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达摩传人 第27章

作者:壹壹的宝

  奈何段誉此刻满脑子都是“神仙姐姐”的倩影和那勾魂摄魄的眼波,对乔天的暗示充耳不闻,反而觉得是乔天不想放人,更加坚定了要跟随李秋水的决心。

  李秋水满意地看着段誉的反应,对乔天得意地眨了眨眼,然后对段誉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便跟姐姐走吧。”说着,衣袖一拂,一股柔力裹住段誉,也不理会段正明和段正淳那惊愕交加、欲言又止的神情,白影晃动间,已带着兀自沉浸在巨大幸福中的段誉,飘然出了大殿,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大殿内,只剩下神色复杂的段正明兄弟,一脸哭笑不得的乔天,以及面面相觑的黄裳、夭夭、金吒。

  乔天望着殿外,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傻小子……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跟那老妖婆走,有你受的……”

第84章 独孤九剑

  大殿内,段正淳见爱子被那神秘白衣女子带走,心急如焚,连忙向乔天问道:“乔掌门,您这位师叔这是……这是作甚?誉儿他……”

  乔天摆手安抚,神色从容:“段王爷稍安勿躁。我这李师叔,性子向来如此,生性跳脱,不拘一格,深得我派‘逍遥’二字的精髓,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确也常做出些令旁人费解之事。”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肯定,“不过,段王爷大可放心。既然段誉已算是我武当门人,李师叔断无加害之理。你也看到了,李师叔一身功力已臻化境,修为通玄。世子殿下福缘深厚,能得她青眼,亲自带走调教,未必不是一番天大的机缘。或许经此一番,能褪去稚气,明心见性也未可知。”

  段正明与段正淳虽然心中仍是七上八下,但见乔天如此笃定,又想到那白衣女子鬼神莫测的身手,以及武当派的赫赫声威,终究还是压下了疑虑,又与乔天客套一番,便怀着复杂的心情告辞离去,准备先回大理,再图打探段誉消息。

  乔天带着黄裳、夭夭、金吒三人,目送大理皇族一行离去。

  金吒依旧扛着他的青霜剑,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歪着头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咧开,竟自顾自地傻笑起来。突然,他一个激灵,感觉后背发凉,猛地回头,正对上乔天那双含笑的眼眸,近在咫尺。

  “哇!师尊!您别吓唬我!”金吒夸张地大叫一声,跳开半步,连忙摆手,“我今天可没去道藏阁,绝对没损坏道经!我发誓!”

  乔天被他这反应逗得笑骂一声:“臭小子!为师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吗?整日里没个正形,站没站相,嬉皮笑脸,就不能改改你这身痞气?”

  金吒浑不在意地撇撇嘴,嘟囔道:“将来咱们武当掌门,有黄裳师兄这般沉稳持重、学究天人的就够了!我要那么好的仪表作甚?”他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青霜剑,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充满向往,“师尊,弟子此生之志,便是执此手中三尺青锋,会遍天下英雄,试剑四海豪杰!那才叫痛快!”

  乔天看着弟子眼中燃烧的斗志,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志气可嘉。”

  金吒眼珠一转,忽然凑近些,涎着脸笑道:“师尊,那个……弟子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去跟大师伯祖说说,把她那套‘天山折梅手’传给我呗?”

  乔天闻言,有些惊讶:“哦?你何时对掌法也感兴趣了?你不是立志于剑道吗?”

  金吒嘿嘿一笑,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师尊,您误会了!我要学那天山折梅手,并非为了用它对敌!我是要拆其招,会其意!我要洞悉它那‘化用天下武学、破尽万法’的核心理念,然后……融于我的剑道之中,创出一套属于我金吒的、能破尽天下武学的无上剑法!”

  此言一出,乔天眼神骤然一凝,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金吒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意味,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金吒被师尊这前所未有的目光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心里发毛,忍不住小声叫道:“师尊?师尊?您……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乔天被他唤回神,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你……觉得你能做到?”

  “当然!”金吒胸膛一挺,豪气干云,声若金石,“也不看看我金吒是谁的弟子!师尊您能开创武当,与少林比肩!大师伯祖能威震灵鹫宫!我金吒,既入武当门下,承您教诲,必不能堕了师门威风!他日,我必以此剑,会尽天下英豪,破尽世间万法,让我武当剑道之名,响彻寰宇,令天下英雄,闻剑而敬!”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那股混不吝的痞气之下,是冲霄的豪情与坚定的信念!

