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大王龙行虎步,不怒自威,乃天人也!”反正马屁不要钱,王铎好话说尽,“奈何小臣没有济世之才,只待大王定了天下,小臣才能歌功颂德,吟诗称赞。”
张顺听了有些郁闷,网络小说中不都是说“虎躯一震,纳头便拜”吗?自己带了一个“真龙天子”的被动效果都不好使?本来张顺想效法宋江,给他来个逼上梁山,不过见其姿态挺低,又是文弱书生,反正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又谈了几句,便草草结束拜访,暂时拜别回到了县衙。
这时候又有几人前来通告贤才,却是说什么附近的人才。比如登封李际遇、温县陈长梃、蒋发之类。都是暂时不能招募的人才,张顺也不介意,照例给付通者粮食,以示诚心诚意纳贤之意。
等到中午,张顺召集众头目吃饭。张顺想起赵鱼头、陈金斗、张三百等人都是附近人士,便问他们道:“我听闻孟津王铎乃是高士,奈何不从,其人如何?可有计策?”
诸人之中,陈金斗只是略有耳闻,不知其人深浅。张三百艺人而已,不曾听闻。唯有赵鱼头舟中往来多文人骚客,略知一二。他便说道:“此人我却见过,颇有才华。据闻曾任皇陵陪祀,不久又升任翰林院侍讲。深受皇恩,能吟诗作赋。数月前,此人受皇命出使山西潞安府,却也不知是何事。”
“待其出使完毕,便返回乡里。其人返回之时,正好搭载老叟船只,是以有一面之缘。其家乡本在孟津双槐里,后来发达,便迁入孟津老城。再后来老城搬迁,其家却未随着搬迁而来。”
张顺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便问道:“这翰林院侍读是什么职务,可闻此人有何专长?”
赵鱼头寻思了半天,无奈说道:“老叟也不知这翰林院侍读是何职务,听往来书生言语,似乎是给皇帝说书陪读的位置。至于才能吗,只听闻其人书画价值千金,能吟诗作赋。主公若其有意,可以武力胁迫,逼其就范。”
张顺惊讶看了赵鱼头一眼,没想到这厮看似个老农,手段倒是挺狠辣。不过此人左右是个文士,空读圣贤书,却无圣贤策,即使拉人入伙也是无用,反倒平白污了名声,多了张吃饭的嘴巴。
听到这里,张顺本欲放弃招揽,却突然想起其人从潞安府归来之事。本着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的心态,张顺便有心趁机了解一下山西情况。虽说王铎本人无什么治理之才,好歹见识颇广,正好可以在其身上收刮一些信息出来。待张顺吃罢饭,便又去拜服王铎。
那王铎也刚在家吃完饭,听说贼人头目又来了,差点吓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见了张顺,此人除了死咬着不敢“投贼”以外,问起其他事情,也都老老实实说与张顺听。
原来此人于今年三月奉旨出使潞安府,却是没甚大事,一则查看潞安府铜器生产事宜,二是安排潞州卫所军备事宜,三是拜访沈王。
说起这沈王,却也有意思,其本人封地居然不在沈阳,反倒在潞安府。原来当年燕王朱棣“清君侧”之后,颇为猜疑兄弟,怕他们也给自己来个“清君侧”了。特别是原沈王封在沈阳,掌控兵马,朱棣心中不自安,便将其兵权剥夺,改封在这潞安府了。
后来随着世系流传,至今二三百年。其王室与皇室的血缘关系逐渐疏远,早已淡漠。当然,虽已淡漠,终究有些关系,此次老沈王病重,宫中便派遣了王铎前来慰问一番,略表姿态。
张顺听了心中喜欢,又问起山西地形路线起来,王铎一一作答。
其人入山西,乃走井陉进辽州,然后再下潞安府。及出使之事已毕,则下泽州,过天井关,至怀庆府,再于孟津渡河而归。
