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201章

作者:高月

盘子里已经有两束头发,吕小清将头发打了结,分别让两人握住,吕小清笑道:“这就是结发夫妻的由来,在我们汉人婚礼上,这就是一种山盟海誓,发已结,身相依,祝你们二人此生永不分离。”

她把两人的手托起,两人的手掌上正是打结的秀发,大堂上再次响起一片欢呼声。

然后就是喝合卺酒,合卺酒就是用苦瓜一剖为二,去掉瓜瓤,用苦瓜斟满酒,吕小清笑着对二人道:“新人共饮,表示你们将同甘共苦,共度人生,一起吧!”

陈庆端起合卺酒一饮而尽,吕绣也掀起盖头一角,将合卺酒慢慢饮尽,四周再次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司仪笑道:“吉时短暂,我们得抓紧仪式,下面请高堂上坐!”

高堂只有吕颐浩一人,作为双方父母的代表,这是允许的特殊情况,如果一方父母已不在世,那么双方父母或者祖父母就只用上来一人,代表双方长辈接受新人大礼。

但这样一来,大家也就知道了,陈庆是孤儿,父母都已不在人世。

“拜堂吉时到,夫妻二人一拜天地!”

两人在正面跪下,对着囍字跪拜行大礼。

“二拜高堂!”

两人又起身,在吕颐浩面前跪下,跪拜行一大礼,吕颐浩呵呵直笑,合不拢嘴。

“夫妻对拜!”

陈庆和吕绣面对跪下,再次行一大礼。

这是吕颐浩高声道:“我代表双方父母长辈,正式宣布你们二人结为夫妻!”

到此为止,六礼结束,还有最后一个,行周公之礼,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夫妻送入洞房!”

在热烈的掌声中,一对新人被数十名喜娘簇拥着向后台而去。

这边丝竹乐声再起,舞姬又开始翩翩起舞,众人各自回桌,继续饮酒交谈,婚宴再度热闹起来。

……

马车是在陈庆十名亲兵的护卫下向自己府宅方向驶去。

马车内,陈庆已经掀开盖头,一对新婚夫妻正甜蜜地相拥而吻。

在他们即将前往的洞房内,喜烛已经点燃,火盆燃烧得正旺,宽大的喜床铺得柔软厚实,温馨无比,余莲和余樱还置办了一桌酒菜,新郎和新娘可不能饿着肚子上床。

旁边小盘子里还摆着另一对合卺酒,喝完合卺酒,瓜往床下一扔,便可以吹灭蜡烛上床了。

这时,马车在府前缓缓停下,吕绣嫣然一笑,握住陈庆的手娇声道:“夫君,我们到家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燕尔

次日天刚蒙蒙亮,睡在外屋的余莲和余樱便醒来了,她们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起身,但今天两人却躲在被子里不敢动,她们听到了里屋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余莲悄悄比出三个指头,余樱却摇摇头,比了五个指头。

余莲愕然,余樱指指她,做出一个睡觉姿势。

余莲明白了,在她睡着的时候还有两次,两人躲在被窝捂嘴偷笑起来。

好一会儿,婚床上终于云收雨歇,吕绣瘫软在爱郎身上,闭着眼睛,还沉浸在极乐的天国世界里。

陈庆吻了吻她的唇,吕绣慢慢睁开眼睛,紧紧抱着丈夫的脖子小声笑道:“我完蛋了,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怎么办?”

“那就再来一次!”

“不行!不行!我浑身都要散架了,让我歇息一天,晚上再来。”

吕绣忽然想起一事,指指外面道:“那两个小妮子肯定在偷听!”

“其实她们听见也没关系,习惯就好了,她们必须住这里,要不然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去取衣服?”

吕绣想想也泄气了,今天她不能再穿婚服,必须要全部换一身衣服,还要洗澡,外面这么冷,她都不知道余莲把她衣服放在哪里去了?

“你帮我叫她们吧!我不好意思。”

陈庆轻轻咳嗽一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多时,余莲走了进来,行一礼道;“公子,夫人!”

吕绣脸一红,问她道:“我昨天交给你那包衣物呢?”

“在外面衣柜里!”

“你帮我取来,还有净桶也拿进来!”

“我知道了!”

余莲转身出去了,很快,两人拿来了衣服和净桶。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再叫你们。”

吕绣换了一身内衣,陈庆望着眼前两座被白雪覆盖的峻峭山峰,他又要流鼻血了。

但陈庆也知道吕绣脸皮薄,外面有两个小娘子,她怎么也不会再依从自己了。

陈庆只得克制住,也连忙穿上衣服,忙碌了好一会儿,吕绣收起了斑斑红点的白缎子,这个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看到的。

“啊!”外面传来了两个小娘子欢喜的叫声。

“怎么了?”陈庆问道。

“公子,外面下了一夜的雪,都积起来了。”

吕绣欢喜道:“我们去看看!”

