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有味道了,很明显这是一起有节奏、有预谋,特意针对丘神勣的一次弹劾行动。
接下来,刑部秋官尚书张楚金出列,直接奏明说是洛阳县犯案者与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有涉。为了确保案件审理过程中的公正性,请求暂时将丘神勣调离左金吾卫,或是转任其余,或是避嫌放假。
李潼站在班中,看戏看得眉开眼笑,他参加大朝会也有几次,都是四平八稳、乏甚波澜,像这种当殿搞大臣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被搞的还是他的仇人,新鲜之余,更有满满的幸灾乐祸。同时心中也大有感触,这种层次的较量,还真不可强求将人一步弄死,眼下很明显是要借着这些小事,先夺掉丘神勣的金吾卫兵权,言则避嫌,可一旦被踢走,想回来可就难了。
能够做这种布局的,当然只能是南衙宰相。李潼也在斜着眼好奇打量观察,想要看一看究竟是哪位天使一般的南衙宰相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等到张楚金说完,殿上稍有沉寂,过了一会儿,武则天才开口道:“秋官所奏,相公们怎么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所看向的乃是纳言武承嗣。不过武承嗣这会儿也有些发懵,很明显这件事不在他预料,尽管感受到神皇的目光,但却不知该要如何作答,只是默然站在班中。
接下来行入一人,乃是内史张光辅。
眼见这一幕,李潼暗道有戏。这一届宰相中,他最看好的还是张光辅,除了明显武氏派系之外,剩下几个老的老、能糊弄的就糊弄,张光辅年纪最轻,冲劲也大,他既然首先出面,丘神勣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但是李潼高兴还是太早了,张光辅接下来的话,不独让他大感意外,也都出乎殿中群臣意料。
“秋官所请,虽是循例,但不切实。司刑诸事,在所难免,人或有涉,未必是实。目下朝廷两边用事,京畿之稳,首在金吾卫。以此分寸之瓜葛,迫退都邑安危之官长,有悖当时务重。刑司宜再作度量,在势若真不得不作避嫌,可暂压于后。”
张光辅说完之后,也并不退回班中,只是站在原地等候神皇回应。
而他这一番话讲出之后,满殿群臣也都各露狐疑并诧异之色。至于一直在观察宰相们的李潼,则敏锐的发现右史岑长倩眉头蓦地一皱。
此时武承嗣也终于反应过来,抢步出班并说道:“臣附张相公所论。”
有了两个宰相接连表态,殿上的武则天也开口说道:“既如此,秋官所议酌情之后再报政事堂裁取。”
再作裁取,那自然只能是不了了之。
接下来朝会便乏善可陈,也让李潼大感索然无味。今天他是亲眼见识到,宰相们未必不是人精,但却一盘散沙。什么样的人情权衡、时势算计,落实到最后终究还是力量的碰撞。
眼下皇权、相权对立尖锐,如果能够借机拿掉丘神勣的畿内军权,这对整个宰相群体都是极为有利的。但聪明人实在太多,你的算计未必是我的,大好机会就此错过!
从大的形势方面,李潼是深感失望的。但若落实到自家与丘神勣的矛盾,李潼倒是可以稍作乐观之想,他位列前班,虽然有旒珠遮挡,但也能稍稍感觉到他奶奶身上那股负能量:我的狗,是别人能随便喂的?
第0145章 唐家分流,一一剪除
“恭喜大将军,正气满怀,邪情不伤!”
周兴朝服未解,便在官署中迎接登门的丘神勣,心中颇有几分无奈,但也不敢失礼。
丘神勣闻言后只是冷哼一声,情绪颇有几分恶劣:“些许杂事,有什么值得恭喜?区区一桩刑事,居然闹到朝堂,被人攻讦大臣,这难道不是你们刑司的责任?”
