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顺军的话语在这些豪强听来有些强词夺理,但是在乡民倒戈之后,这些豪强已经失去了对抗都元帅府的资本,就连他们身边的家丁,也并不愿意陪着家主去送死,因此他们也只好接受了都元帅府的裁断。
而在七日晚间,追击清军逃亡部队的马宝和吴国贵等派人回报,从考城逃亡的清军部队在袁坡楼及刘庄之间的区域被围歼,伪智顺王尚可喜自杀,满人大将梅勒章京库鲁克和汉人总兵官许尔显等多员满汉将领被格毙,
镶红旗旗主罗洛宏等被生擒。
罗洛宏的名字李自成不熟悉,不过对于
尚可喜的名字他可熟悉的很,能在这里击杀三顺王之一,至少也算去了满人的一支胳膊。和那些满人相比,死心塌地替满人卖命的汉奸其实更具有威胁性,毕竟这些人对于本民族的文化了解颇深,知道该如何去统治这个国家,而满人终究只是外人,光凭武力可没法统治数量超过自己人口百倍的汉人。
不管后世的满遗如何为自己的祖宗脸上贴金,说什么满清为中国开疆拓土,但他们都不敢提及满人统治中国时所强调的“满洲非中国”和慈禧说的“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两句连在一起就是一个意思,满人入住中国和英国殖民印度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了维持满清的存在,满清的统治者甚至不惜和列强共同统治中国。
某些满清的孝子贤孙鼓吹没有满清就没有新中国的版图,实质上就是在侮辱汉人及其他少数民族是被征服的奴隶,否定了新中国是中华各民族受压迫者打倒了各民族压迫者及买办、列强建立起来的人民之国。假如新中国疆域的法理来自于满人对于汉人的屠杀、对于蒙人的屠杀、对于藏族的屠杀、对于维吾尔族的屠杀,对于其他民族的屠杀,那么这个国家不就是各民族的大监狱吗?
当这些满清的孝子贤孙为满清寻找统治合法性的时候,也正在埋葬新中国的人民属性,并再一次杀死了那些为了建立新中国而死的人民英雄,因为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反而成为了一群反动统治者压迫人民的工具。
在这些满清的孝子贤孙为满人屠杀各民族的行为歌功颂德的时候,那么日本人对于中国人的屠杀在他们眼中又算什么呢?爱新觉罗.溥仪曾经认天皇当祖宗,按照这个逻辑,日本人对于中国人的屠杀,难得不是民族团结的表现?
一边歌颂满人对于中国人的屠杀,一边指责日本屠杀中国人的行动,这种毫无原则的道德标准,说明了满遗既没有道德也没有阶级、国家和民族属性,他们就是一群奴才。对于他们来说,其实谁杀死中国人并不重要,谁统治中国才是最重要的。
主张满清是中国的人,决不可能拿性命去保卫这个中国,因为他们的性命是用来歌颂统治者和压迫民众的,不是用来牺牲的。而根据他们的理论,从来没有什么外敌入侵,只有统治者的更替,因此任何国家及民族都可以统治中国,反对这种统治就是破坏民族团结。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特别是那些前明军将领来说,俘虏镶红旗旗主罗洛宏要比尚可喜的死更令人震撼。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爱新觉罗,而是八旗旗主之一。虽然这个旗主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但也是破了大明和满人作战的历史纪录了。
一月初八中午,李自成再次接到了一个捷报,这次是刘宗敏派人送来的。昨日晚间刘宗敏亲自带队对睢州前往考城的清军援军营地发起了夜袭,击毙总兵金玉和、副将常鼎、参将陈国才、满人牛录章京劄图、哈尔汉等,斩首960余级,俘虏2000余人。
看到这个捷报,李自成顿时大喜的对身边的参谋们说道:“好,捷轩这一战打的真好,睢州清军遭此重创,必定士气大沮,这对于我军之后的作战计划是有利的。
嗯,给刘宗敏所部下令,恭贺他们昨晚的大胜,尽快把有功人员报上来。还有对捷轩进行告诫,禁止他下次亲自上阵,对付一支清军的偏师,要是损伤了我一员大将,这对于我军士气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这种得不偿失的举动,我不希望他下次再犯了。嗯,不仅仅是捷轩,总参谋部也要下文,规定师级以上主官不得亲自上阵…”
看着李自成讲的差不多了,左勷在一旁开口问道:“哪个镶红旗旗主罗洛宏已经被送来考城了,陛下您要接见他吗?”