张顺本来就擅长吹水聊天,又有心吹捧之下,两人聊了不多久,王铎开始戒心重重,到后来竟然渐渐忘记了对面此人“贼人头目”的本来面目,有问必答。等他说道得意之处,往往还自己加戏,言语泽路二州山川地形及风土人情。这王铎果然不愧有名士风采,言谈举止,非同凡响。
张顺听了更加高兴,又询问一路上的驿站关卡,及路途远近,平狭曲折。王铎又一一作答,甚至还拿出自己沿途的所作诗词和书画,请张顺欣赏。
张顺见了赞不绝口,直言痴仙道人王铎诗比李杜,画比顾吴,只把王铎夸的面红耳赤,连道不敢。一番吹捧之下,张顺便提出,百闻不如一见,不知可有地图一观。
这王铎又不是内政之才,哪里有这种东西。于是,张顺便请他书画一副。这时节地图本就是简洁,大多数又不是精细之品。王铎本身又是绘画高手,便当仁不让,让下人磨墨调色,亲自书画与他。
这所谓的地图,其实和后世景区示意图倒有几分相似,也没什么比例尺。但是,张顺仍然如获至宝,甚至于还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向王铎借其兵法武艺书籍。这王铎哪里有?幸好,他派人翻了翻,倒是翻出来一本年轻时购买的《孙子兵法》和《尉缭子》送与张顺。
于是张顺便辞别了王铎,满载而归。王铎这时犹自意犹未尽,待到吃了残茶,冷静一番,才想起此人乃是凶残异常的贼人,不由冷汗直流,直呼“邪门,这贼人竟会使妖法!”
第16章 有女英娘
等张顺回到了县衙,没想到张三百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一女子。张顺一看,十五六岁年纪,身着红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竟是一绝色女子。
哪怕以张顺被后世各种明星和美颜轰炸过的眼光来看,都堪称冰肌玉骨、天生丽质。张顺看了一眼张三百,只见两人相似之处不甚多,也不知二人是什么关系。
此时,张三百介绍道:“此乃舍妹,唤作马英娘,乃是走解伎者。前几日发洪水,舍妹身手利落,乃得夺马而逃。正好我今日斩杀那狗官,为舍妹所见。正好我又去寻找铁匠打造武器,正好遇到了舍妹。据闻马戏班主已经丧身洪水之中,我等已是无家可归之人,还望主公收留。”
张顺哪里不肯,左右不过一张口而已。更何况她还牵着一匹黑色骏马,毛色亮丽,鞍鞯俱全;再看这人更是美少女一个,靓丽非常。他心中的郁闷不由一扫而空,问道:“这走解伎者是何意?能够在洪水之前夺马而走,身手挺不错啊。”
“走解就是马戏,又名猿骑、走骠骑。舍妹在戏班中,最擅长此马戏。她能于马上马下,上下翻飞,逞弄解数。此本军营演习之法也,后传于民间,便有人以此为业。别处不敢说,只这河南府,唯有舍妹技艺最精,未有齐肩者也。”张三百半解释半夸耀道。其妹马英娘听了不知道是被夸的害羞,还是不方便见男子,只是面带羞涩,揪着张三百的衣服,藏于其身后,偷偷地用眼睛瞄着张顺。
张顺见他们举止亲昵,心想:此二人并非同姓,恐怕不是亲妹妹,而是情妹妹吧?古人果然是萝莉控呐,这般年纪,搁后世抓住就是判刑了。当然,作为男人嘛,多少还期望此女是张三百亲妹妹为好。后世不是有句话说嘛,“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张顺心中有所思虑,便问道:“可以让令妹表演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吗?”其实按道理是不能的,古代虽然说没有大家想象中的保守,但是相对来说,对男女之间还有有些妨碍。不过,张顺作为现代人,看节目才艺表演习惯了,以为这才是对人的尊重。
