来,又划着大雨的尾声驶向繁华都市。
车里静悄悄的,男人面无表情,少女像是学着他的模样长大,一板一眼的,同样绷着脸,没有将任何的情绪流露在脸上。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气氛并不凝固严肃,反而和谐自洽,他们早已这样相处了十余年之久。阿卡多见着车外的光景渐渐变作霓虹彩灯遍布的上城区商业园,忽然看向身旁的女孩,这是他的私人助理,“羽毛笔,汇报任务成果。”
今天的羽毛笔,上身穿着白色衬衫,系着领带,外配一件米黄色风衣,下身穿着短裙,内着丝绒的黑色连裤袜。丝织的黑色布料很好的勾勒出女孩绝妙的腿部轮廓,大腿圆润笔直,小腿的外形如月牙般明媚漂亮。
她挺直纤细的腰肢,珍珠色的晶莹唇瓣轻启,低声说,“报告主任,莱茵生命遗失的31件仪器,4221份素材已尽数找回,但其中有26件仪器都遭到了人为破坏,破损程度严重,无法满足实验展开的需求。”
阿卡多打着方向盘,把车子别进高速路,“我们在龙门的实验场地租好了吗?”
“诗怀雅家族的太古集团正在协助磋商,预计今晚就能入驻。”
“吩咐研究员们抓紧时间写一套能糊弄过那些商人的资料书,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尽早在龙门把研究室的名声打响——仪器的事,我会处理,”驶出高速路,阿卡多在路边刹车。
一旁,羽毛笔端坐着,白嫩的小手放在大腿上,乖巧地看向司机,微笑着眨眼,整幅三好乘客的模样。
阿卡多关掉两侧车门的安全锁,然后捏了一下她柔软的面颊,“下车,你的《材料学:第四讲:D32钢篇》作业还没写完,昨晚没来得及检查,别想着能蒙混过关。”
羽毛笔脸上的笑容立刻坍塌了,她低头应了一声,乖乖解开安全带,然后离开驾驶舱。初到龙门,早就有目光卓远的赞助商解决了这些来自莱茵生命的学者们在衣食行住乃至社交沟通等各方面的困扰。
羽毛笔这才刚刚离开源石驱动车——她下车的地方,正对着一家诗怀雅集团开设的酒店,早有侍从等候在门旁,见到女孩,便是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拿出一张烫着金漆的硬底纸名单,核对着她的身份。然后是态度愈发恭敬谦卑,“拉菲艾拉小姐,请上楼,您的房间是位于第四层的白金豪华套房,阿卡多先生提前吩咐我们准备好了学习用具,完全按照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文理考试规格进行采购。”
“......”羽毛笔闷闷地抱着手提箱,走进电梯。
*
装潢典雅的酒吧。
白铜制的吊灯悬挂着,散发着柔和明黄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淡雅的熏香。
橡木制的酒架上陈放着许多包装有些年头的酒瓶。
西装革履的血魔坐在吧台前,摇晃着一只高脚杯,玻璃制的杯中有鲜红若血的酒液缓缓翻旋着。
在阿卡多的对面,吧台里,坐着一只帝企鹅。
企鹅穿着哥伦比亚时下流行的嘻哈流派歌手服饰,外面套着一件黑夹克,脖颈上挂着几条金项链,硕大的墨镜定在鸟喙上,遮住小半张脸。
他是哥伦比亚鼎鼎大名...好吧,放在整个泰拉也小有名气的摇滚以及rap歌手,歌坛巨星,“大帝”。
旁人都认为,作为一名黎博利,也许是先民血统过于浓厚,导致他甚至都没个人形。
“【摩根队长】(维多利亚语),伊比利亚黄金时代遗留下的好酒,已经停产几十年了,现在你只有去维多利亚参加大贵族的舞会才有可能喝到,”大帝在给自己面前的玻璃杯也倒满酒后,就把印着维多利亚语的方铁壶放到吧台上,他慢慢悠悠地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银壳雪茄,用纯金造的小剪刀裁去圆头,点燃了叼在嘴里。
他想了想,从抽屉里又取出一根雪茄,拍在了桌子上,“叙拉古手工雪茄,(叙拉古语)【白狼】。”
“......”阿卡多把烟拿在手上点了点,丢回给大帝。
“不抽?”企鹅有些诧异。
“味道太大,”血魔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大帝呼呼的吐出一环环烟圈,“也是,你家养女可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受不了这种大烟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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