李自成思考了一会后说道:“我可没什么时间浪费在他身上,这样,先给他一个选择。先把他单独关起来,然后找人送一碗粥和一把匕首过去,到了晚上看看他选了什么。死了就砍了脑袋给睢州清军送去,没死就把他请过来,今晚和我一起吃饭。”
左勷虽然觉得李自成的决定有些鲁莽了,好不容易才抓了个八旗旗主就这么让他死了,未免也太可惜了。不过看到李自成把视线转过来,询问他还有什么事的时候,左勷却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退下去办理李自成交代的事务去了。
八日下午,驻扎在逻岗的刘宗敏接到了李自成发来的最新命令后,一边有些愕然于李自成对于自己上阵的态度,当然这也是小事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一种关爱;一边则对于出击睢州的命令大为支持,他也认为接下来应当尽快向睢州的清军发起进攻,金玉和部被围歼的消息传回去后,必然会对睢州清军造成振动,从而有利于他们对于睢州清军的进攻。
因此当晚他便召集了新编陆军第二师及近卫骑兵等主要将领,对他们传达了李自成的最新军令后便说道:“根据陛下的命令,接下来我们就要对睢州的清军发起进攻。今天凌晨我们对清军金玉和部发起了突袭后,虽然其部主力为我军所歼灭,但也有少数人逃了回去,现在想必睢州清军大营哪里应当已经收到了战败的消息。
金玉和部为我军所伏击,想必他们也该猜的出来,考城的清军也凶多吉少。这样一来,睢州的清军必然会陷入短暂的混乱,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突击他们,把大家叫来就是问一问你们,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进行这次突击行动?”
睢州周边的地形早就被总参谋部勘察完毕,并送到了刘宗敏军中制作成了沙盘,因此众人现在都能看到面前桌子上摆放的沙盘上表现出的睢州城及周边地势。
三师师长李通见状就先出声说道:“睢州旧城已经成为了一处积水潭,睢州新城则建于一处土岗上,地势较高。
睢州新城外东西两侧除了睢水和废黄河外,就是城西北十二里处有一土山,曰恒山,此山由西北向东南延伸,长约近20里,旧城北墙就筑在恒山余脉上。
除了这两水一山外,睢州城外再无其他特殊地理了。现在是冬季,河水结冰,因此这两水的防御功能也被削弱到最低,因此睢州城外最有利的地势就剩下了西北这条土山山脉。
只要我们夺取了这座土山的控制权,配合以睢州新城的地势,则清军就完全处于低洼处。我攻其就是居高临下之势,其攻我则需仰攻,故想要围歼睢州清军,则必先要夺取此山。
权将军刚刚已经说了,睢州清军因为考城清军及派出援军的被消灭,必然会陷入混乱,我们自然当趁机直入恒山,拿下了这座土山后,接下来就可考虑围歼居于低洼处的睢州清军主力了。只要阿济格主力没有及时回援,我们就可如围歼考城清军一样,再一次围歼睢州清军,那么接下来对付阿济格的主力,对于我们来说也就变得更加轻松了…”
李通的话得到了房内诸人的赞同,实在是睢州地势就摆在这里,只要看着沙盘就会关注到睢州城和西北土山两个高点,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看出占据了这两个高地对于控制周边的重要性。
第379章 大战序章一
睢州城外的清军分立西北和西南两大营,西北大营围绕乾明寺而立,这座最初建于唐贞观年间的寺庙经历了元明两次重建后,依然保留着盛唐时代的几分气息,寺内建筑看上去依旧堂皇大气。
只是在清军占据了此地之后,原本整洁的庭院变成了脏乱的马棚,就连寺内的古树都被砍了不少,被士兵拿去取暖用了。虽然恒山上林木茂盛,本是睢州一大盛景,但是清兵却没有为了保护乾明寺的风景而去浪费自己气力的想法,因此都是就近砍树充作薪材,于是往昔古木参天的乾明寺便遭了殃。
