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次日一早,五万青壮民夫加入了蔡河拓宽的工程,与此同时,还有五千妇女参加了后勤,主要是做饭送饭,汴梁县目前有三十万人,能出五万青壮男子已经不容易了,还要维持店铺酒楼的最低人手,另外还有约两万妇女受雇于军队的工坊,江溪衣服,缝制鞋袜军衣等等。
妇女的工钱稍微低一些,一天三十文,毕竟不是体力活,挑担挖土的民夫,每天包吃包住,能挣五十文钱,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铜钱,这在汴梁已经不错,工期预计五个月,也就是说,每人能挣到七千五百文钱,扣去休息时间,到手七贯钱没有问题。
七贯钱对于大部分汴梁家庭来说都是很大一笔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就算不用,存起来也能应急。
当然,光有钱而没有物质,汴梁的物价必然会大涨,陈庆又下令在汴梁囤积一批粮食、食盐、布匹、茶饼、蜂窝煤,敞开以平价供应,开门七件事,平价供应四件,还多了一件衣食住行中的布。
工地上,一队队民夫挑着沉甸甸的泥土担子从陈庆面前走过,河里,数百名汉子正在密集的打桩,建造一道木栅墙,然后填满了大量泥袋,蔡河随之断流,河水当然不会溢出,而是直接从汴水流入黄河。
汴梁河段大约有三十五里,疏浚淤泥,拓宽河道,工程量相当大,没有机械化作业的宋朝,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工。
下面是陈留县段,大概二十五里左右,三万民工也差不多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
这时,河道主管张元朗被领来见陈庆,张元朗年约五十岁,身材中等,看起来壮实,或许常年在野外做事的缘故,皮肤晒得黝黑,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他已经被陈庆封为河南道水务都监,这次拓宽蔡河,就是由他全权负责,当然不光是他一人,他手下官员有二十几人,还有数百名士兵协助,民夫则由各州县负责。
“卑职参见殿下!”
陈庆见他的大帐就在不远处,便笑道:“我们去帐里说话!”
营帐占地有半亩,半敞开着,里面放着十几张桌子,几名官员们正争执着什么?
官员们争论得很投入,以至于陈庆进来,他们都没有意识到。
陈庆没有打扰他们,他走到最里面坐下,翻看桌上一幅地图,竟然是蔡河疏浚方案地图,陈庆很惊讶,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制作的图纸?”
“这是卑职七年前制作的,当时的伪齐相国张孝纯找到卑职,给我三百贯钱,托我绘制疏浚蔡河并拓宽的方案,伪齐也准备考虑用蔡河和颍水替代断流的汴河,虽然是伪齐国所托,但这个方案却利国利民,卑职就欣然接受了,带着十几名徒弟用整整一年时间,制作出了蔡河疏浚拓宽方案,绘制了一百多份图纸,写了数十万字的工程细节说明,结果张孝纯很遗憾告诉我,伪齐国无力负担这么大的工程,放弃了,这套图纸和文字说明卑职一直保留到今天,没想到今天发挥了作用。”
“现在都是按照图纸来施工的吗?”
“正是!比如像打木排桩,一般都只打单排,但这里打单排肯定不行,汴梁地势稍高,蓄积的河水向下有泄洪的压力,木桩打浅了或者打少了,都会有溃堤的危险,所以我要求打三排桩,桩深至少要一丈。”
陈庆点点头又道:“如果从洛阳运输物资到徐州,那就只能走洛水到黄河,再从黄河经过汴口进入汴水,再转蔡河南下,是这样吗?”
“殿下说得一点没错!”
“那洛水和汴口那边需要疏浚吗?”
张元朗摇摇头,“那边宣和年间疏浚过,是卑职负责的,走三千石的大船没问题。”
“说到三千石大船,我想到了黄河新道,张都监为什么认为黄河新道不利于航行?”
