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达摩传人 第6章

作者:壹壹的宝

  乔天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先将心神沉入那面石壁所载的《易筋锻骨篇》中最深奥晦涩的篇章——那直指《易筋经》无上真意的部分。其上梵文古奥,有云:“洗髓伐毛,易筋换骨,非独力之能也,尤需神意导引,深入渺茫,沟通彼我,可达不可思议之境……”

  这段经文他早已烂熟于心,却始终如雾里看花,不得其门而入。直至动了培养小宇之心,苦思如何能不留痕迹地为其筑下武道根基时,这段文字才如同沉睡的巨龙,在他识海中骤然苏醒,绽放出璀璨光华。

  一个惊人甚至有些骇人的念头在他心中炸开:“难道……这《易筋经》真意所载的‘神意导引,沟通彼我’,并非虚指,而是一种能以内力为桥梁、以无上精神念力侵入他人识海、乃至为其易筋洗髓、灌输意念的无上秘法?!”

  他猛地想起了后世那个少林寺中深不可测的扫地老僧。那老僧目光一瞪,便能令慕容博、萧远山那等武学宗师瞬间陷入龟息假死状态的惊世骇俗之功,天下皆以为乃佛法无边,如今想来……

  “其根源,恐怕并非玄虚的佛法,而是这《易筋经》修炼到至高境界后,所衍生出的实质性的神意运用之法。”乔天心中巨震,仿佛窥见了武林中一个埋藏百年的秘密,“扫地僧之功,定然与此同源。”

  想通此节,他不再犹豫。今日,他便要凭借《九阳神功》的磅礴底蕴、《洗髓经》锤炼出的精纯神意,来强行施展这石壁上记载的最玄奥的法门之一。

  他双掌缓缓虚按于小宇后背“灵台”“至阳”二穴。凝神内视,将九阳真气与洗髓神意缓缓调和,不再追求刚猛外放,而是极致的内敛与渗透,依照那《易筋经》真意所载的玄妙路径缓缓运转。

  渐渐地,他的意念仿佛超脱了肉身的桎梏,变得无比灵动而浩瀚。那融合后的力量温和却无可阻挡地透过掌心,如春风化雨,渗入小宇的四肢百骸、经络骨髓,更向着那沉睡的识海最深处悄然蔓延……

  梦境之中,谢小宇骇然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立于万丈云海之巅。

  骤然间,天地失色,风雷俱动。四周云海如沸汤般翻涌滚动,道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刺破苍茫,将整个梦境天地映照得一片煌煌。一尊巨大无比、顶天立地的金色罗汉法相,于那亿万金光中央骤然凝聚显现。

  那罗汉面目笼罩在神圣的光辉之中,看不真切,却宝相庄严至极,周身有无穷力量流转奔涌,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撼动山岳、倾覆江海。其威压之盛,让谢小宇灵魂战栗,却奇异得不感到恐惧,反而周身毛孔舒张,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席卷全身。

  “嗡——嘛——呢——叭——咪——吽——”

  宏大无边、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六字真言如同九天惊雷,滚滚而来,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砸在小宇的心神之上,涤荡着他的灵魂,亦将某些东西深深烙印进去。

  只见那金色巨罗汉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竟有日月星辰生灭轮转之象。他并未开口,而是直接展动法身。

  左掌缓推,云海深处顿时响起震彻寰宇的磅礴龙吟。一道刚猛无俦、霸道绝伦的无形掌力勃发,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金色巨龙气劲,咆哮着撕裂重重云海,彰显降龙之威。右拳紧握,虚空之中蓦然传来撕天裂地的猛虎咆哮。拳意激荡,凝聚出一头神威凛凛的白金巨虎法相,煞气冲天却又隐含佛门金刚伏魔的无上大力——此乃伏虎之势。

  龙腾虎跃,刚柔互济。那顶天立地的罗汉法相,就在这降龙伏虎的浩瀚气象之中,缓缓施展出一套至简至强、至刚至猛的拳法与配套的吐纳之术。每一招每一式都引动风雷相随,每一个呼吸都仿佛与天地宇宙共鸣。

  谢小宇看得心神俱醉,震撼得无以复加。在这奇异的梦境中,他感觉不到自身肉体的限制,只觉得一股浩瀚无边又温暖无比的力量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推动着他、引导着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模仿那尊金色罗汉的动作,挥拳、踢腿、吐纳。

