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计冉呆呆地看着朱樉远去的背影,良久之后才被一种无比的欣喜所替代,仰天大笑三声之后,意气风发地返回了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且不提沈竹亮与杨竹、计冉之间其后数日的唇枪舌战,朱樉萌生去意之后,竟真的就这么与高鹤二人骑着马出郢都,径直往北而去。
放下一切繁尘俗事之后,朱樉顿觉自己心头的那种压抑减轻了不少,所以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信马由缰,时不时还停下来寻山问水,完全是一副“自驾游”的架式。
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二人这才走到白马山营地旧址。故地重游,朱樉心里颇多感触,不由停下脚步,逐一游览了这片方圆十余周里的连垒防御体系。
到了日暮时分,朱樉干脆决定夜宿旧营,看着落日余晖中的这片大地,往日种种历历在目,不由的大声吟诵起在高中时所背的那篇《归去来兮辞》。
“余家贫……诸侯以惠爱为德”
这篇长文他当初背得并不熟,可此时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其他的缘故,一番吟诵下来竟毫无停滞,只觉顺畅无比,连带着心头诸多的沉闷也为之一空。
回头四顾,可惜听众仅高鹤一人,而后者显然正忙着与小人打架中乐此不疲,恐怕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朱樉咂了咂嘴,正想说点什么,高鹤却突然警觉起来。没一会儿,一列长长的方队从南面不断涌出,朱樉稍稍紧张了一下,随即发现前面扛的是自己熟悉的旗帜。
很快,队伍前置的观察哨便发现了朱樉二人的身影,几经确认之后,一脸兴奋的周允赶了过来,纳头便拜:“总算追上樉子了。”
“你们这是?”朱樉颇有些奇怪,看这规模差不多幸存的两支工兵大队全来了。
他离开前,工兵大队正处于解散前期,属于冶义的那部分自然要回到冶义。可其他的多源于各地挑选而出,现在战争结束了,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着他们了。
因为大量的建设任务,整场战争中,冶义除了最初的三个工兵中队,其后并没有增加人手。荆山大战中,还损失了一个中队,那么周允能够带走的也就只有两千多人。
周允恭敬回道:“文子和杨子已与楚令尹谈妥,工兵大队建制尽归冶义,而且每一个人都愿意跟着我们。”
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朱樉顿觉自己离开的决定无比正确,也不细究二人到底把协议谈成什么样了,拍着周允的肩笑道:“好哇,那就让我们一起,回家!”
五天后,朱樉一行终于过了方城,进入冶义地界。
比起来的时候每天二十周里,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给铲士演练,回来的路上就简单多了。有沈竹亮颁发的通行令,两个工兵大队可以在沿途任何一座直属国府的城邑就近获取补给,每天就只是休息和赶路。
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比起依靠此前已建立起的完善驿信体系,初步达成换人换马来保证不停传递的消息,当然也就慢了不少。
一路上朱樉已经收到了杨竹和计冉的三封最新进度告知书,再加上他的心态已渐渐平和,对沈竹亮的处境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和周室一样,渼洲一直以来也是奉行“亲亲尊尊”的用人标准,特别是百官之首的令尹。
历史上除了彭仲爽由俘虏而至令尹外,向来都由公室及三大族轮流担任,不要说外人,连小户贵族也鲜有能够出任这一职位。
而沈竹亮恰恰就是一名“小户贵族”,特别是他的父亲沈尹戌死于竟陵之战,使得沈氏一族的声势大不如前。
在这种情况下意外当上令尹,对沈竹亮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若是得不到公室和三大族的支持,那等同于被架在火上烤,结局可局想而知.
