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535章

作者:高月

“我们出租房源也要以此为准,另外,今天上午的决议可以进行微调,底层的房租不能涨,包括各瓦子的小店铺,中上等的房租则内政堂协商决定,原则上每年不准超过一成的涨租。”

“卑职明白了,田宅署会做出方案让殿下批准。”

陈庆喝了口茶,又问道:“卖了那么多土地,钱怎么用呢?”

周宽请陈庆来喝茶,就是为了引出陈庆的这个问题啊!他立刻说出了憋在心中的话,有点收不住了。

“一部分用来造房子出租,大部分用作军俸了,殿下收录岳家军后,西军总人数突破四十万了,战争期间,俸禄翻倍,每个月就要两百万贯军俸,三个月的战争,光军俸就耗费了六百万贯,还有粮食、肉食、器械、兵甲,还要征用百姓劳力的支出,还有上万军匠的俸禄开支等等,林林总总耗费了一百五十万贯。

殿下把十五万民团士兵集结到京兆训练,管吃管住,每人每月一贯钱补助,一个月就要二十万贯钱。

刘琼军队用三万头骡驴去邓州,发挥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但我们就支付了十万贯的租赁骡驴钱,最后骡驴死了两千多头,也是我们赔了近三万贯钱,两万将士阵亡,双倍抚恤就要一百二十万贯,一场三个月的中原之战,寺库支出了近一千万贯。

殿下,这就是战争,打的就是钱,所以朝廷派二十万大军北伐,我们都当笑话看,朝廷那个财力,怎么支撑得起,殿下在扬州烧了一把火,给了他们一个撤军的台阶。”

陈庆眉头一皱道:“但和赵参事之前核算,每年的收入和支出缺口在两百万贯左右吧!我们财政有这么大的压力吗?还需要临时卖地来支撑军俸?”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妥协

“殿下,我们的主要财政收入是盐税,百姓都是秋冬季节用盐量大,尤其是冬天,盐税也是秋冬季节收入高,现在是夏天,盐税和酒税收入最少的时候,寺库的铜钱枯竭,最后放出二十万两白银,从各个柜坊兑换了百万贯铜钱,才解决了燃眉之急。”

陈庆端起茶盏笑道:“你费尽口舌,给我上了一个中午的课,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就明说吧!”

周宽沉默片刻道:“殿下这次从中原捞回来四千五百万贯的战争收益,不能全部进府库,希望殿下分一半给寺库。”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陈庆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周宽道:“说了半天,还是在问我要钱,老周啊!帐可不能这样算,府库只承担战争部分的开支,正常的军队开支是寺库负担,难道不打仗,你们就不支付军俸了?一开口就要走一半的战争收益,太黑心了,破坏规矩哦!你们卖土地,府库可是一文钱都拿不到。”

寺库和府库的本质就是君权和相权的利益分割,税收、卖土地的钱都属于寺库,寺库负担非战争的军俸开支。

战争收益和官商收益归属于府库,战争的特别支出和大型项目支持由府库负担。

周宽叹口气道:“四十万军队的军俸和各种军队开支太沉重了,每年就要一千五百贯,现在又增加了河南路这个巨大的财政包袱,我们算了一下,每年的财政缺口在四百万贯,如果殿下肯把这次战争红利分给寺库一半,那么就能弥补五年的财政缺口,我们也不用拼命铸造银钱来弥补亏空。”

“现在一年能铸造多少枚银钱?”

“我们一年能铸造百万枚银钱,还有三十万贯新铜钱,银子主要用于支付俸禄。”

一枚银钱价值五百文钱左右,一百万枚银钱相当于五十万贯铜钱,加上三十万贯新铸铜钱,一年新铸造八十万贯钱,确实不够弥补四百万贯的财政缺口。

陈庆想了想道:“先按照规矩来,这次一千万贯的战争支出,府库负担七成,其次,盐价调增到每斤百文,除了河南路外,其他各地的常平店取消粗盐供应,第三,我会责令内卫加大打击私盐和私酒力度,这样一来,盐税收入会大大增加,如果寺库还有困难,再和我们商量。”

周宽也知道,陈庆不愿轻易破坏规矩,这也是在最大的程度上让步了,他点点头笑道:“时间太久了,我们回去吧!”

……

周宽回到官房,蒋彦先和赵开连忙赶来,问道:“怎么样,说服殿下了吗?”

周宽叹息一声道:“土地出售他让步了,他不再过问,他只要求保障底层百姓的房租不涨,小店铺房租不涨,其余中上等房宅和店铺可以适当上调,但每年涨幅不能超过一成。”

赵开点点头,“这比较合理,一刀切确实不妥,那这次四千五百万贯的战争收益呢?不能全部进府库吧!”

周宽苦笑着摇摇头,“别想得太好,他那么坚持原则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步?他只答应负担七百万贯的战争支出,然后替我们想招怎么增加财政收入,最后含糊说一句,财政实在有困难,可以找他。”

“才七百万贯!”

赵开大失所望,“至少要九百万贯,今年的收支才能平衡,还是有两百万贯缺口。”

蒋彦先问道:“殿下想了什么招?”