不过清军的统帅却没有干涉部下的意思,毕竟大营内必须要视野开阔,这么多树木确实有碍清军大营的防御了,特别是驻守睢州城的陈永福并不是一个只知道死守的将领,在攻城初期也曾经于夜间挑选少数精锐对乾明寺大营进行了袭击,让清军吃了不少亏,于是为了防备顺军的夜袭,清军统帅就下令砍光了乾明寺周边的树木,除了寺庙内几株唐时的古树,因为在僧人的苦求下才得以幸免。
一月八日下午,金玉和军逃回的败兵带回了遇袭兵败的消息。汉军正黄旗梅勒章京金玉和战没于军中,其下数十员将领也或死或降,这支前往考城增援的部队几乎就是全军覆没了,这一消息引发了睢州清军将领的震动。
金玉和是原大明开原千总,早在万历十七年就投降了满人,可以说是旧汉军中资历最老的一批人,要比之后的祖大寿部及三顺王更得满人信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玉和这类旧汉军,已经算得上是满人真正的本钱了。
清军睢州主将固山贝子满达海和博和托得到了这一噩耗后立刻召集了诸将进行商议,在一群罗汉塑像的环绕下,数十位满汉将领分列于两侧,听取了败逃回来的兵将描述了昨晚被顺军夜袭的经过。
总兵何进忠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向着两位固山贝子说道:“顺军能够调集这么多骑兵对金玉和军进行夜袭,可见考城之军也是凶多吉少,否则顺军不会有这样的余力阻击金玉和军的。两位贝子,我们恐怕要做好撤退的准备,并向大将军求援了。”
但是何进忠的主张立刻找到了满人将领的反对,侍卫察玛海和甲喇章京折尔特先后指出,“考城之军是否覆没还没有确定,现在就断言考城之军被顺军消灭了,岂不是绝了考城之军的生路?这和明军丢弃了大凌河之军有什么区别?”
“考城之军不仅仅只有尚可喜及新降汉军,还有镶红旗旗主罗洛宏,难道我们要把罗洛宏丢给顺军吗?这是天命汗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败绩,这恐怕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起的责任。”
两位满人将领的发言堵住了想要撤离睢州的意见,确实,此时撤退就是把罗洛宏丢给了顺军,那怕是满达海也一样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八旗内部之间的斗争虽然是残酷的,但是在汉人面前满人还是表现得极为团结的,这是为了压制汉人中的野心家们,满人自己也知道这样一个事实,面对人口百倍于自己的汉人,满人如果不能对外表现的团结一致,那么就不可能再压制住汉人。
如果传回的是罗洛宏已经战死的消息,那么大家此时倒是没必要再考虑罗洛宏的问题,可现在对其生死只是一个猜测,那么放弃救援罗洛宏就成为了一个政治决定,这不是在这里的将领们可以决定的事情,至少也得阿济格亲自拍板才行。
会议开到了这里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因为不能逃离撤退的话,那么几乎也就是在原地待命的意思,哪怕满达海和博和托再有能力,也不过是多谈了几句营地的防御措施和加强对考城方向的警戒、侦察工作。接下来,就是把去留的决定上交给阿济格,等待这位数百里外的大军统帅做出合适的决定了。
唯一令满达海、博和托感到庆幸的是,昨天他们已经派出了向阿济格请求回军的信使,因此在阿济格接到今次派出的信使时,至少不会手忙脚乱。而在会议后,博和托也下令在通向考城的官道上加设了两个游动哨,以防备顺军对于他们的突袭。
