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夏繁不解，符贤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了一番，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因当是转世者吧，竟有转世的大帝重修至神，来到了这里阻止我们，我们是错的吗？”
符贤眼中完全就没有哪位正在靠近的转世大帝，因为对方修为不及他，转世又如何？他好歹也是等神，而对方只是初神，帝念还已腐朽。
“不，父亲错了，大帝也错了。”
确认爱意之后的夏繁心中更加成熟了一些，今后陪伴她的人将是符贤，他们二人将身为人族最后的神，引领人族走向真正的荣光，她不会再踌躇不前。
两人慢慢分开，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子，那女子手握成双的对剑，眼中有着惊天寒意，寒气在背后形成九尾虚影，正摇晃不止，诞生无止境的寒霜遍及四周。
“好久不见，我是该叫你尤雨烟，还是寒霜之神，或者是称呼你为……灵帝！”
灵帝二字一出，夏繁眼中微微有些惊讶，她知晓眼前人是谁，是夏毅的挚爱，她的义母，她应当尊称一声娘的人，也是无帝纪元的末代大帝。
“轮回之险，数百万年前，天君之战，我早已看透。”
“立下九死之约，而今，履行我之承诺。”
灵帝看上去似乎有些神智不清，符贤倒是看出来了此刻控制身躯者就是另一股意识，他是真没想到做到这一步了，都还有阻拦者出现。
“你虽曾为大帝，但你如今不及我，且你身为妖帝，我人族的路不需要你来干预！”
符贤对着灵帝露出敌意，灵帝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被封在混沌神晶之中的夏毅，渐渐露出一丝能够破除一切冰寒的温暖之笑，若是夏毅此刻有灵，定会忍不住眼含泪水，冲到她面前用力抱住她，并欢呼着……
小狐狸，你回来了！
灵儿，没想到你竟还有一丝残灵。
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也很抱歉，让你等我两百七十八万年。
灵儿就是雨儿，但毕竟是不同的意识，雨儿和灵儿在夏毅心目中份量一样重。
“你算……什么！”
“他承载人族初火，他在上古让我等妖族守护了自身的最后荣耀，他发誓要扶起人道，发誓要为我们后天之灵再开天！”
“无他，便无我，为帝之日我已发下誓言，以我九死换他一生，而今……第九死至。”
“人族可灭，他不能败，我只愿他荣光永在！”
“为此，我愿无视一切，践踏一切。”
为帝者，心智至坚，绝不动摇，纵然历经轮回也不忘曾经誓言。
“灵帝，你身为大帝，目光难道就如此短浅，你可知前路是何方！”
符贤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威胁，这个末代大帝似乎根本不像传说中记载的那样简单。
“纵是在炼狱焚烧，立于千万尸之上，遭业火永恒炙烤，我陪他去。”
帝兵寒霜对剑与始寒气共同组成这片星空最冰冷的极寒，灵帝不禁忆往昔，在天灵秘境那千山飞雪之下，与夏毅一同修剑武寒天，天地一片雪白苍茫，唯心暖至今后无数年。
3
灵帝残念与尤雨儿今生的真正意志是一样的，她们本就是一人。
实际上，若要灵帝站在绝对公正的立场上去看待如今的人族，灵帝认为人族确实已朽，她是妖，妖族是荒古天的霸主，龙族是妖中之王，与泰坦代表先天是一样的关系。
它们妖族的王，龙族在星空霸业面前选择了让位，因为龙族和妖族都知晓一点，人在万古之前本也是妖，因此人族所统领的天，妖族是能够接受的，只不过是妖族的王变了而已。
从龙，变为人。
而如今，对于人族，妖族，龙族等，有了一个更加统一的称呼方式。
后天生灵。
夏毅如今已不仅仅肩负起人族，就连妖族，龙族，甚至是先天一族，先天后天合一便代表着混沌天，夏毅是混沌天生灵们仅存的希望，无论这份希望所代表的真相有多么残酷，将其抹杀便是对自身最大的不仁。
