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门扬舟
年轻书生一愣,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什么北海成国?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从速离开此地,不要干扰我为学童授课。”
刘熙在交州远近闻名,还是第一次在儒生面前吃瘪,但他根本不知道眼前人黔首出身,对士族间吹捧的名士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不打紧,我们就是路过此地,刚才听见朗朗书声、文风高雅,不知孩童们诵读的是谁的大作?”刘熙拱手客气地询问。
教习书生见两人衣着不像普通人,但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所以不愿把千字文轻示于人,他故意刁难地说道:“蒙学堂的教材对外保密,你们家中若有孩童可以送来,他们学会再给两位转述……”
姚歧一听立刻动怒,他伸手指指点点道:“你这后生好无礼,成国先生礼贤下士,可你反倒无端刁难我们,哪有这般不通情理的?”
教习书生也来了脾气,他冷冷地回答:“你们是来闹事的?蒙学堂可不容随意撒野,再不离开我就要去告官。”
姚歧听完与刘熙相视一笑,乐得白须在风中抖动。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夜不寐
姚歧笑完欣然说:“当真要去告官吗?我乃番禺令姚歧,今日微服路过此地,咱们一起去见罗县令?”
蒙学堂教习虽然年轻缺少历练,但到底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所以也并没有那般头铁。
他见姚歧自报身份后小心问道:“府君创立泉陵学堂时曾言,‘学堂需要安静的环境,那样才能聚精会神有所广益。’泉陵学堂是有学堂护院的,只不过蒙学堂现在学童太少,所以才没有配置,失礼之处万望恕罪。”
“蓝府君竟如此重视办学,老夫游历四海未见诸侯这般作为,思之真真令人欣慰也。”刘熙捋须叹息。
教习听到刘熙提及蓝田,稚嫩的脸上瞬间转变成仰慕之色。
“泉陵学堂代祭酒公琰先生说过,府君玄鸮先生欲申大义于天下,成与不成皆盖寰宇之功。”
姚歧见刘熙有些茫然,连忙解释道:“这位小先生口中的代祭酒,应该就是零陵湘乡的蒋琬、蒋公琰,现为泉陵书报署主事,代泉陵学堂祭酒。”
“我听过此人才名,他的评价非常中肯。”刘熙点点头。
“我们不便将孩童送来学堂,成国先生是府君请来的客人,现在能否借你手中的‘教材’一观?”姚歧见气氛缓和,随即扯起蓝田这面大旗。
姚歧见这后生如此倾慕蓝田,现在发出请求必不会拒绝。
“既是府君的客人,那还有什么说的?两位随意翻阅便是。”教习果然很爽快从屋内取来千字文书本。
那个时代纸张没普及,各地任旧沿用竹简的方式记录,刘熙见到纸做的书本十分好奇,但很快就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
刘熙快速读完千字文,然后悠然叹息曰:“此千字文虽然都是常用字,但是涵盖全面寓意深远,用来开蒙启智真是极好,也不知是哪位才子所作?”
“定是成国先生相识之人。”
姚歧连忙拱手恭维,这天下做学问的双手数尽,绝对是刘熙认识的人。
“千字文出自蓝府君之手,他虽然假托是家乡无名氏所作,但包括泉陵蒋祭酒在内,大家都猜测就是府君本人。”教习搭话说道。
刘熙点点头,“闻蓝府君乃徐州人士,老夫从未听说有这样的俊才,蒋公琰分析得没有问题,蓝府君的确有经纶济世之才,但有如此才学却不愿扬名,当真天下奇人也。”
教习见刘熙夸蓝田心生好感,他也愈发变得礼貌起来,拱手躬身询问:“二位先生远道而来,需要我领你们去见罗县令吗?”
