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顾时雪吃了一半,猛然道:“教廷国会被洛伊斯用经济手段击溃,归根结底,是因为教廷国依旧保留着一个非常落后的政治体制,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管理一个现代化的社会。”
陆望愣了一下,心想,你吃饭的时候怎么还在想呢.......行也想,坐也想,吃也想,睡也想,真正的革命者在思考如何救国的时候,或许就是这个样子。
陆望点头笑道:“说得好。”
顾时雪思索道:“所以我们要建立的政府,必须着眼于长远,不能只看到经济在数字上的增长,还要保护和关心本国的产业发展........海关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一定得掌握在九夏人自己的手里。”
陆望笑道:“你这不是看得很清楚嘛。”
顾时雪停顿了片刻,像是终于稍稍地放下了心来,开始大口往自己嘴里塞披萨。陆望在旁边有些翘了翘尾巴。顾时雪注意到他,笑了一下,将一块披萨饼卷起来塞进陆望的嘴里。陆望人立而起,用两只前爪捧起披萨饼,大口大口地啃。
他现在已经是四境,如果化成半人半妖的形态,或者让自己体型变大,那么饭量也会直线上升。但只要不化形,加上每天运动量小,那饭量也会很小.......就比正常的猫稍微能吃了那么两三倍而已,很好养活。
一份披萨吃完,顾时雪有些意犹未尽,又点了一份炸饺子——主要是出于好奇,顾时雪很想知道教廷国的饺子是个什么味道,居然还是炸出来的,总不至于和罗莎饺子一样是甜的吧?然后一品尝,顾时雪发觉这味道居然还不错。
饺子的外皮薄而脆,中间配以切片的番茄和火腿,还有分量十足的奶酪,炸到外焦里嫩,一口下去,融化的奶酪就如同爆浆一般流淌出来,面饼的脆香口感配上奶酪软糯香滑,包裹裹着火腿的醇厚和番茄的清爽,意外的好吃。
顾时雪舔了舔手指,道:“艾尔瑞的菜,全世界都有名,教廷国和艾尔瑞一脉相承,菜肴的味道也确实不错啊。”
正说着的时候,有名白人男子忽然站起来,拿着自己吃剩下的半个披萨,鬼鬼祟祟都走到顾时雪身后,一声高呼:“东洲野蛮人滚回自己的国家去——”
顾时雪动都没动弹一下,但她身后的那个男子却像是被一道无形雷霆击中,整个人一下子倒摔出去,稀里哗啦地滚到了门外,手中本打算扣下来的那半个披萨也就一下子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顾时雪用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唇,叹道:“就是这里的人不太友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遭遇
六月十五,天气晴。
顾时雪坐在一辆前往圣洛伦兹的驼兽车上,将腿上的陆望当做写字板,往本子上唰唰唰地写着什么东西。过了一阵,被压在笔记本底下的陆望稍微动了动,想抬起后退挠挠耳朵,顾时雪用手指在本子上轻轻敲了敲,道:“不要动。”
“哎........”陆望唉声叹气。女人就是过分。
顾时雪原本灵感正浓,但是一打岔之后,大脑中的思绪卡壳了一下,顿时有点儿茫然起来。她动作一顿,而后用手指灵巧地转动钢笔,道:“完了,我刚刚想到哪儿了来着?”
陆望道:“我觉得不必着急.......”