第1063章 难有进取之力
深知自己执政基础并不稳固,所以上任之后他拼命向三大族示好,特别是一直关系良好的屈氏,更是他极力拉拢的对象。
可想而知,所谓的收回冶义治权不过是他的管理手腕之一,不管孔德怎么胡闹,他都必须想方设法做好善后之事,哪会在这节骨眼上冒着惹恼孔德的风险,去管一个边邑的闲事。
朱樉这一走,沈竹亮就有点没辙了,只好做出巨大让步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不管怎么讨好三大族和公室,他作为一个封地都保不住的小户贵族,若没有一定的建树,是绝对得不到尊重的。
要建立自己的威信,最有效的办法无疑就是军功了,可不管是趁火打劫的大明还是几乎全师而退的瓦剌国,现阶段的渼洲都难有进取之力。
左思右想,沈竹亮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迁都。
郢都经过瓦刺军的洗劫和白公胜之乱,显然已经不再适合作为渼洲的都城了,迁都之举几乎不会遭受多大的阻力,而历史上渼洲也是列国中迁都最“勤快”的组织,一共迁了七次都。
迁都是一件大事,期间所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都非常巨大,用上三五年时间都算是快的了,这正好让沈竹亮趁机整合自己手中的力量,稳固执政基础。
可这一次渼洲实在是元气大伤,而且国中过半工匠及商人都被夫差迁去吴都,要开展这么大一项工程,人力和物力方面问题倒不算很大,可技术支撑就显得极为薄弱了。
这才是他欲以冶义治权和筹码,准备向朱樉狮子大开口的主要原因:周地先进的技术条件,再加上营造方面首屈一指的墨家,都是他必得的目标。
此前的戏言由此也被摆上了谈判桌,沈竹亮准备按周地守御标准的最高等级,来兴建由他主持下的渼洲新都。
这是他打响自己名头的第一件大事,自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工兵大队归于冶义便是其中的一个筹码,做为交换,完成培训后的这支建筑大军将首先服务于楚都的兴建。
而且还不是白干事,渼洲得支付他们的薪酬,资金来源则以两国商税作为抵押,换而言之,两国通商之门也正式打开。
和历史上差不多,新都的地址被定在了阳南盆地和江旱平原分界处的鄀邑。
鄀邑西临汉水,三面环山围抱着中间一个数十平方周里的冲积平原,实在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处。翻过其北面的山岭,则是后世闻名的兵家必争之地襄阳。
除了地理形胜的因素,选在这里也有沈竹亮自己的小九九:由于长期守卫边邑,他在朝中的名头远远不如临近的阳南盆地,迁都到鄀邑,自然对他的执政有着诸多好处。
再加上此次响应加入他勤王大军的大多来自阳南盆地,勤王有功,他少不了会借机封赏一番,也算是给自己充实一下执政班底。
沈竹亮想要把鄀邑建成一个九级防御标准的雄伟都城,而且这不仅仅只是防守方面,还是综合了朱樉与诸子们对城池经营理念的全方位应用。
要打造出这么一座集防御、宜居、兴业等诸多优点共存的城池,差不多要用到周地过半最先进的技术专利,这方面的谈判就不是那么容易达成共识的了。
反正这甩手掌柜也当定了,朱樉并不为此操心,让周允带着工兵大队径直赶往阳昆向高子报到,自己则准备好好看看这段时间来冶义变化。
协助兴建渼洲新都是一次绝佳的宣传机会,杨竹和计冉绝对不会放过,那么冶义将变身为渼洲领导方承认的“特区”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漫步踏入冶义,朱樉顿时发现离开这么一段时间,冶义的旧城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城内的住户似乎少了很多,靠近南门附近更被全部推平,正在热火朝天地大兴土木。
就近找了个负责技术指导的周地匠士一问,这才知道高子竟准备将冶义打造成一座“商城”。
面向阳南盆地方向将会成为一片大型的“自由市场”,供渼洲各地而来的商旅在此行商贩卖。
北城则新建了两道水门,阳昆而来的船只可以直接驶入城内,将货物运送到几座大型仓库之中,那里同时也将是一处“批发中心”。
从周地将货物运过来毕竟太过麻烦,所以在高子的请求下,各类初级商品都将逐渐实现“本地化”。
仅在这段时间里,农用钢、农具和一般工具生产线已经运转起来,不要说铁钉这类简单的东西,像此前作为工兵利器的土工八件套也不在话下。
冶义的铁矿品位比周地好了何止一筹,令前来负责安装调度生产线的匠士也之眼红,甚至主动向洛邑方面申请,要在此地试验各种最新型号“特种钢材”的冶炼试验。
除了钢铁及相应工具的生产进展迅速,其他方面也丝毫不弱,一条水泥生产线已投入使用,另外几条则正处于调试中,最多一个月后,冶义的水泥产量就将达到周地一半的水平。
民用的木器、陶器、纺织等方面也发展得不错,年内就可满足本地最低需求,到时建好的商城正好可以有了充实之物。
转了一圈之后,朱樉发现居然连旅下士这一阶层也被高子“征服”了:
愿意种地的,邑府不仅提供技术支持,各种农具也是优先供应,当然这并不是完全免费的,成本价总要给的。
若要免费也可以,那就得交出土地加入新成立的农业闾,土地重新规划、人员重新调配,技术和工具都由邑府提供,只要服从安排认真劳作,所获若比往年少由邑府负责补上。
家庭劳力不足或是嫌种地太辛苦的,邑府也会安排出路。
想做生意的,可以让邑府通过赎买土地的形式,获得一笔启动资金,再通过商士考核得到相应的代理权,还会分配给相应的商铺。
想学技术的,全员免费培训,合格即按各自所学“包分配”,薪酬月月兑现绝不拖欠.