两人穿了鞋袜,吕绣简单地挽个发髻,戴上斗篷,牵着手走出了房间。

外面果然变成了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两个小娘子正忙着堆雪人呢!

见公子和夫人出来,两人才意识到自己失职了,连忙起身道:“我们去打热水!”

两人一溜烟向前院跑去。

吕绣心情极好,索性把头枕在夫郎的肩头,笑问道:“夫君,今天我们做什么?”

陈庆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一般新婚第一天做什么?”

“我想想,大嫂好像给我说过。”

吕绣眨眨一对美眸笑道:“我想起来了,去见公婆,然后去祭祖,然后……便关上门数钱!”

“公婆昨天已经见过了,说起祭祖,连我自己都不知去哪里祭?关上门数钱是怎么回事?”

“数礼钱啊!看看昨天宾客送来多少货礼,夫君,咱们家有多少钱啊?”

没有了公婆的约束,吕绣就像一只放飞的小鸟,也不再约束自己的天性,抱着夫君的胳膊撒娇问道。

她也在考虑自己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女主人,首先就是要掌握家底,夫君的钱当然就是自己的钱啰!

陈庆仰头想了想,“大概一万多两银子吧!好像还有三百两黄金,大部分都存在成都柜坊,还有一部分在巴陵县,还有一堆汴梁皇宫的珍玩,都是从伪齐国和金人手中抢来的,我也没有仔细清点过,我们先梳洗,再去吃早饭,有时间再去看看送的礼。”

余莲和余樱已经打热水来了,小两口梳洗完毕,去中堂吃早饭了……

另一座空置的院子被临时当作仓库使用,堆满了各种财物,陈庆带回来的一批财物,吕绣的嫁妆和个人物品,还有就是贺礼。

“这里有贺礼清单!”

陈庆把一份贺礼清单递给吕绣,“有两千三百贯钱,一千二百两银子,还有七件贺礼。”

“这又是什么?”吕绣指着门口的四口红漆箱子问道。

“这是天子送的贺礼,没有在清单,你离远一点,我来打开它!”

陈庆很谨慎,把他吕绣拉到一边,抄起屋角的方天画戟,把锁挑掉,掀开了箱盖,见没有动静,他才走上前。

“夫君,你觉得官家会害你吗?”吕绣对陈庆的幽幽问道。

“官家或许不会,但皇宫里有一个老太婆欲杀我而后快,谁知道这是不是她冒充官家派人送来的?当心一点没错!”

吕绣默默点头,她知道夫郎说的是韦太后。

她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惊呼道:“这是龙凤茶!”

陈庆只喝煎茶,还没有喝过点茶,笑问道:“这茶应该很不错吧!”

“当然不错,龙茶和凤茶是最顶级的团茶,有钱都买不到,专供皇宫,我祖父有五斤,他当做宝贝一样收藏。”

陈庆连忙打开四口箱子,三口箱子都是龙凤团茶,第四口箱子内是一套官窑钧瓷茶具和一套完整的茶器,全部用白银制成,精美异常。

“娘子,你会点茶吗?”陈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问道。

“我当然会,我专门学过。”

“你还学点茶?”

吕绣白了他一眼,“汴梁条件稍好一点的家庭都会把女儿送去读书学艺,读书识字是为了相夫教子,学习刺绣、茶艺、绘画、音乐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媳妇若不是刺绣、茶艺,要被公婆嫌弃的,我七岁就开始学刺绣和弹琴了,十岁开始学茶艺,太小容易被滚水烫伤。”

陈庆挠挠头笑道:“那个,我还从来没有喝过点茶,不如这样吧!娘子点一壶茶,我们一起喝茶赏雪,如何?”

……

陈庆婚后第三天的黄昏时分,张浚被天子紧急召见。

他快步来到御书房,没有等待,便直接被领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秦桧和知枢密事李回都在,官家赵构的脸色阴冷得快滴下水来。

张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躬身禀报道:“参见陛下!”

赵构把一份抄信往桌上一扔,冷冷道:“李枢密事告诉张相公,出了什么事!”

李回连忙道:“今天接到川陕宣抚司衙发送来的飞鸽传信,吴阶放弃大散关,率军撤退到南仙人关,汉中形势危急,朱胜非和大批汉中百姓都已经向巴蜀撤退。”

赵构重重一拍桌子,“朕不明白,吴阶为什么要放弃大散关?”

张浚叹口气道:“陛下,其实微臣心里明白,河池县失守,吴阶就必须要放弃大散关了!”

