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再加上候十路几次暗示，尤实录不敢深想，因为整个所谓的“遵永大捷”除了作战的张佑，据说只有候十路最清楚留都京营是怎么剿灭建奴的。
上一次平阳之役，宣大总督张宗衡也不是没有动过调动尤实录的心思，不过被他想办法使银子推脱掉了。
自那以后，他发现候十路越发的诡异，以前在甘在镇做总兵时，因着花马池的盐货，偷偷向鞑子贩运那也是常有的事。
可候十路派人跟他打了招呼，并且许下了不薄的好处让他帮着从宁武关走些财货，这些对尤实录来说也根本不是事，况且两家同出陇右，还一向交好.
第447章 运往关外
可等真正见到商队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一些”财货，简直就是一大批好嘛！
而更让他心惊的则是货物中竟然有大批的盐、茶，外塞外走私并不让人惊讶，九边的镇将们各个都在做，但让他害怕的是候十路居然把如此大批的盐茶运往关外。
盐铁茶在大明都是严格被禁止向边墙外贩运的，可朝廷是朝廷，放着这么好的买卖镇将们怎么会不做？但那也不过都是小规模的走私，这样大批的货物尤实录也是第一次见。
茶还好说，只要有银子，杉西、湖广也大量产茶，而且还是鞑子们最喜爱的砖茶，可盐就不同了，大明北方产盐的地方并不多。
两处最著名的盐池一是讪習的解州，二是泥吓镇的花马池，甚至可以不过分的说，整个泥吓镇都是为了保卫花马池才设置的。
要从江淮或者川蜀运盐去塞外贩卖，首先运送的耗费就能把盐价推到天上去，显然不划算，九边各地的军将、商贾们要向塞外贩盐，首先就是打解州和花马池的主意。
可是现在解州盐池被流贼霸天虎给整个占了，那问题就来了，候十路能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盐货？
尤实录盘算了好些天才琢磨出些门道，候十路和流贼霸天虎有勾连！
得出这个结论以后他反而安心了，和流贼有勾连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他原来做甘镇总兵时也是随着当时的三边总督杨鹤剿过贼的。
流贼兵马被追到绝境时基本都会派人送大笔抢掠而得的财货跟官军求条生路，他尤实录就收过两次。
这也是大明朱樉的军将们看不上流贼兵马的重要原因之一，不是剿灭不了流贼。
养寇自重这种事也不是只有李成梁会做，反正流贼兵马就是那么回事，只要官军认真起来，反手就给全剿了。
可候十路的提点还是让他警醒，这支叫做霸天虎的流贼兵马不仅会做事，而且很能打，两任讪習巡抚和一人宣大总督都被他们干掉，这样的流贼谁爱剿谁去，反正他尤实录不想去。
巡抚的军令是不能不尊的，但精兵大将就是他说了算了，于是尤实录把营伍里的一拨老弱点了出来，又抓了一批流民，让各一向都看不上的都司带着二千多人就直奔泰源去了。
五月十五，奉命驻扎在清源和榆次的两营天雄军被调回了泰源，鲁相生准备据城死守。
五月十九，流贼兵马抵达泰源城下，鲁相生到底是得了平阳之役的教训，泰源城南的两处城门都已被他命人用砖石堵死。
除了北面的一处城门，其余各门也都用砖石、据马设置了大量障碍。
鲁相生不是单纯的文臣，他家先祖在明初就是太祖朱元璋手下的将领，后来天下平定后做了一任县令，族中子弟世代都是习武的。
到了他这辈兄弟四人，除了年纪幼小的，大弟卢象观、二弟卢象同现在都随他一起统领天雄军，还有密友杨麟也是他的随军赞画。
此时一行人都在南城墙的城楼上观阵，以便探查流贼兵马的兵力部署，预判他们的进攻方向。
“建斗，我看流贼今日是不会攻城了。”杨麟也是号称熟读兵法的，如今已举人的身份随鲁相生参赞军机。
“这支兵马很是怪异啊！”看着城外打着各色旗帜，可却丝毫没有进军意图的流贼兵马，鲁相生也觉得奇怪，这帮流贼只是到处挖壕沟，难不成还想围困泰源不成？