虽然会议上并没有得出一个令满达海满意的结论,但是会后满达海却已经决定撤掉对于睢州城的围困,把兵力集中在西北、西南两个大营内,做好撤兵的准备了。博和托在这一问题上支持了满达海,他也同样预感到了危机,虽然限于政治上的压力不能公开主张撤兵,但是却不妨碍先做好撤退的准备。
作为汉人将领的代表,总兵何进忠本身就是主张撤退的,因此他很快就和两位贝子达成了默契,从乾明寺离开回到西南大营后,就开始调动兵马撤掉了对于睢州城的包围,转而开始加强了对西南大营的防御措施。
清军在城外的调兵遣将虽然引起了城中顺军的注意,但是限于夜幕的遮蔽,陈永福还是按捺住了出城袭击的念头,越是在这种时刻,他觉得就应该更加的谨慎,不能让清军找到城中守军的破绽,否则就是得不偿失了。
借助夜色的掩护,在博和托的耳提面命下,嘉龙阿、朔玛各带半个牛录的满洲兵和一百名汉兵,顺着通向考城和宁陵方向的官道,前往加强了这两个方向上的警戒。此前清军主要安排了对于宁陵方向上的哨探,往考城方向上的哨探只有寥寥几人而已,毕竟在清军占据了考城后,睢州清军大营已经把考城方向视为了安全,并不认为这个方向上会有敌军大举来袭。
这一次,往考城方向的哨探也放到了睢州城十里之外的地方。嘉龙阿、朔玛在离开大营约两里后,便在一个三岔路口告别分手了,前往考城方向的嘉龙阿看着四周黑幕幕的夜色,不由有些感慨的对朔玛说道:“要是我回不去了,你记得告诉我阿玛,关内恐怕不是久留之地,让他找机会送一两个弟弟回关外去吧,关外才是我们满人的地方啊。”
朔玛看着这位好友,突然就冒出了一股邪火,朝着他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回不去了,难道你觉得我就能回去?要说就自己说去,我可没哪闲工夫…”
说完朔玛就一拉坐骑的缰绳,朝着一旁的道路拐了上去,很快一队人马就跟了上去。看着朔玛带着部队消失在夜幕中,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嘉龙阿也只能叹了口气,带着自己的部下顺着道路继续走下去了,在寒夜中赶路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相比之下,嘉龙阿心中却更觉冰寒。
考城清军的生死不知和金玉和部的败亡,确实给这些年轻的满人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毕竟他们同他们的父辈不同,并不是在两个庞然大物的压迫下,从逆境中挣扎出来的。
当努尔哈赤起兵反明时,所面对的大明可是刚刚完成了万历三大征的不败帝国,在朝鲜半岛征战中摧枯拉朽的日本人,却被辽东明军给打断了脊梁骨,而建州女真面对的更是一个控制了辽东数十年的辽东李家,努尔哈赤不过是彼时李家推出来统合女真各部的一介家奴而已。
而在草原这头,黄金家族的林丹汗做梦都想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不仅要统一草原,更想要迫使大明承认其对大元的继承权。和这两个庞然大物相比,建州女真不过是辽东地方上的一个土豪罢了。
正因为跟随努尔哈赤起兵的满洲各部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敌人是谁,因此彼时的满人对于失败于明人和蒙人并不以为耻辱,反而会进一步的团结在努尔哈赤身边,试图为建州女真的未来挣扎出一条活路来。失败了,了不起就躲回辽东的深山老林中去,等待着下一次的复起而已。
但是现在这些年轻的满人,自幼就生活在盛京、辽阳等城市之中,他们对于山林中的生活完全适应不了。对于他们来说,退回到盛京、辽阳已经是底线,假如连盛京、辽阳都保不住的话,那么大清也就不存在了,因为满人心目中的大清就是围绕着盛京、辽阳这些城市建立起来的国家,假如没有了这些城市,大清还能依赖什么为纽带,把满人和辽东各族联合成一个国家呢?
