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你等等！”吕布威这话倒不无道理，十亿这个数字也让人颇为心动，可朱樉却觉得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
“让民众安居乐业是国府职责所在，我们怎么能够用来赚钱呢？再说了，他们也买不起吧。”
吕布威还以为朱樉只是担心这些人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买不起可以借呀！国府可以成立一个钱庄，借钱给他们买房，让他们十年八年慢慢还，又可以再赚一笔利息。”
不等朱樉发问，他又补充道：“樉子是不是想说国府也没钱？没事！反正他们借了后转手又回到国府手中，我们根本不用准备多少本钱，也就是左手交给右手那回事而已。”
朱樉看着吕布威有些发愣，这些说辞他怎么听着就这么熟悉呢？这真是他的“原创”吗？
洛邑的民众目前已经算得上衣食无忧，没人再担心温饱问题，可毕竟积累的时间太短，即使是老周人，家中的积蓄也没有多少。
只有那些家中劳动力充足，且有着“正式工作”的，才有可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来。
还以为朱樉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吕布威得意洋洋地道：“而且我们还可以慢慢来，一点点地修，越到后面价格就越高，价格越高就越为奇货，既为奇货，还怕民众不抢着买吗？”
吕布威倒还真是“体贴”！
沉吟片刻之后，朱樉断然摇头：“这个钱国府不能赚！”
虽然涉世未深，可他多少知道那个时代的很多人，在新的“三座大山”的重压之下，生活过得多有多么无趣，不知有多少人把实现财务自由当作自己最大的梦想。
至于儿时纯真的理想，反而成为笑谈，鲜有提及。
生活确实在不断地改善，物资也确实在不断充裕，可很多人却反而感受不到生活的快乐。物欲横流，拜金盛行，把金钱当作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
在没被现实鞭打之前，他对此极为鄙夷。
金钱只是工具呀，怎么能将其奉为主人呢？现在终于有了改变的机会，他又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在自己的治下。
吕布威紧紧地盯着朱樉的表情，似乎想要判断他这话的真正意思。
毕竟是白手起家的商人，吕布威并没有多少道义感，所以在他看来，朱樉如此示好民众，根本原因只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现在大鱼已经钓到了，此前的那些作派自然就毫无必要。作生意嘛，即使是低买高卖，不也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吗？这又有什么不对！
想了又想，吕布威实在不想自己这个金点子就此夭折，试探地问道：“要不，我们把价格订低一点？
让他们在成本之上稍稍多出一点，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天下各国何曾有这样的善政。”
朱樉却已经想通了，毫不迟疑地道：“此话再也休提，国府绝不会赚这样的钱，不管什么时候！
我们已经收了民众的税，征了民众的役，保障其生活无忧，保障其劳有所得，这就是义务所在了，怎么能以此谋利呢？”
吕布威叹了口气，朱樉的态度之坚决让他始料未及，有些不甘地道：“不过十税一，又能有多少点？
樉子实在过于仁也！再说那些徭役，完全都是为他们自己，国府从中哪能获得多少利来。”
朱樉却不想和吕布威探讨这方面的议题，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不同，又怎么能说到一块儿去呢？转而问道：“你不是说奇货从多吗？还有哪些？”
话说到这份上，吕布威只好放弃挽救自己最佳计划的打算，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卖地。
洛邑的大小商人都有买地意向，此前也有不少人向在下托请。只要樉子点头，我们不用任何花费，把偃师废城卖给他们，多的不说，五亿总能卖到。”.
