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稳定，压倒一切！
正如朱樉制订的周式度量衡一般，当标准固定下来并不易发生变化，每个人都可以采用同样的方法进行验证，自然而然便拥有了无可比拟的优势。
不过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正如当初比较而言更为先进的石氏岁星纪年法，以老大的实力想要推广。
仍然无法成为联合通用历法一样，哪怕方一志将现有的漏洞完全补上，使之成为一套近乎完美的新历，要想行之天下也绝非易事。
方一志讲完之后，殿内一片寂静，众星官的表情各异，眼神却皆有些黯淡：此历一出，单历法修订方面，他们差不多就没事可干了。
就算不能行之万年无差，百年内恐怕都无需修订。
这一幕方一志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一清二楚，可他并不放弃，逐一向每位星官行揖手之礼后，极尽诚恳地道：“诸位，此法仍有诸多不足之处，以弘一人之力。
恐穷尽一生亦无法真正完成。为此，特邀请各位齐聚洛邑与吾一道，共襄此举，为后人留下一部万世历法。”
朱樉听了拍案叫绝：妙啊，若是以方一志独自完成，自然会被视为“周历”，现在要让各国行周历，难度实在太大。
可若这是一部集体完成的历法，各国都有份，阻碍自然就少得多了。
这是有现实例子的，各国历法虽不一，可节令划分却是由五年一度的星官大会进行敲定，大家用起来毫无障碍。
世人多追名逐利，能够制订出一套自己命名且行之天下的历法，几乎可以说是星官能够达到的最高荣耀了。
这套历法虽然仍有不足之处，可以现在掌握的知识来看，可以改进的地方其实已经不多了，方一志完全可以独占这份功劳。
他竟然舍得拿出来与大家共享，仅这份胸襟就足以令众人为之敬佩了。
最先表态的邹衍：“苌大夫高义。衍，愿尽绵薄之力并为之游说燕公，力促在燕国改行此法。”
这几年他主要干的便是制订一套适合燕国的历法，虽然也有了些眉目，但离完善还有着相当大的距离。
原本的历史上，邹衍最终还是失败了，燕国被尚京夺取易水楠岸这片重要的粮食产地之后，从此一蹶不振，直至灭亡。
此前苏钦拿着朱樉的那堆协议回来后，燕公姬职曾征询过邹衍的意见，却被他一口否定了。
燕国东北有没有一片万.里沃野尚不确定，可连他都搞不定的事情，朱樉这个“外行”怎么可能有一套现成就能用在燕国之北的历法来？.
第1154章 内心澎湃不已
别的不说，要制订一套历法，总得要长期观察当地物侯，总结摸索其规律后，才有可能办到吧。朱樉连燕国都没来过，竟然敢夸下这样的海口，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这一点都不符合常识。
身为燕国的大司农，职责所在便足令他阻止苏钦这种冒险的举动，万一投入巨大人力物力后，得不到预期的效果，对农业本就是弱点的燕国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正因为有邹衍这样的专业人士阻挠，苏钦虽然竭力进言，也多次说动了姬职，可邹衍在贵族中的声望很高，说出来的话的可信度也非苏钦可比。
这就导致了姬职态度一直处于反复不定之中，不敢放手让苏钦与周合作开发东北，以至于白白错过了最佳的垦荒时间。
可现在，邹衍才知道，自己竟然错了，而且错得相当厉害。朱樉的确有制订出适合燕国气候的历法的能力，因为他已经掌握了本质规律。
何止燕国，以这样的方法，天下何处的历法不能精确制订。
甚至根本不用再另外制订，直接用方一志的这套历法，只需将播种的时间向后进行相应的推迟，便可完美指导燕国的农业生产。
这便是看透本质的力量，只要找到正确的规律，用这套规律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所有的问题都能够得到解决。
困扰燕国和他多年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一想到燕国以北的广袤之地可由此变成丰收之土，虽然解决问题的并不是他，仍然足以让邹衍内心澎湃不已。
邹衍可算是星官界的大佬了，他这一表态，立即打破了僵局。
第一个附和的便是唐昧，反正渼洲现在与周的关系正处于数百年来最好的时期，而且渼洲现在用的颛顼历早就有点“水土不服”，修订的重任已就让他焦头烂额。
