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而李自成站在沙盘边上还惋惜的对着已经看呆了的诸将说道:“还有好多地方没有探索出来,也就中国、朝鲜、日本比较细致一些,其他地方只能按照书上说的,凑合捏了一下,要待日后更加详细的探索资料送回来,我们才能补全它。”
对于某人来说,确实是个遗憾,在后世他不知看了多少遍世界地图,但也只能大概的画出几大洲的轮廓而已,再细致的地形就记不得了。中国地图倒是记忆的深刻了些,但也就是记得几处平原的位置而已。真正有用的,倒是关于北太平洋的区域的记忆了。至少现在不用探险队,大家也能通过沙盘看到在日本以东有着另一块巨大的大陆了。
袁宗第终于收回了快要掉到地上的目光,对着李自成说道:“有这样一副沙盘,已经足够我们和建奴在黄河左近地区周旋了。臣以为,就算是宫内也不可能存在这样精细的地图,建奴南下也只能靠着大致的方向前进,不可能对中原的道路了如指掌。我军这下在地理上,算是占了优势。”
李自成笑了笑,然后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走到一边,接着对宋献策说道:“参谋本部就先说说你们的调查分析报告吧,对照着沙盘讲,大家印象会深刻一些。”
宋献策其实蛮想上去出出风头的,只是这参谋本部自建立之后发展的就越来越快了,就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一部门需要的不是什么奇谋妙策,而是踏踏实实的计算和组织,参谋本部越来越喜欢把军事行动和后勤联系在一起,因为军队的士气没法计算,但是一支军队每一日的行程和物资消耗却是可以计算的。
所以,参谋本部也就越来越倾向于,不要求一支一个能打十个的精兵,也不要求什么猛将、智将,他们只需要一支能够保持基本作战能力的标准部队,和一个能够严格遵照参谋本部计划执行的军官。什么是标准战力的部队?就是在保证了充足的供应之后,能够抵挡的住相同数量进攻的部队。
为什么是抵挡的住相同数量的进攻部队,因为参谋本部在把后勤和作战部队联系起来后终于认识到一个常识,那就是士兵和马匹都是要吃饭的,特别是那些还在使用冷兵器的部队,他们的体力就更加的宝贵,火绳枪只要瞄准点火,而弓箭兵则要在一分钟内拉上4-6次弓,没有足够的粮食补充,就算是建奴也拉不动硬弓。
在发现了这个常识之后,参谋本部就找到了一个胜利的诀窍,切断一支部队的后勤,然后再跟随它,直到它崩溃。当然,这一理论并没有得到证明,不过这一理论得到了李自成的支持。而想要保持我军的后勤,切断敌军的后勤,这需要的都是计算能力,这显然不大适合宋献策。
虽然宋献策学过占卜,对于数学也不陌生,但是对于这样大范围内的计算,然后根据计算结果再组织起本军的后勤运输路线,他宁可丢色子。
所以宋献策走到沙盘看了看,然后就一本正经的对着沙盘边上的将军们说道:“陛下曾经说过,除了现实中的这个世界,其实还存在着另一个能够用数学表达的世界。参谋本部参照了陛下的判断,在这个数学表达的世界里迈出了一小步。接下来就请原副部长为大家讲一讲,我们是怎么利用数学来分析建奴南下的路线的。”
宋献策让到了一边,把位置让给了原毓宗,虽然他保持了对于原毓宗足够的警惕,但是他不能不承认考上进士的家伙确实没有傻瓜,而原毓宗天生就具有抓住事物本质的能力。不管他再怎么提防对方,不知不觉中,整个参谋本部的工作还是汇总到他手中去了。
走到沙盘前的原毓宗并不显得紧张,虽然这样的场面是他过去读书备考时未曾想过的。原毓宗虽然不想为大明王朝陪葬,但也曾经寄希望于自己中举之后能够挽救这个王朝的,只是他没有得到那样的机会,大明就已经陷于崩溃之中了。