这女子即称伎者虽然和妓女有一定差别,可是在有地位的人眼中,除了不卖身以外也不见得比妓女高到哪里去。张顺作为一个男子,单独要求一个女子给自己表演,多少有点侮辱的意味。
当然,这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就是吃这碗饭的,若是学大户规矩多了,自然只能饿死罢了。那张三百和自家妹妹低声说了两句,那马英娘也就答应了。毕竟日后要生活在张顺门下,多少要给新“班头”一个面子。
于是,他们几人找到一个宽阔的地方,观看那马英娘表演。刚开始那马英娘还有些羞涩,等到人马并行之时,羞涩渐去,英气顿生。只见那女子先是和马逐渐加速,直到人马并驰。方驰,忽跃而上,立焉,倒卓焉,鬣悬,跃而左右焉,掷鞭忽下,拾而登焉,蹬而腹藏焉,鞦而尾赘焉。
马在地上疾驰,人在马上翻飞。时而左右插花,时而镫里藏身,再如童子拜观音、秦王大立碑之类。或马首或马尾,坐卧偃仰,变态百出。抑且倒竖踢星,名朝天一炷香。整个人倒立于马上,行至张顺身旁,一个翻身,居然才疾驰的马上跳了下来,立于张顺前。再看那黑色骏马却是逐渐减缓了脚步,跑了一段距离,自顾停下了。
张顺这时才反应过来,心中意犹未尽、叹而观止,不由称赞道:“真是神乎其技啊!宛若人长在马身上一般。厉害!”人们皆以为这游牧民族生长在马背上,骑术都神乎其神,其实这农耕民族一旦下死力气练习,因为先天经济条件较高,骑术则更上一层楼。
马英娘听了,且羞且喜,盈盈一拜道:“公子谬赞了,乡野村妇一点粗鄙表演,只是博君一笑,却无甚用处!”
“过度谦虚便是骄傲,此等骑术我却是闻所未闻。英娘啊,原谅我如此称呼,我和三百兄弟都是好兄弟,咱们的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头我却要拜你为师,学一学这骑马的技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教我这个徒弟啊?”张顺心想,如果在《骑马与砍杀》游戏中,这马英娘骑术怎么也是加点到10级满级了。自己现在在做要命的买卖,拜个小娘子做师傅也无所谓,怎么着也得先把骑术点满了。万一将来打不过敌人,也方便跑路。满脑子招贤纳士的张顺,于是自然而然的舍了面皮,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登徒子!”马英娘本道他一表人才,是个彬彬有礼的人物,没想到他这么说,不由得红着脸骂了一句,扭头边跑。才跑了几步,她又想起了什么,又扭头呸了一口,这次解恨的溜走了。毕竟两世为人,风俗习惯诧异颇大,张顺一不小心按照现代风格,说什么“一家人”“拜师傅”之类的言辞,那马英娘只道这厮在调戏自己,只恨不得打他几巴掌。好歹念在他是哥哥主公的份上,“呸”了一口以示鄙视。
张顺一头懵逼,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原来此女自幼跟随戏班表演,总是受各种观众的骚扰,心中最是警惕,张顺不小心却是犯了忌讳。这时候张三百也愤怒的走过来,指责道:“主公若是对舍妹有意,找个媒人与我提亲便是,成与不成,全看我妹妹意向如何?为何如此戏言?”
“啊?三百兄弟!”刚才在人家妹妹面前喊了兄弟,这时候张顺也不好改口了。张顺见张三百愤怒非常,心里倒是有所了解,原来他们误会我调戏这妹子了。虽然这马英娘却是人家绝色,我看着也非常舒服,可我还真没着急找女人呐,古人都是这么自作多情吗?
他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此意,只是素来不会骑马,见你妹,咳咳,你妹妹骑术精湛,有意学习一番而已。我心中坦荡,并无他意,并无他意!”
