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长出一口气,朱允熥憋着火气,“让你的人,撤远些,别跟在孤后头。你,陪着孤在京城里走走。”
临近年关,京城里较之先前,热闹了许多。
除去处处高悬的灯笼,就是到处贴着的红匾与春联。而与之不衬景的,就是偶尔的几个流民,坐在路边,与人乞讨。
“殿下,那儿有戏班子,您瞧。”
宋忠伸手一指,秦淮河边上,一个草台班子,搭了一个台子。台上,几个人,舞刀弄枪,唱上几句。听着韵味,似是徽州来的。
对于这些,朱允熥一向是挺感兴趣。
在宫里,民间常能看到的,于朱允熥而言,反倒是个稀罕玩意儿。戏班子,登不上大雅之堂,入不了宫中的红门。
“咱们去瞧瞧。”朱允熥笑了笑,“你带银子了没,唱的好的,打赏几个。”
宋忠拍了拍自己的腰,“殿下,刚出宫的时候,王公公就嘱咐臣,跟您一块儿出来,要带着些散碎的银子。臣就与毛大人,要了些。”
“你咋还跟他要。”朱允熥问道。
宋忠有些难为情,“皇爷给锦衣卫立下的规矩,出门时口袋里干净,回来时便也得干净。咱们锦衣卫到了哪儿,也都是不花钱的。”
如此一说,朱允熥倒是想起来了。
凡是锦衣卫从京外回宫时,总会搜一搜身子。
“这唱的什么。”
自幼长在京城,朱允熥总听官话。而台上几个人,唱的戏词,朱允熥也只能是听个大概。
宋忠侧耳,细听几句,“殿下,他们唱的是杨家将。”
朱允熥点点头,“杨家将,好啊。咱们大明,也缺这么一个将军。自从中山王(徐达)与岐阳王(李文忠),咱们大明,就没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将军了。蒙贼肆虐,咱们却只能被动防守。”
一想到漠北草原的鞑子,朱允熥就很头疼。
他想的是,彻底消灭鞑子。而不是似如今这样,狗皮膏药一般。最好的,就是狠下心来。忍得一时的痛,整个的撕下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修祠
第327章 修祠
从河南开封,到山西太原,再转太原。
这一路上,可谓是触目惊心。
三省受灾,却还要维持着繁重的税收。百姓民不聊生,再加上有蒙古鞑子的侵扰。实在难以想象,去年的秋天,百姓是怎么过来的。
灵州一变之后,甘肃、宁夏、山西、陕西、北平,各处都在恐慌,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灵州。
百姓们,一边支持着朝廷大举北上,一边又不希望承担起如此重的赋税。
国与民,永远都是一体的。
朱允熥不由的沉重起来,垂下头,低声说道,“皇爷爷,这几年的灾,过去了就好了。”
事实上,朱允熥知道,这次的灾,持续了很久。
起码到了永乐时,朱棣还得抽出空子,来亲自主持赈灾。最后,朱棣实在是分身乏术。索性,都给扔给了朱高炽。
朱元璋不由得摇摇头,“这啥时候,能是个头啊。”
进了山西地界时,就要比在河南,好上许多。山西虽也有旱情,却因为地处黄河与汾水,整个省又修建了大量灌溉渠。因此地里的庄稼,也没那么不见长。
再走些,天上又飘了小雪。
越往北,雪就越大。
常升递进来一个兽皮,“皇爷,三爷。这地方,又下雪了。您把轿帘盖着些,免得有邪风吹进去。咱们带的御医不多,可别染了风寒。”
接过兽皮,朱允熥披在朱元璋身上。
朱元璋拽出一个角,“你也盖上,咱小时候冻的习惯了,也不怕冷。若不是年纪大了,连这兽皮也用不上。”
朱允熥笑着拉过,只盖了一点点,“皇爷爷,您还是多盖些。不然,回了京城,父亲又要责骂孙儿了。这哪有,爷爷给孙子让的道理。”
“他敢!”朱元璋眼睛一瞪,“你盖好,他不敢说你。”
掀起轿帘一角,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朱允熥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看着外头飘起的雪花,脑子里想的全是北方的将士们。他们可没有这些兽皮,没有御寒的轿子。
“心疼那边了?”朱元璋笑了笑,继续说道。
“咱也心疼,可又能咋办呢。他们不去,遭罪的就是百姓了。就比如前些年的倭寇,若不是汤和组建了水师。咱们大明的百姓,连海都不敢下了。”
这说的在理,也都是实话。
打仗,不指望当兵的,难不成指望百姓不成。
“皇爷爷...”
