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不。”绘师摇摇头,“我们的目的的确是玄天塔,只不过……方式与告知他们的……有些出入。”
“他们会以各自的方式实现价值,达成计划——桑克斯被捕,瑞珀的背叛,这些全都在意料之中,除了……所有修者的覆灭。”
“那可真是了不得的打击。”龙伯摇头道,“那么,你还能完成你的计划吗?”
“能。”
绘师的回答平静而有力,像是在描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即使几乎已经无人可用?”
“修者不是一切。”绘师回头看了眼瑞珀,“这个计划,我们扎根了整整十九年,不要以为没有修者就进行不下去了。”
龙伯笑道:“这是给身为合作者的我一点信心吗?”
“算是聊表歉意,本来这些话,还不到说给你听的时候。”
血红的世界中逐渐有了别的东西……但尽是些破碎斑驳的方块,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倒是你,该如何向九华解释你的人出了问题?”
龙伯万分轻松地说道:“九华还需要我,更何况这件事,有太多可以回旋操作的余地,就像你并不知晓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到底在做什么一样,九华方面……也不清楚,不是吗?”
“更何况,他有随时作为弃子的觉悟,无需担心。”
绘师颔首道:“这样就好。”
“那么,还有什么要谈的吗?”
“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来处理。”
“先让我看看再说吧。”
“具体内容已经放在你桌上了,让我的人载你回去吧。”
“有劳了。”
“呵呵,为了我们的共同目标而已。”
“没错,共同……目标。”
待龙伯被送走后,绘师的近侍凑上来低声道:“他可以信赖吗?”
“他不可以。”绘师面具下的面庞毫无表情,“他是个满口谎言的恶鬼,就连半句话也不能相信。”
“那您为什么……”
“因为他做的事是真的,就和他说的一样。”
绘师平静地创作着自己的最新作:“越龙在九华犯下的罪够大,他的仇恨与憎恶……也足够狂怒。”
“你还记得他那时当着我们的面打的电话吗?”
“‘一个纯粹的投机者’,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绘师悠然说道:“想要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套上一个……与自己的行为似是而非,但却与目的截然不同的身份。”
“他一直扮演着‘投机者’的身份,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九华才会予以信赖,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九华永远不会输,九华自己人也这么认为。”
“但龙伯……呵。”
九华没有多少人知道,甚至于越龙都没有几人知道龙伯的身份。
但绘师知道。
那是龙伯与他合作的基石,是他予以龙伯一定程度信赖的保证。
越龙最初的建立者,是四百年前那场大动荡中,元灵人体实验的受害者。
而时至今日,与那些建立者仍有关系的已经少之又少,大多数都已断脉。
作为敌视九华的势力,天灾亦有前身和势力,在四百多年前,被憎恨驱使着的越龙建立者们有不少赴往海外,寻求力量。
而天灾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些许消息。
其中,就有关于越龙建立者之首的“身份信物”的情报。
那个传承之物没有任何能力,唯一的意义与价值就是象征“越龙最初建立者之首”这个身份,代表那个一手促成了越龙的人。
本来,这东西,这个情报,在这年头已经没有价值了。
但……龙伯亲身赴险,来到天灾的大本营,把这东西带给了绘师。
他的疯狂行径与这个身份证明,最终让两方达成了合作。
龙伯本人是不可信的,这毫无疑问。
他必然有自己的算盘——投机主义者虽是掩饰,但也不全是谎言。
但那份绵延了整整四百年的仇恨,可以信赖。
作为最直观,最直接承受着这承受着这份仇恨,这份仇恨的继任者,龙伯……也可以信任。
“更何况……”
绘师淡然说道:“至今为止尚未接触到半点真相的他,哪怕别有用心,又有什么作用呢?”
“我们反而可以从他这里榨取到更多的价值……隆德,明天午饭约一下他,我想从他那里了解了解,有关那次通话中他与之对话的……顾女士。”
龙伯在房间里和“他折损的下属”旱魃对话。
“这能给你跑了?”
“呵呵,顾女士挺好说话的,跟你想的一样。”
“她在作出那件事后,首先要做的必然是去玉京会面那两个人,而按照那两个人的性格……必定是不会答应她在九华为所欲为的。”
龙伯抿了口茶:“而那位顾女士本人的性格,呵呵……她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请求?以后的事,我们不必太担心她会出手,当然……不可过界。”
“瑞珀这事,你算得准的有些离谱了。”
“情报差而已,在失去修者后,天灾基本丧失了君弥市的情报能力,但我们可不同。”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天灾那边有了个有趣的新工作……嗯,叶四的崩溃期也快到了吧?夜叉大概率会过来,那边就交给你了。”
“又交给我?你丢给我的苦差事有点多了,龙伯。”旱魃抱怨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是你手下小弟了。”
龙伯哈哈笑道:“反正都这么认为,你不也习惯了嘛,叔。”
“天灾那边怎么样?”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不过……就算我把那个叫普舍顿的设备给了绘师,他也依然不信任我。”
男人摇头叹息到:“真是谨慎到让人绝望,至今我们还没有接触到事件核心,而距离他计划的实现日,已经越来越近了,先要达成我们的目的,难度不小。”
“来得及吗?”
