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唯一的标准就是魏王喜不喜欢他,一个组织要不要变法强国,不是根据其实际情况,而是要看君主是否有意愿。”
“洪辰仇亦曾说过,人性本恶,所以需要以法来进行约束。可讽刺的是,这个世界,也包括大明朝,全都得寄希望于极少数人的善。
其善则兴,其恶则乱,个人喜恶而决天下命运,岂不可悲?”
洪辰仇垂头而叹,无力反驳。按他原本的预想,一旦在大明朝变法大成,他便会利用赢渠梁异于常人的胸襟,逐步尝试弥补“君在法上”这个漏洞。
当然,即使是在理想状态下,他也不敢奢望像《周宪》这般,公然剥夺掉君主生杀予夺之权。
只不过不管是在原本的历史上还是这个特异时空,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到这一步,法的最终结果变成了为一人,而非为法。
君主的权力在不断得加强,法成为其手中肆意挥舞的工具,而不是相反。
原本他还抱着那么一线希望,所以他将世子朱驷质于洛邑,希望能够在朱樉的潜移默化之下,甘愿成为法之工具,使秦法在他之后更趋完善。
可万万没想到,一切竟然适得其反,回归之后的朱驷屡屡坏法,但手段却变得更加高明,让他左右为难。
说起来,洪辰仇也是君权至上这个事情正确的受害者,他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决定其成败的不是他自己。
也不是法令本身有多完善合理,而是大明朝之后历史君主源于个人喜好的一念之间。
正确是如此的强大且难以撼动,洪辰仇似乎在极力摆脱其对自己的负面影响,转而问道:“另一种呢?”
“另一种,那就是道。”朱樉的目光变得更另深邃起来:“简而言之,可以称之为科学正确或是学术正确。
太阳东升西东,不是由谁来决定或能够更改的,在于其真实的运行模式,万事万物的生长自有其规律,不以个人的喜好而发生改变。”
“同理而言,社会该如何治,赏罚该如何授予,一切皆有规律可言,皆法令可依,不以个人喜恶而做逆势之变。
这就是学术正确,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只由科学而不决于人心。”
“从古至今,但凡事情正确与学术正确相和,则必为治世;相逆,则皆为乱世末世,绝无例外存在。
可是要由事情正确来引导学术正确,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明君贤臣,人心到底有多么不可靠,洪辰仇当有足够的认识。”
“要改变这种愚昧的循环,只能让学术正确压倒正确,由学术主导事情,而不是由事情决定学术。如此,代无贤臣,可也;代无明君,无关紧要之。
虽然暴君庸主的胡作非为最终都会受到自然之道的惩罚,可凭什么这种惩罚要由天下万民一起来承受呢?”
以洪辰仇的睿智顿时明白过来,朱樉表面上没有回答到为什么不愿意走武力一统天下之路.
第1488章 更加渺茫
而是要费心费力走这条更为艰险而难以预测之路,为的便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不管是哪一国依靠变法强国而最终一统天下,由权势引导的事情正确必然会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
列国并世虽然更容易纷争不断,但却未尝不是一种制衡手段,可一旦学术正确真的有凌驾于事情正确的那一天,有多少国存在能够造成的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由学术正确来完成统一,其结果当然是事情正确代表的武力统一所难以企及的,可其要实现的希望却更加渺茫。
“学术正确对于各地掌权来说,同样有着极大的好处。”朱樉收回目光看向洪辰仇:“所以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以学术的力量推动掌权的成果。
反过来,也可以借此逐步夯实学术正确的基础,至于我们能不能看到那一天的出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踏出了这一步并为之努力过。”
洪辰仇意味深长地道:“那可不一定都是好处,至少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有好处。”
朱樉也明白洪辰仇所指,不以为然地道:“你不是希望了解慎到师兄的势么,简单的说,又能够为长久,这不是显而易的么?”