朱允熥突然伏在朱元璋的腿上,“皇爷爷,孙儿想求您件事。”
“说吧,咱耳朵不聋,听着呢。”
朱元璋挑一下眼皮,哼哼道,“可说好了,只一条。太过离谱的,咱可不答应。咱现在,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了。”
“这些年,咱任着你来。你是把咱大明朝,补上一个窟窿再拆了一个窟窿。你拆掉的那个窟窿,还得咱和你爹给你补上。”
朱允熥不由得讪笑,“皇爷爷,待永昌侯他们回来,咱们在城郊,给他们修一座祠吧。他们为大明战死沙场,总得有个安葬他们的地方。这钱,就从孙儿那儿去扣。”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同
第328章 大同
登上大同城楼,这是朱允熥第一次,远眺整个漠北草原。
目光所及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偶尔的,会有几只野狼,在雪地里掠过。它们抬头警惕的看着四周,又迅速的钻进树林子里去,完全的没了踪影。
天地连接处,依稀的还能看见,一个老人,赶着一群羊,从视野里经过。
大同以南,尽是中原的繁华盛景。
而大同以北,则是一片萧条。若不是只隔了一道长城,着实是想不到。只几步的路,便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皇爷、三爷。您往那儿看。”
常升手指了一个方向,“那一道城墙,延绵近千里。直到那一头,与宣府相会。这便是咱们大明朝抵御外族的第一道防线,宣大一线。”
再指着另一个方向,“而那一道,便是大宁一线,由大同府到固原镇。您先前看到的宣大,是由晋王负责。而大宁一线,则是秦王负责。自打秦王离了西安,鞑子就一直往西北靠。”
越说到后面,常升越是有些心虚与不安。
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老皇帝,对于秦王,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只不过,后来实在是说不过去,便是有了后来的事。
谁都不喜秦王,可大同至宁夏一线,又离不开秦王。
虽说,先前朱允熥提了一嘴,有意让武将顶替藩王。但在武将到任之前,没人顶替秦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听着味儿不对,朱元璋冷哼一声,“这么,咱不该罚他,还得任由他乱来?”
“臣不敢。”常升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臣只是觉得,秦王纵然有错,却也不能抹去他对大明戍边的功绩。没秦王,就没有大明开国稳定的十几年。”
这个评价属实很高,却也不无道理。
再除去北伐时,北方绝大多数,都是由秦、晋、燕三位藩王镇守。
而朱棣,是在洪武十三年的时候,才去的北平就藩。在此之前,北方又是秦、晋两位藩王,苦苦支撑着。
自己的儿子被夸了,朱元璋难得的笑了笑,“大孙,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朱允熥笑道,“二叔英勇无畏,单论守土戍边而言,二叔是大明朝第一武将。因此,孙儿觉得,常升说的,不无道理。”
自己的这位二叔,除了有点犟,脾气再臭点,喜欢贪图享乐。
除此之外,论起打仗,秦王绝对是一把好手。对上那几个开国功勋,也不遑多让。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对他。”
朱元璋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似是哀求,又似是告诫,“他只要不做犯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就一直都是你的叔叔。咱们朱家的事,可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孙儿知道了。”朱允熥点一点头。