“尚书所论诸种,卑职实在不知,但凡一二有闻,即便不能力阻其言,必也通知大将军稍作预备。”
周兴闻言后一脸苦笑,倒也并非虚言,今日朝堂上秋官尚书张楚金突然对丘神勣发难,也让他颇感惊讶。
通不通知丘神勣还在其次,很明显这件事也令神皇有些措手不及,他身为秋官侍郎不能先预其事并汇报给神皇陛下,神皇若追究下来,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你们刑司人事纠纷如何,我也不想详探究竟。但案件所涉贼徒,将要引送司刑寺,我不想这件事再被人怀奸相构,你明不明白?”
丘神勣又有些烦躁地说道。
周兴闻言后便连连点头:“大将军请放心,此前事迹未入刑司,难作插手干涉。之后鞫事一定谨慎,细情沉压,不作翻引。”
“错了,不是让你按压事迹、大事化小,一定要尽快审断分明,有什么隐细,统统披露出来!”
丘神勣冷哼一声,神情则显得更加阴郁。自家别业园邸遭人洗劫,原本他只觉得比较尴尬羞耻,可是随后事态发展,特别今日朝堂上一番纷争,却让他嗅到一股浓烈的阴谋味道,心中多有不安。
听到丘神勣这么说,周兴有些狐疑的望着对方,片刻后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贼徒身份并不寻常,身为朝廷命官,岂是贪求财货小物?今日朝堂之上,未审而先论,分明是要夺我金吾职,料知案后必有大恶!”
丘神勣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份卷宗:“这是府员案录细则,贼徒职在合宫县廨,曾趁职便邀幸履信坊少王。犯我园邸之前,还与少王亲近伴游,推知彼此必有瓜葛,案犯送来之后,你可由此深索,必有贼情牵连及众!没有也要有,你明白?”
听到这里,周兴自然明白丘神勣的意思。他心中不免感叹丘神勣真是执念深重,明明自己已经被深深卷入人事纠纷之中,居然还念念不忘要搞事情,处理掉嗣雍王一家。
他并不去看那卷宗,只是抬手按在上面又退回给丘神勣,苦笑道:“此前如何且不论,但今日朝议之后,大将军以为这件事若真深查,是刑司能够独立完成?”
今日朝堂围绕此事,最起码可看出三层意思来,第一自然是有人要借此抨议丘神勣,想要夺其军权。第二是张光辅言助丘神勣,让人猜不到其人心意如何。第三是神皇也不想将此事泛而论之,因此在朝堂上不作广议。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视角,周兴近来颇受神皇付以隐秘之事,了解的内情要更多。
抛开这件事情且不谈,今日朝堂上宰相明显分出两派来,其中一派要更具攻击性,意图撇开丘神勣直接染指南衙军权。另一派如张光辅却是收敛其锋芒,想是有其顾虑。
神皇陛下如此表态,很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的心腹丘神勣被牵连其中过甚,或者说不想在同一时间树立太多打击目标。丘神勣自己底子已经潮得这么狠,居然还念念不忘要除掉少王。
且不说丘神勣是怎么想的,周兴是不想陪他趟浑水,略作沉吟后才继续说道:“兴并非厌劳推诿,只是为大将军小论目下情势。边疆创功,外事将定,可知国中变革在即。大将军若除后患,实在不必此时横生逆枝,大可顺势而望,以待事成。”
“怎么说?”
丘神勣虽然不满周兴推诿,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解释。
“唐家气数分流,岂独嗣雍王一脉!神皇陛下将创新庙,唐家分流支脉自需一一剪除。实不相瞒,卑职目下案事已经收录恒山王隐细,顺势扫荡,嗣雍王一家祸将不远,实在不必抢争一时,牵强陷之。”
周兴颇有神秘的小声说道。
丘神勣听到这话后,脸色也是陡然一变,继而追问道:“此事当真?”