“自私天下以来,权势很多时候都只为极少数人服务,这种局面不应该长期存在下去,那将是我辈之耻。
所以我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学术正确居于事情正确之上,当其巍然成势,必将不可阻挡。”
洪辰仇向朱樉一揖:“鞅明白了,我不会阻止樉子的追求,但亦不会放弃自己的努力,我们就来一场公平竞争吧。”
这已经是朱樉当前所能希望的最佳结局,所以他也随之向洪辰仇回礼:“固所愿也,何敢多求,正确的标准并不唯一,谁都有实践验证的权利。”
朱樉与洪辰仇在松林畅谈之际,吴起也迎来了自己渴盼已久的客人:孙巫。
在这个特异的时空里,很多原本根本就没机会碰面的人,不仅有了见面的机会,更产生了深入的交流与碰撞。
原本只是“次递开放”的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在这里却得到了同台争鸣的机会。
在原本的历史上,孙巫活跃在春秋末期,在他死后一百多年吴起才于因果出世,但最终二人却共享了兵圣之名。
被后世全称为“孙吴”。到了千年之后的唐代,二人又在武庙十哲中为邻,这样的“缘份”实在找不出几个来。
这一次来周地,从吴起内心来说,参加朱樉召集的邙山论坛其实都要排在与孙巫见面之后。
所以一抵周地刚见到朱樉,他便主动要求尽快安排二人的会面,只不过在这特殊时期孙巫也是诸事缠身,这才将会面推到了第一场邙山论坛闭门会议之后。
二人神交已久,甫一见面吴起便没有丝毫客套,长揖而叹:“起盼与孙巫子一决高下久也,可惜恐成终身之憾。”
“武亦如是如也。”孙巫亦是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吴起开怀一笑,引孙巫入座,一边亲手为其斟茶倒水,一边迫不及待地道:“艾陵之战后,听闻夫差欲引兵西攻大梁。
起喜不自胜,以为终于可以达成所愿,谁曾想千盼万盼,却等来这样的结果。可惜,真是可惜。”
孙巫端起茶杯向吴起遥致谢意,不露声色地道:“武城公莫非忘了,当时驻守大梁的可是庞涓,即使武没有挂印而去,也未必能够如君所愿。”
正是因为夫差的“神来之笔”,才最终让孙巫下定了离开的决心,不管他有多么能打,跟着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君主,最终的命运可以说都是确定的。
楚国之战时就让他无比失望,他实在不想再经历这么一遭了。
吴起泯了一口茶,略带着丝轻蔑地道:“庞涓虽非草包,可哪里能够与孙巫子相提并论,更何况他还不能全权作主,能够左右其决定的世子?
公子昂之辈,那可就连给孙巫子提鞋都不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普荆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之故,吴起非常瞧不起普荆朝堂,特别是那些出身公室贵族之人。
在这一次邙山论坛举办前,他便专门提出过不要让他与魏相公叔痤相邻的要求。
既同为兵圣,二人自然对战争有着超乎常人的痴迷,孙巫也被吴起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致:“若武果然占据大梁,武城公得到出去机会后,将如何应对?”
“大梁?”吴起皱着眉头:“孙巫子不可能把战场设在大梁吧,我不是怀疑你守城的能力,不过凭吴军当时的情况,一旦转入防守,只会是死路一条。”
孙巫不以为然地道:“确实是死路,不过得看到底是谁死得快喽。”
吴起闻言一震,苦笑道:“我明白了,你会把夫差留在大梁当诱饵,自己率领吴军轻兵深入后方,截断我的粮道,甚至兵指安义。
可你并非喜欢行险之人,你就不怕我拼命先打败夫差,再回头把你关住吗?”
孙巫尚未作答,吴起又道:“原来如此,你正是要我打到大梁,由此才能击败我吧。上兵伐谋,我却只想着最次的攻城,果然不如你啊。”
孙巫点了点头,悠然道:“放眼天下,恐怕没人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武城公,武自然也不会取此不智之道。
幸好决定胜负的并不只有战场,甚至战场只是其中最末的一环,武城公实在有太多可供着墨之处了。”
吴起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失意于卫,闲置于鲁,出走于魏,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的才能不够出众,更不是他的战绩不够耀眼,而是他一直都未曾得到过的信任。
孙巫要打败他,根本不需要通过战场的较量,只要成功引起魏王及权贵们的犯忌和不满,便可以轻松赢得胜利。而这甚至不需要孙巫怎么去煽风点火,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真实处境。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起再度燃起斗志.
第1489章 战场拼杀
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孙巫:“此前孙巫子在吴而我在魏,魏强而吴弱,起只能认输。
可现在起在楚而孙巫子在周,强弱依旧,胜负却未有定论,我们大可再较量一场。”
孙巫有些不解地看着吴起,这家伙是要跟自己对上了吗?自被计冉说动赴周以来,孙巫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对于战争更有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可惜他肩负着“重任”,已经不太在意个人的荣辱和胜败了,所以他并不希望吴起将自己视为必须一争高下的对手:“二十年后?”
他这是在提醒吴起,毕竟不久前才向天下发出承诺,二十年内不会主动挑起争端,只求一心变法强楚。更何况楚与周目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斗起来恐怕没那么好看。
吴起显然也没有一定要与孙巫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之意:“那个时候,起恐怕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哪里还能上战场拼杀。
不过正如孙巫子所说中,战争又不仅限于战场,又或者说战场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较量的机会自然不会少。”
“听闻孙子在洛邑开设战争学院,专门为周培养精于战争精要之人,想必这些人里,也没有多少会是刀兵为武器吧。如此看来,起也得培养点接班人了,一人之智毕竟是有限的。”
看来是要“文斗”了,孙巫岂会退缩呢:“武城公难道还不明白?空梓言五十而知天命,你我皆愈此龄,当知也,安也。”
“天命?”吴起嗤然一笑:“起这一生就是不甘于向命运屈服,我的命运只能是我自己拼搏所得,与老天何干!”