“他说盐价可以涨到每斤百文,然后会取消除河南路以外各地常平店的粗盐供应,再一个就是严厉打击私盐和私酒。”

赵开对这个方案比较满意,他笑道:“我就是说,盐税是最公平的,每个人都要交,没有例外,所以也最温和,平摊得很均匀,所以一般人家感受不到盐税的压力,就算百文一斤,比起朝廷的盐价也低一倍。”

蒋彦先沉吟一下道:“如果涨到一百文,加上对私盐的限制,估计今年的财税收支能平衡了。”

赵开点点头,“差不多,从明年开始,军队的粮食和肉食能够通过军屯自己解决,又可以省下百万贯的军费,我估计最后的缺口就在百万贯左右,我们就轻松多了。”

……

陈庆也回到了自己官房,他关上门,躺在宽椅上闭目沉思,他也感觉自己这两天太急躁了,缺乏定力,这次房租事件处理并不理想,生气归生气,却不能一刀切,像那些高端酒楼,赚得盆满钵满,房租却很低,这就对官府不公平。

还有就是地价,自己没有详细调查,一叶遮目,把它想得太严重,事实上,亩价过万只是极少数,有郊外和贫民区拖着,亩价涨不上天。

“殿下,内卫统制王浩求见!”

自己正要见他呢!陈庆连忙道:“让他进来!”

王浩匆匆走进来,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卑职参见殿下!”

“将军请起!”

王浩起身,把一份报告呈给陈庆,“这是最近两个月金国探子的情况,我们一直监视对方。”

“监视这么久,对方一次都没有发现过?”

“我们不是从前的跟踪监视了,而是固定监视,没有被发现。”

“吕纬还和他们往来吗?”

“往来不多,但好像这几天吕司马和他们见了几次,闹得很不愉快。”

“为什么?”

“对方好像还想再要一枚铁火雷。”

陈庆笑了起来,对方研究铁火雷显然走入歧途了。

“今天你来得正好,有件重要之事交给你们内卫,是打击私盐和私酿酒,去年你们也打击私盐,收获不理想,今年还要加大力度。”

王浩躬身道:“私盐贩子非常狡猾,他们买通了地方官府,只要我们一出现,私盐就销声匿迹,尤其是荆湖南路,私盐贩子伪装得非常好,很可能就是一个乐善好施的长者,目前巴蜀的私盐贩子因为造反的缘故,都被我们打掉了,杀了一大批,麻烦就是荆湖两路,基本上都是私盐的天下。”

“有这么严重?”

“启禀殿下,卑职其实一直在关注私盐的情况,卑职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这里面水很深。”

“水很深?”

陈庆淡淡笑道:“你给我说说看,怎么一个深法?”

“卑职就说荆湖南路吧!这里本身不产盐,私盐从两条路过来,一条是荆湖北路,一条是江南西路,江南西路这条线被几名大盐枭控制,最有名是鄱阳湖水贼张泰,此人最早是个鱼商,后来开始卖私盐,但朝廷查得很严,他就用重盐腌鱼,利用鱼来运私盐,卖了十几年的重盐鱼,终于被朝廷发现,他逃进鄱阳湖当了水贼。

但他不打劫商船,依旧贩卖私盐,用水贼押运,沿途哨卡不敢阻拦,现在他的私盐占据了荆湖南路私盐的四成,其他几个盐枭占据一成。”

“继续说!”

“还有一条路就是从荆湖北路运来,但荆湖北路也不产盐,实际上是从江淮运来的私盐,这一条路水就深了。”

“水深到什么程度?”陈庆淡淡问道。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炒房

王浩叹口气,“有传言说,江淮的私盐是被张俊控制,是张俊的军队在贩卖私盐,筹措军费,据说天子默许了。”

“所以张俊的私盐不仅占领了江淮,还占领了荆湖北路,然后触角又延伸到荆湖南路?”

王浩点点头,“正是,沿江的几个州,都是卖他们的盐,虽然地盘不大,但人口密集,所以他们一下子占据了四成的盐份额,到最后,官盐只有一成的份子,也是因为四川路查得严,他们进不来,否则四川路也会沦陷。”

陈庆现在才知道财政缺口为何这么大?原本计划中用来弥补缺口的荆湖南路盐税方案根本实施不下去,张俊这混蛋,手伸过界了。

“他们的盐价是多少?”陈庆又问道。

“回禀殿下,每斤五十文左右。”

每斤才五十文,自己的七十文的盐当然不好卖,自己还准备涨价到百文呢!

陈庆随即道:“先从荆湖南路开始,首先打击盐枭张泰,然后是江淮盐!”

“殿下,卑职想让种桓来负责,可以吗?”

“你觉得他行吗?”陈庆笑问道。

王浩点点头,陈庆随即笑道:“你自己决定,我拨一千名精锐斥候和三十艘千石战船给你,剩下人手你自己派,年底之前必须夺回荆湖南路的盐份额!”

“卑职遵命!”

王浩行一礼,匆匆走了。

事情还真多啊!陈庆捏了捏太阳穴,伸手拉了一下铃铛绳子。

片刻,一名当值随从出现在门口,“请殿下吩咐!”