所以嘉龙阿对于目前的局势颇感悲观,一向战无不胜的满人要是被汉人所击败了,那些投降的汉军难道还会继续臣服于满人吗?假如不能威慑住汉人,以汉人的人口,哪怕以十换一,满人也很难再回去白山黑水之间了。
在嘉龙阿意志消沉的前进时,考城的县衙内,罗洛宏被带到了李自成面前。这是县衙中的一处幽静的厢房,房间内摆着一桌酒席,罗洛宏被带到后,李自成也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
李自成走到桌边后,神情平和的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一张椅子说道:“坐,战时不便整治酒宴,朕就让人简单的做了几个菜。咱们坐下边吃边聊,看看大家能不能聊个结果出来,这样对你和你的部下也是一件好事,也省了朕不少麻烦。”
罗洛宏站在那里只是迟疑了数息,就向李自成屈服了,实际上从他拒绝和尚可喜一起自杀后,他就知道自己求生的欲望有多强烈了。因此面对顺军的试探,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生,而把那柄匕首留在了原地。
第380章 大战序章二
面对李自成的询问,罗洛宏向着李自成一拜后说道:“罪臣爱新觉罗.罗洛宏拜见永昌陛下。”
听着罗洛宏口中吐出的字正腔圆的汉语,李自成微笑着说道:“能说汉语,挺好。这倒是不妨碍我们坐下沟通了,坐下说。”
罗洛宏毕恭毕敬的坐在了李自成指定的椅子上,过去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坐在阶下囚的位置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有些理解那些汉官为什么会向满人屈服了,因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可贵。只有活下去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死人可什么都享受不了。
虽然对于战场上的事务他只是个门外汉,但是对于人和人之间的斗争,他见的可真不少。爱新觉罗杀爱新觉罗可从来没有手软过,所以他有什么必要为了爱新觉罗放弃自己的性命?除非李自成真不给他活路,逼迫他用生命捍卫爱新觉罗的荣誉。
杀觉罗.巴哈纳的时候,李自成就没有手软过,因为一个巴哈纳的死可以激发顺军对于胜利的信念。但是对于罗洛宏,虽然他对于这个年轻的镶红旗旗主所知不多,可也知道就这么杀了似乎有些可惜了。杀第一个爱新觉罗能激励军民的士气,杀第二个其实激励的作用就没有这么大了。
所以,如果这个年轻的爱新觉罗识趣的话,那么一个活的爱新觉罗总能带给大顺更多的好处。所以李自成也无意一下子把罗洛宏逼到绝境,向其逼问清军的一些重要机密,他确实只问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比如罗洛宏从小生长的环境,有没有上过学,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和他年龄相仿的满人又都喜欢做什么活动等问题。
这样的问题对于罗洛宏来说完全在其心里底线之上,也渐渐让其放松了防备,如果能用这样毫无价值的东西换来自己的生存,那么罗洛宏觉得自己说上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但是对于李自成来说,其实所谓的军事机密什么的,都不及对于满人日常生活信息的收集。因为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的大明人,对于满人的了解几乎都不多。哪怕大明和满人打了几十年的仗,大明人对于满人的了解也就是“满人满万不可敌”这样一句话,而这句话还可能是满人故意散播出来的。
至于后世之人对于满人的了解,其实主要是对清末八旗子弟的了解,那些吃着铁杆庄稼整天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和这个时代的满人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当然,从对罗洛宏的谈话中,李自成或某人大约有些看到清末八旗子弟的影子了。
