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江东月
说着,他看向胡惟庸,“当初那御医是谁?叫出来!”
胡惟庸却第一时间,并不说话,而是斟酌着,似乎在犹豫。
看到这一幕,刘涟再也忍不住。“胡相心虚了……”
他话还没说完,胡惟庸已经开口。
“圣上,若是其早来十天半个月,或许还真能见到,现在却已经迟了。”
“嗯?”朱元璋一愣,似乎有些疑惑。
“就在前不久,那位田御医,已经因为太子妃之事,被斩……”
此话一出,群臣纷纷错愕无比,却是都想到了某件事情,当初圣上在朝堂上,可是连着砍了三位御医啊。
而朱元璋显然记得此事。
他皱着眉,“那便是死无对证了?”
“不,过往的奏疏也可查,臣曾经上奏过,只是陛下当时,尚在凤阳……等到陛下回来之后,刘伯温病逝的消息已经传来。”
这些年来,凤阳老家,是被当做“中都”在建造的。
大明开国以后,朱元璋物色了好几个京城迁居之处,而凤阳作为龙脉起运的祖地,当然在筛选之列。
眼看着连续几个问题,都有答案,但这答案,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刘涟却睁大眼睛,“难道就死无对证了……”
“够了!”
朱元璋猛地挥袖,“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咱念你初来京城,为诚意伯之事心中焦急,所以莽莽撞撞,但不是让你在这里纠察咱的朝堂官员!”
“今日如此行径,还来京作甚?”
朱元璋当即挥袖,“咱念你父旧情,此次你回京,本想让你留在京城……但看来,你还是需要历练……”
“回去等着吧,也不用来见咱了,来日吏部给个差事,立刻出京!”
“圣上!”刘涟大惊失色。
朱元璋只是挥了挥手,其便很快被毛骧等人带下去。
而此刻,看着四周因为这一幕陷入议论的百姓和学子。
不知道为什么,朱元璋只感觉一阵厌烦!
“今日看格物,着实新奇。”
“本想考究尔等所学经义,但此事之后,还有何心情?回宫!”
话音落下,其大袖一挥,径直朝着前方而去。
人群尚在发愣之时,却见朱元璋已经率领百官,逐渐离开。
苏闲也愣在原地,等到人催促之时。
他才很快说出,若对刚才那铜球有所明悟者,可来格物院新址。
说完之后,他便也跟着大队伍回返。
刘涟之事,看似落定,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闲心头的不安,却越发的凝重。
“娘的,还是被坏了兴致!”
秦王朱樉看向四周,咂了咂嘴,想着这可能是自己最后在京城内,经历如此热闹的一幕,不禁有些失神起来。
旋即也跟上队伍回返。
……
中书省!
“丞相。”
回来之后,胡惟庸便阴沉着脸。
李佑赶忙上前,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不过是一些市井随处可见的狂吠之音罢了,丞相为何和他们置气?”
胡惟庸看也不看身旁的热茶,只是冷笑道:“好哇,真是什么人都能和本相作对了。”
“本相知道那刘涟进京,却不想其竟如此大胆?来到圣上面前喊冤?”
“哼!”胡惟庸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李佑也连忙道:“圣上最是信任胡相,他们那些言语,对胡相而言,是不足为道!”
胡惟庸道:“说是不足为道,但多了咱也烦!”
“前一阵子,一个小小的提举敢忤逆咱,现在还成了五品院使!”
“几个在大本堂教导的老腐儒,敢在朝堂上说咱总览选仕?”
“现在,又是一个路边野狗,也敢对着咱狂吠不止?”
“就连一个小小孩童,也敢插手选仕,弄出这格物院,还带着皇长孙的名义,甚至连圣上都为其亲自坐台。”
“哈哈,好哇……”
胡惟庸终于捧起热茶,喝了一口,忽然大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咱还想在不惊动圣上的前提下,使用些手段,让他们自取灭亡!”
“但不曾想,这就给咱送来了一个机会。”
“也罢……既然胆大到连他们不能碰的也碰了,老虎不发威,一群猴头也敢称霸王?”
听着胡惟庸的话,李佑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胡相,现在这个关头怕是要收心……”
“现在?”胡惟庸放下茶杯,“你懂什么?现在才是好时候?本相虽有慈悲心,奈何他们总想让本相举起灭妖宝杖!”
“他们这是找死!你可知,今日不管那刘涟,是真的效仿那苏闲小儿在进谏。还是那方孝孺、宋濂等人,特意选在这个国子学的地方,谋划选仕……想要一石二鸟!”
“本相为何始终,都面不改色,沉着应对?”
李佑不解。
胡惟庸转过身,定定的看着李佑。
“因为当初……本相奉的是圣上的命,带着那御医前去!”
此话一出,李佑登时想到了什么传闻,整个人脸色大变。
而胡惟庸的下一句嗤笑之音,更是如同雷音响彻在了他的脑海!
“世间污浊也好,狂风骤雨也罢,落也是落在本相的这把伞上!”
“是本相,一直在为圣上遮风挡雨!”