  剧烈的酸麻胀痛与极致的通泰舒爽交织在一起,仿佛他的筋骨在被一寸寸打碎又重塑,血液在沸腾奔流后又归于清凉宁静。这并非单纯的传授,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的洗礼与重塑。

  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万年。风雷声渐息,龙虎虚影缓缓融入那罗汉法相之中。那顶天立地的罗汉缓缓收回拳架,恢宏浩大、不容置疑的声音如同最终的神谕,重重地烙印在小宇灵魂最深处:

  “缘起性空,法尔如是。”

  “小子听真!今日以无上法力,为你易筋洗髓,筑下罗汉根基,赐你降龙伏虎之气魄!”

  “他日红尘之中,必遇明主。那人身负降龙伟力,乃天下第一大帮之主,顶天立地,却命途多舛,世所难容。”

  “汝当谨记:护持其身,砥砺其志,烽火狼烟不离其左,千夫所指不弃其右。”

  “此乃汝之宿命,亦是无上功德。慎之!勉之!”

  浩荡之音滚滚远去,那顶天立地的罗汉法相爆发出最后一道照亮梦境寰宇的极致金光,随即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谢小宇猛地从梦中惊醒,“霍”地坐起身来。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瑰丽,他发现自己仍在那凉亭后的巨岩之下。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噼啪”声响,不仅毫无不适,反而觉得体内有一股温暖而精纯的气流在自行运转,奔流不息,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澎湃力气,耳目聪明,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刚才那个梦……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那尊金色罗汉……那降龙伏虎的惊天声势……那震魂撼魄的嘱托……“降龙伟力……天下第一大帮之主……护持其身,不离不弃……”小宇喃喃自语,小脸上再无往日的迷茫与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震撼和神圣使命填满的坚毅与光彩。

  他低头,看见那包麦芽糖旁边,多了一本薄薄的、用针线仔细装订的小册子。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拿起翻开,里面一笔一画勾勒出的小人图形,正是梦中那罗汉所演示的刚猛拳架与玄妙吐纳法门,旁边还标注着一些简易却关键的调息要点与注意事项。

  谢小宇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山风呼啸,松涛阵阵,空无一人。但他知道,这绝不是梦。是那位神秘的大哥哥?还是……真的是罗汉降世传法?

  他不再犹豫,面向那空旷的山野和如血的残阳,重重地、一下一下磕了九个响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弟子谢小宇!谨遵罗汉法旨!必勤修不辍,苦练神功!他日寻得明主,必竭尽所能,护持左右,粉身碎骨,绝不背离!”

  声音虽还带着稚嫩,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与初生的豪气。

  他站起身,感觉恍若脱胎换骨,大步向山下跑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竟已隐隐有了几分沉稳如山的气度。

  不远处,一棵古松的茂密树冠微微晃动了一下。乔天隐匿着全部气息,脸色微微苍白,额角甚至有细密的汗珠,显是消耗极大。他望着小宇那似乎一夜之间挺拔了许多的背影,眼中神色复杂万千,有欣慰,有期待,有一丝如释重负,更有一丝将纯真孩童卷入滔天洪流的深沉愧疚。

  “《易筋经》真意……竟真如此鬼神莫测。不仅能易筋洗髓,竟真能神意传导,化入梦境,近乎佛菩萨‘梦中说法’之神通。”他内视着几乎耗去大半的精神力,心中骇浪未平,“那扫地僧之功,定然源于此道。这达摩洞所藏,直指的乃是武学乃至生命进化的终极之路……”

  他更加确信自己道路的正确,也对那深藏少林、修为惊天的扫地僧,产生了更深的敬畏与探究之心。

  他转身,悄然没入愈发深邃的暮色林中,重返那幽寂的达摩洞。接下来的路,他必须变得更强。不仅为守护至亲,为应对将至的风暴,也为有朝一日,能真正窥见这武学神圣之境的全貌。