“此话当真?”张三百将信将疑,毕竟自己妹妹长相如何,他心里非常清楚。在戏团表演的时候,就经常遇到各种登徒子口出不逊。幸好自己力气大,才护得妹妹安全。
“真的!千真万确!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张顺心想不可因为一个女人惹得兄弟之间的信任出现了裂缝,古人最重誓言,我且发誓以正试听。毕竟后世被各自美颜和明星晃花了眼的男人,虽然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好歹对自己的自制力也很自信了。
张三百见张顺连毒誓都发了出来,正待相信。没想到这时候,悟空这疯和尚不知道闻到什么风,噔噔地跑了过来,喊道:“师傅,师傅,你又调戏女妖精啦?”
“你瞎说什么话?莫毁人家姑娘清白!”张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阻止这种死猴子瞎说。
“哪有瞎说。师傅,咱们去西……西边玩耍的时候,每次都是男妖精交给我,女妖精交个你,你可还记得?”说罢,悟空还学着猴子模样对着张顺一顿挤眉弄眼,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张顺哪里还笑的出来,急忙喊道:“三百兄弟!你切莫相信这厮疯言疯语。”
“主公,俺张三百可不敢有您这样的兄弟!”张三百又气又怒,差点被这厮人模狗样给骗了。若是将来让这厮做了妹夫,那才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呢。
张顺眼看拉不住了张三百,担心他和他妹妹不辞而别,连忙说道:“三百兄弟你且休怒,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戏’。你还没和你妹妹成婚吧?这样,过几天我们安定下来的时候,我给你们俩主持婚礼如何?”
“什么婚礼?”张三百有点懵。
“你和英娘是青梅竹马吧?我看你们神态亲昵,不是情哥哥情妹妹吗?”张顺心想难道我猜错了?管他是不是,反正拉郎配保证没错。
“啊?啊,这个我们是自小长大,可是英娘年纪太小,我们还不着急成婚。”张三百这会儿倒冷静下来了,管他真误解假误解,反正有自己在此,谅他张顺也不敢做什么。
张顺见他口风软了,又是赌咒发誓,又是人格保证,好歹说的张三百有些相信了。
张顺才弃了张三百找猴子那厮算账;“悟空,你为何污蔑汝师,说我和女妖精怎么怎么的?”
“啊?师傅你不记得了吗?我们西天取经路上,都是遇到男妖精交给俺老孙打死,遇到女妖精交给你爽爽。”悟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和他庞大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什么叫爽爽?”张顺惊愕万分,这猴子看的什么鬼《西游记》?
悟空扭着肥大的身子,腰部前后用力晃了两晃,一副你懂得的猥琐表情。张顺正要否认,只见那悟空突然有点疑惑起来,问道:“师傅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怎么……怎么可能,师傅记得很清楚。呵呵……”张顺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了这厮是个幻想症患者,自己要是否认了,被他认出来自己这个师傅是假的,恐怕自己的小命也就到头了。这真是自己约的炮……呸呸呸,自己选择的路,含着泪也要走下去,只得硬着头皮认了。
第17章 公欲渡河
到了晚上,诸将完成各自工作,前来向张顺汇报。
赵鱼头告诉张顺,募兵已经完毕,基本补回了原来一千左右的兵额。只是有两点需要说明:一则是孟津饥民甚众,想跟着吃粮的人甚多;二则孟津粮仓尚有粮食三四千石,他们无法全部带走,问如何处理。
张顺问问大家的看法,大家纷纷建议多募士卒,这样也能多带一些粮食。张顺思量了一番,决定再募士卒五百,余粮多补发给士卒者家属,剩余着就地分给饥民,顺便多雇一些牛车进行运输,此事依旧交给赵鱼头负责。
其次陈金斗汇报说找到了一些书籍,厚厚一摞子递交个张顺。张顺粗略一看,多是话本、农历、四书五经之类,不及细看。便告诉陈金斗此事算是完成了,安排他明天去寻找一些马匹过来,方便大家骑行;另外再找些油布做帐篷使用,如果没有油布,拿普通布匹刷上油也行。
最后张三百汇报说自己找到了铁匠三人,正在全力打造枪头,估计明天能交付六七十个,此外自己又搜刮县衙和民间总共得到各式长枪三十多,也就是差不多明天能够装备一百多枪兵。另外又问道:“我在农户院子里见到不少斧头、砍刀之类的武器,要不要征调过来使用?”