第1064章 青出于蓝
几乎是兵不血刃,高子就在冶义完成了一场温和的“土地革命”:交出土地,生计自有邑府负责安排,还能享受各种福利待遇。
想要保留土地的,也绝不强逼,一切照以前的规矩办就行了,而且还没层层盘剥之苦。
一时间人人皆悦,唯一感觉不快的恐怕就是原来那批百夫长,因为他们彻底失去了“食利”的特权。
高子也没对他们“赶尽杀绝”,毕竟这些是冶义当前唯一的“有识”阶层,只要愿意遵守新规配合邑府的,皆按所长进行任用。
本来朱樉还想在回周地之前找高子“面授机宜”,可他现在连阳昆新城都没看,就已经发觉自己显得有些多余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仗着穿越的优势在初时或许还能进行“示范”,可这些东西对于子级人物来说并不难学,甚至很快就能青出于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高子一直都很嫌弃他在旁“指指点点”。一念及此,朱樉也打消了视察之心,将收到的相关协议内容交给一名佐士,让其转给高子后,便与高鹤二人踏上北归之途。
这一次离家实在太久了,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停留。
本准备一路不停赶回洛邑,可路过洋翟在驿站歇脚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却让朱樉有些犹豫起来。
亚加普之间的危机终于暴发了。
说起来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就在不久前,普京温县一名小贵族,因为与上游亚加达野王邑的用水纠纷闹了起来。
亚加普两国的领地本就犬牙交错,特别是在这一带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直以来矛盾不断。不过普京强势,一般情况下都以亚加达主动退让,以求息事宁人。
温地正处于亚加达野王和邪丘之间,本是周王室的直属领地,普京在侵占盟金渡作为自己东西两大领土的中转点后,顺手就把温地也划归治下,分封了一些小贵族在这里负责管理。
仗着国势强盛,温县的贵族们对于两国共用的沁河水资源分配上,自然也就毫不客气。
每年用水高峰时必须先满足自己所需之后,才能轮到上游的野王邑,至于下游的邪丘,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可庄稼正需要灌溉的时候,指望着一年生计的民众却管不了这么多,每年因“擅自”取水两地之间都会闹上那么一两场,甚至不乏发生械斗的情况。
以往亚加达都赔礼道歉了事,可这一这回却不一样了:温地的贵族竟然召集私兵夺取了野王邑,将亚加达派驻的官员全部驱逐。
赔礼道歉全不管用,这些贵族们认为亚加达官员无法约束治下民众,所以只能由他们来代为管理。
这差不多就是直接占领了亚加达的领土,摆明了是想把事情闹大。
野王邑并不大,若是换在其他地方,亚加达说不定就这么忍气吞声给认了,可问题是其位置却极为关键:正好处在亚加达的“腰眼”上。
一旦失去野王,亚加达将被拦腰斩断,北方占其国土一半面积的上党高地将成为一片飞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明白这哪里是温地那些小贵族的任性而为,其背后必然代表着普京的组织意志。
让是肯定不能让的,可怎么要回来却成了摆在韩伍和于芫面前的最大难题。
说理、赔偿再加保证都已经无效,除了靠武力恐怕就再也没有其他方法了,可这必然正中普京下怀,让其有着充分的借口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消息本来已经通过驿信系统传到了郢都,可恰好碰上朱樉来了个说走就走的“旅行”,所以就错过了。
杨竹和计冉正忙着与沈竹亮谈判,认为朱樉一路向北肯定会知道,也就没有专门进行告知。
等朱樉走到洋翟之时,事态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反复权衡之后,亚加达不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这一重要的战略要地,一边派使者赴义安“申诉”,一边从上党和新圳各抽调了一万大军,分别进驻少曲和邪丘,伺机夺回野王。
义安那边的反应倒还正常,满口答应会斥责闹事贵族,让他们归还野王邑,亚加达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可实际上不仅看不到任何归还的动静,一支“例行”换防的普军反而恰好经过温县并停驻不走了。