如果真不是万不得已,又有谁会将屠刀,砍向自己的亲人呢。
他不是他那位二哥,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不合适的事。
看见朱元璋走远,朱允熥赶紧跟上,“皇爷爷,您慢着些,孙儿都有些跟不上您了。”
“跟不上,步子就迈大些。”
第二百六十一章 情面二字属最难
台上唱着杨家将,朱允熥的心思,也跟着飞到了漠北的草原。似乎,宋朝时的金戈铁马,又在眼前浮现。
秦汉的匈奴,隋唐的突厥,赵宋的金辽,再到大明的蒙古。
似乎,北方游牧民族,久而不衰。虽时时的替换,却都对中原,虎视眈眈。也有推翻中原的,就比如蒙古。
帖木儿一族,妄图复国。
历经洪武、建文、永乐,光是朱允熥知道的这三朝,蒙古都一直是大明的心腹大患。说是世仇,却又难忍。若是举国伐之,也许能灭亡铁木真的子孙。但其后之事,又不可说。
想着,朱允熥不由得更加担忧了。
他觉得他能做的更好,可似乎也是更加的棘手。他的压力,来自于文官们。
与朱棣不同,那些反对他的文官,都在应天城破时,就已经从朝堂上消失了。留下来的,都是对朱棣言听计从的。总而言之就是,朱棣拥有更好的朝堂环境。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把之前的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
从前认为,不过是打仗而已。
而这次,自从几番对兀良哈用兵之后。京城的流民,明显的增多。都是大明的子民,朝廷又不能过于的驱回原籍。
再有,户部几次的告急,国库空虚。
“殿下...”
听到声音,朱允熥回过神,顺着宋忠手指的方向去看,“殿下,五城兵马司的人。”
朱允熥不由得眯眼,这些五城兵马司,手上拿着兵器,身上穿着甲衣。嘴里骂骂咧咧,脸上凶神恶煞,“他们可不像是来听戏的。”
周围百姓一哄而散,就连台上的戏班子,也都了乱作一团。
那边,带着头的冯轩瞧见,心中叫苦,小跑着过来,“臣,应天府尹冯轩参见吴王千岁。”
朱允熥冷笑道,“冯轩,你好大的威风。孤好不容易出宫一趟,遇到个戏班子,听几回戏,这都被你给搅和了。都说你这个应天府尹,刚正不阿,不攀附权贵。这些孤没看出来,反倒是欺市罢行,做的可真是好功夫。”
冯轩解释道,“殿下,臣也是奉旨来的。”
说着,冯轩拿出旨意,接着说道,“今早,户部承河南、山东两省布政史司。有百姓,擅逃至京城。皇爷下旨,清查在京户籍。臣不敢耽搁,只得清查。”
“这个戏班子,是上月初到的京城。说的虽是凤阳官话,可里头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开封府人。”
朱允熥不禁看向哄散的人群,叹气道,“既然是皇爷爷的旨意,你就继续清查吧。切记,不要伤了无辜百姓。真有乱跑的,遣送回原籍就是了,不得动刑。”
对于流民,朱元璋一向十分的严苛。
《大明律》的首条,就是严禁百姓,各省乱跑。
百姓乱跑,会造成耕地的荒废,人口的不稳定性。因此,各朝各代,都是不准的。尤其是到了本朝,那更是严厉禁止。有抓着的:徒千里,不得赦。
在朱允熥面前,冯轩也不敢过于的放肆。有抓着的,也只是戴枷子,却不敢用力的推搡。
“锦衣卫有信儿吗。”朱允熥忽然的开口问道。
宋忠略有些迟疑,“三爷,这些人实际上都是从长城北边逃到河南、山东。而那边,今年又是旱灾、涝灾不断,因此就继续往南。有到了中都,也有到京城的。”
“凤阳的流民与京城相比,如何?”朱允熥又问。
在看到五城兵马司驱赶百姓时,朱允熥不由得心中一紧。京城尚且如此,那京城之外,岂不是更加的厉害。
果然,宋忠说道,“中都的流民不少,可大多被关了进去。在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应天府尹与五城兵马司不敢的过于放肆。可到了中都,只要有来的,那都得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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