姚歧此行主要是陪同,他望向刘熙看对方意思,刘熙摇头回答:“唉……咱们还是不要去叨扰罗县令了,启程返回广信如何?我突然改主意了。”
“您答应府君的所请了?”姚歧大喜。
刘熙十分肯定地点头,“蓝府君手握交州乾坤,只要不急功近利图取中原,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够成功的,老夫还想与他谈一谈。”
“府君若是知道定然开怀,但此时天色已晚不如明晨再走?”姚歧提醒。
“还是即刻就走,咱们在船上休息便是。”刘熙很久没这么激动了。
姚歧捋须点头:“都依先生。”
两人辞别年轻教习,直奔城外郁水码头。
此时日已西斜,天空中云霞泛起金光,那点点鳞片的云朵形状,组成一双展开的巨大翅膀。
猛陵与广信比较近,坐船顺风顺水只需一个时辰,要是船上摇橹的水手卖力,不用走太久的夜路就能抵达。
在船上刘熙猛然说道:“记录千字文的纸书忘了问,也不知道这纸书是从哪里来的,这样便捷之物太方便记录了。”
姚歧回答:“这事我有所耳闻,应该出自蒋公琰的书报署,这个新衙门也是府君创立。”
刘熙捋须点头沉吟,“蓝子玉,玄鸮先生,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老夫前半生闻所未闻?这样的人怎么能默默无闻呢?”
姚歧叹息道:“从千字文就能看出府君心思,他喜欢干实事而不慕虚名,故而没有扬名天下。”
刘熙苦笑:“要不是孙仲谋去试他深浅,这位玄鸮先生不知道还要藏多久呢。”
“孙权原本吓唬士徽归还南海,但士家把南海让给府君后,江东那边就再没丝毫动静,只是听说孙权把士燮的长子士廞贬为庶人,却不敢对府君说上一句狠话,你说可不可笑?”姚歧问道。
刘熙摇摇头:“可惜了那个血气方刚的孙文台……”
蓝田的治下很少有盗匪,无论是以前的泉陵还是现在的广信,他都延迟了关闭城门的时间,并且在城中开放夜间集市,既让百姓有更多的机会讨生活,又让城市的烟火气持续得更晚。
过年期间广信通宵不关城门,直至十五结束才恢复正常。
姚歧、刘熙入夜不久才进城,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还是游人如织,因为官府夜里不征收税费,所以做买卖的小商小贩极多。
这样的画面在乱世中简直不可思议。不但番禺和士燮的治下极难见到,就是天子所在的许都也不常见,要做到这一切需要下很大功夫,一方面体现了官府强大的掌控力,另一方面也反应了当地百姓的安全感。
士族官员人人有豪宅大院,夜生活比普通百姓丰富得多,而眼下这座城市给百姓点燃了灯火,他们虽然没有大房明灯,但是热闹的街市也能给人以慰藉。
“不想交州也有这样的夜景,看来老夫今天的决定很正确,姚兄以前应该来过这里,彼时有这般光景否?”刘熙好奇地问。
姚歧摇摇头,“吴巨任苍梧太守时有幸来过,不过那时候哪有这般热闹……”
刘熙猜想大概与蓝田有关,他与姚歧因为还没吃晚饭,索性就在路边买吃食充饥,在几个摊主那边得到确切消息,广信是在蓝田到后才大变样,这种夜间集市兴起不到三个月。
两人在街边走走停停,直到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少,他们才返回驿馆休息,当天夜里刘熙没能成眠,脑海中一直是蓝田的形象。
刘熙心中不停重复一个问题:蓝子玉的才学是跟谁学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慈母手中棍
次日清晨,刘熙就拉着姚歧登门。
蓝田此时还在后宅陪妻儿,苍梧郡的政务他已全权交给夏侯綦,除了医药署这些新兴衙门偶尔会过问,大部分都让各级官员自由发挥,就像养孩子一样给出试错的机会,底下人有足够的成长空间能力才会增长。