第903章 极大的弊端
之前其实就有商人想在洛邑买地建商栈了，可朱樉一直没有松口。
洛邑之战一打完，众人对这座城的预期无疑又提升了一大截，买下一块地来，不论是用作经商还是静待增值，无不极具诱惑力。
“地也不能卖。”稍稍一想，朱樉对吕布威这第二个“馊主意”还是不满意。
他多少知道土地财政在后世极为普遍，甚至是一些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来源，时不时都会有地王的消息出现在各类媒体上。
即使了解得不多，可他也明白这样的办法存在着极大的弊端。
别人都趟过的雷，自己又怎么能够再踩上去呢？
这下子吕布威有些犯难了，两个获利最丰，来钱最快的法子都被朱樉给否决了，其他的中策下策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其实我们缺得应该也不是钱吧？”朱樉也知道又要来快钱，又要不犯错实在太难，转而开始思考其根源来。
其实要是全力开动铸币机，把所有的钢产量都用来铸币，朱樉完全可以解决目前的财政危机。可事情却没有这简单，国府目前的困境，实际上是来源于这一年的过度透支。
花钱的项目很多，可创造出来用于流通环节的财富却严重不相匹配，最佳的办法莫过于把此前的欠缺部分给补上。可这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补得上的，眼前的事又已经等不及了。
思虑良久，又详细询问了吕布威的其他几种办法，什么拍卖专卖权、出售工坊、收取房租、扩大对外贸易、出售商人感兴趣的技术秘方等方法，要么被朱樉否定，要么同样远水解不了近火。
真是难啊！长长地叹了口气，朱樉无奈地道：“恐怕只有去借了，不知道我这张脸值不值得了这么多了。”
连续发生的两件大事令整个洛邑为之轰动。
首先是专利保护协会向所有有着特殊贡献者发放了“分红凭证”，上面明确罗列出其所做出的创新改进、著书立说、制度创立等方面的贡献。
大多数人其实之前已经得到了自己的贡献单，却无不被后面那个被具体化的数字所震惊：贡献的多少居然还能折算成钱！
一夜之间，洛邑城里诞生了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特别是墨家、农家、班门，身价百万者多达数百人，千万级也有数十人，像鲁颁、墨子、许星等贡献众多甚至已有了上亿身家。
将贡献直接与金钱联系起来，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之事，大多数人都感觉难以置信。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奖励还不是一次性的，随着洛邑的发展，每一年有着特殊贡献者都可以得到“分红”。
人。
国府向民众借钱，这是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国府缺钱了，解决的“最佳”办法就是让降低货币的含金量，令其贬值。
从汉初越来越轻的半两半钱，到董卓小钱与刘巴大钱；从宋代的交子、明朝的宝钞，到近代的金圆券。
古今中外，统治者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办法，将民众辛苦积累的财富洗劫一空。
朱樉本来也可以用这样的办法，开动铸币机，需要多少就铸多少，轻轻松松就能解决当前的财政危机。
虽然对这方面并没有深入的了解，可仅仅从粗略的历史教科书上，朱樉已经明晰其严重的后果，自然不屑于采用这样的手段。
用一个问题去掩盖另一个问题，这只会造成越来越多的问题。
再三思虑之后，朱樉决定“赌”一把，干脆将问题摆到台面上，向所有民众公开。看看自己这几年所积累下的威望和信誉到底在民众心中有多少份量。
这其实是相当危险的，一旦民众知道国府欠下这么巨额的债务，势必会影响国府在其心中的形象，带来未知的恐慌。
历史上这样的事并不鲜见，民众发现国库严重亏空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保护好自己的财产，挤兑和囤积如狂潮般席卷所有人，使得整个国家迅速陷入难以控制混乱之中。