在这个时代,满人对于本民族的人口数量是进行严格保密的,这种保密手段之实施出色,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满人的总人口到底有多少,大家谈论起满人的人口和兵力时,都只能靠自己的猜测来估算。但是有一点大家还是能够确定的,就是从努尔哈赤时期到现在,满人一直都是三丁抽一出征。
所以几乎所有人对满人人口进行估算时,都是按照满人的兵丁数量进行倒推的。而满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为了不让汉人和蒙古人了解自身人口是否因为战争遭到了重大损失,满人对本民族采取了全民皆兵的政策。
也就是说,满人的男丁只要一出生就成为了预备兵源,为了限制满人逃脱当兵的义务,除了军事训练之外,普通满人几乎不被允许学习其他技艺,读书倒是可以,不过以满人落后的教育水平,能够依赖读书出头的都是极少数。
于是当前的满人中也就造成了一种现象,满人男丁出生后几乎不用学习任何谋生的技艺,要么习武要么读书要么玩耍,而又以玩耍的居多,因为习武和读书都需要天赋,而玩耍则不需要。
对于满人家庭来说,男丁一成年就要上战场打仗,而满人再怎么能打,战场上也不可能不死人,所以早些为男丁娶亲繁衍后代才是最大的正事。正因为男丁有可能一成年就没命,所以家中对于男丁也比较放纵,在上战场前能玩就玩,上了战场至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也就是说,清末八旗子弟的无能,其实是现在这个全民军事化的满洲八旗种下的因。因为现在谁也不会料到,满人居然能打下这样大一个帝国,统治人口超过自己百倍以上人口的其他民族,并安稳的统治了这个庞大帝国二百余年,于是原本只是玩到成年从军之前的八旗子弟,最后却变成吃着铁杆庄稼玩上了一辈子。
在李自成梳理满人历史的脉络时,另一边的罗洛宏却有些不安了,因为整个晚上的谈话都没有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而一个俘虏能获得重视的前提就是要有价值,这也是满人的价值观念。否则的话满人也不用保留那些汉人中的豪杰,而肆意屠杀那些平民了。
他对于李自成的了解不多,实际上整个关外对于李自成了解都不多,因为谁也没有料到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居然会被一群农民给推翻,多尔衮派人给李自成写信时,还认为这群农民叛军只有和大清联手才能攻入北京,谁也没想到李自成仅用了几个月就从西安打到了北京,清军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出兵牵制辽东的明军。
但是在清军入关之后,那些汉人官吏对于李自成的残暴故事倒是说了很多,因此在罗洛宏眼中李自成其实应当是残暴而无情的,特别是在他知道觉罗.巴哈纳已经被顺军处死,甚至都没有获得一个投降的机会后,他更是认定了这一点。
今晚李自成对他表现出的善意,罗洛宏觉得这只是一个假象,因为真正善良大度的话,顺军就不会把匕首送到他面前,暗示他可以选择自尽。
因此,李自成如果对他不感兴趣的话,他也不清楚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对方了。自古以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个不被高层注视的俘虏,天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罗洛宏对此倒是有所觉悟的,阿敏和莽古尔泰在失势后是如何被过去的奴仆所欺凌的,他也是目睹耳闻的。
都已经决定向李自成臣服了,罗洛宏自然希望能够获得对方的重视,从而获得礼遇的地位,而不是被当成一个被奴仆随意欺凌的对象,后者只会让他的投降成为一个笑柄。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酒席快要终了的时候,罗洛宏忍不住主动向李自成提及道:“陛下若是还有其他想了解的,臣也会竭力坦诚,绝不敢有所隐瞒的。”
李自成端着一杯酒慢慢的摇晃着,斜着头注视着他说道:“其实对朕来说,满人所谓的军国大事其实都是小事,真正对朕和对满人有意义的大事其实只有一件。就是满人究竟能否为大顺所统治,假如满人是一个无法被统治的民族,那么它对于大顺就没有意义。那么你能回答朕,满人能被大顺统治吗?”
