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庐煮酒
看到地上的《三国志》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忙不迭地捡起翻看了起来。
果然,书页中有几页明显被夹了起来,甚至还特意用朱笔勾画了。
王瓒看着入神,最后将书恭敬地放在桌案上,对着窗外喟然长叹:“我以为摆了所有人一手,甚至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事实我过于高看自己,又太过轻视他人,终究圣心难测!”
窗外有清风,不经意地翻开了书上被折过的一页,所写的正是刘备临终托孤诸葛亮!
王瓒神色坚定,他做好了决定,朝堂上他已无立足之地,可他还有一条路可走。
做皇帝的孤臣,成为当今圣上手中的一把刀!
江南官场盘根错节,贩盐涉及的利益连阎王都会忍不住伸手,可想而知江南巡盐御史是怎样的一个差事。
王瓒却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此刻的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直面内阁与皇帝的自己。
皇帝的意思他懂,让他插进江南官绅的心脏,搅一个天翻地覆,即使血流成河也不在乎。
想到此处,他一下子奔出房门,在院落中对着天空哈哈大笑,笑得撕心裂肺。
最后竟一下子脱力摔在地上,他也干脆直接整个人躺在院子里,眼睛直直地看着天上的云,眼眶中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朱厚熜随手用朱笔批答了六部的奏章,又伸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神思转念间,他开始感叹皇帝工作的繁重。
也难怪古代的皇帝都那么短命,毕竟这工作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高强度,高消耗,高危险,实打实的三高工作。
如果要做一个好帝王那就更加不简单,熬夜是日常,勤勉是基本功,不宵衣旰食,不枕戈以待,怎么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朱厚熜笑了笑,口中喃喃自语:“尽职而不累,尽兴而不废!”
陆炳却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从早上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朱厚熜已经批改了五百份奏本,甚至还抽空接见了几个朝臣,这实在……
“陆炳,辽东的锦衣卫安排好了吗?”
还在神游天外的陆炳,一下子打了个哆嗦,正色道:“根据主上的安排,三千六百人的锦衣卫,已经潜伏入辽东,另外杨潭周围也派了人保护,外人绝无可乘之机。”
朱厚熜点点头,朝堂上的事绝对不能简简单单非黑即白,也不能单纯地为恶为善进行判断。
杨潭是江南官绅明面上的代表人没错,可他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华夷论拥护者。
他曾经数次批驳袒护女真三部的官员,甚至直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也因此,他成为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朱厚熜秉持罪不至死皆可用的观点,将他流放到努尔干都司,还特意将他的两个学生调任努尔干都司的都指挥同知。
想来这老头也继续能为大明事业发光发热,甚至说不定有出人意料的功效。
朱厚熜唤来麦福,将书案上的奏折都移开,又打开放在书案一侧的《皇明祖训》。
老朱真的是一个猛人,放在古往今来的帝皇当中,也排得上前列。
可惜时代限制了他,有些想法已经不再适合当世,甚至与朱厚熜所知道的世界大势背道而驰。
显然,朱厚熜想要振兴大明,这《皇明祖训》是必须要动的,可不能由他皇帝来动,如果他动那就是不孝,就是违背祖制!
朱厚熜翻看了一下《皇明祖训》,既然他不好动,那就让别人当这个推手。
不情不愿的可不行,最好是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他玩味一笑,指了指手中的书:“从提升官员俸禄开始,这把火也该烧起来了!”
一旁的陆炳紧皱眉头,心中有千万个疑惑,可也不好开口。
他看了一眼麦福,一张老脸堆着笑,老神在在的,又转过身看了一眼黄锦,青年面若冰霜,若有所思。
第20章 离开京城
桃花巷深处的老宅里,白衣人神色平静坐在上方,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几个官员,自顾自抿了一口茶。
身姿曼妙的侍女,精心摆弄着房屋里的龙涎香,丝丝缕缕的烟气,从黄色的宣德炉中升腾。
淡蓝色衣服,须发皆白的老头忍不住,言道:“杨潭大人被陛下贬斥,流放努尔干都司,难料下一个会拿我们开刀!”