投降李自成他并不感觉后悔,不过李自成进京后的表现和下令出征山海关,却不急于接收大明的天下,这一度让他很失望。在他看来,李自成终究还是没把自己当成天下之主,所以才会表现的那么的急切,唯恐满人南下和他争夺天下。
但在原毓宗看来,这实在是有些不分轻重了。只要李自成先和天下士绅定下君臣之盟,那么人数不会超过百万的边陲小族,哪怕是把自己的血耗干了都拿不下一个有主的天下的。李自成放弃天下去夺取山海关,其实就表明了他并没有信心真的的成为天子,所以才害怕满人入关来抢。
天下有的是聪明人,既然你李自成没有信心了,大家自然就不会投向你,就会观望一下风向。而争夺天下就是一个滚雪球的过程,没有新血的加入,完全依赖自己的本钱去打天下,只会耗干你自己的本钱为他人做嫁衣。
原毓宗观点并没有出错,不管是北方倒向满清的大明边军,还是重整旗鼓推选出弘光帝的南方各省,都瞬间撕开了李自成的天命。他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李自成居然在这样的危局下还能找出一条出路来,而南都的君臣居然暗弱到这样的程度。这样一看,天命似乎还在眷顾着李自成啊。
意识到这点后,原毓宗便安心做起了李自成分派给他的工作,对于手头上的这份工作他还是满意的。至少这份新工作并不需要经常和人打交道,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同数字和文件作斗争。虽然大明朝的许多进士官不喜欢案牍工作,特别是和数字有关系的案牍工作,但原毓宗却刚好相反,因为“数学不会骗人”。
看了一会沙盘后,这是最好的位置,所以原毓宗很快就找到了一些河流及驿路的走向,他抬头看了沙盘前的众人一眼,张口说道:“在开始分析之前,我先说一下设定。
我们认为提供一名士兵的一日份标准干粮,每日至少需要1升大米或小麦饼1.6斤,0.7斤蔬菜、肉类和其他副食,加起来合计2.3斤;这样一日份的标准干粮,能够支持一名士兵在携带武器的情况下走30里地,并还有余力发起进攻。
运河上标明载重500石的船只常常能载重600石以上,而一辆大车在官道上行走时可以携带3-4石物资,综合考虑下,我们认为一艘额定载重500石的船只抵得上200辆大车。一辆大车至少需要2匹骡子或2匹马,一匹马战时一日需要15斤草,3升豆…”
第116章 军议一
原毓宗讲的设定非常的繁琐,甚至一个人一天需要喝多少升开水,烧开这些开水需要用多少燃料,砍伐和收集各种燃料需要多少个人工都一一做了说明。
不过对于这样枯燥的讲解,在座的将领们却听的津津有味,不管这些农民军将领有没有读过书,但凡能活到现在的,都是肯不断学习如何打仗的。毕竟他们不是将门子弟,身边没有家丁辅助他们如何组织管理军队,并指挥士兵作战。
当然,即便是如左勷、官抚民、周凤梧这样的将门子弟,他们家传的那点作战秘技,在参谋本部推演出来的行军作战条例面前,也是童生对进士的水准。更何况,这童生还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童生,而进士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进士。
如刘宗敏、李过等人因为每天都要和参谋本部打交道,参谋本部的这些设定都是从军队的日常训练和行军打仗中总结出来的,通过大量的数据对比然后设定公式计算,这都是需要军队大量的配合才能得到的数据,因此他们的惊讶要少一些,但依然很是震惊,他们没想到这些无用的记录还能这么用。