而也正因为是帝，即便能够以为绝对公正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种族消亡这一事实，却也无法顺应自然去选择，反倒明知错误也会前行，若注定会消逝，又何必要诞生？
既让我生，自当竭尽全力求长存。
时间不多，灵帝也没有心情去与符贤论道，修真就是修一切如自己所愿，每个人的心愿都不同，若是能靠劝说改变，还要力量作何，灵帝尊敬符贤为了星空苍生的选择，但她更倾向于夏毅的觉悟。
生存本无对此，若是要以对错论生存，谁有资格？大道吗？
他符贤是大道吗？
身旁围绕着极寒之气，灵帝踏霜而来，人还为至，符贤与夏繁便感觉血液都仿佛被冻住，灵帝尽管在历代大帝之中不是很出名，生前也未有什么值得被人铭记的成就，但她是帝。
她登上了帝位，仅此足以。
“夏繁，测算她的动作，千万保持距离，她修为虽只有初神，但对道的掌控以及战斗经验是帝，你不要和她硬碰。”
符贤立即挡在夏繁面前，不想让夏繁遭遇危险，灵帝的眼中有着杀意，灵帝绝不会对他们两人留手，如果可以杀死他们，符贤毫不怀疑灵帝会将他们冻成臻冰扔进无间领域。
夏繁立即用自己的万象去测算灵帝的动作，知晓了灵帝的打算，灵帝接下来会直接冻住他们身边的虚空，虽然夏繁很难相信她测算到的事实，但灵帝就是有着这能耐！
“我先远离，你绝对不要在任何一处久待，否则你的元神都会被冻结。”
说完，夏繁立刻拉开了距离，符贤微微邹眉，很快察觉到了危机来临，他迅速瞬移至另一方空间，之前所在之处本是虚无，却迅速结冰成块飘荡在星空。
灵帝并不意外会是这个结果，她的力量太少，她甚至都还只是伪神，毕竟她被封存进神晶之时还只是亚神，她连初神都不是，如果有曾经的力量，这两个小神她可一念冰封。
符贤说的没错，以她如今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两位真神，但她此行前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战斗，她这残存的腐朽帝念都不是为战而生，只是想要在今后的岁月里见证夏毅的成长，和夏毅一起度过悠然时光。
她只是一段来自数百万年前的一抹未尽的眷恋罢了，就连帝念都称不上。
再一次握紧寒霜对剑踏霜而行，时间紧迫之下灵帝出手便是杀招，她全靠始寒气才能够威胁真神，因此她将体内的全部神力都用来催动始寒气，只求一招见效。
靠着夏繁的帮助，符贤毫无意外再次躲开，夏繁眼放神光，目光紧盯着灵帝一刻也不敢放松。
灵帝想偷袭夏繁很难，有符贤看着，而夏繁的万象也的确不凡，他们出于对灵帝的敬畏，都没有主动出手，只是闪避和阻拦，要灵帝眼睁睁的看着夏毅被无间领域吞没。
一段未尽的眷恋，不及初神的修为，实在是过于有限，以至于灵帝很快就变得无力，就连漂浮在星空都颇为勉强。
“灵帝，我一开始就说过，你办不到，何必如此，我也可以退一步，让你取走夏毅的残魂，但他必须失去力量且永不再获，如果你同意的话……”
符贤本来是坚定了必须磨灭夏毅之灵的决心，然而一想到这样做对夏繁来说太过残忍，于是他心软了，他们的确要赎罪，夏繁更是需要对夏毅赎罪。
“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办不到，转世的只能是灵而非意志，我这一抹念头自上古留下，也应该快要消逝了吧，但我真正转世的意志。”
“她……快醒了。”
灵帝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身后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具枯骨手握两块互相敲击的空心石从如血般鲜红的异时空之中走出。
曾经在天灵秘境灭杀魇时，她就感觉到有一丝熟悉，当时绝对想不到那居然是未来的她，和夏毅一起穿梭轮回而来，他们之间的因果早已经在轮回间互相纠缠，互不分离。
真正的再相会岂是那么容易，但好不容易迎来了再相会之时，她又岂能放手。
