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扬舟
柳屯长？宋谌挠头表示不解。
“还未请教？”宋谌疑惑的问。
那人冷笑道：“及时雨宋江是你吧？”
宋谌听得一怔，这个代号只在救庞德时用过，他又仔细打量眼前人，发现竟然与那脑满肠肥的杨松有三分神似。
“你……你是杨……”
“我名为柳竹，以前曾在南郑给宋掌柜筹集粮草，又在上元夜助你通过阳平关，莫非忘了？”
因为杨松这个名字在汉中名声不好，也担心那些饥饿的流民会‘杀富济贫’，所以在梓潼期间他一直化名柳竹。
邓艾将二十万汉中流民妥善安置，以五百人为一小屯、五千人为一大屯，派遣邓家庄子弟到各屯担任屯长，指导流民进行科学种植，并且在农闲时节按邓家庄的习俗，传承当年高顺的军事化训练。
柳竹没有干过农活，搬运及扛锄头都很费劲，所以因为经常偷懒遭到屯民举报，很快就通过屯长反馈给邓艾。
邓艾在与柳竹交流时，发现对方不但条理清楚，而且还懂得识文断字，这种人在那个时代属于稀缺人才，虽然干活不行但胜在头脑灵活、善沟通。
邓艾很想重用柳竹，但又担心用这样偷懒的家伙，会惹得其余屯民觉得不公平，于是就采取了蓝田教他的鼓励法。
柳竹被邓艾盯上后，以为这个年轻人要让他受罚吃苦，结果邓艾表示很欣赏他的能力，希望柳竹能够身体力行，在自己的小屯中带头苦干，等到做出成就就把他提拔成屯长。
现任屯长都是来源于邓家庄，而邓艾则是邓家庄的嫡传子孙，所以那些黔首出身的流民没有机会上位，他们觉得到哪里都是种地吃粮，根本不敢妄想能够在军屯中任职。
屯长可以不用每天亲自下地干活，主要是对屯民起监督指导作用，有了前面邓艾如此郑重的许诺，柳竹的心思逐渐变得活泛起来，只要心中有了希望干活就有动力。
起初柳竹干活虽然慢点，但是领悟能力特别强，这个种地新手反而对科学种植掌握最好，到达梓潼第一季收获的时候，柳竹负责的土地产出比别人高两成，于是顺理成章被邓艾提拔为小屯长。
柳竹成为小屯长后，经常帮屯民解决种植、生活上的事，他渐渐在屯中干出了名气，就连其余小屯的人都来找他帮忙。
深受百姓爱戴的那种感觉，是柳竹在以往从未领受过的，他深深地体会到创造财富比掠夺财富更有成就感。
每天夜里柳竹睡得很香，再也不会像在南郑时那样担心被人谋财害命，现在虽然没有做杨松时那般富有，但是此时所拥有的更加踏实。
柳竹因为屯田出色，又深受屯民的爱戴，最终被邓艾任命为大屯长，负责管理十个小屯共五千屯民，一身肥肉的杨松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练而精瘦的柳竹。
宋谌听到这些信息，马上就知道眼前人是杨松，只是这个外形变化的确太大，不但甩掉了一身的肥肉，原来白皙的肤色也晒得黝黑。
“柳屯长？”宋谌反问。
“你终于记得我了？不过你真叫宋江？”柳竹突然想起宋江可能不是真名，否则他暗中打探了几年都没半分信息。
宋谌仰起头微微一笑，寻思自己告诉他叫吴用还是本名呢？
“宋校尉，是否有碍？主公请你上前饮酒。”陈到走过来看了柳竹一眼低声说道。
宋谌的军职属于陷阵军，所以职位比在帐中的任何人都低，因为传递了张飞的消息才被安排在角落的末座。
柳竹与宋谌拉扯的时候，意外被上首的刘备给发现，所以派出陈到过来给他解围。
宋谌起身抱拳回答：“叔至将军，这是我以前的朋友，可否一同上前面见主公？”
陈到皱眉沉吟，心说哪有客带客的道理，但宋谌毕竟是蓝田的人，主公爱屋及乌应该不会介意，想到这里他点头说道：“一同跟我来吧。”
白毦兵负责刘备大营的宿卫，能够出入这里的人身份都已排查，陈到也不担心眼前这个屯长会威胁刘备的安全。
陈到在前方带路，宋谌望着柳竹说道：“柳兄若想重获荣光就跟我来。”