而对于袁宗第等襄阳来的将领而言,这些设定的内容简直有些匪夷所思,按照这些设定还要什么谋略?军队的虚实已经完全摆在你面前了,你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军队吃掉弱敌,然后把强敌削弱成弱敌就是了,因此他们不由开始怀疑,原毓宗说的这些设定未必是真实的。
对于这些将领的质疑,原毓宗只是很轻松的回应道:“所有的设定都是依照参谋本部新近制定的行军作战条例为基础进行的推定,参谋本部并不认为现在编制的行军作战条例已经完美了。
因为我们主要考虑的是北京到徐州这一地区的环境,南方多山地多河流地区,关外长冬季地区,草原地区,沙漠无人地区,南洋岛屿密林,缅甸丛林地区,乌斯藏的高原地区等等,我们暂时都没有数据。
因此我们欢迎诸军在学习了行军作战条例之后,把自己的行军作战体验递交上来,参谋本部在核实之后会做出新的设定。
当然,在这之前,诸军应当先按照参谋本部编制的行军作战条例进行训练。如果诸位没有其他疑问,那么接下来我就要讲一讲对于满人秋冬季节南下作战的分析结果了。”
在这个时候,李自成也终于站出了说了一句,“行军作战条例将优先发给新编制的军队,所有新军的军官将会分批次进行10天左右的集中学习,直到新军军官完全学习过条例为止。对于其他部队的学习条例,将会按照军队的职能和地方的远近,分批进行培训。
最后,都元帅府决定在徐州建设一所陆军军官学校,今后凡新军军官必须是接受过军官学习的。大家有什么疑问就待会后询问宋军师,现在我们先听听原副部长继续往下说。”
对于李自成主持的新军制改革,现在应该叫编练新军,对于大顺的将领们来说,感情是比较复杂的。在李自成没有在西安建国之前就在义军中搞过一次军制改革,把各路义军编制成了五营二十二将的体制,为此李自成不惜诛杀了贺一龙、袁时中等义军首领,让张献忠等一群义军逃离了闯营。
这样的军制改革,虽然加强了义军的纪律性和组织性,从而为大顺建国打下了基础。但是终究逃不脱,李自成为了当皇帝不惜火拼兄弟的嫌疑,毕竟朱元璋杀死小明王的故事,在明末已经广为流传了,哪怕是不认识字的老百姓,在听说书或戏文中都听说过,老朱为了当皇帝不惜杀了小明王。
套用到李自成杀贺一龙、袁时中等义军首领的事迹上,大家也自然就提防着李自成当了皇帝不会再搞一出屠戮功臣的把戏吧?这也是刘宗敏在京城和李自成对抗的原因,因为大家都担心李自成变成第二个朱元璋,因此一方面以兵力相威胁,一方面则以劫掠财富、女子表明自己没有和李自成争夺皇帝位置的野心。
毕竟上千年的传统文化已经告诉了他们,天下只有一个主人,所以爱惜天下百姓的只有皇帝,给地主打工的长工难道会爱惜地主家的农具吗?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想到,李自成去了一趟山海关,又搞出新花样来了。
这新军制改革,名义上只是换了一个名称,挑选一下军士和保障后勤供应。但是等到天津之战打完之后,诸将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很难把新军视为自己的私人部曲了。
其实义军和官军的体制都差不多,士兵是通过对于主将的效忠,然后汇总到义军的首领身上去的。义军的军纪不是靠着基层军官的约束和士兵的自觉做到的,而是靠着对于主将的敬畏去执行的。
所以,像高杰这样的义军将领,一旦背叛了李自成,他手下的军队也就几乎都跟着走了。而脱离了义军之后,高杰部队就失去了军纪,和官军一样劫掠起了百姓,可见义军军纪不错这件事,并不是义军的基层将士真的爱护百姓,而是出于对主将和对李自成的敬畏。
而在新军中,后勤被参谋本部接管了,奖惩被考功惩戒司接管了,就连各级军官的升迁都被五军都督府拿走了。主将只剩下了一个指挥的权力,现在看参谋本部的意思,主将今后只剩下执行的权力了,在这样的重重束缚之下,主将还能把军队当成私军来看待?
