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庐煮酒
朱厚熜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自然朝楚言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自语道:“有趣,有趣!”
楚言当然不知晓皇帝已经注意到了他,此刻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真的有皇帝是如此出尘的样貌!
神气高渺,似若仙真。
再回想起这位皇帝登基以来的种种举动,楚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暗自做出一个决定。
朱厚熜走在众人的最前方,径直朝彝伦堂的方向而去。
明初之时,参加科举的必须是学校的生员,但学校的生员做官未必要通过科举。
因而朝野上下都对学校重视无比,国子监的地位也尤为突出。
自从景帝、武宗之后,只需缴纳银两就可挂名,甚至不需要到国子监上课。
这国子监,也就有名无实了。
朱厚熜停在彝伦堂前,抬头静静地注视着大堂中门的牌匾。
他抬步走到门前缓缓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众人,轻笑道:“尔等着官袍,身上的担子也就重了。”
他顿了顿继续言道:“如今大明天宝司草创,朕希望尔等不仅要做好分内之事,还要在推行天宝上多下功夫!”
朱厚熜的目光扫过若有所思的众人,这第一届天宝司的官员,年龄最高者五十多岁,最低者尚不及弱冠。
但朱厚熜都能在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一股不同以往的朝气。
这是一种将冲去一切腐朽的力量!
众人皆是神情一肃,郑重地行礼道:“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此去山高路远,此行艰难险阻,但往往美景就在世间奇绝之地”朱厚熜承诺道:“尔等不负朝廷,朝廷必将重用!”
台下的人一时有些愣住,互相看了邻近的人几眼,有人暗暗握紧了拳头,有人目光逐渐变得热切,有的人却将腰板挺直了些。
朱厚熜含笑点了点头,一振龙袍转身进入了彝伦堂。
这里原名崇文阁,本来是皇家藏书之地,后来太宗迁都之后予以重建并改名。
朱厚熜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神色淡淡扫过进来的众人。
“王尚书,往山东押运银两、天宝可有安排?”
王阳明轻抚胡须,沉声道:“此次押运的银两远超以往,乃山东税收之银的三倍,难免有居心叵测之徒暗中窥伺。”
张璁点了点头补充道:“其他倒是无妨,梁山一处有小股悍匪为患。”他的眼中闪过杀机,微微一笑道:“据臣所知,这悍匪之中倒有不少江湖人士!”
“哦”朱厚熜沉吟了片刻。
山东水泊梁山之地,自古多义士。
但如今却是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物掺杂其中。
朱厚熜回忆起前几日看到的秘报,有不少行踪诡异的江湖人士和通缉要犯,都在明里暗里朝山东而去。
“臣建议保险起见应派军队押送,若有胆大包天之徒就地正法”张璁沉声道。
他一向对于江湖这等不受朝廷管束之地颇为不喜,平日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敢虎头拔须。
张璁是不介意教他们做人的。
朱厚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目光悠长地看向远处。
“就照以往的规格,派兵丁押送即可,分一部分锦衣卫护送天宝司的官员。”
“这……”
张璁有些不解陷入了沉思,如此巨额的财富就派这么些人。
不是写明了,快来抢劫嘛。
王阳明哈哈一笑,“臣赞同但建议将兵丁增加原来的五分之一,就走梁山那条路!”
张璁眼珠一转,看一下脸带笑意的朱厚熜也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这是要一箭三雕,钓鱼执法呀。
若一路平安到达山东,此举彰显朝廷气度,押送众多金银却派兵甚少,视小贼如无物。
但若路遇抢劫,也就正好有了剿匪的理由。
朱厚熜之前还很奇怪,梁山之地有山贼猖獗,为何地方官员不上报朝廷。
但后来他就明白了,无恨哪来的恩!
这是他们要借山贼之刀,挟恩于百姓,要挟于朝廷。
一年一小剿,三年一大剿,总之杀之不绝。
朝廷的拨款也就不绝。
当然,在梁山流窜的绝非一般的匪徒。
毕竟不是谁,都能听山东百姓背论语的。
但剿匪难就难在,匪徒行踪难测,不能一网打尽,恐生后患。
而如今却是有了机会,甚至能够顺藤摸瓜,扯出一大帮人。
在场众人相视一笑,一切意味尽在不言之中。
张璁轻轻抿了口茶水,他现在倒是期待,有前来劫车的人了。
他在心中暗自感慨道,查案需要证据,但剿灭叛逆名单即可。
“但此番布局仍需谨慎,依旧要考虑周详,银子丢了能找得回来,但若有人受伤可就是终生憾事。”
朱厚熜郑重地说了一句。
他爽朗一笑:“行大义之名,以泰山压顶之势。”
朱厚熜起身言道:“动静大一些无妨,减少伤亡!”
“谨遵上谕!”
王阳明,张璁等人也赶忙起身,拱手一礼道。
回到乾清宫,陆炳就有些耐不住情绪,神情激动地跑到朱厚熜跟前。
“主上派我去,我保证能让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活着!”