虽然讪習这几年也遭了大旱，加上去年开始闹流贼，可封城之前他强制逼捐，仅从一帮中小缙绅那里就得了大约够城内兵马半年所需的粮秣，他不信流贼能围住泰源这么久？
第一天流贼兵马就只是到处刨挖，这让城内的军民都不由松了口气，看来流贼也是明白泰源城高墙厚不易攻打的。
百姓们也被逼上城墙修补垛口搬运木石，城墙上也架起了大锅，除了能烧水浇敌，晚上也能用来照明，以防止流贼夜间攻城。
可这一切都是白费，夏国军从来都不靠人力硬攻城池，等到五月中旬才发起泰源战役，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河流化冻，这次他们带了四门十八斤炮来，每门炮重量约1.5吨，陆地运输实在是太麻烦。
第一天挖沟，不仅是为了保护前出的官兵，更是为了设置火炮阵地，阵地在距离城墙四百米的地方。
因为根据侦查，泰源城里有大型床弩二十余架，这是大明目前射程最远的冷兵器。
讪習军团此次攻打泰源总共发动了五个团的兵力，还有约七万各路逃窜来讪習的流民军，一共携带了二十门十斤炮，四门十八斤炮。
整个联盟现在对火器的口径以及炮弹的重量都完全摆脱了使用U国计量，全部采用了新式计量方法。
到达泰源城下的第一天，部队主要进行了炮阵设置和各种障碍的建设工作，到底人多好办事，近九万人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初步工作。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泰源南城外的讪習军团的火炮就率先开始了射击，整个南城墙被作为主攻方向，四门十八斤炮全部被放置在了这里，还有十二门十斤炮。
率先试炮的是三门十斤炮，等测试好标尺数据以后，剩下的十一门火炮也依次开始了射击。
自古以来，攻城战都是要靠兵力攀爬城墙，最后以占据城墙或夺取城门为破城手段的攻击方式。
虽然鲁相生也了解到这支名为霸天虎的流贼兵马在平阳使用火炮打破了城门，因此他早已下令堵死了一些城门，可现在流贼用火炮轰击城墙还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而整个大明，除了夏国军序列的官兵，真正见过用火炮攻城的也只有大同总兵候十路和他的一营中军。
偏偏见识过这样手段的他早被夏国军在永平歼灭建奴时吓破了胆子，平常绝不肯对人提起。
自从还镇大同以来，涌向大同的各种物资也让他心惊不已，盐茶这样在大明被严格禁绝向鞑子供应的物的资想潮水一般而来.
第448章 定了盟约
随着这些物资的出塞，边墙外的土城现在成了繁华的集市，察哈尔各部的贵人们都派了亲信族人驻扎土城。
大批的牛马羊等牲畜也在源源不绝的向土城赶来，连蒙古大汗虎蹲兔也派了使者专驻土城。
对于蒙古人来说，有这样一处能和大明互市的区域是他们所急需的，蒙古各部还派来使者和大同巡抚定了盟约。
双方都不在土城五十里区域驻兵，并且有维护各自区域内安全的义务。
这种操作惊的候十路和一众文官目瞪口呆，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从还镇开始，他就源源不绝的收到二成分红，第一次还稍微少些，可仅仅第二次分红就比他之前全年克扣所得还多，这时他才开始关心起商贾们到底买卖了些什么财货？
原本他以为商贾们无非买卖盐茶获利，可等他一关注才发现，不仅朝廷严令禁止盐茶被发卖了出去，连铁器都有，这个发现让他心惊胆战，这不是资敌吗？
后来经过汪家解释他才知道，原来这铁锅是用蒙古人化不开的铁料所制，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除了盐茶铁器，他还在货物里发现了一些“面粉”状物事，汪家的告诉他这些是粮食，这个发现让他不知道商贾们究竟要做什么了？
因为比起盐茶铁器，向鞑子贩卖粮食比那些还要过分，不过好在数量不多。