  乔天沉默片刻,眼中似有追忆与感慨,缓缓道:“你有此志,为师心慰。说起来,真有这样一套剑法……

  他声音低沉,仿佛在描述一个遥远的梦境:“那剑法,据说并无固定招式,其核心在于一个‘破’字!号称可破尽天下武功!”

  “其总诀式,乃是心法总纲,变化繁复,深奥无比。”

  “有破剑式,用以破解普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其中又分荡剑式、离手式、缠剑式、截剑式等数十种变化,讲究以无招胜有招,窥敌破绽,后发先至!”

  “有破刀式,以轻灵克制刚猛,以巧劲破解沉雄。”

  “有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气式……共计九式,号称破尽万法!那破掌式,便专破拳脚指掌上的功夫,任你掌力如何雄浑,指法如何精妙,皆可寻隙破之!破气式,更是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人,法门玄妙,非同小可……”

  乔天将脑海中关于“独孤九剑”的模糊概念娓娓道来,虽不具体,却勾勒出一个无招无式、只攻不守、专寻破绽、破尽万法的至高剑道理念。

  黄裳、夭夭、金吒三人听得心驰神往,仿佛眼前打开了一扇通往剑道极致的大门!金吒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神炽热得如同要燃烧起来!

  “师尊!这……这剑法在何处?!”金吒急声问道。

  乔天摇头:“此剑法不在人间!”

  金吒紧握剑柄,呼吸急促:“破尽万法……破尽万法!对!我要的就是这个!”

  乔天看着他,沉声道:“你欲求的天山折梅手,为师会尽力为你周旋。至于能否得其神髓,融于你的剑道,创出属于你的‘破尽万法之剑’,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黄裳,忽然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的智慧:“金师弟。”

  金吒看向他。

  黄裳道:“按师尊所述,那‘剑法’之理念,核心在于‘洞察破绽’,‘料敌机先’,‘后发制人’。其根基,并非在于记住多少种破解之法,而在于一颗‘无招’之心,与一双能看穿万物‘理’与‘势’的慧眼。你要创剑,方向或许不该是穷尽所有招式的破解,而是提升自身‘洞察’与‘应变’的层次。若能明‘道’,知万物运行之规律,破绽自现。若能心‘无滞碍’,应变自能无穷。此,或可为师弟指明一途。”

  黄裳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为金吒那“破尽万法”的豪情,指明了一条更具深度和可行性的道路。

  金吒如闻棒喝,怔在原地,眼中光芒剧烈闪烁,显然在疯狂消化着兄长这极具启发性的点拨。

  与此同时,边陲另一家更为豪华的客栈内。

  雅间之中,李秋水优雅地坐在窗边,白纱依旧蒙面,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正小口品着香茗。段誉坐在她对面,面前摆着精致的点心,他却食不知味,一双眼睛几乎长在了李秋水身上,眼神痴迷,如同仰望神祇。

  “神仙姐姐,您……您尝尝这个,这是江南的桂花糕,甜而不腻……”段誉小心翼翼地推荐着,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李秋水看着他这副神魂颠倒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觉得甚是有趣,故意用娇柔的声音道:“小嘴真甜。你这般殷勤,倒让姐姐有些不习惯了。”

  段誉连忙道:“能伺候神仙姐姐,是段誉的福分!”他只觉得能与“神仙姐姐”如此近距离相处,便是立刻死了也值。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只见鸠摩智一身簇新的袈裟,红光满面,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一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模样。他身后,疯乞丐也被几个吐蕃武士小心翼翼地簇拥着,如同伺候老爷一般,珊珊而来!

第85章 臭秃驴,是你

  武当山下,最大的“迎仙客”客栈内,此刻人声鼎沸,生意火爆非凡。往来武当的香客、游侠、商旅,多习惯在此歇脚,品尝当地特色,交流见闻。

  就在这喧闹之中,鸠摩智一身崭新的大红袈裟,昂首挺胸,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他此刻自觉神功大有进益,连“南慕容”都被他打得落荒而逃,正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之时,走起路来都带着风,眼神睥睨,仿佛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

  他身后,疯乞丐被几名吐蕃武士小心翼翼地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鸠摩智一进门,那双锐利的眼睛便扫视全场,见大堂已无空桌,只有几桌客人正在用餐。

  他眉头一皱,为了在“前辈”面前显示能耐,当即上前几步,来到一桌坐满了江湖汉子的桌前,也不说话,只是运起内力,僧袍无风自动,一股沛然的气势压迫过去,同时冷哼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几人。

  那几个江湖汉子本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但被鸠摩智这蕴含精纯内力的气势一冲,只觉呼吸一窒,心头骇然,再看对方那宝相庄严却又隐含煞气的模样,以及身后那群明显不好惹的吐蕃武士,哪里还敢多待?连忙讪笑着起身,连饭菜都顾不上打包,匆匆结账离去。