第19章 九阳第四重

  重返达摩洞,厚重的石壁将尘世纷扰彻底隔绝。乔天盘膝坐于光滑石台之上,心绪却未立刻沉静。先前为谢小宇施展《易筋经》真意,耗神甚巨,面色犹带苍白,眸光却愈发明锐。

  “不想《易筋经》真意竟如此玄奥,对精神念力要求之高,简直匪夷所思。此番强施,虽成,却也近乎油尽灯枯。”乔天内视己身,识海中虚弱之感阵阵传来。

  他未急于求进,而是先缓缓运转《九阳神功》基础心法,如溪流润泽,温和滋养几近干涸的经脉与心神。至阳真气过处,暖意融融,缓慢修复所耗。

  那只名唤小黑的马猴似察其疲,悄步近前,歪头打量。它小心伸爪,将一枚通红野果放于乔天膝上,“吱”地一叫,迅捷跳开,蹲在不远处偷瞥。

  乔天睁目,见果又见猴,心下一暖。他取果咬下,清甜汁液入喉,竟似连神疲都稍缓。“谢了,伙伴。”他轻语。

  小黑猴似懂,兴奋抓耳,蹦跳自去嬉玩。

  经此一役,乔天更觉修为未足。《易筋经》真意虽强,却需浩瀚精神力为基。而精神力之根,又系于内功圆融与深厚。《九阳神功》滞于第三重“至阳炽烈”已久,那自生的一缕真阴虽发初芽,却远未达“阴阳互济、龙虎交泰”的第四重“阴阳调和”之境。

  “欲精神强盛,必先内力圆融。破第四重,已是刻不容缓。”

  他再度闭目,此番不再纯作恢复,而是全心沉浸于《阴阳互济论》与《洗髓观想图》的深層感悟。

  洞顶天光依旧每日倾泻,映照石壁玄文。乔天心无旁骛,几忘日月轮转。

  体内真气奔涌不休,至阳之力仍盛,但那丝真阴之气,在经历《易筋经》真意的巨耗与缓慢恢复后,似更显灵动坚韧。它不再单纯依附阳气,而开始尝试与之更深交融。

  这过程远比以往艰难凶险。阳气炽盛,阴气微弱。欲使之交,犹如滴水入沸油,顿激起剧烈反应。内力屡屡失控,于经脉中猛烈冲突,震得他气血翻腾,数次喉头一甜,几欲吐血。面色时而赤红如血,热气蒸腾;时而又苍白似纸,寒息微散。

  一旁小黑猴初时吓得吱喳乱叫,焦躁难安。但见乔天虽苦,却始终稳坐,遂渐安静。它竟开始模仿乔天修炼情状,时而学他浑身颤震龇牙咧嘴,时而仿他深长呼吸鼓起腮帮,模样滑稽,却也为这枯寂修炼添了一丝无形慰藉。

  乔天强忍经脉撕裂之苦,意念高度凝聚,引导那丝真阴之气,不与阳气硬碰,却如灵鱼游弋,穿梭于磅礴阳气之间,以“柔”性引之、抚之、调其“刚”。

  他回想石壁所载“水”“火”之喻,“阳极阴生”之理。不再强求平衡,而求“转化”与“相生”。

  不知几度日月。 是日,乔天体内真气再度激烈冲突,甚于以往任何一次!经脉欲裂,丹田如焚! 值此极限之际,他福至心灵,猛将意念沉入最深定境,不再强控,反如旁观,静“观”体内二力相争。

  奇事发生。 当他放弃强御,仅以《洗髓经》锤炼出的强韧神意“观照”时,那丝真阴之气似得加持,灵性陡增。它不再避阳焰之灼,反主动迎上,如春雨润旱地,虽微却绵,无孔不入。

  炽阳在“观照”与“浸润”下,暴烈之性渐软,非为转弱,反多沉静包容。而那丝真阴,则在不断“中和”与“调和”中,汲取能量,渐趋壮大。

  “轰!” 恍若混沌初开,阴阳分化。 乔天只觉体内某道坚壁轰然破碎! 原本水火难容的两种真气,于此瞬达至微妙临界,非融为一,而是泾渭分明却又和谐共存,旋成一道流转不息的阴阳气旋!

  至阳之力依旧磅礴,却不再灼人,反变温煦蓬勃;至阴之力虽仍较微,却不再虚渺,转为沉静坚韧,与阳气相辅相成。

  阴阳气旋自成循环,内力运转顿圆融自如,生生不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充实、掌控之感遍涌周身!

  九阳神功第四重——阴阳调和,成!