“想起来了!”顾时雪又继续开始写。她如今在构想的有两本书,一本是名为《疯人自语》的短篇小说集,而另一本则是自己的游记,主要是杂文,写的是一些自己对西方社会的观察和思考。眼下顾时雪在写的就是后者,教廷国这种隐患无穷的虚假繁荣给了顾时雪极大的触动,前人之堑,后人之智,九夏往后绝不能跌入这个坑中。
说起来,教廷国还有几点让顾时雪感觉很糟心。
其一是高速发展之下膨胀的民族主义——这和康考尔如出一辙,康考尔膨胀,教廷国也很膨胀。而且作为过去西陆近千年来的文化中心,教廷国人原本就很自大,现在只不过是又加了一把火。加上宗教问题,这个国家那种隐性的排外倾向比康考尔更加严重,所以连康考尔保利堡中那样的九夏街区都找不着。
即便有些来打工的九夏人,想在这边生活,也必须“受洗”,加入他们的宗教,成为皈依者,而不允许保留自己的文化。
康考尔的皇帝画过一副黄祸图,内容是一群白人面孔的天使站在悬崖上,高举着武器,战意十足。而在悬崖对面的深渊中,则是滚滚的乌云,一群黄种人骑着喷火的恶龙,如同魔鬼。
结果这幅画,好像在教廷国流传得更加广泛一点。以至于教廷国的人看待九夏人,基本是这两种目光,要么就是“不信教的野蛮人”,要么就是“黄皮肤的魔鬼”。虽然大多数人只是这样看着,不会有什么实际的行动,但这样的目光仅仅是存在,就已经很让人不快了。
其二是那些修道院。教会特别喜欢收养小孩子进修道院中——有些是孤儿,有些则是被父母送进去的。基本上,稍微大点儿的城市都会有这种儿童修道院。经过了麦卡里克神父之后,顾时雪知道那些修道院中能发生多少令人作呕的事情——不见得每一所修道院都是如此,但肯定有。
当初麦卡里克事件,掀起的风波一直刮到了教廷国国内。洛伊斯人的媒体趁机向着教堂发难,眼看着实在捂不住了,于是一位教廷国的主教干脆站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我们这儿也有这样的事情,我忏悔,我认罪,我们以后一定会改的!(注:这个事情现实中有原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都忏悔了,你还要我怎样?
顾时雪知道这样的罪恶有时候或许就在她眼皮底下,但她在罗莎的时候,大可以冲过去一剑直接将七阶的神父杀了,因为她知道,罗莎的人民,罗莎的舆论,罗莎的整个政府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拔剑的那个瞬间,这些就是顾时雪的底气。
可在教廷国,却不是如此。
无能为力,是最难受的。
顾时雪在纸上写道:“西方的文化,归根结底,是一种罪感文化,和我们不同。罪感的实质是一种负疚,但在圣灵教的文化基底下,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受制于凌驾万物之上、洞察一切的上帝,人是渺小的,不可能凭借自身所禀具的才智去认知这个世界,人唯能做的便是扑倒在上帝的脚下,祈求上帝神性的光辉普照.......”
当初戈勒夫主教曾经说过,将善恶和道德假托于一个凌驾在人类之上的神,是很成问题的。“神”并不存在,你向神忏悔了,觉得神会原谅你,然后你就“赎罪”了,但神并不可能做出完全公正客观的评价,因为这本身其实是自己原谅了自己。
一段话写完,驼兽车正好停下。驾车的师傅是个九夏人,但一言一行都很符合圣灵教的标准,有一口很地道的教廷国语言道:“女士,已经进城了。”
顾时雪点了点头,将一枚银币递过去,用九夏语道:“辛苦了。不必找了。”
对方明显是听懂了,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但还是用教廷国语道谢。顾时雪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没说什么,只是将本子塞回自己的提箱中,抱着陆望跳下了车。
圣洛伦兹给她的第一印象,是陈旧。
豪华而陈旧。
如果放在几百年前,那这里一定是超乎当时人们想象的繁华,但眼下毕竟已经是二十世纪了,所以一眼看去,街道上那些高大精美的建筑,全都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感觉,地面上铺就的石板坑坑洼洼,角落里长着霉菌和苔藓。
虽然街道上依旧热闹繁华,但一种仿佛被时代甩在生活的古老气息,正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渗透出来。
顾时雪摇了摇头,心想,这就是西陆的文化中心啊。
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丝毫的憧憬,在城市里很随意地四处逛了逛。因为知道自己这张九夏面容容易招惹是非,所以顾时雪今天穿的是一身带兜帽的风衣。她的身材窈窕,一袭米黄色风衣配上白色的帽子,看上去颇为靓丽,天然就是一道阳光下的风景线。
忽然之间。
顾时雪背后寒毛唰地一竖,头皮都麻了一下。她的脑子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身体已经近乎本能地作出了躲闪,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
旁边的巷子里伸出来一只手。
一把将顾时雪怀中的陆望捞了起来。
操!顾时雪脑子里像是有惊雷一炸,瞳孔都缩了一下。
高手!!