  鸠摩智满意地点点头,亲自用袖子拂了拂桌椅(虽然那桌子本就很干净),这才转身,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对疯乞丐道:“前辈,您请上座!此间虽简陋,但菜品尚可入口,晚辈已命人准备了最好的酒肉,即刻便到。”

  疯乞丐嘻嘻哈哈,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等着他的美味佳肴。

  他们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雅间内的李秋水与段誉。

  李秋水原本正饶有兴致地逗弄着痴迷的段誉,听到外面鸠摩智那嚣张的做派和声音,美眸微微一眯,透过珠帘缝隙望去。当她看清鸠摩智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时,一双妙目竟是弯成了月牙,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

  而此时,鸠摩智的身影正好挡在了疯乞丐与李秋水雅座之间的视线。

  一名吐蕃武士快步走进客栈,来到鸠摩智身边,低声道:“国师,王城传来密信,(吐蕃王)甚是记挂国师,询问归期……”

  鸠摩智正想在“前辈”面前展现自己的地位与抱负,闻言不等那武士说完,便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嚣张与自信:“你回去禀告王上!就说本国师此行收获颇丰,功力大进!待我一一拜访那武当、少林,将他们的牌匾‘请’回吐蕃,给他当做赔罪之礼!让他再耐心等待月余,待本国师办完这中原的大事,自然风风光光地回去!”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武当少林的牌匾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听得大堂内其他食客面面相觑,暗道这番僧好大的口气!

  “噗嗤——” 雅间内,段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虽不喜争斗,但听着这番僧如此大言不惭地要拆武当少林的牌匾,觉得甚是滑稽,尤其是联想到黄裳师兄的渊博、夭夭师姐和金吒师兄的精妙武功,更觉此人是在痴人说梦。

  他这一笑,顿时惊动了正志得意满的鸠摩智。

  鸠摩智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雅间,隔着珠帘看不清里面具体是谁,但那笑声中的嘲讽意味却清晰可辨。他脸色一沉,冷声喝道:“帘内何人?因何发笑?莫非觉得本国师之言,有何可笑之处?!”

  段誉见被点名,也不畏惧,他本就是书生意气,又有“神仙姐姐”在侧,胆气更壮,便隔着珠帘,朗声道:“大师志向远大,令人佩服!只是……那武当派乃与少林齐名的泰山北斗,门下高徒如云,掌门乔真人更是神仙般的人物。大师欲取其牌匾,只怕……嘿嘿,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徒惹人笑耳!”

  他这话引,文绉绉中带着尖刻的讽刺气得鸠摩智三尸神暴跳!

  “黄口小儿,安敢辱我?!”鸠摩智大怒,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便要迈步上前,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

  就在他气势汹汹,即将发作之际,一个娇柔婉转、却让他瞬间毛骨悚然的声音,自那雅间内悠悠响起:

  “小~鸠~子~?”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瞬间冻结了鸠摩智所有的动作!他浑身一僵,如同被冰水浇头,那股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猛地凝视只见一个白衣蒙面的身影缓缓站起,那双露在外面的、波光流转的美眸,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这双眼睛……这声音……

  刹那间,无数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鸠摩智心头!当年他武功未成,曾被这女魔头擒住,逼他伺候左右,端茶递水,捏肩捶背,动辄打骂,还时常以传授“小无相功”为饵,戏耍于他!那段日子,简直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阴影!那声“小鸠子”,更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咯咯……小鸠子,好好伺候本皇妃,少不得你的好处……你不是一直想要小无相功吗?看你本事了……”当年那酥媚入骨却又充满玩弄意味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鸠摩智猛地一个激灵,从回忆中挣脱,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看向李秋水的眼神充满了惊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这老妖妇!她怎么会在这里?!

  段誉见鸠摩智如此反应,又听李秋水唤他“小鸠子”,好奇地问道:“神仙姐姐,您……您和这位大师认识吗?”

  鸠摩智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段誉,:这小子……口味甚重!佩服!佩服!

  李秋水却并未回应段誉,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鸠摩智,仿佛猫儿看到了老鼠。她莲步轻移,走出雅间,双手负在身后,姿态优雅却带着一丝俏皮,围着僵立当场的鸠摩智转了一圈,上下打量,最后停在他面前,用那勾魂摄魄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道:

  “小鸠子,多年不见,你……长大了呢?”