蓝田喜欢不停培养人才,让底下人分摊自己的工作,而不是像诸葛亮那样什么都亲力亲为,他可不想到了古代还过劳猝死。
良性的工作环境就是各司其职,县令有县令的职责、州牧有州牧的事情,这就好比徒手抓沙子一样,用力越紧反而抓得越少。
蓝田不在正堂办公,姚歧也不敢去后宅打扰,但很幸运瞧见了侍卫长高原。
“高将军,蓝府君现在府上吗?”姚歧乐呵呵上前相问。
高原早就发现了两人,但他心中有些埋怨刘熙不识抬举,所以根本没有理会。
现在姚歧主动发问,高原才冷淡回答:“先生他整日为交州操劳,此时还在后宅中休息……”
姚歧经历宦海,马上就看出高原神色不对,立刻陪着笑脸说:“那我们等一会好了。”
高原继续在庭院巡逻,等他走得稍远的时,刘熙尴尬笑道:“看来昨日老夫拒绝府君,让他身边这侍卫不悦了。”
姚歧立刻制止:“先生慎言,此人常伴府君左右,并非是寻常侍卫……”
刘熙突然想起那日打马狂奔的就是高原,于是摇头苦笑:“姚兄所言极是,那咱们就等一会吧……”
高原漫无目的的巡逻,不知不觉间走入后宅,此时蓝田正与两个儿子在晨练,广信的气候虽然比中原温暖,但是在正月的清晨仍有寒气。
蓝田与吕玲绮在院子里打五禽戏,两个孩子则在旁边练习步法。
吕玲绮教儿子就像吕布教他一样,练习兵刃之前先要练下盘和步法,年长些还要练习骑术和弓箭,最后以枪法为基础练习戟法。
“母亲,什么时候才能练兵器啊?我和大兄老练步法没有意思,以后都是在马匹上作战,练这个没有什么用吧?”蓝霁练了一会有些撂挑子。
蓝田停下手中动作,笑着问道:“你们要不要学五禽戏?”
五禽戏是个养生功夫,在那个杀伐年代并不威风,所以蓝霁表现出一脸的嫌弃,蓝辕见状说道:“母亲说五禽戏根本不厉害,她让我年级大了以后打着玩,年少的时候还是打好基础,再说五禽戏挺简单的,我们两人看都看会了……”
吕玲绮瞪了蓝辕一眼,心说你小子多嘴什么?你们父亲练五禽戏可得劲儿了,华佗这个功夫人人可学又不用从小练,可以说入门难度极低。
“夫君你别听辕儿瞎说,五禽戏还是很不错的……”吕玲绮连忙解释。
蓝田摇摇微微一笑:“练武是需要童子功,小君当年教我的时候晚了些,加上到荆州又一直很忙,所以才选择华先生的五禽戏,但是每日早晚坚持练半个时辰,我这些年都没怎么生病,而且还精力充沛。”
“对对对,华先生这五禽戏很适合你。”吕玲绮附和。
“可惜我阿姐不好动,要不也该学学这五禽戏,她跟着姐夫四处漂流,也不知道年龄大了会不会有影响。”蓝田叹息道。
“母亲,我们现在适合什么功夫?”蓝霁突然插话问。
吕玲绮在院中找来一根小竹棍,然后指着两兄弟说道:“我现在用这竹棍做武器,你们两人只需要在正面进行闪躲,若是能不被竹棍碰到就教你们兵器。”
“好耶。”蓝霁大喜。
蓝辕疑惑地问:“我们都是小孩子,母亲的武艺那么高,我们怎么挡得住……”
“大兄说得对,要不你让父亲来舞棍吧?”蓝霁提议道。
“那怎么行?”吕玲绮皱起眉头。
蓝田想着不能被儿子看不起,他从吕玲绮手中要来竹棍说:“我来就我来,小君放心为夫有分寸。”
吕玲绮不会阻止父子间亲近,她倒不担心蓝田伤到儿子们,反而担心竹棍很难碰到蓝辕、蓝霁,毕竟这两个孩子练习步法已经一年,在地上闪转腾挪跟猴子般机敏。
“夫君,你用打狗棒法吧。”吕玲绮靠在蓝田耳边小声说。
蓝田听得一怔,“那都是杜撰出来的,这世上哪有打狗棒法……”
“啊?真是假的啊?那你当心些,别小看这两兄弟,不行就换我来。”吕玲绮还不太相信。
这时候蓝辕、蓝霁在院中摆好架势,正在静静等待蓝田的棍法攻势。
虽然吕玲绮三四岁就在教孩子练基本功,但他们在蓝田眼里依旧是弱小的孩童,吕玲绮让自己当心不会在讲反话吧?