黑衣中年人悄悄瞥了一眼上方的白衣人,见他依旧神色如常,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随即开口道:“诸位且宽心,京城的手还伸不到江南,到了江南,即使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闻听此言,在座的诸位都是哈哈大笑,一时间心中的忧虑尽数消除。
“诸位!不可放松警惕,宁王之事就在眼前,南京可还有着另一个六部呢。”
白衣人不徐不疾地开口,慢慢将茶杯放在桌上,扫视了一圈下方的几人。
江南官场盘根错节,商人士绅,因为利益权利,互相勾连,形成了庞大的势力集团。如今这座宅院里的,都是江南的代表人物,摆在明面上的话事人。
黑衣人眉头一皱,南京六部也能掌管军事,宁王叛乱能够快速平定,其中一部分的原因也就在此。
整个南京朝堂的意志,在内守备司,而内守备司全在镇守中官一人,皇帝虽然撤回大部分的镇守中官,却将南京暂时留了下来。
考虑到边疆稳固,九边的镇守中官也尚未裁撤。
明朝设立两京制,南京虽然大部分时候被人视为养老之所,可细细追究起来,它具有着超然于其他各省的地位。
真到了必要时刻,皇帝可以遥控指挥,整个南京的朝堂行动起来,那就远远不是一个官绅集团能够抵抗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里悚然一惊,连忙朝着上首的白衣人问道:“白公,如今的局面我等该如何行事?”
白衣人笑了一声,语气果断的言道:“按兵不动!”
他解释道:“当今陛下绝非易与之人,如今虽然支持内阁,但绝不会容忍权力被分散,我等只需要静待良机,以谋大计。”
众人齐声开口:“善”
宣德炉中燃烧的烟气,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一团龙涎香刚好被燃尽。
随即几人都朝着上方的白衣人躬身一礼,又各自被奴婢领着离开了宅院。
众人离开后不久,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小院中突然翻进一个身材魁梧的精壮汉子。
他先是四下打量一番,又闭上眼睛,催动内力,靠着听觉描绘出此时宅院中的景象,探查一切无误后,才走了进去。
上方的白衣人看到壮汉进来,一下子腾地起身,手肘和壮汉的手肘击在一起,两人都哈哈一笑。
“白大人,建州那边很满意你的诚意,杨潭老匹夫已经被皇帝小儿贬谪。”
壮汉的语气含混不清,偶尔的几个字也被吞音进去,带着一种浓浓的粗犷风格。
白衣人语气略带谄媚,对着壮汉说道:“为了我族大业,万死不辞,希望哈尼大人在首领面前多多美言。”
他转过身,对着旁边的婢女眼神示意,对方随即退到后院,带上了一大堆银票。
壮汉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故作矜持地推辞,最终还是禁受不住对方的好意,一把将银票揣在兜里。
“白大人放心,下一批药材已经在运来的路上,想必一个月后就能到达京城。”
他又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张兽皮,递给了白衣人,转身就翻墙而去。
白人出神的望了一眼窗外的桃花,才缓缓展开手中的兽皮,看完之后就将兽皮丢在地上,眼神中满是狠辣。
他喃喃自语:“胃口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还想把毛纪给拉下马?不过也正合我意,刚好试试辽东这把刀锋不锋利。”
他淡漠地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女,对方心领神会,往地上砸了一个黑球,浓烟过后就变成了扶桑忍者打扮。
一个闪身翻出墙院,径直朝着刚才的壮汉追去。
白衣人坐在椅子上,一声冷笑,神情变化莫名。
京城外,杨潭最后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一时间竟不免老泪纵横,心中感慨万千。
又想想平日里,自己受众人簇拥,此时落难流放,却无一人送别。
偌大的大明朝廷,自己多少的知己好友,门生故吏,可就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他瞧了一眼头发花白的老管家,弯下腰从城门的脚下捧起一把土,用小布包好,珍而重之地塞到胸前。
“走吧,此番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
杨潭转身离去,刚过护城河,却发现杨廷和的儿子杨慎在那里等他。
他一时间大为诧异,想不通老对头的儿子为什么会在这?
杨慎朝着杨潭行了一个晚辈礼,递过来一截柳枝。
他言道:“父亲知晓今日大人离开京城,他本人公务繁重,特意派我来送别,截此杨柳一枝,聊表故人寸心!”