各级军官就不会同意跟着你走,因为在新军的体制中他们有着很明确的升迁之途。士兵也不肯跟着走,新军中不仅有更好的后勤,还有退役及提拔为军官的正途,而他们的家人也得到了安置。
简单的说,大家在大顺这家公司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跟着你跳槽去忍饥挨饿?就算能够自由的劫掠,可是好处不都给上面拿走吗,底层的士兵也只有送死的命,最多也就是破了城池后发泄一下,未来毫无保障。
过去士兵对于主将的忠诚,现在都通过军官团转移到李自成身上去了。当然,在作战中新军表现出了更高的配合度,因为所有军官的升迁都统一到李自成手中后,主将的私心已经很难再阻扰部下们服从参谋本部的命令了,因为违抗命令真的会死,且主将都要一起问罪。
大顺诸将虽然心里对新军是有所抵触的,但是在李自成已经完成了对于中营及前营、后营的整编后,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阻扰新军的建立了。而且新军建立后在天津的表现,也堵住了许多人的嘴。
只不过大家没有想到,他们都打算躺平了,李自成却又弄出了军官学校这种东西。虽然大明也有武学,不过几乎没教什么有用的内容,主要还是教授军官个人的武艺和所谓的谋略,因此武学就没培养出什么人才,因为武学和军队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凭借着皇帝的喜好发配到各军中效力,或是本身就是将门子弟来镀金的,学完弄个官职回家而已。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许刚刚抵达徐州的袁宗第等人还不明白这军官学校是啥意思,但是刘宗敏等人却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是李自成打算自己培训一群军官接管新军了,这样下去他们大约就更加指挥不动新军了,不过这样的心思却不能说出口。
不管沙盘边上的诸位大顺将领如何走神,原毓宗却已经快把参谋本部的分析讲完了。和细致周到的设定解释不同,参谋本部对于满人南下的分析倒是很整洁。
首先第一点是,满人一定会在9月之后发起南下进攻,因为9月-10月是南方水稻收获的季节,比如徐州以南地区,大多栽种水稻,因此满人不必携带多少粮食就可以南下了。而这个季节正是秋草肥美的时候,满人携带的大牲口不必担心找不到马料。
第二点是,满人的主力一定会沿着河流前进,首选就是大运河,其次就是河南境内的黄河、贾鲁河、沱浍河和沙颍河。顺着河流前进不仅可以减轻后勤的运输负担,河流两侧也是水草最丰美的地方,且不会迷失方向。
第三点是,在陆路行进时,满人一定会分散行军,然后集结作战。这不是什么八旗的习好,而是陆路行军时对于马料的收集限制。6亩地的青草或秸秆,大约够50匹马吃一日,因此一支携带了4万匹马骡的军队南下,每日就需要收割4800亩青饲料。
也就是说,以宿营地为中心,仆兵只需要收割4里地之内的青饲料即可。超过这个距离,军队就难以保证这些仆兵的安全或是控制住他们了。
因此参谋本部的结论就是,控制这些河流的关键点,并对沿河地方进行粮秣的征集。然后在其他地方要小心满人小股骑兵的突袭。这样一来,大顺军要防守的就不再是山东、河南的大片地区,而是缩小到了几条行军路线和扼守要点城市,并保持一支机动兵力以消灭那些渗透到防线后方的小股敌军。
原先还在为大顺丢失了北京而感到心事重重的袁宗第等襄阳将领,在听完了原毓宗的分析结果后,一个个都不由精神一振。之前他们有心事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抗满人的南下,在北方明军不断投降满人的情况下,河南、河北的这些明军难道还可以信赖吗?光靠顺军自己的老本兵,这仗还怎么打的下去。
但是通过原毓宗的分析之后,他们顿觉心里有了底气。如果只是防守几条河流,那么顺军的老本兵力已经足够了,那些投降的明军可以分派到不重要的地方去。这样就算他们投降了,也难以动摇顺军的防线。
第117章 军议二
站在沙盘前的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言,就着原毓宗做出的分析报告进行了针对性的防御设想讨论。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李自成见大家都不再有什么新的意见了,这才从宋献策手中接过了会议记录,一边翻看着一边总结道。