她必将追回这一切，以尤灵儿的意志再相会。
灵帝微笑着走向枯骨之后握住了枯骨的手，枯骨的身躯顿时在一阵寒霜之下诞生了如冰雪一般的肌肤与血肉，并逐渐变成了另一个灵帝。
很快，另一个灵帝睁开眼睛，与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对视，双双都露出一抹颇为复杂的笑意。
“今生，你一定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吧？”
“不……其实我隐约察觉到了，毕竟我是你真真正正的灵，你以灵为帝号，又岂是只擅冰寒，能主动入轮回的你，都已成帝又怎会甘心自己的意志消亡，让新生的意志和他相见，得到你的记忆之后，其实我就多多少少猜到会有这一天了，灵帝。”
尤雨儿慢慢松开了手，将手中成对的剑递出一把给灵帝，寒霜对剑，尤雨儿与尤灵儿各持一把，两个如姐妹一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肩站在星空。
4
符贤和夏繁的惊诧已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灵帝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变作两人，这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更恐怖的是那个由幽冥化人的灵帝，她的气息无比伟岸，广阔的星空降下寒霜，附近那灼热且不灭的恒星都仿佛正在冷却。
宛如夏毅用业火燃烧百世一般，尤灵儿的执念也跨越百世终追寻而至，就在自我封存前夏毅的那一吻，让她体会到了夏毅的心境。
“我就知道他命里终有如今这一劫，你很信任你们……不，是希望去相信你们，他不愿意接受你们会背叛这一事实，一个是他所希望能肩负人族的继承人，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
“他早知你们或许会背叛人族，但他就是不忍，他做好了随时为人族而献身的准备，因此才不忍杀死有希望的人族后辈，就如荒神当初无法对他下手一样。”
“他很温柔，这是他的优点，但我可不是他，你们既已经做出选择，那便准备好承受代价。”
灵帝的杀意已经无法掩盖，这是帝怒，在星空降下的寒霜诡异的让一切都被冻住，甚至是无间领域都被冻住，缓缓转动的光环为之停息，符贤和夏繁根本毫无任何抵抗，双双被冰封于星空。
“今生，抓紧时间去救他，我的力量正在快速消逝，我还想留一些力量撑过之后的道劫，说实话这下已经有些勉强了。”
灵帝赶在道劫之前暂时冻结了时空的流动，并非是有能力冻结无间领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这是灵帝的帝天之力，然而她的力量也只是镜花水月，因此必须得尽快！
尤雨儿点了点头，知道灵帝如今动弹不得，于是立刻全力催动青云九诀赶到了夏毅身旁，路途上灵帝至少催了五次，然而当尤雨儿触碰到封存夏毅的神晶之时，尤雨儿却咬了咬牙，而后竟暂时抛弃夏毅选择先去救其他快要被无间领域吞没的神明。
“今生？你在做什么！！”
灵帝没想到今生居然会无视夏毅先去救其他人族神明！
“灵帝，他的意识已经在你的帝天内复苏，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但你……”
“我相信他，哪怕你不信，但我信，我好歹才是陪伴他今生的妻子。”
“呵……是吗？”
灵帝颇为意外，但又不是很出乎预料，她可是非常容易嫉妒的，没想到这性子居然都转世到了下一世，但听到今生的话语后，灵帝也稍微有些高兴，因为夏毅是在她的帝天内复苏，夏毅还几乎在等同于死亡的自封之下，因为感觉到了她的气息而苏醒。
这就是她穷极一生所创的帝灵术，九死一生，当第九死尽，她也会重生，从上古留下的一抹念头消逝，融入如今的身躯，代表着过去的自己彻底崩灭，如今的她宛若新生。