因为信息的不对称，民众往往是“盲目”的，很容易便会被“带节奏”跟起风来，至于到底会不会加剧事态的恶化，造成更大的灾难，这往往不是他们所能考虑的。
这，无可厚非。
朱樉自己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消息公布之后便静静地等待结果。
而这一次，他赌对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或许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国债发放遭到了“疯抢”。
带头的是农、墨两大“财阀”。由于花得少，挣得多，生活还极为简朴，实行的又是公有制，农墨积攒下了相当丰厚的积蓄。
许星和墨子在当天就把存下来的所有新周币装车送到政务中心，直接认领了三亿多的五年期国债。
其实按他们的意思，这个钱是直接捐赠给国府纾解困难的，根本不用归还。可朱樉却毫不含糊，坚持公私相益原则，亲自将国债凭证送交到了两人手上。
数十辆装满钱币的马车无疑起到了极好的示范作用，班门及一些身家颇丰者随即加入购买者行列，连姬玖和姬茛都各自认购了两千万。
随后的几天里，数以万计的人涌向了国府商城，连洛邑城中的那些“外商”也跟风加入了抢购浪潮之中。这些人的购买能力有限，可胜在人数众多。
短短三天时间，朱樉第一批总额为六亿的“冬季大建设专项国债”被抢购一空，很多没买到的人还在不停追问能不能追加发放。
既然已经筹够了第一阶段所需的资金，朱樉也无意再增加国府的负债了，自然拒绝了所有希望追加的要求。
为了确保自己的还债能力，他将这一次的国债分为三种，一年的短期国债只发放了一亿，三年的中期国债也是一亿，五年长期国债则在四亿。
按照时间的不同，归还时所支付的利息也有所不同。收益最高的五年期国债几乎都被农墨抢了先手，这就让很多人大为不满了，可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有所犹豫呢？.
第904章 极为可观
由于朱樉一直对铸币的数量相当慎重，这几年洛邑的铸币总量也不过十多亿，可按杨竹核算的财富总值却达到了四百多亿。
由此可见，洛邑不仅有发生通货膨胀的现象，反而有着通缩的苗头，也就是说新周币反而越来越值钱了。如此一来，国债所附带的固定利率收益就极为可观了。
一下子收回了近半的流动性，这简直是不可想像的，连朱樉也觉得有些不安。
民众手中可用于流动的货币太少，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那就代表着其购买力直线下降，从而导致各行各业的产出无法卖出去，甚至会造成萧条。
为了避免这一情况出现，朱樉先是拿出一亿支付第一笔专利分红，紧接着又大举收购民众多余的存粮。
杨竹给国府开出了四十亿的天价“罚单”，一下子全部支付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这个帐却不能不认。
所以朱樉只能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约定十年为期，将这笔巨款分散到每年应付的分红之中，逐步还清。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专利费本就是一笔意外之财，而且他们也多是洛邑城中比较富裕的群体。
现在国府这么困难，就算不给他们估计也不会有多大意见，所以对朱樉的分期付款模式也就欣然接受了。
买粮则主要用于伊阙新城的建设。
冬小麦的补种已经来不及了，按陈相估计，伊阙至少要等明年秋收后才能满足自身的粮食需求，虽然可以靠采集和渔猎获得一定的补充，其缺口也是相当大的。
按初步的计划，明年春耕前伊阙至少要有五千农夫才能保证完成第一轮的耕种任务，再加上冬季大建设期间的大量工匠，劳役都被取消了，自然不能让别人再自带粮食参加劳作了。
没几天，两亿便被花了出去，朱樉的剁手行为却没有终止。
书珂完成临时码头和道路建设的消息传来后，一船一船的物资开始从洛邑起航，随船而行的还有分批招募的一万“建筑大军”。
朱樉掌权后，各种基础设施建设几乎是一轮接着一轮，顺带着也就培养出大量合格的建筑工人，涵盖铲士、运士、砌士、炕士、泥士等诸多工种的“持证”建筑人才足有好几万。