现在有了一劳永逸的法子，他哪有多少拒绝的理由。至于管理考量，这种麻烦事自有沈竹亮和孔德去权衡，用不着他去烦心。
唐昧之后则是尹皋，不过他却没唐昧这样洒脱，尚京情况与燕国类似，北方一带并不适合用现行历法来指导农业生产。
五年前邹衍在星官大会上透露正在修订燕国物侯差异后，他的压力可就大了，尚京上下无不指望着他也能做出类似的成就来。
他若是做得到，怎么可能让邹衍专美于前。
有了方一志的这套历法，尹皋算是能够从“苦海”中解脱了，而且还有可能成为尚京的功臣，以及这项成就的同著者，何乐而不为呢？
随后，时焦、摆灶、子韦也代表秦、韩、吴表示了相似的意思，不仅愿意向自家君主建议，也对共同研究修正，甚至赴周学习表达了浓厚的兴趣。
除了这套历法确实不错外，很多星官对方一志那套工具，以及言谈中提及的那座设有三十六具固定支架式观天镜的观天楼眼红不已。
就算无法给自己创造这么好的条件，能够见识一番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特别是时焦，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洛邑，可不仅要负责大量外事事务，周地各界更对他深具戒心。
不允许大明朝和得到核心机密的可能。方一志的观天镜不要说去操作，甚至连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观天镜其实就是望远镜的改进版，也可以看作是天文望远镜。只不过方一志自己拥有大量望远镜的专利，自然就拥有了命名权，这才有观天镜之说。
即使是甘德、石申之流，手里也就一把普通外贸版望远镜，有的星官甚至需要靠借才能临时使用一下，完事了还得物归原主。
这么一来，方一志的奢豪程度简直甩开众人何止一个量级。
要知道在此之前，国力就几乎等同于众星官的代遇，背靠衰落的周室，方一志不论生活用度还是工作环境，都属于最差一流。哪能料到这才一转眼，反而成为列国星官之冠。
现在就只剩下石申和甘德在那里面面相觑了。
身为霸主国，U普可都有将自己的历法颁授天下的雄心，要去劝说自己的君主接受方一志的历法，即使是改称为众人合作的成果，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
可这么多诸侯国的星官都被打动了，U普若置身事外，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名誉，更可能会引发管理上的连锁反应。
思虑再三，二人最终还是屈服了，先后表示愿意合作完成这一历法。
得到了各国支持后，方一志却并没有马上表态，反而将目光投注到朱樉身上。他这个主意差不多算是临时起意。
事前并没有与朱樉沟通，就像其他人一样，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各自身后的掌权者手中。
这种事情朱樉哪会拒绝，立即当众表态：“洛邑竭诚欢迎各位的光临，在周期间的一切均将得到国府的妥善安排，且来去自由不受限制。”
环视殿内，这可是一整个“联合天文专家组”啊，天下精通术数者不说一网打尽，至少也要占去一半了吧。
就算得不到他们的人，这样一场天文盛事，无疑会让洛邑进一步成为天下的中心所在。
得到朱樉的保证，方一志不自觉地将腰挺得更直了，正想趁热打铁敲定好时间，以尽早促成此事。
石申站了起来：“且慢，苌大夫，既然天下星官共成此历，那就得先命一合适的名字。”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从夏历、殷历到周历，目前各国也皆以本国或创立星官来命名其历法。这套历法虽然最为先进，可若以周历或苌氏历的名义出现，恐怕没有几个诸侯国会点头认同。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了，单从学术角度来看，石申这个提议其实非常过份，谁不想由自己来命名一套很有可能会行之天下千百年的历法。
虽然方一志邀请他们共同完善，可出力最大的还是方一志，命名权也理所当然属于他的专利。
可这却不是一场纯粹的学术研究，背后还有着不可忽视的管理因素，管理正确反而要压倒学术正确.