张元朗微微笑道:“殿下,一条河能否有航运价值,不在于河,而在于人,几百年的航运形成了大量的经验,所有航运人都知道这条河该怎么走安全,那么一条成熟的航道就出来了,百年后,黄河新道的水流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但一定会有很多货船在黄河新道中航行,这就是经验积累出来的航道。”
“我明白都监的意思了。”
张元朗又道:“建炎三年卑职就去看过黄河改道了,先后去看过七次,基本没有什么变化,看我看来,它和郑州段的黄河水流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都说船只难靠岸,其实不是水的问题,而是岸的问题,河两岸太平滑了,没有形成足够深的水湾,而码头就是需要这种水湾。”
陈庆点点头,这才是行家说得话,他又建议道:“等都监完成蔡河疏浚,再去天宝河看一看,那里是关中航运的肠梗阻啊!如果能把它疏通,京兆和洛阳、汴梁之间的联系就能大大加强了。”
张元朗欣然答应,“等这边结束了,卑职一定去!”
……
随着金兵退到山东路,北伐的朝廷军队狼狈撤回黄河以南,陈庆的中原战局也算正式结束,陈庆随即任命杨再兴为河南北路兵马使,率领五万大军坐镇汴梁,又命刘璀为河南东路兵马使,率五万大军坐镇归德府,同时任命郦琼为淮北兵马使,率三万军队坐镇淮河以北,以徐州为根基,驻防徐、宿、泗三州。
还有两万零散军队坐镇亳州、颍州、唐州和邓州,每州五千人,一名统制负责镇守。
蔡河的疏浚拓宽工程还在各地如火如荼进行,陈庆则率领八万大军浩浩荡荡返回京兆,他兵分两路,一路走黄河水路,由五百艘大船组成,需要运载大量的金银、绸缎、生铁、铜块以及其他物资,但铜钱、粮食和布匹都留在了汴梁。
张晓作为河南路安抚使也留在汴梁,陈庆虽然暂时没有设河南路尚书行台,但实际上,河南路安抚使司马就是尚书行台,只是名称不同罢了,都拥有同样的权力。
……
五天后,八万大军抵达了京兆,陈庆同意了内政堂举行凯旋仪式的建议,群臣和数万百姓出城迎接胜利之军的回来,陈庆随即在东城外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
在汴梁举行盛大入城式是为了表现收复汴梁的重大意义,而在京兆举行凯旋仪式则是对京兆臣民的交代,以及对两万将士的祭奠和告慰。
在城外宽阔的原野上,八万大军列队整齐,旌旗招展,刀枪闪亮,高台上,陈庆祭奠了阵亡的两万将士,随即下令八万大军入城。
城内数十万百姓夹道欢迎凯旋大军的归来,百姓们载歌载舞,热烈欢呼,一簇簇彩带抛向士兵。
相比汴梁百姓的贫穷瘦弱,京兆百姓就完全是另外一个的模样了,人人脸庞丰腴,肤色健康有光泽,几乎所有人都穿着颜色鲜亮的细麻或者丝绸。
但有一样汴梁和京兆百姓都完全相同,那就是每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呼,发自内心的激动。
随着夜幕降临,八万大军返回了灞上军营休息,陈庆则自己带着百余名亲兵返回了雍王府。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礼物
栖息大堂上,两个女儿一左一右依偎在父亲怀中,手中津津有味舔着父亲给她们带回来的棒棒糖,陈庆带回来了汴梁最有名的五凤楼麦芽糖,在陈庆离去的前一天重新开业,陈庆便给孩子们买回来一堆,事实上,他们的母亲也同样喜欢。
不过大家现在还顾不上吃,都在欣赏满桌的珍宝,长达两丈的大桌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按照惯例,每次出征,西军都要从缴获的珍宝中挑出最好的一批献给雍王,剩下的珠宝由陈庆赏给大将和百官。
陈庆府中也有规矩,一般都是王妃吕绣分给每人十件,但今天陈庆稍微改了一下规矩,他的妻妾每人可以挑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然后其他每人九件则由王妃分给大家,这样大家更加欢喜。
每个人都挑了一件,正喜滋滋的打量,陈庆笑问道:“娘子挑了什么?”
吕绣今天破天荒地没有挑选玉石,而是挑了一套瓷器,见丈夫问自己,她嫣然一笑道:“挑了一套极品茶具!”