时下并无恒山王这一王号,所代指则是庶人李承乾,其人尚留子嗣于世。李承乾虽然在太宗朝被废为庶人,但毕竟也曾是大唐储君,曾集人望、气数于身。
神皇要革命,自然要除掉这些唐家残余。周兴说要顺势扫荡,趁着这一股劲头除掉同样是废太子后代的嗣雍王一家,丘神勣一听便觉得远比自己眼前这一打算靠谱。
“既然有了这样的谋算,为何不早说?隐此一言,却让我误解侍郎,以致伤情,真是、唉,此事就此作罢,且由侍郎权度。”
丘神勣沉默片刻,便抬手收回了属下整理用于构陷嗣雍王一家的卷宗,神情已经大大好转。
他选择以此构陷嗣雍王一家,其实心中也存迟疑。毕竟自身眼下处境并不算好,先是强求出征突厥违背神皇意愿,之后武三思暗示他助推北衙军事他也迟疑不定。
丘神勣近来也在思忖,他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全赖神皇提拔,本身对神皇也有着足够的忠心。
之所以近来有所离心,主要还是嗣雍王一家这一心结难除,特别这一家人近来渐有起色,大有重获神皇亲昵的趋势,难免让丘神勣心生自疑。之后一系列的举动,也都因此而生。
现在听到周兴托底,他自然大大放心,长久压抑的情绪也变得舒缓起来。
周兴见丘神勣眉眼渐渐舒展,稍作沉吟后又说道:“大将军势位至此,只要圣眷不失,何惧阴魂不散。今日朝堂人事纠纷,还是要多加重视啊。”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提醒一句,想让丘神勣意识到真正危机在哪里。也不能说是善心,只是恐怕被丘神勣所连累。
丘神勣闻言后便哈哈一笑:“多谢侍郎提醒,谁人要加害我,难道我会不知?今日陛下殿中护我,之后自然要更加忠勤,助神皇陛下扫除朝野奸邪!”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叨扰良久,不再耽误侍郎任劳案事。眼前诸事了却,再邀你过府欢饮。”
“这是自然,自然。”
周兴亲自将丘神勣送出官署,望着对方扬长而去,心中却仍有些替丘神勣发愁。待到转回官署,他便见到直堂廊下尚书张楚金正厉目凝望着他,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心中却冷笑起来,且容你再嚣张短日。
得知嗣雍王一家祸将不远,丘神勣心中烦躁大消。他此前之所以无顾其余都要强除掉这一隐患,就是眼见薛怀义北征军事势头勇健,担心其人挟威归来,更助涨嗣雍王一家声势。
现在这件事有周兴这专业人士暗中操作,已经无需他再更作过问,用心更多自然是如何扭转当下处境。
朝堂上张光辅出言助他,也让丘神勣既惊且疑。这老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良善,此前他有心攀交,名帖都被直接丢出。今次却发声相助,其人背后动机如何,也让丘神勣忍不住心中思忖。
宰相看不起他,其实丘神勣又何尝看得起这些宰相。他专掌南衙军权,是眼见到这些宰相们在神皇权术驾驭之下溃不成军。真要讲到权位长固,这些宰相们哪一个也比不上他。
之前预谋外任,丘神勣对政事堂人事诸种也多有了解。这一次想要拿掉他军权的,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内史岑长倩。
岑长倩久任兵部事,去年又节制大军去平灭越王李贞的叛乱,在这过程中与另一名宰相张光辅闹得不是很愉快,归朝之后张光辅也远比岑长倩风光得多。
大概是为了自身权位计,岑长倩便将心思打到了南衙禁军这里,搞掉丘神勣安插亲近自己的大将以固其相位。
至于张光辅,此前多有倨傲张狂,自然也树敌颇多,如拜相在即、却被远贬于外的狄仁杰之类。大概是在凤阁中感受到岑长倩带来的压力,一方面又见诸边军事报捷在即,也不得不稍作低头,通过今次一事来向神皇示好。
想通这些之后,丘神勣对张光辅自然也不会过分感激,只是更加有感于在神皇陛下强威之下,宰相们已经是越发的势弱。
此前他有些判不清形势,在北衙军事方面表态便有些迟疑不定,担心一旦表意错误,或会让宰相对他群起攻之,譬如西京留守的格辅元。
现在看来,一切还都在神皇陛下的掌控中。既然如此,丘神勣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返回南衙官署之后,当即召来府内录事,口述上书表示对百骑扩军的支持。
至于理由也是现成的,金吾卫值宿压力实在太大,难以兼顾内外。此前因为更加专注禁中值宿,甚至连自家园宅别业都被贼人侵入。所以也该顺应时务所需,适当放弃一部分禁中值宿事务。
如此一来,既能示好于神皇陛下,挽回一些此前忤意的恶劣影响。也能将此当作一个说辞,免除之后言官继续借那一桩刑事向他发难。至于对他心存不善的宰相,自有神皇陛下去收拾。
当丘神勣这一份奏书经由政事堂送入禁中时,武则天览过之后,眉眼才渐有舒展:“老物虽然偶或刚愎,大节方面还是能有自守。”
只是讲完这话后,她便又吩咐纳言武承嗣:“另择专使,细察积德坊贼事。传告懿宗加速入洛,过城之际,先捕洛州司马弓嗣业!”