柳竹为益州间接带来二十万百姓，这走到哪里都是一桩大功劳，但是因为身份限制不能离开屯田区，所以即便有功也不敢找刘备求赏，这次来主帐分发冬衣都算是机缘巧合。
刘备的大帐中猛将如云，柳竹原本想借此机会向刘备‘坦白’，可惜慑于那些将领的虎威不敢上前，特别是全副武装的白毦兵随时注视着他们。
现在有宋谌的带路，柳竹脚步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陈到将两人带到刘备跟前，柳竹跟着宋谌下首行礼不敢抬头。
“你们认识吗？我看刚才似乎在争吵？”刘备好奇地询问。
宋谌抱拳鞠躬：“回禀主公，此人就是引汉中流民入蜀的杨松，他现在更名改姓跟着邓将军在梓潼屯田……”
刘备有些惊讶地问：“原来你就是杨松，现在改成什么名字了？抬起头来让备一观。”
柳竹听到刘备的语气心中一沉，看来过去杨松的名声似乎真的很差，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刘备那天人之姿，又躬身下拜回答道：“草民柳竹见过将军……”
刘备见对方神情紧张，笑着安慰道：“看样子杨先生这几年过得不容易，此次收取汉中多亏了屯民们运送粮草物资，等到战争结束后备一定会论功行赏，你的功劳我也不会忘记。”
“柳竹多谢将军。”
“在我治下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杨先生你大可以用回本名的。”
刘备见对方一直强调自己叫柳竹，所以赶紧给对方吃上一颗定心丸，意思是咱们这里不搞白色恐怖，你不用再跟宋谌一样用化名。
柳竹尴尬地说：“呃……杨松这个名字似乎不吉利，草民入蜀以后重获新生，所以以后都打算沿用柳竹，还请将军成全。”
第四百九十八章 生死地贵阳贱阴
杨松要更名改姓，刘备也没理由阻止，历史上更名改姓的多了去，这也是杨松的自由。
“杨……柳先生随意即可，回头我给士载好好说一说，让他给你安排点轻松的活。”刘备微笑着回答。
“我听其余屯民叫他柳屯长，一个小屯长能管五百人，我想应该还算轻松……”宋谌插话说道。
“是大屯长。”柳竹着急补充，言语间似有得意。
刘备很清楚邓艾对屯田区的划分，柳竹口中的大屯长负责管理五千屯民，那是需要有一定能力才能胜任的职务，所以刘备对这个‘声名狼藉’的人，突然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真金不怕火炼，柳先生好好干。”刘备肯定地点点头。
“唯。”柳竹抱拳行礼。
刘备又询问了些运输情况，当得知邓艾将屯民很合理的分配，竟没有耽搁秋天的粮食收成，心想以后可以把这孩子安排在战区屯田。
陈到送走柳竹（杨松）之后，刘备又与宋谌谈及张飞的消息，帐内诸将穿上御寒冬衣，吃着火热的食物好不惬意。
天气越来越冷，定军山大营因为补给线通畅，已经能够在汉中腹地立足。
根据庞统和法正的策略，他们就要在定军山击败夏侯渊，直到夺取阳平关才能进发取南郑，如果不管山下的曹军直接逼近南郑，刘备军的补给线又再度被拉长，那样即便是邓艾也负荷不起。
夏侯渊兵到后立即开始设围，他设围的意图被刘备察觉后，本来派兵下山破坏却被法正阻拦。
待拒马、鹿角等围栏架设完成后，庞统、法正带着刘备到山边观望，只看见曹军帐中只有少量训练士兵，其余人全部躲在帐中没出来。
“两位军师，何时可破夏侯渊？”刘备问计。
庞统笑而不语示意法正来说，法正拈起胡须脸色轻松：“我料旬日之内即可破之。”
“哦？军师这般笃定？请为备试言之。”刘备大喜。
法正点头解释：“所谓山北水南为阴，兵法云‘军贵阳而贱阴’，现在时令已经入冬，天气多云而少日，再加上沔水冬日寒风扑面，所以曹兵只能缩在营中取暖，夏侯渊驻兵在此无疑进入死地。”