“这样看来,大家的意见汇总后就是这样几条。第一建奴若是秋季出动,必然会把主要的力量放在南面,围剿在黄河和淮河间立足未稳的我军,而不是把主要力量放在山西一线。因为他们不能把后方让给我们,否则他们进攻山西的时候我们挥军北上,他们就要赶回来防守北京城了。
第二是建奴南下的主力应当会分为两路,一路从天津走大运河,然后在德州、东昌府一线突破黄河进入山东地面;另一路则应当是从保定走怀庆,在开封和洛阳之间渡河。
第三是走大运河南下的一路必然是主力中的主力,这一路建奴的作战目标有两个:一个是沿着运河一直打到徐州,逼迫我军退向淮河以南;一个则是要拿下山东,然后绕过泰山南下夺取淮安,切断我军退向淮安的道路。
第四是从洛阳、开封间过河的建奴,有三个选择。一是经洛阳向西,夺取潼关威胁西安;二是从洛阳沿伊河南下,走沙河、颍河到许昌,经周口、亳州、宿州攻击徐州。或是直接南下白河,夺取南阳进攻襄阳;三是走开封,或是顺黄河,或是顺贾鲁河,取归德进攻徐州。
第四条中,建奴南下白河,经洛阳去打襄阳,可能性最小,因此可以直接剔除。走潼关威胁西安,这个可能性是有,但是在战略上是不合适的,因为这等于是建奴把自己的后背暴露了出来。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襄阳地区的部队应当全力北上夺取洛阳,把建奴合围于洛阳和潼关之间。
所以,建奴从开封洛阳间过河的偏师就剩下了两个选择,一个是走开封-归德-徐州一线;一个是进驻许昌,然后观望形势。现在的河南一省是各大小土寨的势力范围,洛阳的李际遇、南阳的萧应训、裕州的李好、襄城的刘铉、许昌的韩甲第、汝宁的刘洪起,都是较大的地方势力,此外就是那些较小的村寨势力,比如从汝宁到归德一路上就有大小数百个土寨,河南全省就更加难以计数了。
这些河南的土寨,向来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朝廷强大的时候他们就是朝廷的帮手,我们强了他们就又向我大顺称臣。洛阳的李际遇、许昌的韩甲第、襄城的刘铉等都是这类货色。我们要是相信他们,把他们放在背后,我们前面打败了,他们转头就投降建奴了。想要把他们从土寨中调出来,却又太过耗费力气,也可能促使这些土寨联合自保,这对我们来说就比较麻烦了。
河南是土寨势力反复无常,山东则是士绅心思难测。所以,我们要是把主力放到黄河一线,这后方却未必能够保证稳定。就以上这些结论来看,朕的意见是,以徐州为中心,向北建立一个济宁、归德、徐州、泰山四点联系起来的防御区,在这个多边形区域内,清徐掉一切不稳定的因素,并把所有人口、物资管制起来。
特别是济宁、归德、徐州这个三角形区域内,东有微山湖、西有黄河,徐州在这个三角形的底部。我们只要能够守住这个三角区域,则建奴东西两路大军就不能汇合,也突破不了徐州这一点。只要徐州这一点不破,那么从南方运来的物资就能源源不断的运输上来,有了物资和人,我们就能把建奴挡在徐州以北地区。
而以徐州为顶点,向西向南也要建立起徐州-濉溪县-宿州-宿迁防御区,这一防御区的目的是不让西路建奴绕过徐州南下进攻扬州,也可用来防备南方的一些不可靠军队袭击徐州。
其次就是在泰山以南以东地区建立沂州-胶州-淮安次级防御圈,这一防御区不仅用于抵挡建奴从这一地区南下淮安,也是为了日后收复山东做好准备。这三个地区可以通过海上运输加以联系,只要能够建立起靠着港口的几处要塞,建奴就不可能攻破这一区域。
最后是淮安到扬州这片地区,这里是淮河和长江之间最为富饶的地区,只要占据了这一地区,哪怕南都拒绝支持我们,我们也能撑很久了。因此这就是我大顺的后勤区域。只要以上三个防御区和一个后勤区能够建立起来,那么我们也可算是在江淮之间占住了脚,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打通和襄阳的联系,全取江淮之间的土地了…”
刘宗敏是第一个发声支持李自成的战略的,他也是真觉得李自成总结的方略不错,他向着众将说道:“我觉得陛下的方略很好。确实,现在山东、河南两地虽然名义上都臣服于我,但实际上这些地方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抗击建奴,我们谁心里都没数。
想想看,那些读书人动不动就说自己世受国恩,结果我们打进北京之后,他们不是一个个都跑来向大顺效忠了吗?甚至都没有人去关心烈皇的下落。南下的这一路上,那些士绅读书人虽然纷纷跑来拜祭烈皇和拜见太子,但是来的不是老翁就是少年,就这模样那是真心想要为我大顺效力的?