她这一次用事外边,是准备一举扫除宰相们的掣肘钳制。张光辅内结禁卫,外通诸州,相对而言威胁要更大一些,所以准备突厥方面战事一有结果便即刻下手。
至于岑长倩,表面看来虽然不声不响,但其实底蕴要远比张光辅更深厚得多。所以需要等到更加重要的西征战况传回,武则天才有底气考虑是否将之连根拔起。
第0146章 好狗恋旧槽
大朝会结束后,李潼返回王邸,当即便召来田大生,吩咐道:“布置在积德坊丘氏园邸的人手,全都撤出来吧,先入修善坊安顿下来。”
田大生闻言后便点头应是,也不多问原因。
实在是这种层次的勾心斗角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过往的生活阅历与经验,正如他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短短几句话,那个合宫县主簿怎么就疯了一般做出那样的举动,以至于在都邑之内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等人正在参与到了不起的大事中来,这种感觉既让他忐忑,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丘神勣高居金吾卫大将军,想要凭着市井之间的人事接近其家门实在不容易。
能够凑近其积善坊园邸别业实在也是侥幸,围绕于此李潼还有更多计划,可是今日朝会几方宰相加入,使得局势混乱起来,丘氏这座园邸肯定也会成为一个焦点,不好再搞什么小动作。
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李潼还是决定当弃则弃。无论是宰相们还是他奶奶武则天,一旦认真关注这一点,李潼那一点人事布置实在很难隐瞒。
一旦迟疑不定,说不定那些人手都要陷入其中。就算他们足够忠义,不会透露隐细,但自身肯定也是性命难保。
待到田大生离开之后,李潼又让人唤来钟绍京,待其入席后才说道:“此前因在禁中,少知宫外事务,偶或放纵不学,累及钟君。幸在缘数流转,畿内再逢,让我能稍补前失。委屈钟君府事典签,容身之后,再图徐进。”
钟绍京闻言后便连忙拱手道:“卑职旧前多有礼慢,幸在大王宽宏雅量,不厌旧恶、容我府中,卑职感激涕零!”
从好好的凤阁主书被一脚踢出来,钟绍京不可谓不委屈。但在禁中流落数月,最终还是少王不计前嫌收留了他,也让他对少王生不起什么幽怨。
毕竟说到底,他沦落到今天这一步,主要还是欧阳通与凤阁内史张光辅的缘故。
“典签总是受我殃及,思来每觉有愧。我是事外之人,即便想做补偿,不知如何着力。今日大朝,途见考功员外郎沈学士,道我神皇陛下将要再开制举。我有心推荐典签应举,只恐旧日余韵未消,反再累典签。”
李潼顿了一顿,见钟绍京神情激动,便又说道:“所以也想请典签自访凤阁同谊,若是张左史已经不念旧事,我即刻具书相荐。”
钟绍京听到这里,已经激动得离席下拜:“卑职能容身府中,敬奉恩主,已经感激不尽。非图大望,只是念及旧劣辱职,终究意不能平。应举无论成或不成,愿以清白之身敬事大王,无使人因旧谤议王府纳垢之所!”