“去一趟军部,把吕纬给我找来!”

很快,吕纬匆匆赶来,他本来上午来过一次,但雍王出去了,不在官房内,他只好等明天,没想到雍王主动找他了。

“卑职参见殿下!”

陈庆点点头,“刚才王浩说到了你的事情,对方又想要铁火雷了?”

“正是!这次他们出三万贯,想再买一枚铁火雷。”

“你怎么回答他?”

“卑职自然是一口回绝,我说现在铁火雷数量非常稀少,因为缺火药,小型铁火雷已经停产一年了,而且现在各军都不允许装备铁火雷,想使用铁火雷必须要雍王批准,由专门的火器营实施。”

“他们怎么回应呢?”陈庆又问道。

“他们刚开始很沮丧,就不再提及此事,但前天他们又找到我,让我论如何帮他们搞一枚,价格好商量。”

“我说我再打听一下,有消息会通知他们。”

“是不是他们向完颜昌请示了?”

“应该是,相隔了七八天,完颜昌很可能将他们训斥一顿。”

陈庆负手在官房内来回踱步,低头沉思不语,关键是不知道金国的铁火雷试验到什么程度了,有时候假的试验多了,对方也会发现端倪,自己必须要采取非常手段,阻击对方的火器试验。

想到这,陈庆对吕纬道:“你让他们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再慢慢想办法,这次要价十万贯。”

……

陈庆回了府,他来到自己久别的书房,很舒服地靠坐在椅子上,妻子吕绣端了一盏茶进来。

“今天夫君很忙吧!”

陈庆端起茶盏笑道:“今天忙了一天,为地价和房租之事与几名参事吵了一场,现在想想也很后悔,不该说那些狠话,显得很没有涵养。”

“他们不会怪你的,夫君刚回来,发现很多问题,肯定会急眼,其实我也知道房租涨得很厉害。”

“娘子怎么知道?”陈庆好奇地笑问道。

“看报纸呀!”

吕绣拾起桌上的报纸递给丈夫,“里面夹着一张广告,夫君看看就知道了。”

陈庆从报纸里找到了广告纸,这个办法还是自己教《京报》的,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豆腐块广告,分为餐饮、田宅以及其他三大类,最多是餐饮广告,占据了一半,其次就是田宅广告,房宅店铺的出售出租以及土地出售,其他类也有各种各样的广告,还有告示、声明等等,甚至还有一则离婚声明。

一张广告纸,就是一个大千世界。

陈庆的目光落在田宅广告上,“旺铺出租,修仁坊修仁道老槐树旁,一问便知。”

陈庆忽然想到,应该给每座房宅编一个门牌号码,否则真还不好找。

“两亩大院出售,两千五百贯,仁寿坊赵状元巷刘宅。”

陈庆对这一则广告很感兴趣,仁寿坊的地段不错,紧靠西城大瓦子,算是中等偏上一点的地段,只要两千五百贯,讲讲价两千二三能拿到,亩价也就一千贯出头,这样看起来,地价也不算贵啊!

吕绣笑道:“夫君是不是觉得赵状元巷这家两亩院不贵?”

“对!仁寿坊是很不错的地段,每亩才一千贯出头,是不贵啊!难道有什么原因吗?”

吕绣摇摇头道:“这座院子已经刊登好几次了,最初是八千贯,后来降到五千贯,现在又打对折,我师父也觉得很便宜,特地跑去看了,结果她回来说,那是座凶宅,连续三任主人都死在房内,第一任在寝房被入室盗贼所杀,第二任失足落井淹死,第三任生意被骗上吊自缢,院子就是第三任主人的儿子在卖。”

“难怪这么便宜,那仁寿坊的正常价格是多少?”

吕绣清一清喉咙笑道:“仁寿坊的房子价格要看面积,要看房子新旧,比如都算七成新吧!一亩以下大概亩价两千贯钱,两间半屋带小院占地三分地那种最便宜,三四百贯钱就能买到。

一旦到了五分地,可以修六间屋那就要一千贯了,一亩以上包括三亩,亩价五千贯,三亩以上亩价八千贯,那就是宅子了,宅子最贵,京兆五亩以上的宅子很少能买到。”

“啊!”

陈庆惊叹道:“想不到娘子也是房宅行家啊!”

“那是!”

吕绣得意洋洋道:“我们每天都在研究,不成行家都难,不光是我,你那几个女人也一样,真正的行家是我师父,她已经买下五套院子,新南城那边还有一块三亩的旺铺土地,她说贫民区房子不能买,没有赚头,买城外官道旁的三亩小宅,明年就要翻倍,她手中握有三座东城外的小宅,其中一座是五亩宅。”

陈庆有点无语了,李清照居然成了炒房客。

半晌,陈庆道:“你师父哪来这么多钱?”

“卖房赚的呗!我们来京兆后开了两家易安茶馆,我和师父一人一半份子,后来我把东大街的茶馆份子全部让给她了,去年把她茶馆卖了,三亩地卖了三万贯,她就用这三万贯为本钱,全部投入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