“孝直请再说详细些。”刘备催促道。
“太阳朝从东起而暮西沉，夏侯渊的大营被定军山阻挡，大部分暖热的阳光都照不进去，只有日上中天的时候才有少许时辰，所以他在山下的营地还不如咱们山上暖和。
再者夏侯渊若要兴兵来夺定军山，仰攻时会有泰山压顶那种压抑感，在气势上他们已经陷入劣势，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打败他们，甚至能斩敌酋之首。”法正意味深长地说。
刘备赞同地点点头，“夏侯渊是曹操留在汉中的都督，若能在定军山斩杀此人曹军必然大乱，加上宋谌从南郑带来的消息，武都的曹洪被翼德牵制不能来增援，曹操此时还在长安观望，咱们需得抓住这个机会。”
“我和士元已经定下计策，旬日之内必斩夏侯渊。”法正语气异常坚定。
刘备笑着说：“我曾许诺斩夏侯渊者可封征西将军，传闻那夏侯渊能征惯战骁勇非常，如今二弟、三弟、马孟起不在此间，军中仅尚有子龙、汉升以及文长可敌，不知两位军师属意何人去立此大功？”
“非黄老将军不可。”法正回答。
刘备还以为会选赵云，正好可以通过立功加封征西将军，打算以此来弥补当年因赵云劝谏惹众怒，导致最后没能升迁的尴尬结局，但他没想到法正认定了黄忠。
“那夏侯渊正值壮年，黄老将军虽勇力非凡，但他毕竟年事已高，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后果不堪设想……”刘备皱起了眉头。
庞统微笑着安慰：“破夏侯者必须是黄老将军，但孝直已有妙计相助力保不失，主公请但放宽心。”
“却是为何？因为黄老将军杀了夏侯称？”刘备猜测。
“主公不必再猜，来日跟看好戏就行。”法正神秘地说。
刘备满脸疑惑地点点头，随后几人沿着山顶往东北方向探查，仔细观察了夏侯渊南围、东围的长度。
在准备几日之后，定军山终于迎来暖阳照耀。
午后士兵走出营帐慵懒的躺在地上晒太阳，但好景不长两个时辰不到太阳就西去，定军山北麓再度被阴影和寒风笼罩。
地上的士兵也哆嗦着往帐房中奔去，曹营一时间变得慌乱无序起来，军师庞统坐镇定军山张郃东围上方发号施令，法正则与刘备在夏侯渊南围上方指挥。
趁着曹营中慌乱无序，潜伏在半山的益州兵根据旗令，一同抱着柴薪下山放火烧围栏。
原本曹营中放哨的军卒也在换防，所以没有注意到定军山上打出的红色令旗，当南围、东围火起的时候才把军情禀告夏侯渊。
夏侯渊刚刚也晒了会太阳，这时正准备在大帐中闭目养神，突然益州刺史赵颙闯进来禀报：“夏侯将军，南围和东围同时起火，刘备的大将赵云正在进攻东围，儁乂将军抵挡不住派人飞马来求援。”
“这厮究竟能挡住谁？他在马鸣阁挡不住魏延，于是我派了徐公明去救他，现在刚开战多久就挡不住赵云了？”夏侯渊拍案而起。
“赵云之勇远非魏延可比，张将军面临的压力的确不小。”赵颙客观地回答。
夏侯渊拈起胡须自言自语：“庞统、法正最爱声东击西，此前装腔作势佯攻马鸣阁道，却偷偷出兵占据了定军山，现在派赵云去攻打东围，莫非有谋乎？”
驸马都尉杜袭皱眉说道：“我们屯驻的兵力本不及刘备，若是张将军防守的东围被赵云攻克，他们就能从沔水南岸对咱们进行合围，这四万大军很可能会被刘备围歼在此，还望将军三思而行。”
杜袭原为丞相府长史，在曹操迎献帝后被征辟，经过多年打磨成为曹操心腹。
曹操让夏侯渊掌汉中的兵权，由杜袭全权携领汉中政务，在职级上两人身份不相上下，所以夏侯渊不得不考虑他的意见。
第四百九十九章 引敌酋公子作饵
杜袭建议发兵救张郃，夏侯渊思索片刻后认为有理，他自恃用兵不在刘备之下，他眉头紧蹙地说道：“子绪（杜袭）所言甚是，然徐公明（徐晃）如今去了南郑，郭伯济（郭淮）还在镇守阳平关，我又必须要去南围救火修补鹿角，帐中似乎没有合适的人去救张郃……”