说完又深深一揖,转身离去,杨潭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来送自己的,竟然会是杨廷和,那个他斗了一辈子的敌人。
他对着天空长叹一声:“终究我不如杨廷和远矣!”
他瞧了一眼手上的杨柳枝,摘下一片叶子,含在嘴里,苦涩,青嫩,就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五味杂陈。
杨潭都有人送别同行,王瓒除了身边的锦衣卫,就真真正正只是孤身一人,站在岸边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登上前往江南客船的那一刻,王瓒回望了一眼高大的紫禁城,他发誓,他会回到这个地方!
握紧了手中朱厚熜赠予的令牌,他毅然决然地走进船舱。
船夫一声吆喝“开——船”
庞然大物一般的客船,携带着满满的货物,开始驶向江南,谁也不知道这艘客船的到来,将会为江南带来什么。
麦福手里拿着拂尘,恭敬地站在朱厚熜身后。
朱厚熜站在奉天殿的玉阶上,凭栏远眺,只见万里江山!
他的手拂过汉白玉的石雕,石雕凹凸的触感和冰冷,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真实。
第21章 惊变前夜
朱厚熜斜倚汉白玉栏杆,笑着对一旁的麦福道:“昔年太宗将仁宗立为太子,原本想借立储堵住文臣们的口,好让他们尽心尽力为他谋划永乐新政,可惜……”
他看了一眼麦福,言道:“麦大伴,可知后来发生何事?”
麦福冥思苦想,一脸疑惑的样子,最后只能苦着脸说道:“主上,臣实在愚钝,不如陛下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
朱厚熜哈哈一笑,自顾自地解释。
“谁料想文臣尽是些不识趣的,在立储大典上公然脱衣,将太祖的祖训刻在身上,衣服上,希望太宗谨遵祖训,日日念诵,劝诫他停止下西洋,这可让杀伐果断的太宗都犯了难。”
随即他的声音一顿,神情淡漠地言道:“今日的朝臣比之太宗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力压服是无能狂怒之举。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按你的想法来,才是真正的智慧!”
说罢朱厚熜一甩龙袍,径直朝着奉天殿走去。
麦福慢了一个步子,紧紧跟在朱厚熜身后。
远处巡视的陆炳,也慢慢朝着朱厚熜靠近。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陆炳虽然离朱厚熜有五六米的距离,但以他的能力绝对有把握在一息内冲到朱厚熜身前。
奉天殿内,朱厚璁仔细地查看了之前安置的周天仪、布置好的输水管道、导雷线路。
不得不说,古代工匠的技艺确实有独到之处,朱厚熜仅仅只是提供了一个想法,他们就将其变为了现实。
淡紫色的铜链,从奉天殿的四个方向蜿蜒而上,仿若蛟龙一般气势凛凛。
匠人巧妙地安排,非但没有使铜链破坏大殿原本的样貌,反而让二者相得益彰,让原本庄严肃穆的大殿,多了一份威严。
铜链的末端贯入大殿底部,最后连接到周天仪四只玄武兽的蛇尾上。
瓷管被刷成和柱子一样的颜色,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大殿四周。
朱厚熜看着眼前的布置,满意地点了点头。
启灵仪式,就定在他登基之后,届时就可展现这件神器的威力!
他侧过身问一旁的麦福道:“内阁确定好朕登基的章程了吗?”
麦福道:“主上登基的日子定在五月十六,相应的仪轨都仿照武宗皇帝,内阁并没有大作改动。”
朱厚熜点点头,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五月十六日之前确立政统上的地位,他可不想来一次君臣对骂,自己喊谁叫爹,还要别人说三道四。
“对了,张璁的近况如何?”
朱厚熜看向远处的陆炳,面容英伟的少年快步走了过来,以他的耳力,朱厚熜的问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过来先朝朱厚熜行了一个礼,言道:“张璁来京之后,未曾拜访任何一个官员,反而到京城各大集市逛了一遍。今早他去了东区的馄饨摊,点了一碗小葱羊肉馄饨,中午又去吃了肉夹馍……”
陆炳一脸的腹诽,他实在无法想象,张璁一碗羊肉馄饨能吃整整一个上午,堂堂的观政学士,竟然见人就问好,三句话不离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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