孙巫点头先是附和:“命运自然是由个人拼搏而得。”接着话峰一转:“可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我们无法选择所处的境遇。
我们无法改变个人的喜好,我们甚至不能真正决定自己的对手和战友。”
“所以武城公到底有没有机会与武一较高下,并非你我二人可以决定的,而且就算有,武也对这种明显可以取胜的较量没多大兴趣。”
“孙巫子竟如此肯定?”吴起有点来气了,一跃成为楚国掌权的令尹,他梦寐以求的一切终于摆在了面前,可以说现在正是他自信心爆棚的时刻,孙巫却敢在他面前“口出狂言”。
孙巫依然不动声色:“武城公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周么?”
吴起正在气头上,随口答道:“孙巫子是欲再行以弱敌强,以显示自己过人之处吧。”
孙巫有点哭笑不得,显然没有想过吴起竟然也有不冷静的时候,这可不是他这种层次的兵家应该存在的漏洞。
他倒不至于与吴起斗气,只是淡淡地道:“无他,天下列国,唯有立于周,武不用担心自己身后的威胁。”
吴起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随即愣住了。不用担心身后的威胁……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明白了孙巫“狂妄”的资本所在。
刚才孙巫说天下没有人可以在正面战场上打败他,虽然是对他的一种高度认可,但同时也是吴起内心深处最为敏感的痛处。
自从在鲁国遭受U国入侵时登上战场那刻起,不管遇上什么样的对手,不管处于何等劣势,他连一次败仗都没有打过,即使是那几场平局,
也只是因为吴起一贯的风格,不允许他将没有大获全胜的战争视为胜利而已。
只有大获全胜才叫胜利,其他的甚至都可以说是打了败仗,吴起就是这么骄傲。
可惜打了再多的胜仗,他的一生也充满着坎坷,正面的敌人伤不了他分毫,可背后捅来的刀子却让伤痕累累。
孙巫这可是在他面前赤裸裸的炫耀啊!
吴起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孙巫却丝毫不予体谅,反而趁机补上一“刀”:“若仅是才能而论,武不如武城公也。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人的较量,而是整个团队,整个大势的比拼。武只是运气比较好,所以胜算自然大得多。”
“武城公的不足有五。”孙巫似乎觉得打击力道还不够,张开五指一个一个地娓娓道来。
“一是楚国上下凝聚不易,很难做到上下同欲。虽然反对力量已被铁血压制,但也只能口服而非心服,威胁将长期存在,稍不注意便可能万劫不复。”
吴起白了孙巫一眼,满脸嫌弃。
孙巫视若未睹继续道:“二是楚王德才平平,虽有变法之心,却未必识得法治之要。之所以能够一力支持变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年轻易受蛊惑。
武城公能说服之,他人亦可,此变数极为致命。”
吴起咬了咬牙,开始皱起眉头了。
“三是武城公壮年不在,韶华已逝,即使真能获得二十年掌权之期,成就已然有限。更不要说人越老往往会越固执于旧念。
而变法却需要常新以切合时势。故乱法者未必是他人,甚至会是武城君自己。”
吴起捂着胸口,眼睛里怒火熊熊。
孙巫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收起无名指:“四是武城君孤身入楚,缺乏一个值得信赖且精干有为的团队,事事依靠武城公个人,既分身乏术又太耗精力。
此时培养虽然亦是一法,却是弊端重重,必留隐患。”
吴起双手撑在桌面上,嘴里喘着粗气,他一直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去想的那些东西,几乎全部孙巫翻了出来,还摆在了阳光之下,让人清晰可见,这让人哪里受得住。
“其五,武城君完全没有理由视周为敌,因为周才是武城君变法强楚最坚实而可靠的后盾。
武曾暗自猜想,最多五年,武城君可能就会着手清理周人在楚的影响力,不过这将形同自戕。”
吴起差点没忍住喷出一口老血来,因为孙巫正说中了他心中最大的忧虑。
正因为他在楚国的变法得到了周人的全方位支持,也让他更为清楚地认识到其渗透之深、控制之广,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从某种角度来看将是楚国的一场噩梦.
第1490章 极为不利
身为楚国掌权,他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长期存在,只不过这也是他现在重要掌权基础,必须要等到站稳脚跟之后,方能下手割除这一“毒瘤”。
可孙巫却点醒了他,他拿了周人的“好处”,又怎么可能不付出点代价呢?一旦真的将周人的影响从楚国驱离。
那么他的掌权基础也会为之崩塌,两者已经是共生的关系,哪会那么容易割舍得了。
孙巫举起茶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武此次是来提醒武城君的,我们不是武城君的对手,更不是敌人。
相反,我们以前是,以后也是,为武城君挡住背后而来攻击的最强之盾甲,为武城君所向披靡最锋利之剑戟。”
“我们是这天下最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虽然也有少数有名无实的南郭先生,可齐聚十国掌权的邙山论坛无疑是当今天下最为炙热的外事场。
洛邑这一次可谓精英尽出,不仅朱樉亲自上阵,孙巫、慎到、计冉、杨竹等人也没有一个能闲着,纷纷“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上一篇:开局向大秦求亲,传承武林神话
下一篇:大唐:八岁熊孩子,气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