第1155章 难以入眠
方一志也愣住了，心知自己将痛失留名于此的机会，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了一眼朱樉，灵机一动。
朗声道：夏历此前已有，不若将此历名之华历，以行之诸夏。”
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得利的渔翁，虽然此华非彼华，但方一志的一片苦心却瞒不过任何人。朱樉自然不能反对，其他人在短暂考量之后，也只好尊重了方一志的这一变通。
由一个史无前例的华丽阵容所修订的华历，由此而问世。
又商定好几个关于合作方面的约定后，天色已经极为昏暗，不知不觉间，这一整天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面对如此重大的发现，所有星官无不兴趣盎然，草草用晚餐后，纷纷表示愿意继续，哪怕通宵达旦。可朱樉却再也撑不住了，直接被高鹤扛了回去。
虽然在这场大会上，朱樉仍以方一志的弟子身份出席，可其份量却不逊于任何人。他这一走，会还怎么开得下去呢，众人只好作罢。
是夜，除了朱樉酣然入睡外，其他人几乎都难以入眠，连韩伍的宫殿也是灯火通明直至拂晓。
这颗重磅炸弹的威力实在太大，足以颠覆诸多以往习以为常的观念，甚至会对天下的格局产生深远的影响。
第二天一大早，新圳的城门一开，各国星官派出的使者便飞驰而出，无不抢着将这一重要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国内。
而大殿上的气氛也更加热烈。
本来各国对此次星官大会并没有多少期待，随行的也就多是些无足轻重，打着主意跟出来游历一番的青年贵族，谁能想到方一志和朱樉居然闹了这么大一出。
经过一夜的发酵之后，本来根本没兴趣来听枯燥无比的天文知识的贵族子弟，无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纷纷要求参会。
亚加达更国是由韩伍亲自领头，于芫等数名重要人物一个不落。
这一下子人就太多了，偏殿根本挤不下，韩伍只好将会场设在了宫中最大的议政殿上，也只是勉强安置下来而已。
方一志和朱樉一出现，立即引来一阵“围观”，一知半解的贵族子弟们纷纷上前提问，反倒是一众星官安坐不动。
在一大堆诸如“下半球的人会不会掉下去”、“为什么感觉不到大地在旋转”、“人会不会被甩出去”等“低级问题”的轰炸下。
朱樉只好向高坐主位的韩伍求救，在律钟敲响五轮之后总算得以解脱。
来的都是些普通贵族，韩伍的顾忌无疑就少了许多，待殿内静下来后，寒着脸道：“今日为大会问学环节。
凡有疑惑皆可提问求解，可规矩已立于前，若有人再犯，寡人定将其逐出殿外并施以惩戒。”
因为昨日的表现，方一志和朱樉的位置也被直接换到了代表授学者的左首主位。本来这位置就是周王室星官的专属。
只不过星官大会由各国轮流举办之后，这一尊荣便由主办国星官向来都由主办国享受。
摆灶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今日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授学答疑”，在得到韩伍首肯之后，干脆把这个位置给让了出来。
众人入座向韩伍致敬之后，大会在摆灶的主持下正式开始，只不过味道却有些变了。抢着发问的并不是各国星官及其弟子团，而是这些临时参会的贵族们。
星官们最关心的是历法，而权贵们却对昨日出现在地球仪上的那幅列国疆域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所以除了此前那些“担忧”之外，问题的焦点几乎集中在了地球仪上那小块简略的轮廓图上。
作为亚加达国君，韩伍自然得到了优先照顾：“敢问樉子，大地果有数十京方周里乎？”