汪家来人亲自拿了一碗那样的“面粉”请候十路查验，碗刚端到他面前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听了解释他才知道，这些是用一种薯粉，里面掺和了鱼粉、骨粉所以才有腥臭味道。
来人紧接着命人取来开水，把水往碗里一冲，又丢了一小块羊脂进去，顿时一股异香就在屋子里升腾了起来。
汪家人用一支调羹搅和好一会，一碗香气腾腾的面糊就成了，接着就请候十路的亲兵试吃，结果看到亲兵吃了以后的模样，候十路也也不禁尝了一口。
娘的，这么好吃的干粮怎么能卖给鞑子？
结果听了解释他有傻眼了，据说这种“面粉”不能多吃，更是不能常吃，因为吃多了会上瘾，而且吃不到就会精神萎靡，什么事都不想做。
这可把候十路吓了一跳，看着那碗还在冒出香气的面糊顿时就害怕了起来。
这么好吃东西到了鞑子那里，自然是贵人们手下的精锐、头目才能享用的，说不得贵人们也要吃一吃，可一旦要是象汪家人说的会上瘾，而且不吃不行，那结果可就厉害了。
平日自然无事，可要是等上了战阵突然来了“面瘾”，这事情可如何了得？
当然他也立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要是蒙古的精锐兵马支支都得了这种“面瘾”，那还能打个球的仗？这是大好事啊！
除了这些面粉，候十路还发现了一批烈酒，当然他在永平时就见过这样的烈酒，并且也尝过味道，说实话，作为世代将门出身的他对这种辛辣异常的烈酒不太感兴趣。
但带兵多年的他却知道这东西对普通军将、兵卒的厉害，喝酒无非图个酒醉舒畅，象他这样富贵了几代的家庭，喝酒还要讲些口感。菜肴、气氛。
可朱樉的普通军兵哪里顾得上那些，只求速速喝晕喝醉了事，这样的烈酒可不正是合适？
连大明的普通人都是如此，一向苦寒的鞑子就加不得了，酒水不仅能醉人，还能御寒，并且多少还有些充饥的用处，酒水买到塞外想来都是大利，并且大受鞑子喜爱。
“面粉”还少些，可烈酒就多了，而且商贾的货物里还有不少烟草，了解了这些的候十路越发心寒，这些商贾的手段是要绝了鞑子的根啊！
其他不说，候十路自己现在都是烟不离手，时不时就想来上一锅，不抽就浑身不舒服，连吃饭都没有胃口。
贩卖货物出去，原本回来只是运些金银、牛马、毛皮回来，可等入了冬候十路才发现，商贾们还运回了大量的肉食。
除了被寒冷天气冻住的鲜肉，还有大量的腌肉，作为将门世家，平常饮食是很少吃腌肉的，所谓肉脯是当做零嘴或者外出的干粮食用的。
可久在边镇的他却知道，塞外的鞑子其实很惨，因为没有足够的盐，牛羊宰杀以后在夏秋时节必须尽快吃掉，不然闹个肚子就能要人命。
而冬季宰杀牛羊又不划算，掉了膘的牲口没多少肉食，他们往往在封冻以后把老弱牲口宰杀了冻起来熬冬，但到了春天就格外难熬。
可有了大量的盐就不同了，盐腌制再熏烤，这样制作出来的肉脯保存几年都可以食用。
这样的买卖往来，让候十路的身家飞速的上涨，可本该志得意满的他在四年元月时却被赵德胜告知说要带那一营中军出塞去打一张。
说起这一营中军候十路有些尴尬，张佑除了发饷换兵甲，还派了几百人进来操练。这营中军经过近一年的操练已经显出了强军的样子，可关键就是不怎么听他招呼了。
他心里也明白，自古以来谁给兵丁发饷兵丁就听谁的，可虽然他现在身家丰厚，可也舍不得象张佑那样发饷吃粮，要知道那营兵马不仅足粮足饷，而且顿顿荤腥。
除了舍不得养兵，他还不敢得罪张佑，作为大同总兵，九边大将，谁知道建奴什么时候又来入寇。
前一次他就明白，只凭他手下兵马是万万挡不住建奴的，不止是他，九边兵马都不行，到时候说不得还得靠张佑救命。
捏着鼻子任由赵德胜的中军出了塞，他还特意接着过年的由头给张佑送了一大批礼物，相得是兵马出塞若是损伤太大也算给张佑有了交代。
可不曾想这趟出塞居然给他打了个太子少保回来，要知道这次中军出去打的可是虎蹲兔在张北的本部精锐，居然死伤百余，斩首千级，还抓回了近三千俘虏。
也就是这一仗，让虎蹲兔派了使者来求和，大家议定了土城买卖的规矩，这一阵也让候十路彻底明白了，没有一支强军说什么都是白说的道理.