黄锦闻言汕汕一笑,右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
朱厚熜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陆炳,反问道:“再带回来一群少了东西的倭人?”
陆炳嘿嘿一笑,但神情却是格外地恳切。
“主上,我想当将军这不提前实战实战,熟悉一下!”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辩解道:“至于上一次那群倭寇俘虏,终究刀剑无眼,我还是为了朝廷大计着想。”
见朱厚熜神色淡淡,陆炳也就壮着胆子回道。
“这不是断了他们的念想一了百了!”
第59章 紫色符纸
朱厚熜沉吟片刻,笑道:“既然你想到外面历练一番,眼下倒有一个好去处!”
看着朱厚熜笑意盈盈的脸,陆炳却感到无来由的恶寒,仿佛接下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又想到自己的平生所愿,陆炳声音坚决的言道:“主上所言何处?”
朱厚熜负袖而立,面朝北方轻声道:“九边!”
“上一次朕派往九边的军饷,已经核实被人侵吞,每个兵士原本应该发到二十两银子,但真正到手上的却只有三两!”
朱厚熜的眼中晦暗不明,他重重地拍在紫檀木桌上。
“这可真是一个赚钱的好法子!掏了朕的钱,肥了他们的腰包!”
“陛下!”
黄锦、 陆炳闻言都赶忙单膝跪地。
朱厚熜单手一挥,轻笑道:“无妨!”
“朕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到时候还回来一分一厘都有千斤之重!”
他冷声道:“朕已经派了巡抚去视察九边,许铭是个有能力的人,但就怕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咚咚咚”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敲击在紫檀木大方桌上。
“你暗中过去带上八百锦衣卫,协助许铭查明案情,最好能定下铁的证据!”
但朱厚熜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吩咐黄锦道:“黄大伴,将玉玺拿来,朕要写一道圣旨!”
“为防有人狗急跳墙,煽动军士兵变,朕予你当机立断之权,即使是总兵也可就地问斩!”
“谨遵上谕!”陆炳赶忙拱手一礼,虽然这与他想的还是有些差距,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的脸上藏不住的雀跃,终于有机会看看战场上的铁与血。
朱厚熜转身来到桌案上,从下方的木盒中掏出了一张紫色符纸。
这是用灵露浸泡过的特制纸张,在如今灵气罕见的世界里,也能够发挥威力。
他笔走龙蛇红色的笔触与紫色的符纸接触,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之声。
在朱厚熜的眼中,他所绘的不仅是符文,更是天地的规则。
紫色的符纸上闪耀着金光,当他最后一笔收尾。
朱厚熜却是轻叱一声,压住了符纸完成的巨大异象。
陆炳则是一脸的好奇,但他也极有分寸,依旧面色淡淡不曾发问。
在他的眼中,这有可能是主上不知从哪一个犄角旮旯里,掏出来的古怪工具。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日朱厚熜给他演示黄符自燃、油锅取钱时,自己那傻得天真的样子。
至于往修仙的方面想,陆炳摇了摇头,在他朴素的认知中,仙人是幻想里才会存在的。
此刻他一脸正色,只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这肯定又是主上所讲的“科学”!
不多时,黄锦也将玉玺和黄绢布带到了乾清宫。
朱厚熜写好圣旨之后,将圣旨郑重地交给了陆炳。
又在后者满脸诧异的目光中,将装着紫符的锦囊也递了过去。
朱厚熜看着陆炳额头上方,青紫色气运中的一缕黑气逐渐消散,满意的笑道:“此符贴身安放,遇到不测之时,且大喊一声。”
“圣喻敕令!”
陆炳狠狠地点了点头,“主上且放心,臣一定照做。”
“嗯”朱厚熜挥了挥手,陆炳会意缓缓退出乾清宫外,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疾行而去。
而正从文渊阁朝乾清宫赶来的麦福,却是一脸的神色不愉。
平日总带笑脸的麦公公,此刻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得下水,众人也都沉默不敢触其眉头。
轻轻的掂了掂自己手上的奏书,又看到不远处的紫宸台,麦福将脸色一换。
他所怒不为别事,就是这手上的奏书!
这些都是在明里暗里“劝谏”皇帝不能更易礼法!
麦福却觉得一阵好笑,提奉之时他们恨不得提剑将祖制砍去,眼下涉及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却一个个惺惺作态。
又想到西苑皇帝命人打造的几样器具,麦福的心中又不免有些担忧。
清丈田亩,这是真正能杀人的东西!
君不见昔日刘谨权势滔天,满朝十之八九皆跪伏其脚下,但就是他动了这田亩,就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麦福摇了摇头,他不是刘瑾,朱厚熜也绝非武宗。
毕竟,他家的皇帝可是真有通仙的本领!
“主上,这是近几日各地上传的奏疏”麦福轻轻将奏折放到桌上,随即退到一旁。
“哦”朱厚熜翻开一本看了起来,一边阅览一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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