  乔天缓睁双眼,眸中神光内蕴,开阖间,左眼似含暖阳,右眼如映静月,旋即复常,深若幽潭。他长吁一气,这气息竟分两股,一热一凉,飞尺许方散。

  感体内自成天地、循环不息的全新内力,无限慨然涌心。至此,他内力修为方真正登堂入室,迈入江湖顶尖高手之列。

  起身活动筋骨,只觉周身轻盈,意动则力至。他随手一指凌空点向不远处地面,未施招式,仅心念微动,一股柔韧指风射出,竟将地面点出浅坑,边缘光滑。此非刻意,实乃内力臻至圆融后的自然流露。

  “吱吱!”小黑猴兴奋跃来,围转不休,似也觉他气息大变,更深沉可畏,却也更自然和谐。

  又过数日,月底再临。 乔天未亲赴凉亭,仍如常隐于暗处观察。此刻《气血归藏术》施展开来,更是得心应手,莫说谢小宇,纵江湖一流高手,亦难察其迹。

  谢小宇准时而来,熟练放好米粮菜种,自石缝取走银钱。他面含满足之笑,目光较昔更亮更坚。置物既毕,未即离去,反走至亭心,对空山野抱拳拱手,朝虚空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小声却清晰道:

  “弟子谢小宇,谢罗汉爷爷传法之恩!近日修炼未敢懈怠,自觉气力日增,身亦轻捷!您之嘱咐,弟子一刻不忘!”

  语罢,郑重叩首,方起身步稳而去。其动作间,已隐具练武之人的协调力度,显是那基础罗汉拳与吐纳法日日勤练不辍,根基渐固。

  暗处乔天尽收眼底,微颔心慰。此子心性佳,守信知恩,更因力生自信。

  待小宇远去,乔天如轻烟飘至亭中。放下银钱,并额外留下一叶包就的小药包,旁压炭笔所绘简图——乃早已备下的一些舒筋活络的普通草药,可缓其练功后的酸楚。

  未留只字,亦不必留。那梦中“罗汉”之象,早已深植。无论其是否疑为乔天所传,这份神秘,足矣。

  事毕,乔天毫不留恋转身,再返幽深达摩洞。 破第四重非为终点,实乃新起点。诸多此前难以深修的石壁武学,凭此阴阳调和、圆融自如的新生内力,已可尝试更深层次的探悟与融合。

  风暴前宁静或将尽。而他,已备更多、更足。

第20章 两载悟道,和少林做个了断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自乔天突破《九阳神功》第四重“阴阳调和”之境,转眼已过两载。

  这两年间,他独守达摩洞,面壁苦修,心无旁骛。进境之速,不仅在于内力积累,更在于对石壁上二十余种武学理念的融会贯通,从而踏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武道。

  《九阳神功》突破第四重后,体内阴阳二气自成循环,生生不息。第五重“阳极生阴”、第六重“阴极阳复”,乃至第七重“阴阳并济,龙虎交泰”的关隘,他凭借《阴阳互济论》的总纲指引与《洗髓经》锤炼出的非凡根骨,历时两年,终是逐一突破!

  至此,他丹田中的阴阳气旋已浑厚无比,运转圆融无碍。心念微动,内力便可于至阳至刚与至阴至柔间瞬息转换,再无滞涩。内力之雄浑精纯,已臻当世一流。然而他深知,第七重虽强,距离第九重“阴阳无极”的至高化境,仍如天堑,非大机缘不可逾越。

  真正的蜕变,在于外功。他并未修炼少林寺任何一门七十二绝技,而是沉浸于石壁上所载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理念”与“雏形”。

  他所修,非“般若掌”,而是《般若掌理》中阐述的“空性与智慧之力”,追求掌出无相,勘破虚幻,直指真实,其力可刚可柔,意在招先; 他所修,非“拈花指”,而是《拈花指意》中探讨的“至柔与精准”的极致掌控,旨在制人而非杀人,专破罡气,妙到毫巅; 他所修,非“擒龙功”,而是《擒龙功纲要》中“气贯指尖,意达虚空”的隔空驭劲之理,追求以无厚入有间,以意念驾驭真气的高妙境界。

  “少林七十二绝技,固然精妙,皆是前辈高僧智慧的结晶。”乔天曾于静坐时深思,“然其似乎更重于‘形’,重于固定招式与运劲法门。而石壁所载,直指‘神’,是创造这些绝技的源头活水,是武学的‘道理’本身。”