第449章 非死即伤
夏国军的火炮暂时还没对城墙造成多大的威胁，但却把城里的民众给吓的够呛。
在没有朱樉的指示下，鲁相生不敢调动南城墙附近的兵卒，从其他方向各调了一千兵马和本来就在城中维持秩序的两千中军一共五千人马。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惊惶着要逃出城去的士绅、百姓给安抚下来。
前装滑膛炮再怎么仔细，也备不住因为地面不够平整而造成仰射角度稍大，炮弹越过城墙打进城里，仅仅一天，泰源南城除了靠着城墙附近的，其他百姓都不敢住了。
泰源虽然不是什么大城，但也是天下名城，比起一般府县，城墙的修缮总归是要完备一些的。
第一天的炮击除了吓坏了城里百姓，再就是城墙被轰打的那段不敢上人了，炮弹有飞过城墙的，就有打到城垛上的，飞溅的碎石中者非死即伤。
看着只被稍稍崩掉一些边角的城砖，鲁相生不知道城下的流贼军这样用火炮轰打城墙是为了什么？
时间就这么在流贼军的轰打中慢慢的过去了，流贼军似乎也不着急，天亮起来打炮，天黑回营休息。
中间鲁相生也看出了规律，城下的这些火炮似乎每打六七次就要停下一刻钟，者期间那些在火炮周围的兵卒就要忙活一阵。
看来火炮和火铳差不多，发射几发过后总要停下给炮管降降温。
只用了两天，城里的士绅百姓就习惯了在炮声中生活，因为除了南城，其他方向都没有炮弹落下。下
其他方向没有炮弹落下不是那里的炮组打的更准，除了第一天校炮，其他方向的炮组都没有再向城墙射击。
到了第三天，鲁相生还是有些欣慰，因为此时城里有近二十万百姓，除了常住泰源的，还有从讪習其他地方逃来的士绅百姓。
城里物价腾贵，但却有十几家缙绅在流贼轰打城池之后开始平价卖粮，并且其中两家还是城里著名的豪绅。
这些缙绅的作为可把鲁巡抚感动坏了，这样的时候又人愿意开仓平价卖粮，对于城里的百姓可是巨大的慰藉。
缙绅们的做法也让鲁相生颇为惊奇，每个来买粮的百姓只许采买三日口粮，并且发给一张纸片，若想下次买粮，必须要拿出纸片来。
另外对于逃进泰源的流民，他们还设置了十三处粥棚，每日供应稠粥一碗，吃不饱，却也不至于饿死人。
这些缙绅的做法倒是让鲁巡抚格外的羞愧，这些本来应该是官府来做的，可泰源城各处府衙如今都空空荡荡，除了军饷，拿不出一点来赈济百姓。
炮击的第四天，鲁相生终于明白流贼军要做什么了，因为经过三天的轰打，南城几十步长的城墙包砖开始大块的脱落。
看着逐渐露出夯土的城墙，他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城墙终究是要被流贼用火炮轰垮的。
流贼在城外挖壕沟的时候他没有派兵出去骚扰，因为城外的流贼兵马实在是太多，这样出城和流贼拼消耗，只凭他手里这点兵马远远不够。
可到现在想出城去破坏流贼军的火炮时，却发现已经太难了！
除了南城，夏国军自己的工兵指挥着其他流民军们不停的挖沟、设障，如今泰源东、北、西三处有城门可以出来的地方，外面沟壑纵横，还遍布拒马。
这些还都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上还拉了许多绊马索、铁蒺藜。
泰源南城被鲁相生调了八架床弩来，希望用床弩影响一下流贼兵马的火炮。
这个做法是成功的，因为即使四百米，床弩也是能威胁到火炮阵地的。
可一来床弩的准头太差不说，只要城墙上哪里有床弩发射，城下流贼的火炮就会全部冲这处轰打。
在损毁了三架床弩，死伤了四十余兵卒之后，鲁相生就放弃了用床弩反击，因为这样飞进城里的炮弹更多了。
白天不敢出城，那就晚上晚上悄悄的出去破坏流贼的火炮，因为流贼兵马夜晚从不把火炮拉回营地。
可这样的做法只用了两次，鲁相生也放弃了。
第一次他安排了五百骑兵，想乘着夜色从北面的城门出去，然后绕道南边去破坏了流贼的火炮。
可五百骑兵出城还不到一百步，就遭到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还是火炮，似乎连绵不绝一样，只几个呼吸之间就扫倒了绝大部分骑兵，逃回来的不足百骑。
更可恨的是第二天这处能够出城的城门就被流贼用火炮打破了，一时间各处都惊慌不已，以为流贼回就此杀进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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