“若实在无将可派，我愿亲自引兵去救。”杜袭抱拳说道。
“子绪持重可堪大任，我分你一半兵马去救东围，切记赵云骁勇不可与战，若对方突然退走不可追击，谨防中了庞统、法正之计。”夏侯渊叮嘱道。
杜袭点点头，“我省得的，将军珍重。”
夏侯渊冷哼：“刘备营中就赵云可堪一战，若是黄忠、魏延敢来找死，我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呃……”
杜袭见夏侯渊如此狂傲，他相劝又怕打击对方积极性，所以起身后久久没有说话。
赵颙见状安慰道：“子绪可速去，我与夏侯将军也要去南围救火。”
“那好，你们珍重。”杜袭头也不回走出大营。
杜袭分走一半兵力后，夏侯渊与赵颙也引军去南围救火，面对刘备这个对手他表面上很淡定，实际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他把剩下万余兵卒全部带了出来。
“主公你看，夏侯渊到底是来了。”
看着山下帅旗迎风招展，法正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刘备站在山边草后俯身观望，只见夏侯渊带出的兵马不在少数，于是皱起眉头说：“军师说能斩杀敌酋，可有如此多的兵马拱卫，不可能让夏侯渊落单吧？”
法正指着正南方向说：“我已让黄老将军埋伏在山下，一会让人去把夏侯渊引过来，老将军箭法无双必能轻松射杀，夏侯父子同样死于箭下也算是宿命，只要夏侯渊一死曹军必然大乱，主公眼前这些曹兵就成待宰羔羊，最后再引兵东进围攻张郃。”
“夏侯渊在阳平关就龟缩不出，现在两军对垒他定然知道有埋伏，军师有什么计谋可以把他引出来？”刘备好奇地问。
“主公耐心观看，马上就会揭晓答案。”
法正笑着摇摇头，然后指挥军士挥动红旗，紧接着山下鼓声雷动，林中一彪人马直奔夏侯渊而去。
刘备看着那旗帜上是个刘字，帐下数得上号的刘姓武将很少，于是皱眉好奇地问：“此何人也？莫非是封儿？”
“主公猜得没错，正是封公子。”法正平静地回答。
“封儿虽然有些武勇，怎能敌得过夏侯渊？若然有失备不能安心也。”
刘备说完皱起眉头，心说徐晃和夏侯渊都死了儿子，怎么能把我义子丢出去吸引呢？万一失手被擒就太被动了。
法正看出了刘备的担忧，跟着解释道：“主公但放宽心，封公子战马铠甲都很精良，只要把夏侯渊引进伏击圈即可。”
“就不能换个大将去引吗？”刘备无语地问。
“主公，没有封公子这身份，夏侯渊根本不可能中计的，他就是致命的诱饵，要确保把夏侯击杀在此处，这是最稳妥的方法，有舍才有得啊。”法正叹息。
刘备明白了法正的谋略，刘封现在已经引马而出，自己想阻止也阻止不住，只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刘封的位置。
法正在山上红旗摇动，就被夏侯渊的哨兵发现，随即修补鹿角的军队严阵以待，不一会就发现一员年轻的将军纵马挺枪杀来。
夏侯渊还没问姓名就已经目露凶光，因为刘封身上的披挂正是儿子夏侯称的明光铠。
赵颙见到夏侯渊情绪激动，连忙劝谏：“此人穿少将军甲胄，必然有什么图谋，将军注意不要中计。”
“本将知道。”夏侯渊瞪了赵颙一眼。
刘封离鹿角几丈远就勒住马缰，他持枪指着夏侯渊大骂：“夏侯匹夫，敢出营一战否？”
“小贼，我儿子的披挂你也敢穿？此明光铠乃是魏王所赐，一般人的命格岂能承受得了？竟然还不知死活在我面前邀战……”夏侯渊语气冰冷，仿佛在与一个死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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