双方在这一带集结的兵力倒也不多,加上那些贵族武装也不过四万左右,可气氛却陡然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正在这节骨眼上,U国大司马穣苴也带着五万大军,出现在离N京只有两百多里的定陶举行秋演,这就让形势更加复杂起来。
根据这些情况,朱樉哪里会不明白于芫最为担心的事情已然发生。
普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灭韩之战,野王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只要等到合适的机会,一场狂风骤雨的灭国大战便会突然爆发。
可要吞并亚加达却不是一件普京自己就能决定的小事,两大霸主国必然进行了一定的沟通。
而U国的意见也非常明显,绝不可能坐视普京吞下亚加达,由此而彻底改变两国之间的平衡。
两强相争,最容易受伤的往就是旁边的小国,现在恐怕就是亚加达君臣最受煎熬之时,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导致难以承受的结果。
由于心中的顾虑难以打消,周亚加之间的关系仍然停留在“友好伙伴”这一层级,虽然之前朱樉与于芫达成了增强新圳防御的相关协议,可受此限制,自然无法进行更加深入的合作。
周亚加有着唇亡齿寒的关系,不论从个人情感还是周地的切身利益来讲,亚加达此时绝对不能倒。
思虑再三,朱樉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行程,绕道新圳,看自己能不能给正处于危机中的于芫提供必要的帮助。
在相府外报上自己的名号之后,朱樉等到的却不是于芫,而是韩伍派来专程接他入宫一叙的车驾。
事已至此,朱樉倒也不便拒绝,只是心中微有些意外.
第1065章 易生好感
除了在彭城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个亚加达国君,他与韩伍还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其模样都没看清楚,更不要说这样的单独会晤。
因为对“权术”天生无感,朱樉对韩伍的印象并不好,认为其实在与明君相距甚远,根本就配不上于芫这样的大才。
自己明明是求见于芫,韩伍却这么快就做出反应,这显然其秘探系统的功劳,这更加深了朱樉的恶感。
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影响,朱樉的态度就没那么恭敬了,上殿只是生硬地拜道:“外臣朱樉,拜见韩侯。”
照理说他的“级别”比韩伍还要高,只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点虚名,向来把自己摆在小国执政的位置上,从未有冢宰天下之心。
否则也不会有当初彭城相王时,为贺天下诸侯称王之言。
一听朱樉自称外臣,韩伍的虚荣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忙让人领着朱樉在左首入座:“久闻周相贤能,寡人慕之久也,今日得见,幸之。”
朱樉这才有空打量这位亚加达国君,与预料中相反,韩伍不仅没有丝毫阴险狡诈的样子,反而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不知其底细的话一见便易生好感。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伍对自己竟然如此推崇,朱樉也就不好再继续冷着脸,揖手道:“外臣路过亚加达,本欲与申相一见,却不料惊扰了韩侯,罪也。”
韩伍显然不是找朱樉来闲聊的,摆了摆手,若有所指道:“渼洲之危有周相仗义出手,何幸也。寡人无德,亚加达危难,国相昨日已赴荥阳,只是……”
朱樉也不想拖泥带水,单刀直入:“韩侯此番是决意与普京开战了吗?”
在这个关键时刻,于芫不坐镇新圳,反而跑去了与邪丘一江之隔的荥阳,当然不会是巡视政务那么简单。
听到开战二字,韩伍却是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答反问:“周相觉得寡人应该开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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