夏毅将她守护到了最后，而她才能在最后再一次与夏毅相见，夏毅百世所受的一切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虽然今生今世多有复杂，但全无所谓，至少，她或许还能和夏毅一起并肩而战。
就像是上古在天灵秘境那般互相支撑。
很快，灵帝失去了帝天之力，时空继续流动，夏毅正在跌入无间深渊，身在结晶之中的夏毅睁开眼睛，看着那些被尤雨儿所救下的人族众神，眼中有着一抹欣慰。
他不会容许最坏的结局出现。
他此刻所在之地极其危险，以雨儿的修为绝不可能逃脱，雨儿为了救他落入无间深渊，灵儿还未和他来得及说一句话便陨落道劫之下，除他之外的众神陨落，就在雨儿触碰他的一瞬间，他就得知了雨儿和灵儿的心中所想，她们两人打算再一次为自己一人而牺牲。
无法允许。
绝不允许！！
哪怕是自己死去，但雨儿与灵儿活下，人族还有众神。
夏毅知道，他自己是人族目前唯一的希望，他若死去，人族定随其葬身于黑暗，雨儿与灵儿的牺牲可以百分之百把他救回，但夏毅不愿去选择这百分之百的可能。
一方是人族，一方是挚爱，甚至是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挚爱，如何去舍？如何去舍！就如同这人族一般让他如何去舍！
他所能舍的只有自己，无论人族的前路是何模样，至少，夏毅希望还能有人陪他一同去看。
混沌神晶就这样被拉入无间领域，夏毅恢复力量需要时间，破裂这混沌神晶也需要时间，当混沌神晶破除之后，夏毅的身躯已经扭曲，在无间领域的极致撕扯力之下几乎不成人形，如乱掉的线条一般颤动不止。
灵帝失去帝天的力量后，符贤和夏繁也已解封，夏繁看着那般痛苦的夏毅，有些不忍的偏过了头，符贤松了口气，夏毅这一下理应是绝对无法逃离了，人族不会变成星空的害虫，人族会成为这片星空第一个能被称得上伟岸的文明，后世生灵都会铭记人族的选择。
让星空变得温柔，让星空拥有人性。
“夏毅，不要怪我，我们的坚持一文不值，只是延续这残酷轮回，将生灵之间的互相残杀延续到星空终焉，这是最大不仁。”
符贤看着这一幕，认为一切都结束了，然而接下来立即发生了让他难以想象的一幕。
半张脸化作白骨的夏毅，他的身躯稳定了下来，他的身下是数无止境的人族骸骨推动着夏毅从无间领域离开，那些人族骸骨就这么被无间领域给抹消吞噬，连渣都不剩，夏毅就像是从地狱爬回现世的复仇者，死去的人们推动着夏毅从地狱往天堂咆哮。
骸骨变作桥梁，也如踏脚石，更像是爆发的滔天涌潮，骸骨们一个接一个踏着同伴的身躯往上爬，竭尽全力只为了能用手骨多推动夏毅一下，千亿万亿的人族骸骨粉碎自己所余留的最后一点东西，送夏毅回到星空。
特别是某一些骸骨，竟在被无间领域吞噬之前，本能般的将手骨握成拳头，放在了肋骨之上，放在了原本心脏所存之处，无血肉之尸骸再一次拥有了心脏。
从幽冥，传来了逝者嘶哑而又不甘的低吼。
我人族荣光永在。
5
夏毅，他奇迹般的逃离了无间领域，身躯底下还有大量的枯骨挣扎着被黑暗吞没，这是人族对夏毅的回报。
有些人，死了都会为人族继续贡献自己。
而有些人，活着却竭尽全力想要毁灭自己与他人。
夏毅知晓那些枯骨是谁，是两百五十多万年前那些化冥一战的人族士兵，也有许多被不屈意志所感染，战胜了幽冥本能的无知幽冥，它们曾经为人，更甚至是非常久远的某个时代，在开天三帝时期为了人族而战的古英灵。
救下夏毅的枯骨，皆是人族尸骸。
“感谢……诸位。”
夏毅当时只是急了，急中生智开启冥门想要逃入幽冥，没想到无间领域接近核心之处那般恐怖，连冥门都能被扭曲，然而却出现了无数根本不需要他去控制，竟自行帮助他逃离的幽冥。
夏毅凝视着无间领域，将手握成拳头放在胸膛，快要消逝的幽冥们皆照做，在最后，哪怕是死了，也再一次得到了人族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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