他双手持竹棍,满脸慈祥地叮嘱:“孩儿们,你们可当心了。”
蓝田用竹棍先是一记横扫千军,因为担心伤了两个儿子的腿,所以出招的速度有意放慢,岂料蓝辕、蓝霁都轻松躲避。
蓝辕、蓝霁对视一眼,心说就这也太简单了吧?
蓝田见两人有些身手,出招的速度愈发的快了起来,但蓝辕、蓝霁闪躲得游刃有余,一连攻了十余次都没碰到两个孩子的衣角。
这怎么可能?蓝田有点怀疑自己,俩孩子怎么这般灵敏了?
“夫君,还是我来进攻吧,老是宠着他们可不行。”吕玲绮走到蓝田身旁为其解围。
蓝田不由自主交出了竹棍,他很想说自己确实尽力了,在这个宽大的院子里,可供这两个孩子走位的空间太大,他这根短竹棍根本就够不到。
“要点到即止。”蓝田嘱咐。
“我省得的。”吕玲绮点点头。
吕玲绮握着竹棍气势完全不一样,那竹棍仿佛长枪、仿佛方天画戟,只见她脚下步步生花,纤腰扭转带动手臂的力量,将手中的‘武器’化作了身体的一部分。
那竹棍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大鹏展翅,吕玲绮动如脱兔、行如游龙,密集的抢攻流畅得如矫燕起舞。
啪啪啪……
吕玲绮或压、或扫、或刺、或挑,孩子们虽然全力躲闪,但是半数的棍子都落到了肉上。
有道是:慈母手中棍,游子身上劈,一秒十二棍,棍棍出暴击……
第三百八十九章 道虽远,行将至
因为吕玲绮用势不用力,蓝辕和蓝霁虽然被竹棍敲打多次,只有皮肉受了些疼痛而已,并不会伤及筋骨。
蓝辕和蓝霁悟性比较不错,吕玲绮的相同攻击挨过两次后,开始有意识用练习的步法躲闪。
“母亲,您快别攻击了,我们继续练步法便是。”蓝霁找准机会闪到一边,衣下皮肉被吕玲绮竹笋炒肉弄得火辣辣的。
蓝辕在为蓝霁独立撑了两招后,发现母亲吕玲绮果然停止了进攻。
“以后继续练步法吗?”吕玲绮意味深长地问。
蓝辕、蓝霁同时点头,若是没有长久练习的步法加持,两个孩子身上的抽打要多一半。
吕玲绮看着蓝田眉头紧锁,知道他打心底里还是疼孩子,但不能让蓝田失了父亲的威严,于是沉声说道:“刚才是你们父亲舍不得,否则也不用我来出手,无论干什么都不要着急,基础没打牢将来会吃亏的,都明白吗?”
“明白。”蓝辕、蓝霁齐声回答。
蓝田见两个儿子神态自若,知道吕玲绮那顿棍棒在他们能够承受的力道中,突然间瞥见高原呆呆地杵在一旁。
“你不是去庭院巡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事?”蓝田连续发问。
高原沉思片刻:“姚县令和那什么成国先生又来了,我告诉他们您还在后宅休息,就让他们在正堂外乖乖等着吧……”
蓝田闻言大喜,“他们昨天不是去猛陵了吗?现在两人复返应该有好消息,待我换件衣服就去正堂。”
“先生你急什么,那刘熙不识时务,就让他们多等会好了。”高原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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