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442章

作者:衣冠正伦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青海本身纺织业并不发达,大唐收取贡物的缣自身并不能生产。但这没关系,他们大可以前往鄯州,在那里的官造榷场将方物售卖换取。

频繁的商贸与文化交流,是消除彼此陌生与敌视的不二法门,特别在这种边市交易中,大唐是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甚至在前期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让利。不怕你赚,就怕你不玩。

至于征募,则分为兵役与钱粮两个方面。诸部同样需要按照族员比例,每年召集一部分的青壮族员,与大唐驻军协同防守,以备吐蕃卷土重来。

至于这方面所产生的钱粮消耗,大唐会承担一部分,不足的份额则就需要盟会进行筹措分担。毕竟大唐驻军也是在给他们守家,如果钱粮不继,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回防海东,而他们则就要再次承受吐蕃的掠夺鱼肉。

当李潼讲起针对青海的这种统治模式,群臣在细节方面提出一些质疑与补充之后,很快便获得了高票的通过,甚至有的臣员表示大可以在别的地方也依法推行。

这样的模式的确是让人耳目一新,大唐的恩威分享不再是针对于某一胡部势力,而是摆在盟会这样一个相对公开的平台上,任由地域中的胡部势力各自进行竞争,既能对诸胡部势力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同时又能避免当中狼子野心的胡酋狐假虎威、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其中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数年前发动叛乱的契丹大贺氏。契丹本有八部,但其中唯以大贺氏最为亲近大唐,也获得了大唐的重点扶植,结果就是养虎成患,大贺氏的李尽忠悍然叛唐,给河北与东北的秩序带来了极大的破坏。

不过李潼却并不打算即刻便将这一模式推及各方,首先成效如何还待检验,其次青海此地也有着一定的特殊性,夹在大唐与吐蕃两大帝国之间,又经过噶尔家长期不恤民生的统治而导致人疲势穷,区域内并没有太过强大的刺头。

想要将这样一个方案逐步推行为现实,也需要一个执行力极高的人,李潼所属意的人选便是郭元振。海东设立一州为顺州,郭元振将会担任顺州都督,兼领青海黜陟使,负责挑选成员、组建并监察青海议盟。

如此,青海的军政秩序便格局初成,随着时间的推移以观成效,并随时进行调整,而大唐也终于可以从青海这一战局当中抽身出来,大大减轻边务上的负担。

接下来,陇右与青海便不需要再保持多达十数万的驻军规模,诸州仅仅只需要维持三到五万人的屯田兵,屯垦备战,钱粮方面的消耗可以完全依托当地自筹,甚至随着青海局势的平稳还会渐渐有所盈余。

陇右回撤的人马,其中戍远经年者可以卸甲归乡,同时择其勋功优异者授给诸州团练职,为接下来的诸州团练与征兵储备基层的组织人才。

另一部分人马,则就要在长安与京营禁军进行一番轮换调整,在这当中选募一万精卒,以郭知运为安西大都护、接替唐休璟镇守安西,增兵安西,加强对四镇的控制,在未来几年时间里,张国臂掖,围攻漠北的后突厥,彻底消灭东突厥的余孽!

除了这些比较重要的人事安排之外,其他大军功士们,也都考虑他们各自的意愿与边务需求,或入朝禁卫,或北出碛口,为下一步的征战大计储备士力。

第0961章 七庙六室,昭穆难序

归京之后,除了第一天稍作放纵,接下来李潼的生活便被安排的极有规律。

白天的时候举行朝会,诸项结束出征时期的各种临时安排,然后便是与诸重臣们商讨后续的各种军政方案。到了夜里结束一天的公务操劳,却也不能返回内宫与诸妃嫔们嬉戏玩耍,而是要前往位于大明宫内的玄元皇帝庙斋沐休息,同他们李唐皇室真正的老祖宗太上老君进行天人感应的交流。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数日,终于来到了礼官所卜行礼吉日。时间过了午夜,已经斋沐多日的圣人便在殿前司内卫人马与诸礼官的拱从下离开大内,抵达了太庙。