听到钟绍京这么说,李潼也忍不住感慨人终究还是要经过现实摔打才能变得成熟起来。无论钟绍京真实心意如何,这番话听起来就让人感觉舒服。
“府事本就清闲,典签也不必终日困此,去罢。”
他摆摆手,示意钟绍京现在就可以去打探消息。
原长史王贺旺被他奶奶弄走之后,李潼在凤阁已经没有什么消息来源。眼下他上层的消息渠道主要还是司宫台的老太监杨冲,但太监这一群体实在式微,外朝高层之间的人事纠葛实在无从了解。
这一次宰相们接连加入进来,李潼也需要实时的情报去判断下一步局势走向。让钟绍京去联络故谊,正是为此。之所以不将话明说,除了对钟绍京信任仍然有所保留,也是担心钟绍京目的性太强烈,反而会被人借机牵连。
实在是张光辅在这一次朝会中表现实在太让人惊讶,救场救得这么及时,难免让人怀疑其人究竟与丘神勣有多深的联系。
一个宰相如果与金吾卫大将军勾结起来,所爆发出来的能量不容小觑。武周后期的神龙政变,参与人员正是宰相加禁军将领。
李潼怀疑张光辅已经感受到了危机,今次这么做则是要给人传递一个假象。毕竟政治上的较量,只要没上升到必须要发动武装政变的烈度,看得无非是谁的架势更足。只要虎皮扯起来,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李潼主要靠的就是这一招混日子,当然还没资格玩到这么大。但就算是这样,他都有些怀疑张光辅跟丘神勣到底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络。
可以想见,张光辅这一操作肯定也会迷惑相当一部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做完这些后,李潼又闭门沉思起来,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想骂娘。
他手中可用人力本就不多,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丘神勣的漏洞加以布置,结果从一开始的傅游艺就玩得有点脱轨,等到影响上升到更高层面,宰相们一个两个的瞪着眼、比他会玩多了,让他那一点小心机反而变得可有可无。
现在的局面是,一派人想废掉丘神勣,一派人则保住丘神勣。名利场中,不怕你树敌多,就怕你没存在感。
李潼本来想给丘神勣罗织一点有的没的罪名,让其人能够跟将要遭到清洗的张光辅扯上那么一点关系。结果现在倒好,张光辅直接跳出来,就差跟人明说谁敢弄我俩?
此前李潼挑事是挑事,可是现在事儿真的挑大了又有点后怕,担心他奶奶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一旦玩脱了,按照武则天那亲情方面素来少节操的行为作风,牺牲掉他们一家从而换取将丘神勣拉回来,这并不是难以做出的决定。
虽然从长远来看,丘神勣真要提出这要求也是在作死。但真要发生这一情况,丘神勣是不是作死,跟李潼也无关了,那时自己都埋坟里了,也没办法再幸灾乐祸。
其实对于更大的杀机,李潼不是没有防备的预案,也是此前在魏国寺的时候受到了启发。
武周代唐主要是从佛典中寻找其理论依据,比如眼下魏国寺正在紧张编撰的《大云经义疏》。这部经书其实是通过对《大云经》的注解去掺杂武则天将以女身为帝的说法,经文本身并无,仍然是有些穿凿附会。
但其实另有一部经书,直接在经文本身便指明女身为帝的合理性,名字叫做《佛说宝雨经》。这一部经书之所以不如《大云经义疏》名气那么大,只是因为生不逢时。
《大云经义疏》编撰于武周革命的关键时期,是武则天这一时期仅有的经义依凭,所以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宣传。至于《佛说宝雨经》,则译成于大局已定的长寿二年即公元693年,所以在宣传力度上便不如《大云经义疏》那么大。
如傅游艺此类渴求上进者,为了武周代唐都操碎了心,直接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李潼作为一个亲孙子,没有丝毫表示也说不过去,所以他是打算由此入手,私下里搞一个半梵文半汉文的经幢,刻写上一部分宝雨经的内容,做旧一下。等到谁要下黑手弄他的时候,赶紧献上去给自己续一波。
所以说为了保住自己小命,李潼也真是操碎了心。如果这一次丘神勣敢自恃特殊时期而恣意作死,李潼打算先用一用,让他奶奶别那么冲动,留下孙子兴许还能再给她惊喜。
钟绍京没有让李潼失望,虽然不知少王真实意图,但在傍晚返回王府的时候,还是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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