  他走的,是一条溯本归源、另辟蹊径的道路。他将这些本源道理,以《九阳神功》第七重的磅礴内力与《洗髓经》锻造的强韧体魄为根基,重新演绎,化出的已非少林绝技,而是独属于他乔天的——“本源武学”。

  其威力或许尚未完全超越某些修炼至化境的七十二绝技,但其潜力、其变化、其与自身修为的契合度,却远非按部就班修炼他人绝学可比。

  于轻功一道,他更是将《一苇渡江真谛》、《蜻蜓点水诀》、《八步赶蝉纲要》三者精髓融于一炉。 但见他于悬崖平台之上,身形展动,时而如飞鸟凌空,深谙借力之妙;时而如灵蝉瞬移,短距爆发骇人耳目;若要向上攀升,则左右足尖于虚空或微末借力处互点,身形如游龙般螺旋而起,轻功之俊逸灵动,已超脱世俗范畴,几近“御风而行”的雏形。

  这两年的变化,亦在无声处显现。 时常可见,在云海翻涌、落日熔金的黄昏,乔天静静伫立于悬崖边缘,负手远眺。一道黑影便会悄无声息地自岩壁间掠出,轻盈落于他的肩头,安静相伴。一人一猴,沐浴夕照,仿佛一幅亘古的画面,默契而安然。

  这一日,乔天功行圆满,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与这洞府、这片天地似已达成和谐的统一。 他缓缓睁眼,目光平静却深邃如星。 “是时候了。”他低声自语。 两年面壁,他已将此地所能领悟的武学道理汲取殆尽。剩下的,需在更广阔的天地中,历经淬炼,方能真正化为己用,甚至推陈出新。

  而离去之前,有一事必须了断。 他并非要叛出少林,但达摩洞之秘绝不能泄露。他这一身与少林武学似是而非、却又同源而出的本领,也需一个合理的解释,至少,需要对恩师玄苦大师有一个交代。他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走到小黑面前,伸出手。那马猴“吱”地一声,灵巧跃起,稳稳落在他肩头,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走吧,”乔天轻声道,“我们先去拜别师父。”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赋予他新生的达摩洞,毅然转身。 肩托灵猴,乔天步出石室,来到那厚重石门前。他并未抬手,仅意念微动,体内阴阳气旋自然流转,一股精纯内力隔空涌出,精准注入机关枢纽。 “喀啦啦……” 尘封两年的石门,缓缓开启。 外界炽烈的阳光与清新山风瞬间涌入,照亮了他年轻却已沉淀下无数智慧与力量的脸庞。

  十七岁的乔天,身负自悟的“本源武学”,终破关而出。 他的首要目的地,并非江湖,而是少林寺内,那片他度过了少年时光的禅房院落。他要去见玄苦大师,为这段缘法,做一个了结。

第21章 见故人

  少室山后山,幽寂依旧。 乔天立于达摩洞外,深吸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几年闭关,洞中岁月恍若一瞬,又似漫长千年。他一身粗布僧衣早已浆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昔日孩童的焦虑尽数化为沉静,眸光开阖间,精芒内蕴,温润深处是难以测度的深邃。他肩头,马猴“小黑”安静蹲坐,一双猴眼警惕地打量着久违的山林。

  他并未直接下山,而是转身,对着达摩洞深深一揖。 此地予他新生,赐他撼动命运之基。此番离去,前路未卜,但初心不改。

  少林寺内,晨钟悠扬,诵经声阵阵。 与前山的香火鼎盛、武僧操练的呼喝声不同,后山杂役僧居所区域依旧冷清。当一个身影出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小径上时,几个正在洒扫的杂役僧先是愣住,随即面露惊疑。

  那是乔天。 寺中早已传闻,数年前那个自愿来此、又主动请调后山的少年杂役乔天,定是受不了清苦,悄无声息地还俗下山去了。此事一度成为杂役僧中反面教材,被管事僧人拿来训诫新来者“修行需持恒心”。

  如今,这个“还俗”之人竟又回来了?而且……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具体何处不同,这些粗通拳脚的杂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步履沉稳,气度沉静,明明走在尘埃里,却仿佛不染片叶,让人不敢轻视,更不敢如过去那般随意取笑。

