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庐煮酒
“麦大伴,这每日产生的露水,命人将其收集。”
“这”麦福脸上闪过些许迟疑。
他问道:“主上有所不知,我等一旦靠及此台三寸之处,周身却仿若针扎一般,随即又换为烈火灼烧,臣也无甚办法。”
麦福一脸的无奈,目光却不经意地瞥了朱厚熜一眼。
朱厚熜含笑道:“每日来取此水时,将朕的金击子拿上”
他将右手的道袍一拢,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弹了三下碗壁。
“咚咚咚”
却有金声玉振之音回荡。
麦福的眼睛睁得很圆,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十多年来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麦福的神情不觉更加谦卑。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只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在向自己缓缓展开。
此时他回想起朝野内外的流言,心中不免发笑。
他兀自感慨道:“众人皆醉,唯本公公独醒!”
想到此刻还在亭外守护的黄锦和陆炳,他的脸上又露出了自得的神情。
“如此敲击三下,这水就会自动浮出。”
末了,他又特意叮嘱了一句:“月露用玉瓶,日露用瓷瓶,至于泛蓝的运露,需用太庙内盛装清水的金瓶,泛紫的灵露则用紫檀木瓶!”
“谨遵上谕!”
陶碗所在是万岁山气运最高之处,其本身也颇为不凡。
在朱厚熜唤醒国运金龙之后,更是拥有了超凡之力。
非有帝运者不能接近,否则轻则伤身,重则丧命。
他在摇光亭内待了一会,走出亭外又只觉天光正好。
于是便乘兴游览万岁山,走着走着不觉来到几株槐树前。
看着最西侧长满树瘤的歪脖子槐树,朱厚熜突感一阵恶意。
他摧动神思之力定睛一看,只见这树上方的气运远远与琼岛相连,树身竟然隐约有龙气闪烁。
他遍察之后更觉悚然一惊,这满树的哪里是什么疤瘤,分明就是恶煞之气。
仿若悬着的颗颗人头,面目狰狞择人而噬,槐树的树身也是被他们压弯了。
朱厚熜眼含金光,轻呼一声:“镇!”
一阵无来由的狂风,从槐树向四周猛吹。
朱厚熜的道袍被鼓荡,远处的陆炳看来,却是头戴玉冠的少年正欲乘风而去。
风声渐息,朱厚熜面无表情指着槐树喝道:“挖了此树!新建一座大玄光殿,供奉真武!”
钦天监内一个斜塔在软塌上的老头,正悠然自得地哼着小曲。
他又起身抓了一把鸟食,逗了逗窗边的黄鹂鸟,目光不经意看向四周,察觉无人之后就来到西侧的小殿内。
净手焚香完毕之后,他如往常一般,从最左侧的书架上,拿出了一本《历书》。
正欲细细观看,却不由张大了嘴巴,又猛地用手揉了揉眼睛。
“不应该呀!不应该呀!”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手中书籍上无来由的一团黑糊糊。
杨青山翻来覆去将手上的书看了一个遍,又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书面的封皮,那里有几个字迹遒劲的大字——《推背图》
就在他翻看之余,那书上有一页彻底被涂黑,杨青山嘴角一抽,哑声喊道:“祖师爷!”
第57章 惟日和月
所谓大隐隐于朝,谁又能够想到《推背图》的传人,竟然就是当朝钦天监的监正。
杨青山此刻怔怔出神,看着手上被涂黑的《推背图》陷入了沉思。
《推背图》是一本关于预言的书,其中很多卦象都已经应验,而如今被涂黑的这一页。
正是第三十二象!
杨青山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道:“马跳北阙,犬嗷西方。八九数尽,日月无光。”
长年参悟此书,这书上每一字每一句都已经刻在了杨青山的脑海里。
但现在他却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双眼一睁惊出一身冷汗。
“日月无光!”他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快速将书往前翻,目光定定的看在第二十九象上。
只见那一页上有一棵大树挺拔而立,树冠两侧有日月高悬,上方无来由地挂了一把曲尺。
他哑声道:“惟日和月,下民之极,应运而兴,其色日赤”
他缓缓合上手中的书籍,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这二十九象应了洪武皇帝,以下民之身称尊御宇建立大明。”
“日月无光!”
“日月无光!”
“日月无光!”