就像绘师回答龙伯问他能否完成任务时,平静有力地回答了一个“能”字一样,龙伯也淡然轻笑道:“来得及。”
“成败在此一举。”通讯器那头的旱魃低声说,“你要对得起你的过去,龙伯。”
“我知道。”
男人抬起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双眼中熊熊燃烧的血恨,重复道:“我知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我替谁看人间
今晚颜鹿并没有在家,她的朋友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在跟她商量,大概率要在外面住一晚。
而顾无怜也并未入睡,她在反复斟酌今天发生的事情。
携带炸药的青年,被莫名其妙卷入的范宁,以及……旱魃。
九华,越龙,天灾,三者间的各种纠缠,所有的全部,她都已知晓。
因为有她在,旱魃当然是不可能跑掉的。
只不过,顾无怜当时根本没有想过旱魃能从王敬仙的手中逃走。
虽然曾与那个青年见过一面,也看出这个人隐藏极深,但她并不认为这个时代的修者在综合方面,有人能轻易胜过王敬仙。
那只黑发萝莉的天赋放在修仙时代也极为罕见,再加上天赋异禀的地灵根,在修行道路上可谓畅通无阻,哪怕主业是学者,王敬仙的第五能级在综合战力上也与其他第五能级不在一个层次。
但王敬仙却没能拦住旱魃——说没能拦住已经算是委婉了,那个“青年”游刃有余的姿态,显然完全是来去自如的。
但当顾无怜出手截住他后,这些当时的困惑便全都得到的解答。
——旱魃将所有的真相告诉给了她,毫无保留。
顾女士当时听完之后缓了大概一两分钟,才把当下以及过去的来龙去脉,所有未能解答的疑惑全部厘清。
她没有想到这盘棋下得这么大,同时也没想到,旱魃会将一切真相如此坦然的告知给自己。
“因为我没法用别的方式说服您,顾女士。”
那个青年在被她截住时这般说道:“唯有真相,唯有真相可以说服您。”
“龙伯也不会知道我把这件事告知于您,说实话……其实这里面有一点我的私心。”
清寂的月光下,白发女孩独坐窗边,回忆着旱魃对自己吐露的惊天密谋,慨然叹道。
“有些东西……千年不易啊。”
斗争永不止歇。
这场跨度数十年的多方博弈让顾无怜久违地找到了自己尚且年轻时行踏深渊的冷冽,在尚未拥有碾碎平推一切的伟力以前,她也是这般和人勾心斗角着,在弱肉强食的修仙时代于困顿中崛起。
旱魃不可能说谎,这是她用法术验证过的。
而知晓了完整脉络的顾无怜当时思虑再三,最后选择放走旱魃。
这件事从旱魃所告知于她的角度来看,已经完全不需要她来插手,笼罩在君弥市上空的庞大阴谋,想来不多时就会迎来落幕。
但——
“不放心啊……”
下巴搁在饭桌上的小脑袋苦恼转动着,侧脸贴到冰凉的桌面,娇软的嫩肉挤出少许。
她伸手戳戳桌上多肉的肉叶,忧愁叹息。
还是不放心。
在这整个事件中,天灾是的确能够在九华造成不小动荡的恐怖分子,哪怕顾无怜知晓了整件事的全貌,却也根本无法安下心来。
这和修仙时代不一样,在那个不止她一人拥有伟力的年代,无数灾祸与混乱自然不可能是她一人能左右的。
但在元灵如此稀薄的今天,顾无怜真的成为了能够宰治这个世界命运的人。
如果她想要,只需现在闯入九华贮藏元灵结晶的仓库,将其中元灵尽数吸纳,最多只需要花半天时间,就能将整个世界纳入掌中。
这个时代的顾无怜,有真正的,支配裁定一切的力量。
并不伟大的,狭隘的顾无怜,最讨厌的就是出于什么奇怪原则,明明拥有改写悲剧的能力,却坐视悲剧发生的蠢蛋,更是坚决不想成为这种蠢蛋。
要是谁跟顾女士说什么“毫无大气”“小家子气”之类的,她肯定跳起来邦邦两拳把他头都锤飞。
怎么啊?这片土地上的后生互相折腾,那站在边上看看也就算了,外头跑来作妖的,凭什么还要我站边上看着?那我复活过来天下无敌是干嘛用的?天天给家里几个姑娘做菜?
要不是荀剑章与赵长烈说得的确有理,自己也已经与他们定下了约定,原本要是知道事情会闹这么大,她早就火力拉满飞到海外去把那帮恐怖分子的脑袋全摘下来了。
但既然已经与这个时代的掌舵人立下原则,顾无怜自然不可能这么干,也就只能在这大晚上一边忧心忡忡地戳着多肉来缓解心情了。
她站起身来,望向窗外的夜幕。
“去吹吹风吧。”
顾无怜低语着,娇小单薄的身形一刹间移到了夜空之下,换做平时,她是断然不可能这么奢侈地挥霍元灵的,但今天心情烦躁,用也就用了。
披着清辉的白发女孩抱着脑袋后仰下来,就这么躺在夜风呼啸的高空。
千年前,她也曾这样枕风饮酒,对月高歌。彼时尚有一批被她从五湖四海招来的白痴,疯子,偏执狂,有人吟着要改天换地的诗,有人舞着可断山川江海的剑,云起风落,月坠日升,第二天该找老婆的找老婆,该修炼的修炼,该逛花楼的逛花楼,心中虽有大愿,却并无万般挂碍。
只是此刻月照千年依旧,却不见旧时狂徒浪子,更无杯酒。
顾无怜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像个老妈子一样这么多事。
她当日在朝堂上身死魂灭,将一身重担甩在自己那帮老朋友身上,走的倒是爽利。而现在,就轮到她来还这份爽利的债了。
臻仙帝总得替自己那批被他坑蒙拐骗过来的臣子多看几眼这千年后的大好人间。
“如果老白在,他会笑我婆妈,犹犹豫豫忧心忡忡,不该是臻仙帝的做派;如果是尚贺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一定说什么我就像个非得给二十岁孩子喂奶的怨妇;要是破武,肯定叫我想干嘛干嘛,要是清歌……清歌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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