她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气感,哪怕眼睛不看,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也会被她察觉。但就在方才那个瞬间,是直到对方出手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旁边有个人!
就像是从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突然蹦出来的鬼影一样。
仅仅是这么一下,顾时雪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实力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而更让她意外的是,这家伙的真正目标居然不是她,而是陆望?!顾时雪心脏都像是停跳了一拍,背后冷汗涔涔,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熟人。
桑德罗夫!
此时此刻,那个曾经的罗莎东部教区主教,正穿着一身教士的长袍,单手提着陆望的后颈,微笑着向她看来。
为什么这家伙一下子变得这么强?!为什么他的第一目标居然是陆望?!
顾时雪的喉咙一阵发干,涩声道:“.......炽天使?”
对方冲她微笑着,也鹦鹉学舌似的道:“炽天使?”
桑德罗夫的目光在顾时雪的身上停留了两秒,又看向手里的陆望。
陆望根本一动不敢动,但尾巴上的毛都已经炸了起来,蓬松蓬松的。
桑德罗夫笑道:“这小家伙,很有意思嘛。”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千古第一魔头
陆望虽然被一股极强气势笼罩,几乎动弹不得,但却使劲朝顾时雪打着眼色。
顾时雪像是被一股寒意渗入心里,嗓子都差点儿哑了:“你.......不是桑德罗夫.......”
高大且英俊的前主教目光又挪向她,似笑非笑,道:“这几百年来,武道似乎又有所进步嘛,一个六境小宗师,根底居然如此扎实,不错。”
又伸手指了指顾时雪手中的那个箱子:“你这女鬼,安分一点。”
原本在箱子里微微颤栗的红娘立刻沉寂下来。
顾时雪从齿缝间一点点挤出一个梦魇般的名字:“陈长生.......”
千古以来,唯一一个九境大妖。
也是唯一一尊,让南北道教破天荒地联手对抗,最后还杀不死,只能封印起来的大魔头。
居然被她给遇上了。
“桑德罗夫”笑道:“数百年后,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不错。”
他居然是毫无顾忌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后,这一尊大妖又提着手里的陆望,仔细打量了一阵,道:“作为一个妖族后辈,你好像有点儿与众不同啊?”
陆望冷汗涔涔——虽然猫并没有人那样发达的汗腺,所以几乎不会流汗,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有一种冷汗狂涌的错觉。他知道这个大魔头脱困了,但这尊魔头的行为基本是随机的,完全无法预料,西陆这么大,十几亿个人,几十万座城镇,怎么偏偏就在这里遇上了?
而且陈长生还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要命,这家伙可不是善类,他的感兴趣,说不定是对食物的感兴趣?陆望心说大爷啊,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中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话说他到底哪里“有意思”啊,按理来说,他修炼的也就是同顾时雪一样的法门,而且肯定还没有顾时雪修炼得好.......
等一下!难不成,陈长生是看出了他“灵魂”上的不对劲?
要死要死要死.......陆望心想,魂穿也不保险啊,这个世界可以有让人魂飞魄散的手段的。万一陈长生将他一口吃了,他说不定现实中也死球了!
顾时雪额头上的汗珠缓慢地滑落下来。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陈长生的态度看似温和,但实际上,一直在用自身气机锁定着她,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这尊九境大妖被陆望评价为“一旦出世,可以和你师父一较高下”,修为之高深,如渊如海,顾时雪只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压着一座大山,光是保持站立,就已经花去了她全身的力气。
迄今为止,见过的所有九境都在顾时雪心中浮现出来。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能给她这样恐怖的感觉。
这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啊.......