罗洛宏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李自成这个问题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结结巴巴的向着李自成说道:“陛下此问,罪臣实不知该怎么回答,还请陛下恕罪。”
李自成注视了他好一会才说道:“你能这么坦诚,朕觉得很不错。如果你们满人都像你这么坦诚的话,那么大家也许还能在一个国家生活下去,否则的话,朕就不得不考虑用其他方式来解决满人的问题了,朕相信,这对于大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自成终究没有问罗洛宏其他问题,在酒席结束之后便叫来了万睿将罗洛宏送了回去。在回去小院的路上,罗洛宏正思考着李自成今天和自己谈话时的用意时,却听到走在他身边的万睿向他说道:“罗贝勒,接下来一段时间,咱们恐怕就要好好相处了,我是都元帅府总参谋部的,我有不少问题想要问一问罗贝勒,不知你愿意合作吗?”
无心纠正对方自己并不姓罗,对于这位自报家门的万参谋,罗洛宏还是小心翼翼的回道:“不敢再称贝勒,此伪号也。阁下尽可称呼罪臣之名,但有所问,罪臣自当言无不尽…”
身着军装的万睿本质上还是个读书人,对于罗洛宏温和的态度还是比较欣赏的,他点头笑着说道:“你愿意配合我的工作,对于咱们两人来说,可都是一件好事…”
对于罗洛宏和万睿来说,今晚大约是一个漫长的夜晚。而对于向着睢州发起进攻的刘宗敏部来说,今晚显然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当天上还是繁星点点的时候,马重僖所率领的陆军第四骑兵师和陆军第三师第二旅郝小泉一部就起床做饭,准备行装了。到了天色蒙蒙亮时,两部人马就作为大军的先头部队向着睢州开拔了。
清晨的天气虽然寒冷,但是对于刚刚赢了几场胜利的顺军将士来说,却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军队就是这样一个团体,在胜利面前一起困难都能被克服,而在连续的失败面前,任何因素都可能成为失败的理由。
从曹县到考城,再到对于前往考城清军援军的伏击,这一连串的胜利完全扭转了之前顺军失败的阴影,让大家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自然也就没人会觉得在这样的寒冷清早起身赶路是一种苦痛了。
第381章 大战序章三
临近中午,带队在驻守村庄东北方巡哨的嘉龙阿招呼部下们在一处树林旁停了下来,预备在这里烧水做饭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下马后的嘉龙阿把坐骑交给了身后跟着的奴仆照料,自己则走到了树林边放了一泡水。解决了身体的急务后,他才转头望向一片被白色覆盖的原野,其实这个景致倒是和关外极为类似,只不过关外的积雪更厚一些,甚至能把树林也给淹没掉,而这里的积雪最多也就覆盖到人的小腿而已。
即便因为战乱和黄河的泛滥,导致许多村庄只剩下了一堆废墟,但是关内的平原上终究还是比关外多了几分生气,看着远处升起的几缕炊烟,就知道看似无人的废墟中其实还是有人居住的。如果在关外,一个废弃的村屯就不可能再有什么人烟了,因为独门独户是很难在关外的冬季生存下去的,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关内的自然条件要比关外优越的多,这也是不少满人愿意接受迁都入关的原因。
在一片白色之中,一道黄褐色的痕迹向着东面延伸而去,这就是连接睢州和考城的官道了,因为军队连续走动的原因,官道上的积雪都被踩成了烂泥,给白雪皑皑的平原添上了一道疤痕。
看来看去,嘉龙阿觉得这里终究没有辽东家乡强,虽然都是平原地形,但是辽东的黑土地可比关内的黄土和沙土要肥沃的多,辽东一亩之产出抵得上关内上田七八亩。到了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入关也许确实是个错误,放弃关外的肥沃黑土来抢汉人的贫瘠田地,这不是傻子才干的出来的事吗?