  乔天对周遭目光视若无睹,径直朝着玄苦大师的清修禅院行去。

  禅院幽静,檀香袅袅。 玄苦大师正在蒲团上打坐,听闻门外弟子通报“乔天求见”,他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

  “让他进来。”

  乔天步入禅房,恭敬行礼:“弟子乔天,拜见恩师。” 他语气平和,动作自然,却让玄苦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眼前的少年,身形面容依稀是当年那个毅然跪求入寺的孩子,但气质已然天翻地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愈发浓郁,更隐隐透出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却不见底,仿佛映照着常人看不见的风景。

  “回来便好。”玄苦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听闻你去了后山值守,后又不知所踪,寺中多有流言。你家中父母甚是挂念,峰儿亦时常问起。”

  “劳恩师与家人挂心,是弟子之过。”乔天再次合十,“弟子并未还俗,只是于后山得一僻静处,潜心研读佛经,偶有所得,闭关参悟,以至忘了时辰,未能及时禀报,请恩师责罚。”他话语半真半假,闭关是真,研读佛经亦非虚言,只是所悟并非全是佛法。

  玄苦目光如电,在他身上扫过。乔天也未隐藏体内那磅礴如海、却又圆融内敛的精纯真气?这绝非一个普通杂役僧,甚至非普通少林弟子所能拥有。其内力根基至阳至刚,浩大纯正,隐隐有少林正宗内功的神韵,却又更为磅礴炽烈,且阴阳互济,圆转自如,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本源气息,与他所知的任何一门少林绝技似乎同源,却又迥然不同。

  ‘此子果然非凡!’玄苦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当年便觉此子心志坚毅,异于常人,方才允他入寺,又见他主动学习梵文,便觉其有慧根。如今看来,他所遇机缘,恐怕远超自己想象。那后山……莫非是达摩祠堂另有玄奥?

  “佛法修行,在于明心见性,不在形式。你既有此悟性机缘,亦是你的造化。”玄苦并未深究,转而问道,“你如今归来,作何打算?”

  “弟子闭关数年,于经义武学略有所得,然深知闭门造车终非正途。此番出关,意欲先行归家探望父母,以慰亲心,而后或行走世间,历练一番,印证所学。”乔天从容应答。

  玄苦沉吟片刻。乔天身负如此武功,留在寺中做杂役自是荒唐,但其来历蹊跷,寺规森严,却也不好处置。他看得出乔天心性未变,那份深藏的诚挚与当年跪求入寺时一般无二。

  “也罢。”玄苦终是点头,“你且先去戒律院首座处说明情况,销了‘失踪’之名。至于去留……你虽入寺为杂役,却也算半个佛门弟子。江湖路远,望你谨守本心,勿持武为恶,弘扬善法。”

  “谨遵恩师教诲。”乔天深深一揖。玄苦大师的宽容与洞察,让他心生敬意与感激。

  就在乔天准备告退之时,玄苦似无意间提了一句:“峰儿天赋异禀,进展极速,寺内同辈已难逢对手,近日已开始与‘慧’字辈师侄切磋。方丈大师亦有关注。”

  乔天脚步微顿,心中了然。乔峰的出色,既可能是机缘,也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尤其在少林这等藏龙卧虎之地。方丈玄慈的关注,更是福祸难料。

  他记得峰弟16岁前往丐帮成为汪剑通的弟子就是由玄慈一手促成。

  “多谢恩师提点。”乔天语气不变,心中却已凛然。弟弟的成长速度,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他必须更快地布局。

  离开玄苦禅院,乔天前往戒律院。过程比他预想的顺利,戒律院首座虽板着脸训斥了几句“无组织无纪律”,但碍于玄苦大师的面子,最终只记了一过,便允他离去。

  他“归来”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少林寺部分区域传开。一个失踪数年的杂役突然出现,还得到了玄苦大师的接见,这本身就充满了话题性。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正在武僧院中练武的乔峰耳中。

  年仅十四岁的乔峰,身形已比同龄人高大魁梧,一套少林长拳打得虎虎生风,内力鼓荡,气势惊人,刚刚又轻松击败了一位“慧”字辈的师兄。他正用布巾擦汗,听得旁边僧人议论“那个杂役乔天回来了”,他动作猛地一滞,虎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