顾时雪忽然落下眼泪。她意识到,自己居然正在胆怯。在陈长生面前,她脑子里竟然冒出来“转身就跑”的冲动,虽然一瞬就被压了下去,但这一瞬间的动摇还是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内心。顾时雪可以接受自己能力不足,但却无法接受自己的胆怯。
陈长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顾时雪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我......
那种压迫感变强了。陈长生依旧在微笑,配合上那张桑德罗夫主教的英俊脸庞,这个笑容有着无可争辩的魅力。但在顾时雪的眼中,一股浓郁到简直肉眼可见的杀意正从陈长生的体内狂飙出来,霎时,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猩红的血色。
那是一股怎样的杀意啊。它并不霸道,也不炙热,它就是一种漠然.......是视万物为蝼蚁的漠然。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那狂飙出来的杀意仿佛在大地上升起了一道飓风,陈长生的身影在顾时雪眼中扭曲起来,像是一道无限伸长的影子一样膨胀、拉长。
顾时雪的神经在尖叫,从史前一百万年开始,沉淀在人类基因中的所有代表“恐惧”的东西都被唤醒,玩儿命地发出警报,提醒她,快跑。
那是纯粹的恶,吞噬万物的深渊,无数的血。
我.......
顾时雪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就像是人在寒冷中下意识地哆嗦一样。
我!!!
极致的恐惧背后,洪流从她的心中涌起。有那么一瞬间,另一幅画面从顾时雪的脑海中闪过——那是数年之前,青阳镇。她对陆望说过这样一段话:
“.......父母遭难,我跑了。秋姨遇害,我又跑了。”
我不想再跑了。
再大的恐惧,也不过是对死亡的恐惧!你可以杀了我,但你绝不能——
摧毁我!
巨大的愤怒从顾时雪的内心深处冲了出来,就像是引擎中呯然的爆炸一样。那愤怒的狂潮一下子涌向四肢百骸,顾时雪只觉得脑海中炸雷,血肉炸雷,魂魄炸雷,窍穴炸雷,经脉炸雷!所有的一切通通炸开,汇聚成天劫般激荡的雷霆,这一刻,就算真有一座山,也要给老子起开!!
灵台震动。
玄门大开。
眉心一道神光暴涨,如开天眼。
顾时雪心中一瞬间无念无想,冲破枷锁,往前走了一步。
陈长生的杀意忽然收起,轻轻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顾时雪的眉心:“不错。”
刚刚打开的玄门又被外力强行闭合。顾时雪闷哼一声,七窍流血地软倒下去,一秒之后,皮肤上的汗腺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开始大量冒汗。
这一步,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顾时雪一个踉跄,差点儿半跪在地上,但陈长生居然扶了她一把,让她站稳起来。顾时雪一下子有些茫然,不知道这尊大妖是在整哪一出。陈长生笑道:“你这种敢向天公叫板的气势我最喜欢,也最讨厌。你运气不错,最近我心情好,不打算杀人。”
又道:“刚才你神魂激荡,已经抵达了神游。不过这样进入神游境界,不能完全发挥你的潜力,所以顺手我帮了你一把,打落了你的境界。”
顾时雪不可思议地将嘴唇微微张了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陈长生轻描淡写之间,就把打落了她的境界。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地方,毕竟打落境界说难不难,顾时雪一拳要是击碎别人的丹田,照样能把人境界打落。可怕的是,她自己竟是浑然没有半点感觉,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简直神乎其技.......
陈长生像是很享受她的这股震惊,脸上的笑容略微明显了一点。片刻,他提着陆望的后颈,将这只猫又放回顾时雪的肩膀上,然后转过身,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只是道:“跟我过来。异国他乡,突然遇到一个故乡人,我打算找人聊聊天。”
顾时雪懵了半晌,感觉脑子都转不动了,刚刚顶着陈长生的压力往前走出的那一步已经耗费了她几乎全部的心力。她嘴唇张了又张,看向陆望,一时间,有无数个问题想问。
陆望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大口地喘着气,道:“运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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