第124章 朱元璋的叮嘱
皇宫。
朱元璋回来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刚刚坐下,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标儿,你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这些人都是好本事啊!前段时间劝咱重启科举,科举不成,便是趁着刘涟回京的机会,公然而然,在整个京城的面前给咱难堪?”
“明着提起刘伯温,暗地里不还是想着他们的苟且?还逼迫胡惟庸?是不是以为扳倒了胡惟庸,就没人阻挡科举的推行了?”
“此子也是个孽障!怎么就甘愿为他们所驱使?给他爵位让他做官的是咱?不是那什么东南仕族!”
朱元璋想到这些事情,便感到极其的愤怒。
他想通了,他把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想通了。
刘涟回京,或许是三年丁忧的既定事情,而包括宋濂在内国朝上的这些妄想开科举的儒学清流们,却是想要借此机会,提出当年的刘伯温案!
然后再以此攻奸!
今天这个去国子学看“格物学”的惊蛰时节,就是他们认为科举将要“龙抬头”的绝佳机会,所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父皇,此事要斟酌啊。”朱标虽然也感觉蹊跷,但总觉得刘涟还不至于将自己父亲的私事,和其它的国朝大事挂钩。
“斟酌什么?”朱元璋看向朱标,忽然再看向一旁,“你问你娘,是不是?”
马皇后本不想谈及过多,见此,不由得点头道:“确实有些巧合,不过,今日之事终究是过去了。”
“过去了?”朱元璋伸出手指,指向大殿之外,“今天那么多人听到了刘伯温的事情,你们以为,这事情会简单的过去吗?且看着吧,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群人谋划的多……哼!但愿他们长眼,别自找死路。”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马皇后不由得说道:“老二老三很快就要就藩了,这段日子还是把重心,放在你那两个儿子身上吧。”
……
夜色渐深。
苏闲从中午回到家后,就一直陷入了沉思。
或许是清楚的知道,胡惟庸案发生在即。
今日刘涟突兀提及“刘伯温案”,总让他有些不放心,不知道会不会加快,甚至是改变一些既定的事实。
毕竟,固有的历史是会改变的,自己这里就是实证,但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所以在苏贵渊回来,询问了今日的格物学开展,以及刘涟怒告胡惟庸的详细过程后。
他就趁此机会问道:“这次改制了宝钞提举司,新的钞镜院,是不是还放在中书省的名义下?”
苏贵渊点了点头,“当然,要不然最高一个五品衙门,难道还能另外开设一部不成?”
“倒是闲儿你那个格物院,我听说你玩的那一手铜球,看得京城之人目瞪口呆,怕是好些人都解不开吧?”
“如此一来,万一格物院的限制太高,没什么人来,那还真成了一个你们的玩闹之所,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废。”
苏闲摇头道:“聪明人很多,这个只需要他们仔细思考,实在不行,模仿一个类似的,估摸着很快就会有对应的解释出现。”
“只是……”苏闲还是把话题,放在了对方身上,“咱们接下来,还是不要和胡惟庸走的太近。”
“嗯?”
苏贵渊听明白了苏闲是什么意思。
“伱是说……今日刘涟所提的刘伯温?”
“你多想了!”苏贵渊不置可否的摆手,“就算钞镜院挂在中书省的名义下,为父和其相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更何况,如果是青田先生活着还好说,如今右相汪广洋在中书省内无所事事,朝中百官积怨已久。青田先生只要坐到右相的职位上,定然会和其抗衡,朝中局面也不会如现在。”
“但人死如灯灭,胡相如今坐镇朝局,将各地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军务,也能帮助国朝妥善处理。”
“圣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刘伯温案,而去让国朝陷入动荡之内呢。”
看着苏贵渊笃定的样子。
苏闲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按照当下的发展局势来看……朱元璋对于胡惟庸还是非常信赖的,并没有到一定要铲除胡惟庸的程度,甚至不要说,废除中书省,再度集中皇权的念头了。
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改变……或者说坚定了的朱元璋那偶尔的浮念。
“总之,这中书省我总觉得不对劲,要是能想办法远离就好了。”
“不过现在怎么说都还早,我也的确该把重点放在格物院。”
苏闲说是这么说,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
而对此,苏贵渊也是慎重点头,他非常清楚大明官场的凶险,刘涟的那个举动,仔细一想,的确有些不要命。
……
虽然苏闲想的是风雨飘摇。
然而接下来,整个国朝反倒国泰民安。
民间的热议尽管形成了热潮,但除了刘涟的事情之外,更多的却是格物院的那个“神奇的铜球”。
格物院的新址,落在了上元县,距离皇城不远不近。但地方却有些偏僻,是一桩已经破落的府宅。
此地虽是挂着皇长孙的名头,但却是朱元璋给苏闲一个自己任意而为的地方。好了就是格物,不好就是玩笑……
然而苏闲却知道,靠着皇长孙名头也不长久,格物院既然百无禁忌,苏闲的第一步,先要让其正式营业起来。
最起码,要有赚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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