陈庆顿时想起来了,有三套天青色官窑钧瓷,堪称极品中的极品,是徽宗皇帝的珍藏,从钱晃的府中搜出来,他专门点名要的,没想到妻子的目光这么敏锐,一下子发现了,陈庆也在桌上发现了另外两只盒子,居然没有被拿走。
陈庆又向赵巧云和赵璎珞望去,发现两人都很沉默,赵巧云手中拿的是一顶凤冠,赵璎珞手中是一副白玉手镯,都不是顶级珠宝,估计是她们母亲的旧物,两人都在睹物伤神。
阿樱和阿莲还是稍微俗了点,阿樱手中是一颗红枣大的极品祖母绿,镶嵌在帽徽上,阿莲手中也是一颗罕见的红宝石,大小如鸡卵,品质极高,陈庆心中暗赞两人目光不错,把桌上两颗最顶级的宝石拿到了。
“两个小家伙,你们也可以挑一件啊!”
陈庆对怀中两个正在吃糖女儿笑道:“雪儿,你不是最喜欢亮晶晶吗?”
“雪儿长大了,已经不喜欢亮晶晶了。”陈雪吃着糖含糊回答道。
“那你喜欢什么了?”
“喜欢漂亮的裙子!”
陈庆大笑,又问次女,“冰儿喜欢什么?”
“我喜欢吃糖!”
孩子们天真烂漫的回答让陈庆心中格外欢喜,他又问站在身边的长子陈冀,“冀儿拿了什么?”
陈冀把手中盒子递给父亲,“回禀爹爹,孩儿拿了一块李墨。”
李墨是墨中极品,是五代李廷珪父子制作的墨,在北宋就有‘黄金易得,李墨难求’的说法,宋徽宗就收藏了上百块李墨。
虽然李墨很珍贵,但比起天青色官窑钧瓷还是差了点,陈庆的书房里就收藏有五块李墨,但天青色官窑钧瓷却一件都没有。
“冀儿为什么选李墨?”陈庆笑问道。
陈冀恭恭敬敬道:“师父一直念念不忘他当年遗失在汴梁的一块李墨,我选这块墨就是补他的遗憾。”
陈冀的师父是陈庆的五个幕僚之首卢存逸,这五个幕僚实际上算不上幕僚,叫做顾问更合适一些,他们的专职都是学校的先生。
卢存逸是资历最长的幕僚,六十余岁,原本是汴梁的太学博士,关中陈仓县人,北宋灭亡后他返回家乡,随即又被陈庆聘为京兆太学博士,此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有名的关中大儒,桃李满天下,年初,他正式成为了陈庆长子陈冀的师父,每天上午来雍王府教他读书。
儿子的尊师之心让陈庆十分满意,他笑道:“你可以给自己再选一样。”
陈冀犹豫一下,又拿了一块温润白细的小玉珮,挂在腰间,躬身道:“谢谢爹爹!”
陈庆摸摸他的脑袋,着实喜欢这个知书懂礼的儿子。
……
入夜,陈庆和妻子一番恩爱后,终于平息下来,吕绣躺在丈夫怀中道:“夫君,我也想去汴梁,我想去看看老宅,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
陈庆欣然笑道:“下次我去汴梁巡视,就带你一起去。”
“说好了!”
陈庆点点头,“一言为定!”
陈庆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我找到你的族姊吕绮了。”
吕绣一下子坐起身,惊喜问道:“她怎么样?夫君怎么找到她的?”
“她嫁给了富弼的重孙,两口子过得比较清苦,他丈夫不得不卖曾祖的官窑瓷器度日,幸亏遇到了我。”
陈庆就把自己逛黑市遇到富弘卖瓷器之事说了一遍,吕绣感叹事情居然那么巧,“真是天意啊!幸亏他们遇到了夫君。”
陈庆笑道:“你族姊的性格很直率,也很聪明,我觉得就算没有遇到她丈夫,她也会来找我。”
“应该是吧!她从小就是很争强好胜的,那夫君帮他们了吗?”
“我让富弘做了汴梁知县,他是进士出身,资格是够的。”
吕绣得到族姊的消息,一颗心放下,她忽然又有点担心道:“我拿的茶具不会就是他们家那套吧!”
陈庆把妻子的娇躯搂在怀中笑道:“不是呢!那天青色官窑是从吝啬鬼钱晃府中得来,一共三套,他拼命积攒财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最后却便宜了我。”
“夫君,我还想再生一个孩子呢!”吕绣在丈夫怀中扭了一下身子,眼神在明显暗示着丈夫。
“好!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怎么生孩子。”夫妻二人又继续在被子里恩爱起来。
……
次日一早,陈庆来到了自己官房,官房内全体官员列队欢迎他的归来。
陈庆摆摆手笑道:“大家辛苦了,回头我会送给每人一件小礼物。”
众人听说殿下要送礼物,都十分欢喜,上次攻打大同府回来后,殿下每人送给他们一颗珠子,都价值好几贯钱,每个人都满怀期待地回自己位子了。
陈庆来到自己官房,晁清送来厚厚一叠文书,“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文书,急件文书王妃都已经处理了,内政堂没有反对。”
陈庆翻了翻,“都不是很急的吧!”