建奴不能渡河也就罢了,一旦渡河突入山东,我看那些士绅肯定是要投降的。因此我军不能把力量放在黄河一线,而应当缩小防御的范围。这样军队的力量可以集中起来,而我们要保护的人员也会变的更安全,不会一点失守,就出现处处漏洞的局面…”
原毓宗作为这间房间内的少数读书人,只能当做听不见刘宗敏对于读书人的诋毁,虽然他也知道北京城破后读书人的操守掉了一地,但是他还是不大想听刘宗敏这样的武人编排读书人的不是。
李过、袁宗第虽然赞同李自成的方略,但是两人还是提出黄河一线还是应当放些兵马的,一来给南边的军队做个预警,二来就是让山东河南两地的百姓安心,否则建奴没打过来,两地的百姓就乱了。
经过了近半个时辰的讨论,天色将黑下来的时候,军议总算有了一个基本的结论。李自成让人送了面条上来,算是解决了晚饭,然后大家吃完面条接着讨论了半个小时,填补了一些细节,一个有针对性的秋季防御作战方案算是新鲜出笼了。
接下来参谋本部将会对这份作战方案做出更细致的调整,而军议中也决定派出一支部队南下先逼降或消灭临淮的刘良佐部。江北四镇中以刘良佐的实力最为弱小,对外号称三千骑,但实际上有没有一千骑兵都难讲。
而在黄得功表明对太子支持的态度之后,和黄得功交好的刘良佐却迟迟不肯出声,之前李自成还没有理清楚徐州这一摊子事情,所以一直放着他没管。但是现在宿州、宿迁和归德三地都投向自己,袁宗第也进驻亳州后,他就不能再容忍这个实力弱小的南明藩镇在自己身后晃悠了。
虽然有不少顺军将领主动请缨,不过李自成还是选了左光先为这路南下部队的主将,杨自修为其副手,带领两个骑兵师于8月4日出击,先去宿州汇合曹英部,然后南下临淮。李自成还决定抽调许定国手下的刘方兴和归德永城的丁启光约3000人马作为后队接应左光先部。
李自成要求左光先招降刘良佐后就继续向东,拿下泗洪、盱眙两县,再转向南拿下天长,然后进逼扬州坐观黄得功军和高杰军的对峙。而不久,他也将自率一军从宿迁往淮安,然后沿着运河南下扬州。接下来就是看扬州百姓和高杰军的选择,然后再决定是和平还是战争了。
有了前面的军议结论,诸将也明白这次南下夺取淮扬的重要性,而且大顺需要的是一个基本保持完整的淮扬,而不是被战火毁灭了的白地。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这场耗时长久的军议会议总算是结束了。李自成懒得再出城回户部山的宅邸,于是就打算在二堂内的卧室住上一晚。不过这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李自成便拉着刘宗敏、袁宗第、李过在庭院内一边纳凉,一边弄了一点酒菜小酌。
仅有四人的环境下,大家也就卸下了不少伪装,喝了几杯酒后谈话就轻松了许多。袁宗第顺便讲了讲去年到今年襄阳的变化,和他一路行来看到的所见所闻。虽然李自成已经收到过袁宗第的书信,但是显然不及袁宗第亲口讲述的更加详尽。
袁宗第说着说着就有些感伤了起来,“我这次过路经过南阳的时候,城内已经变做了一座鬼城,除了白骨和废墟、野草外,看不到有活人生活的迹象,而城外的荒野上则游荡着数百上千的野狗群。这些野狗吃人肉都已经吃出野性来了,看到活人都不走避,反而围上来想要捕食。我最终命令军队射杀了一批野狗,它们才知道害怕的逃离…陛下,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天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下来,让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刘宗敏和李过都拿着酒杯不语,不过看着他们的神情,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李自成在心里想着,这样的战乱还要持续很久,等到北方发生的一切在南方也上演一遍,天下的人口都少的难以养活军队的时候,乱世才会结束吧。