以
嘉龙阿的家族来说,他们在关外有田庄有奴仆,其实不入关也能过的很舒服,入关之后反而要从头开始经营关内的家业了。哪怕他们在关内分到的土地是关外的一两倍,细算下来却还是亏损的,因为关外土地肥沃产出更高,且有大量荒地可以开垦,而关内的土地不仅贫瘠,且周边都是有主之田,唯一的好处就是关内的汉人奴仆容易取得罢了。
若是汉人不起来反抗的话,嘉龙阿倒也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毕竟满人的家业来自于军功,经营土地不过是一种副业。可当征战不能为家族带来好处时,他们自然就要考虑一下到底什么才是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思考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晚了。因为嘉龙阿都不清楚自己能否活着回去,当初他们有多兴高采烈的跟着多尔衮入关,现在就有多沮丧自己支持入关的选择。
嘉龙阿站在林边发呆,直到他的奴仆过来告诉他汤饭已经煮好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走到自家奴仆生起的火堆前,从奴仆手中接过了一碗汤饭。虽然满人一直视自己为游牧民族,认为自家和蒙古的关系极为密切,但是在饮食上满人其实更倾向于汉人的饮食。
蒙古人的日常饮食主要是奶、茶、炒米,而满人的日常饮食则是米饭和猪肉,不过在外出征时,满人和蒙古人的饮食差不多,能够依赖奶、茶、肉干维持日常所需,不过只要条件允许,满人还是会选择吃一点大米饭。
反正在没有专业的后勤供应体系时,军队的伙食总是一言难尽。不过满人比蒙古人和明军强的地方在于,满人找了商人作为军队后勤的组织者,虽然商人并不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后勤供应体系,但是在效率上却比部族头人和大明官僚强多了,后两者思考的东西实在太多,并没有把心思都放在如何满足军队需求上,因此反而不及一心一意运抵物资交易的商人。
多尔衮入关之后,不仅邀请了长期和满人进行交易的张家口八家晋商前往北京进行嘉奖,并将更多的军队后勤供应任务交给了这些商人,也正是在这些山西商人的极力襄助下,多尔衮才能在短时间内组织了三路大军出征。
满汉八旗军队的人数加起来也不到十万,加上八旗常年出征有着自己一套后勤制度。八旗官兵出征:4人一伍,每人各携带小厮一名,携带军器、粮食等物不超过975斤,一伍马16匹,本身和仆役坐骑八匹,另外八匹各驮121斤,又每伍给骡子1匹,驮107斤。
因此八旗军队出征,对于后勤方面的依赖并不是很高,当然这是指短期战争。不过八旗军和蒙古人、明人、朝鲜人都没有打过犹如宋蒙这样的长期对峙战,在短期内击败敌军主力后就进入到了劫掠扫荡阶段,物资自然也就补充上来了。
但是对那些刚刚投降的几十万明军来说,显然是不能套用八旗的出征规矩了,因为明军士兵连自己都养不活,就更加不用提置办这么多马匹、奴仆和粮食了。因此晋商的存在,就是为这些投降明军提供后勤供应。
不过就在嘉龙阿喝着加了肉干的汤饭时,距离他们三里外的地方,一队顺军骑兵正用望远镜观察着这队清军骑兵的动向。
李元胤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微笑着对身边的部下说道:“在平原上用望远镜观察敌情可真是不错,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却发现不了我们。
那队清兵不过五六十人,现在都已经下马生活做饭了,这可真是个好机会,我们过去砍了他们,还能吃他们做好的饭。建捷、元泰,你们各领一个小队直接冲杀过去,我在后面给你们掠阵。”
李元胤的命令很快就实施下去了,没有什么比攻击一只正在休息中的骑兵队伍更简单的事了,不管多么精锐的骑兵,在地面上都是不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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