张顺思索了一下,对他说:“有总比没有强,一并征调过来。”然后,安排张三百继续负责此事,待枪头打造完毕后,顺便再找些木柄将枪头和斧头安装起来。
等到诸人汇报完毕,张顺心中难安,又喊来赵鲤子,让他派几个人骑马赶往洛阳,盯着河南卫所的动静,一有异常,便快马加鞭赶回,及时禀报。一切安排完毕,幸好第二天一天无事。
待到第二日下午,诸事皆毕,诸人准备撤退。张顺乃令众人装粮食于车,总计近八百石左右。再加上征发帐篷、收刮县令县吏家中金银等物,共装载了八九十车才算装完。
鉴于有部分车夫老迈难以跟随,张顺又让赵鱼头分发粮食,将其工钱一发结算,并将其牛车全部买下,然后征招城中青壮能驾车者填补车夫。随后,众人趁着夜色满载而归,重新回到了汉光武陵。双方见了面,互问分别之事,均不胜唏嘘。两日不见,竟有久别重逢之感。
张顺问起马道长留守事宜如何,马道长自言除了个别试图偷窃粮食的被他斩了,再也没有他事发生。
于是,诸人便分说日后事宜。没想到这时候张顺哈哈一笑,竟是论功行赏起来,当众宣布道:
赵鲤子有破门之功,悟空有冲锋陷阵之功,陈金斗有斩典史之功,此三者各赐银两十两。马道长有留守之功,张三百有从战之功和举荐之功,张武浩有从战之功和献计之功,亦赏银五两。刘应贵有督战之功,赏银二两。众人领了封赏,各自喜笑颜开。
至于赵鱼头,则赏银二十两。众人一听,皆是不服。
张顺便笑道:“我且与诸位说其功劳,再有异议不迟。”
“其一,献策之功。献计募饥民,取孟津,过黄河三策。正是解我等当前之急也。其二,举贤才,其孙赵鲤子和壮士张三百皆为其人举荐也。其三,我等本来要计议的今后之事,此人早已成竹在胸。”
“敢问何策?”诸人问道。
“孟津无险可守,又靠近洛阳,非久留之地。赵鱼头早已建议我渡黄河而去,以山西崇山峻岭之间,为发展基业之地。此三策皆是其功,因其攻打粮仓不利,此是其过。三功一过,合计论之,赏银二十两,有何不可?”
众人听了,思索片刻,也不得不承认张顺赏罚分明。此前,马道长和陈金斗也曾私自商议,也认为孟津不能守,诸人所能往者唯有三处:一曰嵩山,二曰伏牛山,三曰太行山。
嵩山者有少林寺之忧,少林乃是武僧之宗,少林武僧天下闻名,常为明朝募为精兵,曾战倭寇,从征发。众人若是去此,多是自投罗网矣。
伏牛山者,有毛葫芦之患。从元末起,“毛葫芦”闻名天下久矣,声望犹在少林武僧之上。其为兵也,裹足缠头,长枪大矢,杀人为业。只因其以兽皮为矢房如瓠,故号“毛葫芦”军。据于此处,利害各半。既有募兵之利,又有被围剿之患。而其山又不够高,其谷亦不够深,守与此处,自古未闻有成功者也。
唯有太行之地,山高林茂,官军不可及也。自古以来起兵者,多以此为根基。嘉靖年间便有人在潞安府起义,历时三年,朝廷方才平定,足见其地之险要。
马陈二人本以为凭此策足以压服赵鱼头,没想到这厮上次献策之时,居然已经早已提出。不过,幸好此策有些许瑕疵,不知其人如何应对。
这时众人果然纷纷问道:“可是这洪水滚滚不退,又无舟楫,如何过河?”