不过他想了许久之后,口中却说道:“那要看我们能否建立起一个新的社会秩序,靠着礼法统治人民的旧王朝并不适合统治这如许多人口。在礼法的旧秩序中,世家豪门占据了太多的土地和财富,底层民众要么选择造反,要么就是默默的在家死去,只要留给底层民众的土地和财富不能养活他们,那么战乱就不会结束。
我们现在做的,是拿着刀子让士绅吐出一部分土地和财富,让底层的民众能够活下去,但这不过是救时之策。没有一个新的秩序出现,礼法会让士绅从百姓那里抢走更多的财富,最终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第118章 俘虏一
在一阵唢呐声中,李安澜悠悠醒了过来。他心里不由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不是因为唢呐声吵醒了自己,而是这声音有些嘈杂了。
军中用鼓吹来传递一些军令古已有之,不过军中用唢呐还是元朝开始的,大明继承了这点习惯,嘉靖朝的戚继光就说过:“凡掌号笛,即是吹唢呐。”
对于一个自小入宫的太监来说,他一点都不喜欢早上这么热闹。在宫内要是谁敢在一大早吹唢呐,早就被大太监拉出去打死了。
不过当李安澜穿好衣服走出自己的房间,屋外的士兵立刻向他尊敬的招呼道:“李军医早。”
他一边点头微笑着回礼,一边心情就开始不错了起来。想起当初被迫带离紫禁城时他还痛哭流涕的不肯走,被士兵夹着拖了出去,他当时真以为自己会不知何时躺倒在那条沟渠边上。
他八九岁被卖入宫内,就没有再出过紫禁城,因此他能看到的也就是围墙内的天空。那个时候他真的觉得围墙外边是一个恐怖的世界,围墙内的规矩虽大,但是还能吃饱肚子。因此在顺军要把太医院的相关人员都带走的时候,他真的不想出宫。
永昌皇帝离开京城时,并没有带走什么太监宫女,但是却把太医院和掌管宫中典籍的人员都带上了。李安澜在太医院当差,又精通人体解剖,因此很快就被任命为军医。这一路上,他通过手术也救活了数百条人命,因此士兵们才会如此尊重他。
在外面待得久了,李安澜突然觉得围墙外面的世界也并不是宫中传说的那样恐怖,而且没有围墙遮蔽的天空真的很让人心胸开阔。他开始渐渐习惯起,这种依赖自己的手艺而不是靠着伺候人生存下去的生活了。甚至于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李安澜改掉了过去的许多习惯,变得越来越像是读书人出身的医生了。
就在李安澜洗漱完毕,然后去营中的食堂领取自己的早餐时,营中的副将李贞带着统计司的费云走了过来。看到李安澜,正和李贞谈话的费云便微笑的向他打招呼道:“李军医,今天恐怕要麻烦你们救治几个伤员了。不过今天死的人可以交给你们当做教学用材。”
费云是京城锦衣卫出身,当永昌帝从北京撤离时,费云决定继续效忠永昌帝,于是就进入了统计司内。在这个类似于锦衣卫的机构内颇受看重,他知道李安澜的出身,也许是因为这点渊源,费云对于李安澜表现的颇为热情,似乎是把他当成了乡党了。
李安澜在宫内见惯了各种人事斗争,自然不会觉得费云对自己的示好是纯粹的,不过他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友善,毕竟两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他微笑的回应了费云道:“今天是要出去剿灭盗贼吗?需要我们派人随行吗?”