  这话听着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但配上她那眼神和语气,却让鸠摩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连忙双手合十,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贫僧早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出家为僧!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女施主又何苦……何苦再苦苦相逼?”他试图用佛法来划清界限。

  李秋水闻言,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咯咯咯……有趣!真是有趣!当了和尚,就不认得旧主了?”

  就在这时,被鸠摩智身影挡住、正埋头大吃的疯乞丐,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打扰,忽然不耐烦地大叫起来,一边挠着后背:“啊啊啊!吵死了!小智啊!祖宗我这后背甚是骚痒!快!快给祖宗挠挠!”

  鸠摩智此刻正面对李秋水这尊大佛,进退两难,听到疯乞丐的呼唤,更是脸色难看,如同便秘。

  李秋水笑吟吟地看着鸠摩智这窘迫的模样,目光随即越过他,落在了那个正嚷嚷着要挠背、劈头散发、抱着烤鸡啃得满嘴流油的疯乞丐身上。

  起初,她只是觉得这乞丐有些古怪,能让鸠摩智这般伺候。但当她仔细看清那疯乞丐偶尔抬起的面容轮廓,尤其是感受到对方那虽然混乱、却深不可测、隐隐让她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气息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疯乞丐,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娇媚,带着一丝尖锐与难以置信的冰寒:

  “臭秃驴!是你!”

第86章 天龙八部众:求不得

  少室山,藏经阁深处。

  一间极为简朴的禅房内,唯有一床、一蒲团、一几,以及墙角堆放的一些经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陈旧书卷的气息,静谧得仿佛能听到时光流淌的声音。

  扫地僧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气息与整个藏经阁,乃至整座少室山隐隐相连,仿佛他已非独立个体,而是这山、这阁、这万千经藏的一部分,渊深似海,静穆如岳。他周身并无丝毫迫人气势,却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神宁的场域。

  虚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如今身着寻常僧衣,面容依旧带着几分憨厚,但眼神开阖间,已隐隐有宝光流转,气息圆融内敛,行动间与周遭环境无比和谐,显然一身内力修为已臻至返璞归真之境,堪称一代宗师。他恭敬地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师尊。”

  扫地僧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清澈如同初生婴儿,又深邃如同古井,看向虚竹。

  虚竹禀报道:“师尊,这个月,阁中……又少了三本绝技孤本。”他语气平和,并无惊诧,“月初时,那位黑衣的施主取走了一本《摩诃指诀》。月中,另一位身形高大的黑衣施主,分两次取走了《无相劫指谱》与《般若掌精要》。弟子谨遵师尊之意,并未阻拦,亦未惊动寺中他人。”

  扫地僧闻言,脸上无喜无悲,只是微微颔首,伸手指向旁边一个书架,声音苍老而平和:“虚竹,去将那边的《金刚经》、《心经》与《维摩诘经》各取一册,放回他们取走秘籍的空缺之处。”

  虚竹依言而行,动作轻柔地将三本佛经放入空位。他做完这一切,忍不住回头,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解,问道:“师傅,弟子愚钝。那两位施主……他们偷学绝技,心术已然不正,隐患深种。您为何不仅不阻止,还要……还要弟子以佛经补位,这岂不是……助长其行?”

  扫地僧目光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长长叹息一声,声音带着洞悉世情的沧桑与一丝悲悯:“虚竹,你可知,为师自踏入大宗师之境后,隐隐已能感应到,这世间万物,看似纷繁复杂,实则冥冥中自有其定数轨迹,如同江河入海,难以强逆。”

  他顿了顿,缓缓道:“那二人,。其心已被‘贪’、‘嗔’二毒深种,如陷泥沼,难以自拔。他们来此盗经,看似是在‘求’力量,实则是被自身执念所驱,是在‘求’一个解脱,一个答案。然而,武学之道,尤其是少林绝技,与佛法息息相关。他们只取‘技’,不解‘理’,只重‘形’,不明‘心’。”

  “这便如同那天龙八部众,”“那‘天众’虽享福报,却有‘五衰’之忧;‘龙众’虽具大力,却常怀嗔恚;‘夜叉’勇健,却性暴戾;‘乾达婆’寻香,却无实形;‘阿修罗’好斗,却常怀嫉恨;‘迦楼罗’食龙,却毒发身亡;‘紧那罗’歌神,却头生独角;‘摩睺罗伽’大蟒,却腹行无足。此八部,皆有其力,亦皆有其苦,受制于自身业力因果,难得真正自在。”