这个时代的数学采用十进制为主，十万曰亿，十亿曰兆，十兆曰京，唯有周地在朱樉的影响下，采用了万万为亿的计数方法。韩伍所言的数十京，换为新周制也就是数亿。
在得到大地直径的大小后，方一志以正圆球计算出大地的表面积约在四亿八千多万平方周里，这个数字与准确的答案虽然还有一些差距，可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堪称权威了。
在得到相关参数后，各国星官也具备进行相应计算的能力，昨夜便有不少人整夜进行反复验算，想要稍稍压制一下方一志的风头。
见韩伍点名问自己，心知这并不合规矩，朱樉不由向后缩了缩，让出半个身位，示意方一志来作答。
昨天他倒是可以偶尔“抢答”一下，也主要是为方一志解围补充而已，今天这样的场合，有老师在，哪能容他来授学答疑。
方一志自然知道朱樉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推让，脸上挂着一丝欣慰的笑容答道：“大致无差，细处仍需不断进行核算。
另外，按新周制，万万方为亿，故目前所得之数，为四亿八千万平方周里。”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大约之数，可现在由方一志再度证实，仍然产生了不小的震憾效果，特别是殿中唯一拥有国君身份的韩伍，神情更是无比复杂。
亚加达也算是个“地方千里”的大国，只不过这只是号称而已，其中的水份还是不小的。
按周制三百步为一里，一里也就四百米左右，从亚加达最北的阙与到和渼洲接邻的郏邑，也确实有一千多里。
东西就不好计算了，毕竟亚加达的领土形似哑铃，最窄处不过数十里，最宽处也能有数百里，只能算勉强挤进千里之国的行列。
这两年周地新的度量衡开始传播到各国，更因强势的商品输出而广为人知，虽然没有被任何一国领导公开采用，却已经成为日常交流中的常用单位了。
新的周里相当于2.5里，这么一算，至少在数字上就显得更小了，整个亚加达领土往上了抛，也不过三四百平方周里。在几大国里，恐怕也就只比瓦剌国要大上那么一点。
可这整个天下，却足足有数亿平方周里，亚加达连其百万分之一都不到。自己的组织竟如此渺小，顿时让韩伍刚刚兴起的称王雄心也为之黯然了不少.
第1156章 完美程度
小倒还罢了，亚加达还被诸强环绕，外面的天地再大，似乎都与亚加达没什么关系，这才是对韩伍打击最大的地方。
别人都可以向外扩张，唯有亚加达只能困守于一隅，前景如何乐观得起来。
韩伍心神不宁，再没有说一个字，摆灶只好继续满足其他人的问学请求。
一位U国贵族子弟获得了提问资格，略有些怯生生地问：“天下诸侯仅占大地一角，其他地方呢？”
夏国文明以黄河中下游地区为核心区域，东夷、北狄、西戎、南蛮都被视为不开化的落后地区，并没有多少征服的欲望，可谁能想到这片蛮荒竟然如此巨大。
如果这些地方俱由夷狄所占据，其势力恐怕就远不是传统认识中的那般了。
方一志哪里知道其他地方是怎么样的，只不过见朱樉此前对山海经如此用心，便半猜半蒙地道：“其他地方亦是山海相连，人情风俗各异，未知其详也。”
见方一志说得如此含糊，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朱樉，看他会不会又有什么补充。
朱樉本来已经将赶制的那张草图抓在了手里，可转念一想，就这么将之合盘托出，到底会不会达成自己预期的那个目标呢？
得到方一志的示意后，朱樉临时改变了主意：“自开天辟地以来，夏国贤哲倍出，方有当今之规模。
可这就到尽头了吗？不，远远不是，天下之大，仍然需要吾辈及后人不断去探索，去改变。”
在列国版图上画了个圈，朱樉继续道：“这，是先祖贤达之功，现在传到了我们这一代，若传给下一代的仍旧如此，吾辈之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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