费云摆着手随意的说道:“不,今日就在营中,不出门。你吃了早饭,把军医署的人带去大营东北面的靶场就行…”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李安澜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吃完早饭就去军医署点了六名弟子,让他们跟着自己去了营地东北面的靶场。
李安澜所在的大营在徐州城东北的子房山下,和徐州城隔着黄河,两地相距2里不到。子房山其实并不高,大约不到600尺的高度,但是在黄河边上的低洼稻田中突出了这么一座小山,又令人觉得颇有气势了。
当然在军事上,子房山和户部山都成为了城外的要点,占领这两处高地就能控制住周边的平地,这也是顺军要在山脚立营的根源。在山上设置炮台,下以大营守备,则进攻方就相当于是在仰攻一场山城。
而东北大营除了守备子房山这处高地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顺军的火器制造及试验场也在此处。毕竟凭借着运河和黄河的航运,铁料和木炭送来此处都较为方便。再加上子房山本身也是一座林木茂盛的山丘,就地采伐树木烧炭也是可以应一时之急的。
李安澜带着弟子来到山脚下的靶场时,正看到费云站在一处木棚下对着一群被士兵围着的人说些什么,他走近后才发现,原来被围住的是一群满洲人。
站在阴影下的费云笑容满面的对着鄂硕、道喇等满洲俘虏说道:“…好话呢,我都已经说尽了。我想你们这一路上也已经看到了,那些愿意老实交代的俘虏,我们大顺都没有为难他们。
只有你们这52人,死活不愿意同本朝合作,本朝恩养你们这么多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军议府昨日已经有了决议,裁定你们都犯了战争罪。
陛下有旨意,今日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愿意上前认罪说出自己罪行并画押签字的,可饶你们一次。不愿意的,今日就予以死刑。你们可听明白了吗?”
52名满洲人也并不都听得懂汉语,不过有一旁投降了顺军的汉军旗人加以翻译,倒是完整的把费云的意思都传达给了每一个满洲人。
满人俘虏中地位最高的是正白旗人巴牙喇甲喇章京鄂硕,他征战多年对于费云这样的威胁并不以为意,毕竟满人在关外、关内杀了那么多汉人,他并不觉得汉人有放过自己的理由,特别是在天津之战后,他就更加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天津之战前,李自成留下他们或者还有打算用他们来交换被俘的顺军将领的意思,但是在天津之战后李自成大约就没有这个想法了。天津这把大火烧死了这么多满洲人,哪怕李自成想要拿他们换人,抓到了顺军重要将领的九王也不会同意的。
作为九王的心腹,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九王的能力和冷酷。更何况,通过天津之战后被俘的满洲人口中,他才知道九王认定自己已经战死了,并且背下了黄土庄一战受挫的责任。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不可能活着回去沈阳了,否则就是在打九王和十王的脸,那么他的家人就要和他一起被治罪。
所以对于现在的鄂硕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顺军给处死了,这样就能保住九王的颜面,而他的家属也就能够安稳的活下去。现在顺军用死亡来威胁他,鄂硕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他甚至都不愿出声骂上一句李自成。
不过鄂硕能够沉得住气,他身边地位仅次于他的,正红旗固山额真叶克书子道喇却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冲着费云咒骂道:“你们这些蛮子少来这套七擒七纵的把戏,我们满洲人都是好汉,砍了脑袋不过就是个碗大的疤,20年后老子回来还要杀你们…”
费云深深瞧了道喇一眼,便叹息的说了一句,“陛下心存仁慈,你们却如此不知好歹。也罢,就从这边的五人开始吧。”
被拖出去的5名满洲俘虏瞧了道喇和鄂硕一眼,终究没有出声讨饶。在木棚左前方30多步处有十多根打入地下的木柱,5名满洲俘虏被解开脚链后并没有立刻绑上木柱,边上的顺军士兵给他们套上了一层棉甲,然后才绑在了木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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