  “他二人亦是如此。执着于‘求’,便已落了下乘。为师越是任由他们取走这些蕴含佛理的‘技’,他们若不能领悟其背后的‘道’,便越会被自身贪嗔之念与武功中的戾气所反噬,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他们以为在靠近目标,实则是在因果的罗网中越缠越紧,越是‘求’,越是‘求不得’。非是贫僧助他们,而是他们自身的业力,在引导他们走向命定的轨迹。强行阻拦,或许能阻其一时,却难断其根本执念,反可能滋生更大祸端。”

  这一番阐述,以天龙八部之喻,将武学、佛法、因果、执念融为一炉,深奥精微,直指人心!虚竹听得怔在原地,只觉得师尊话语中蕴含的智慧如大海般浩瀚,自己虽未能完全领悟,却也能感受到那股超越世俗、洞悉本质的磅礴力量,心中震撼莫名。

  良久,虚竹才回过神来,又想起另一事,关切地问道:“师傅,那……玄澄师兄,他如今……

  提及玄澄,扫地僧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山,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惋惜与一丝敬佩:

  “你师兄玄澄,乃武学奇才,毕生至求,便是攀至武技的巅峰,其心志之高,欲与达摩祖师比肩。他天赋异禀,竟能强练成72门少林绝技,古往今来,只此一人。”

  “然而,武学障深,他执念太盛,终至走火入魔,神智混沌,过往记忆尽失……可叹,可叹啊!”

  扫地僧语气转为一种奇特的感慨:“讽刺的是,或许正是因为这‘失忆’,忘却了所有招式的桎梏,忘却了‘我非要达到何种境界’的执念,他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反而在浑浑噩噩、遵循本能之中,挣脱了形式的束缚,隐隐触摸到了那‘技近乎道’的边缘,将诸多绝技的精髓融会贯通,推至了一个连贫僧都未曾料想的、更为纯粹自然的巅峰……此等境遇,当真是……求仁得仁,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求不得’?他毕生追求巅峰,如今或许已在巅峰而不自知,忘却了所求之物。惋惜其遭遇,亦敬佩其能在迷失中另辟蹊径,此乃‘求不得’之大哀,亦是大幸。”

  虚竹听得心潮起伏,既为感受到师兄的绝世风采与悲壮,又为这阴差阳错的结局感到唏嘘。他憨厚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师尊,弟子……弟子想去寻他回来!寺中总有法子……”

  “莫求。”扫地僧打断了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虚竹,“虚竹,缘起缘灭,皆有定数。你师兄如今心无挂碍,浑噩度日,或许正是他最好的归宿。他心中已无‘少林’,无‘绝技’,无‘巅峰’,亦无‘玄澄’。你若强行寻他,将他带回这充满‘过去’与‘执念’之地,或许……会让他重新坠入那求而不得的痛苦深渊,届时……他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让他就那样‘忘’着,或许才是慈悲。”

  虚竹张了张嘴,似懂非懂,最终只是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大光头,憨憨地道:“师尊,您说的太深奥了……弟子……弟子还是不太明白。”但他信任师尊,既然师尊说不去,那便不去了吧。只是心中对这位命运多舛的师兄,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牵挂与同情。

第87章 九阴现世

  “咦?臭秃驴是你?”

  李秋水这一声带着七分惊讶的轻呼,打破了客栈的喧嚣。她妙目流转,落在那个正埋头与烤鸡奋战的疯乞丐身上——正是少林寺当代第一高手,身兼七十二绝技、功参造化却在登顶巅峰时迷失自我的玄澄大师。

  玄澄闻声茫然抬头,脸上沾满油渍,头发蓬乱,眼神混沌。他看着眼前这个白纱蒙面、身姿曼妙的女子,歪着头努力想了想,终究是一片空白,嘟囔道:“你……认识祖宗?吵什么吵,没看见祖宗在吃饭吗?”

  李秋水见他这般浑噩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浓的兴趣。她与玄澄并无仇怨,十几年前在武当后山,未分胜负,算是互相认可的同级高手。此刻见对方竟变成这般模样,不由得见猎心喜。

  “咯咯,”李秋水娇笑一声,声音酥媚,“多年不见,故人风采更胜往昔,只是这记性……让姐姐好生伤心呢。”话音未落,她身形微动如同一片白云般飘近,纤纤玉指看似随意地拂向玄澄肩头,实则蕴含了她精修多年的白虹掌力,力道曲直如意,意在试探其当前修为深浅,正是高手间常见的“搭手”。

  然而,面对这看似轻柔的一拂,玄澄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那只油乎乎的肩膀仿佛无意识地在空中微微一沉一旋,动作看似随意,却隐隐带起一股“转轮藏” 般能消解万力的气旋。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 他口中含糊地念了一句《华严经》的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