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几句话,最终将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书桌上。
“这岂不是说大明覆灭了!”杨青山话一出口,就赶忙下意识用嘴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眼神四下张望察觉无人注意之后,那颗悸动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杨青山实在参不透余下的几句谶言,想不通如日中天的大明会因何覆灭。
他瞥向地上的《推背图》,眉头也开始变得舒展。
“反正这一页也被涂黑了,多想也是无用。”
“按照祖师的说法,这推背图一字也不能改动,为何这一页被尽数涂黑,真是奇哉怪也!”
他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但走着走着他的眼里就闪过一丝精光。
“命,变了!”
“啊哈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一时竟跌坐在地。
外头有人听到动静,急匆匆朝着他的房间而来。
杨青山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清泪,脸上的笑容带着释然与满足。
既然《推背图》改了,一个王朝的命运变了,那么他们这一脉的命运也该变了!
“杨监正,可有恙否?”房门外头传来一阵低语。
杨青山咳了两声,笑道:“老头子一时不胜酒力,无妨无妨!”
他连忙从地上起身,将《推背图》捡起随手向后一扔,就准确无误地卡在了原先书架的位置上。
“哐当”
大门被打开杨青山一只手搭在门上,笑眯眯地看着门口的副监正高盛言。
杨青山一时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只见对方面色红润,额头隐隐有金黄之气,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杨监正,您这是?”高盛言笑了笑打趣道:“莫非在我脸上看出花了?”
“高监正最近有喜事临门?这气象可是一片大好啊!”
杨青山轻轻抚了抚白色的胡须,含笑点头应道。
“哈哈哈”高盛言伸出手比了一个大拇指,赞叹道:“杨监正相面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我那不争气的犬子,得上司看重又向前走了一步!”
“恭喜恭喜”
两人又是一番寒暄,杨青山却望着高盛言头顶上方如乌云盖顶一般的气运,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一边将门关上,一边叹道:“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啊!”
他担忧地望向前方,心中则在感慨又不知有几多人头滚滚落地。
“咔”
大门紧闭,屋外阳光热烈,杜英花摇曳生姿,每一朵花蕾都拼尽全力地绽放自己,一阵清风吹过却只留下一地的花瓣。
……
朱厚熜今日穿了常服,是一件绘龙的紫袍。
将一条金、琥珀、犀牛角装饰的腰带系上,又穿好皮靴,最后翼善冠稳稳落在他的发髻上。
朱厚熜从容地离开了乾清宫的大门。
七月二十八,天宝司的第一批官员要被派往山东的日子。
阳光照耀的国子监内,所有的人都神色肃然。
众人整齐排列在中央的直道两侧,目光隐隐看向集贤门的方向,都在期盼着一个身影的出现。
齐元穿了一身青色的官服,在国子监一众先生之后,学子们靠前的地方。
他的心跳得很快,虽然已经见过一次皇帝,但他依旧有些紧张。
锦衣卫开道四周仪仗庄严,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朱厚熜缓步而来。
王阳明站在队伍的最前侧,他带头长身一揖:“臣等参见陛下!”
“臣等参见陛下!”
“臣等参见陛下!”
众人齐刷刷地弯腰,声音无比地整齐肃穆,朱厚熜迈过集贤门站在青石铺成的台阶上微微颔首。
“众卿免礼”朱厚熜朗声道。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看到前方英姿勃发的面孔,朱厚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笑道:“在场诸位是从千万人中选拔出来的,皆是我大明栋梁之材!”
朱厚熜走下台阶,看着热切的目光笑了笑。
“尔等考试之题就是朕所作!”他一振袍袖言道:“天子门生,所言不虚!”
听到这话的诸多学子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喜上眉梢发自内心地行了揖礼。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读书是天下人真真切切改变命运的一条道路。
在文化普及率极低的古代,能成为秀才也是万中无一,考上举人更是光宗耀祖!
而能进得了殿试,以天子门生自居者,更是万人称颂,能够福泽乡邻。
算学考试比不上科举,齐元对能够做官就认为是上天的恩赐,更何谈被皇帝认可
在骨子里他依旧感到有些自卑,特别是面对那些,从科举的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人。
此刻闻听朱厚熜所言,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惊喜。
皇帝,当今天下的拥有者认可了他的努力。
他做的是皇帝出的卷子!
他鼓起勇气将头微微向上抬了一些,目光恰好和朱厚熜的眼睛错过。
朱厚熜温和地看向每一个人,此时无声无语但胜过千言万语。
第58章 押运银两
皇帝仪仗驾临,国子监自然全员都出来等候迎接。
除开在此接受培训的天宝司官员,还有国子监原来的学生。
他们单独站在队伍的右侧,楚言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皇帝。
在朱厚熜露面的那一刹那,他失神了片刻,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神情无比严肃地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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