众人正在疑惑之间,却突然听到河上有歌声传来,众人扭头一看,却见水面星星点点,竟是船只灯火。
众人不由大惊,正值洪水之时,水情与平时不同,此时很少有船夫敢下水渡河,更何况是夜晚呢?再则,前些日子洪水突发,又不少舟子人船皆覆,安有全者?便不由纷纷问道:“此何人也?何其胆大也,安得渡河?”
“主公乃真龙也,自古未闻龙为水所困也。此来相助者河神也,听闻主公有难,特来相助。”赵鱼头自信地回答道,“不知诸位是否听说过‘河神’黄守才?我早已派人唤之,今已至矣。”
“竟然是他,难怪如此!”张顺及马道长、陈金斗、刘应贵、张武浩不是本地人,不知此人,而那赵鲤子和张三百却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黄守才,字英杰,又字对泉,系河南偃师人。自幼失怙,家境困难,年少时便以划船为业,其人聪慧异常,竟对黄河水性甚为了解。其人又熟知河理,又极其善于疏水导河,排除水患。故而被人称之为“河神”。
如此洪水之时,除了此人领航,别无他人敢渡此黄河也。那赵鱼头献计之后,早已派熟识水性者,泅过洪水,前往偃师寻找此人矣,不意今日正好回来。
不要小看这“河神”绰号,却是厉害。自古以来,中华大地,山川河流祭祀,不过“五岳四渎”而已。所谓“五岳”者,额为南岳衡山,鼻为中岳嵩山,颜为北岳恒山,左颧为东岳泰山,右颧为西岳华山;所谓“四渎”者,耳为江,口为淮,眼为河,鼻为济。此九者以人五官形容,皆为正祀,余者山神河伯皆为淫祀而已。
前朝历代对“五岳四渎”多有封赏,至唐宋之时,五岳累封至王,四渎累封至公。而自明太祖建国以来,则去除山川河流封号,各归本源,这黄河便被封为“西渎大河之神”,多数简称为“河神”或者“河伯之神”。此人竟以人身,得“河神”之号,足见其才。
待到船只靠岸,众人仔细一看走下船来的此人:却是三十来岁年纪,头戴一顶破头巾,上身光溜着,下身着一件短裤,赤着双脚,英气勃发,精明干练。
张顺连忙招呼道:“在下张文远,辛苦辛苦,快让弟兄们过来喝口热汤再行过河。”
黄守才谦虚了几句,推辞不得,便带着十几个船夫下来吃点吃食。本来因这洪水,众人也没了生活来源,正是饥困难耐之时,被张顺三言两语一顿劝说,都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等到吃饱喝足,众人方才渡河。只因人多粮多,黄守才等人只能多次引渡。张顺便先安排悟空、张三百带自己手下二百亲卫渡河,顺便建立警戒。其次才开始运输粮食和主管粮食的马道长,如此这般,直到诸人皆已渡河,张顺才与马英娘等人才准备渡河。
张顺与马英娘登上了黄守才的船只,此船并不大,船篷之中,空间狭窄。张顺与马英娘并排而坐,颇多尴尬之处,两人之前本有误解,此次相处更不知从何化解。
想了想,张顺干脆站了起来,却不料船只竟晃动起来,张顺本是北人,不常坐船,因此差点摔倒。还好黄守才见他是个菜鸟,赶快过来扶着他,没有发生张顺扑到人家女孩子身上这种狗血剧情。
张顺出了船篷,只见外面漆黑一片,只听见水声哗哗、风声呜呜之声。此次坐船与之前做输粮的大船不同,张顺看着浪花在船帮边翻滚,心中既担心又新奇,感觉很是奇特。
看了一会儿,兴致尽了,张顺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却见身后跟随船只上灯火点点,宛若游龙。张顺心中奇怪,如此大风,古代有没有玻璃,如何做到灯火不灭?