不过这一次，就不再是免费征发了，为了促进流动性，朱樉甚至提前发放了这些人一月工资，让他们带着钱去伊阙开展建设。
再加上闻风而动的商人们，这场伊洛之间的“泛舟之役”便显极为壮观了。而这，不过是这场洛邑大变革的序幕而已。
钱的问题解决后，朱樉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站在洛邑医院研究中心的顶楼，朱樉眺望全城，眉头紧锁。在他的身后，许星、陈鑫等数名农家骨干成员正围在之前用来防守洛邑的超大型沙盘周围，低声商议着。
随着诃萳和巩地的民众迁入，洛邑城的规模已今非昔比，原来的政务中心便显得非常局促了。
新的政务中心尚未开始动工，很多时候朱樉不得不根据需要借用洛邑医院、天籁堂或士培所的场地进行大型的现场办公。
将新建伊阙所需的首批人员物资安排妥当后，朱樉这才得以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洛邑这一边来。
民以食为天，要把伊川盆地完全开发至少还得几年，要满足洛邑的生活所需，仍然还得靠自己。
此前的扩种行动已经将洛邑的耕种范围扩大到城外五周里，可这仅仅是主粮而已。其他满足人们生活所需的桑麻、蔬菜、水果等作物规模就小得可怜了。
这当然不是朱樉所期待的。
民众不愿出城居住，洛邑此时也负担不起同时修建两座城池，朱樉只得邀请农家一起商议，以便寻求解决之道。
这幅沙盘原本按照尹喜的网格式防御体系，只囊括了洛邑城周围一周里范围的地形地貌。
战争结束后，朱樉并没有将其拆掉，反而让人进行补充完善，力求展现所有属于周室控制之下的土地全貌全。
洛邑至偃师之间拥有一片长达三十周里的冲积平原，不用花多大力气，便可开发出近四百平方周里的良田沃土。
即使是农家目前的技术手段，即使洛邑现在的人口再增加一倍，养活起来也是毫无压力的。
转身回到沙盘面前，朱樉抄起一根细长的松木棍，在洛邑城东画了个圈，颇具雄心地道：“老师，明春我们再把耕种面积向东推进十周里，应该足够用了吧。”
稍稍思考一下后，许星点头道：“这样的话，粮食自不用说，桑麻、药草、蔬菜的地也足够用了。至于水果，就不要占用平地了吧，沿瀍河而上那一片河谷浅丘正好合适。”
朱樉已经从陈相那里领教过农家对平地利用的执着，当下也不敢争辩，转而向陈鑫问道：“师兄，我们的种子够吗？还有农具、肥料，这些可都得提前准备。”
陈相去了伊阙，虽然未来会把选种育苗等相关事务迁过去，可也至少要等那边基本稳定下来才有可能，现在农家的大量事务就压到陈鑫身上。
陈鑫这段时间也忙得不可开交，略有些疲态地回道：“以现在的储量，种子肯定不够用，伊阙那边又分去不少。不过还有三个月的时间，问题应该不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么宽的面积，这个冬天应该完不成水渠修建吧？即使完成，水恐怕也不够用，更不要说改地成田也是个大工程。
我建议一半种水稻，另一半继续种小麦和粟子，这样才不会耽误农时。”
水稻的产量比小麦要高出许多，却也是个吃水大户，要想把这么宽的面积改成水田，仅凭现在所修建的水利工程是远远不够的。
相比于伊川盆地密布的支流水系，洛邑至偃师之间这一大片平原就仅有洛河、涧河、瀍河这三条河流，其他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溪沟。
朱樉隐约记得后世的时候，洛邑盆地的农业用水也是依靠中州渠和伊东渠进行补充。将水渠网络覆盖到所有农田已经在他的任务列表中，却不是短时间所能达成的.
第905章 自是必然的
首先他得修建一个大型的水利工程，把所有可利用的水系充分利用起来。水坝的技术现在已经较为成熟，但要修建拦河大坝一级的水利枢纽工程，恐怕还需要进一步摸索和改进了。
即使技术上没有问题，要修建一座大坝所需的海量钢筋、水泥也不是现在所能承受的。看来还得继续发展工业，进一步提升洛邑的产能，这才能满足诸多大工程的需求。
堆积的事情太多，必须得分出轻重缓急，一步一步地着手解决，否则便会乱成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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