“都不是很急!”
陈庆笑道:“那就明天再说吧!我今天要出去看看,你去安排一辆马车。”
“等一等!”
陈庆又叫住晁清,把一只布袋递给他,“分给大家吧?每人一只小袋,东西都一样。”
这次陈庆送的礼物是每人一支金钗,这是在刘豫的财物箱子中发现的,整整一箱金钗,统一制式,重半两左右,镶嵌一颗珍珠,足有上千支,估计是刘豫准备赏赐给宫女,但不知什么缘故,并没有赏赐出去。
这时,蒋彦先来找陈庆商议新太学之事,陈庆笑道:“我正好想出去看看,索性一起去,看看新太学变成什么样了。”
“这几个月变化是很大,估计殿下会认不出来!”
陈庆微微笑道:“你吊起我的胃口,更要去瞧一瞧了。”
“殿下,外面下小雨呢!”晁清小声提醒道。
陈庆摆摆手,“不妨!下雨凉快,正好出行!”
陈庆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和蒋彦先上了马车,在十几名骑兵的护卫下,马车向南城门驶去。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提议
马车在蒙蒙细雨中缓缓而行,空气格外清新,陈庆索性打开了车窗,让清凉的空气涌入车中。
“七月下旬居然这么凉快,想不到啊!汴梁那边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坐着都出汗,又不下雨,空气干燥,在那边生活不舒服。”
蒋彦先微微笑道:“今年京兆夏天确实不热,主要是雨水多,基本上都是这种小雨,说实话,我还有点怀念阳光了。”
“可别出太阳,让我先享受几天清凉再说。”
“殿下在汴梁住了二十几天,没有享受皇宫吗?皇宫都是有夹层,可以放置冰块,夏天也很舒适。”
陈庆摇摇头,“伪齐灭亡后,完颜兀术就把皇宫封闭了,我也没有进去,继续保持封闭状态,有几口大冰窖用来放羊肉羊酒,别的都没有利用。”
蒋彦先又道:“前些日子,京兆有传言说,殿下要把雍王府迁去汴梁,整个京兆城内人心惶惶,后来王妃在《京报》上辟谣,绝无此事,谣言才渐渐平息下来。”
陈庆有些惊讶道:“不应该有这样的谣言啊!我从未说过要迁往汴梁。”
“主要是殿下拿下汴梁后迟迟未归,谣言就出来了。”
陈庆摇摇头,“这些谣言简直是胡说八道,蛊惑人心,难道《京报》上没有刊登吗?朝廷二十万大军准备北伐,完颜兀术随时会杀回来,还有汴梁积贫已久,我要把它变成物资中转之地,需要重新疏浚蔡河,拓宽河道,这些事情不处理完,我怎么回来?”
“殿下,现在是最敏感的时候,殿下拿下了中原,很多人都在盯着我们是不是要迁去中原,所以有谣言很正常,关键是殿下要给所有人讲清楚,为什么不迁去汴梁,为什么要留在京兆,大家看懂了殿下的决心,那么各种谣言就自然消除。”
陈庆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需要写一份声明,毕竟这是宋朝,不是唐朝。”
不多时,马车来到城南空地,新城的空地确实已经变样了,很多房拔地蒂而起,七条大街和数十条小街都已平整出来,大街上铺了石板,或许是外面正下着小雨的缘故,石板上很干净,马车车轮从石板上驶过,发出粼粼的声音。
很多房子都修建起来,原本空空荡荡的土地,现在都在大兴土木,一座座房子拔地而起,其他空置的土地则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地块,每块土地上打着分界桩。
“马车停下!”陈庆大喊一声,马车停下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他的土地了。
陈庆跳下马车,细细密密的雨丝扑面而来,很快脸上和头上都变得湿漉漉的。
“分界桩怎么是红色的?”陈庆指着分界桩问道。
“表示那块地已经有了主人,分界桩涂上红油漆以表示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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