他便往船头一看,却见用竹竿挑着的却是一个灯笼。张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暗道自己傻了,这是多么简单的办法,自己居然没有想到。
“公子小心,莫要站在船头。若是不稳,落入水中,恐怕要是湿了衣衫。”这时候黄守才大声提醒道。
张顺哈哈一笑,发现船只狭小。自己却是无甚处可去。正好这个时候,船篷中传来如同蚊子嗡嗡的声音:“公……公子,外面风大,且来船篷一避!”
第18章 野外合战
那马英娘一时不忍,说出邀请张顺的话来。她面皮薄,不由羞的不行。可是张顺却是个脸皮厚的,打蛇随棍上,也就回到了船篷之中。气的马英娘不由暗道了一声:无耻之徒!
张顺不知她所想,即使知道估计也就一笑了之。十五六岁在古代看来已经是及笄之年,在从现代穿过回去的张顺看来不过是一个初中还没毕业的丫头片子罢了。
所谓“及笄”,就是女子年满十五结发,以笄贯之,以示到了结婚的年纪。像春丽那样的包子头,则是表示此乃幼女,请勿纳采,也即是不要过来提亲的意思。
张顺虽然穿越过来十几年,没有娶亲,对古代男女关系也吃不太准,不敢乱说话,怕犯了忌讳。左右无事,便把从王铎那里“借来”的书拿出来翻一翻,打发时间。
那马英娘见他不理她,反倒装学士看起书来,不由羡慕且好奇的低声问道:“你看得懂书吗?里面都是写的什么?”
“呃……”这话却是戳到张顺的疼处,他虽然又和马道长学习了部分繁体字,可是这古代异体字也非常多,再加上没有标点,读起来非常费劲。比如说这《孙子兵法》,开篇就写到: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不琢磨半天,你完全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只能尴尬的回答道,“勉强能看得一些,很吃力。”
“切!”莫名其妙的马英娘发出了蔑视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嘲笑他不懂装懂,还是懂装不懂。
好歹等船靠了岸,众人皆渡河完毕,天色将亮。张顺便命令众人去一偏僻之地立营休息。说是营地,却是简陋异常。众人环车为营,帐篷多是原来钱夫子等人所留,再加上攻破孟津之后,又购买了一些布匹,诸人勉强有些遮挡。
张顺本来有心留下黄守才,奈何人家不愿意。黄守才对张顺说道:“君有天命,民无天助,此次洪灾殃及孟津千万百姓。吾观此地官员无能久矣,必无力整治此河。数日之内,必有人登临吾门,邀吾救灾治河。此事能活千万百姓也,吾不能弃之而去。”
“君若果有天命,他日登临大位。但汝能念吾今日半点恩情,吾不求你高官厚禄、金银财宝,只希望你能命我治理此河,不使之伤汝之百姓也。”
张顺听了既羞且愧,对着黄河言道:“顺却是见小利而忘大义也!今我对河而誓:若是他日我力所能及,必助黄守才治理此河,使百姓安居乐业也!如违此誓,必使我葬身此河之中!”
黄守才及左右舟子,乃至张顺所募青壮闻之,不由感激涕零,对着张顺躬身而拜。黄守才拜完之后,悲叹道:“若是京师皇城为阁下所有,我等百姓何以遭此难也!”一时间众人相对无言。
等到黄守才等人渡河而去,诸人连夜赶路渡河,皆以疲惫不堪。张顺便命人赶快休息。但是,他心中不自安,于是安排刘应贵派人警戒,又安排赵鲤子带人向周围五里之内派遣斥候,方才让诸人休息。
从光武陵起兵以来,张顺也时刻处于紧绷状态,此时也困乏难忍,便自去休息去了。不知何时,张顺正在迷迷糊糊之间,突然被人推醒了。张顺睁眼一看,却是悟空。张顺正欲问是何事,悟空就喊道:“师傅,有人回来报告敌情。”
“敌情?”还没回过神的张顺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连忙喊道,“快快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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