赵构不满道:“朕记得你说过,大散关前后都有关隘,哪怕腹背受敌也很难攻下来,他为什么不能坚守,为什么要放弃?”

“陛下!问题不是大散关,而是南仙人关,河池县失守,敌军不仅可以从背后攻打大散关,而大军将直接南下攻打南仙人关,南仙人关如果保不住,不光是汉中失守,金兵可以直接杀到兴州,沿着金牛西道南下巴蜀,巴蜀很可能就保不住了,吴阶必须要保仙人关,它比大散关更重要。”

这时,秦桧缓缓道:“吴阶完全可以分兵两路,一路守大散关,一路去支援仙人关,他手下有两万军队,难道还守不住两座关隘?”

“陛下,形势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完颜兀术步步为营,在大散关前修建了另一座城池,居高临下打击大散关,大散关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像秦相公说的,留一万军队在大散关,一旦大散关的后路被截断,这一万军队必将全军覆灭,吴阶全军撤退,就是为了避免被闷杀在大散关内。”

赵构不耐烦地摆手道:“朕只想知道,汉中能不能保住?巴蜀能不能保住?不要给他们找借口!是不是守住仙人关就可以保住汉中和巴蜀?”

张浚沉吟半晌道:“微臣实话实话,有可能保不住!”

“为什么?刚才你不是说……”赵构瞪大了眼睛。

“是!卑职刚才确实是说,如果守住南仙人关,金兵攻不进汉中,也杀不去巴蜀,但前提是对方对秦岭的防御掌握不透,现在傅选投降了金兵,他曾经全面负责秦岭东段的防御,他对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一旦他带领金兵走子午道,从东面杀进汉中,那么守不守南仙人关也没有意义了,金兵不仅从后面进攻南仙人关,也可以直接走金牛东线,一样杀往巴蜀,所以卑职再三对陛下建议,陈庆必须立刻返回西北,目前光靠吴阶兄弟,汉中和巴蜀守不住了。”

赵构负手走了两步,当即令道:“传旨,宣陈庆立刻来见朕!”

赵构很清楚川陕沦陷的后果,他现在终于急了。

第三百六十章 献策

陈庆赶到御书房时,天已经黑了,御书房大殿内外点亮了上百盏宫灯,灯火通明,将广场都照如白昼。

御书房内外都透着一种紧张的气息,站岗的侍卫神情肃然,来回走动的宦官也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宦官们都很紧张,官家到夜里还没有回去,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说明此事非同小可。

御书房内,几名相公和大学士都没有回去,和天子赵构一起紧张地商议对策。

在房间正面摆放着一只木架,木架上挂在一幅巨大的川陕地图,上面用红圈清晰地标注着几个重要战场,大散关、河池县、南仙人关、兴州、子午关、南郑县以及剑门关。

现在赵构已经把希望寄托在最后一道屏障上,剑门关,上一次完颜喝离撒就是在剑门关下饮恨而归,而这一次剑门关能不能再立功绩,阻挡住女真人南下?

赵构负手站在地图前看了良久,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张浚,问道:“请问张相公,是不是只要守住剑门关,就能保住巴蜀不失?”

张浚半晌道:“微臣不敢肯定!”

赵构一怔,“怎么,还有意外?”

“陛下,从汉中进关并不止金牛道一条路,只是金牛道可以走骑兵,走粮车辎重,直杀入成都,对于金兵极为重要,但如果金兵对各种路况很熟悉,他们也可以从米仓道轻兵入蜀,然后以战养战,用步兵占领梓州,剑门关也不一定守得住了。”

李回连忙道:“这要非常熟悉路况才办得到吧!恐怕金兵没有这个能力。”

张浚叹息道:“傅选就熟悉这条道,他的军队就曾经从米仓道撤往成都。”

又是这个叛贼,赵构愤怒质问道:“这个傅选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浚冷笑一声道:“陛下,此人是朱胜非心腹,两个月前川陕各关隘换将,十名镇守有七人是傅选的部将,包括子午关、河池县、北仙人关、饶风关这四个重要关隘,可以说傅选全面得势就是这次败亡的根源,朱胜非在重用傅选上责任重大。”

秦桧在一旁道:“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傅选早在张相公出任川陕宣抚使时就得到重用了,朱胜非不过时继承前任的用人而已,朱胜非出任川陕宣抚使才一年,怎么就把责任全部推给他呢?”

张浚怒视秦桧,“我出任川陕宣抚使时,就发现傅选侄子有暗通金国的嫌疑,将他侄子革职问罪,剥夺了傅选的军权,把他调到巴蜀任闲职,朱胜非一上任立刻任命傅选为凤陇兵马使,重新让他掌握重军,仅次于吴阶,这也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