太庙乃国家之根本,哪怕是皇帝到了此地也抖不起威风,毕竟里面所供奉的都是祖宗辈的。皇帝于天下为大,入宗庙为小,眼下典礼尚未正式开始,圣驾虽然入此,但也不可大张灯火仪驾、以免惊扰庙中神主,因此圣人只能委屈暂留太庙东侧的大次之中。

此时夜色尚浓,圣人抵达之后,礼官们便开始入前讲解一些礼程中的步骤与细节。李潼虽然对这些繁琐的古代礼节颇不感冒,但这会儿也是神情庄重的认真倾听,倒不是怕祖宗们跳出来收拾他,而是一场典礼便花费颇巨,总要尽善尽美。

当圣人入太庙准备的时候,城外京西大营也忙碌起来,六军甲众聚集于金光门外,旌旗招展,甲衣鲜亮。自行军大总管夫蒙令卿以降,诸将士们无不打起精神,将身上的甲胄擦拭的一尘不染。

更有人站在灯火阴影之下,不断的凹出威武造型,希望能在稍后的夸功队伍中获得更多关注。当然,拥有此类想法的多半都是年轻的将领。至于那些统军大将们,无需更作招摇,便会被安排在最醒目的位置上。毕竟,今天的典礼他们才是主角。

作为主角陪衬的那些蕃国俘虏们,这会儿也都悉数到位。这些俘虏们自然谈不上什么精神饱满,但经过几日的休息调教,大体上也还看得过去,一个个身罩素麻的衣袍,仿佛死了老子一般,也在礼官的呵斥下一板一眼的排演阵型。

礼官们倒也不担心这些俘虏们还心存什么想法,会发狂破坏接下来的典礼。败军之众,沦落异国,已经足以将人心志摧毁。而且大唐历来对俘虏不失宽大,献俘之后未必尽数处决。有这么一线活命的机会吊着他们,这些俘虏们也都言听计从,努力配合。

除了城内城外仍在筹备的礼事,此刻城中诸坊也颇不平静。圣人归京那一日,诸坊警戒,群众们未能夹道欢迎。经过几天的冷却,眼下民情已经不像此前那样热烈的不可控制。而且太庙献俘这样的大礼也需要一些观众沿途瞻仰,所以眼下诸坊都在挑选坊民作为看客,标准自然是以良家高户为先。

城内城外,各有各的忙碌,很快便到了黎明破晓时分,太庙之中首先响起了庄重的礼乐声,宣告着典礼正式开始。

已经穿戴冠冕章服的圣人在群臣拱从之下,正式进入太庙。

此时的太庙内外烛火通明,太常乐人们早已经奏响礼乐,太常卿王绍宗作为司礼官依次进入诸祖宗之庙举行晨祼,表示唤醒祖宗神主,开始举行典礼。

这一过程极为冗长,李潼身穿沉重的章服站在太庙东侧等待着典礼的进行,看着王绍宗神情庄重的依次进入诸庙,思绪不免发散开来。

因为要将自家两个爹都入祔太庙,过去这几天时间里,李潼也了解了一下他们家祖庙的演变过程。

虽然说天子七庙,但是大唐开国伊始,却是沿袭北周和前隋的五庙制度,仅仅将高祖李渊的四世亲入祔太庙,仅享四室。

一直到了高祖驾崩,太宗才又往前续了一代祖宗,将六世祖李重耳也入祔太庙,加上高祖李渊凑成了七庙,但是由于太祖列于昭穆,始祖仍然空位,同样只有六室。

到了高宗时期,大唐对于将谁认定为始祖仍有争议,高宗索性认了玄元皇帝为李唐老祖,但攀亲戚可以,直接将玄元皇帝神主奉入太庙终究还是不妥,因此便将入祔太庙的李重耳出祧,将太宗皇帝送了进去。

等到高宗宾天,李唐皇室总算凑齐了七世尊亲,但是由于始祖仍然没有定论,便又将宣皇帝李熙祧出,用以安排高宗。

接下来便是武周代唐的岁月,李家太庙直接被毁,仅存高祖、太宗与高宗三庙享祀。

神都革命后,李旦再次登基于洛阳,李潼则奉命返回长安重造太庙,让太庙再次恢复六室七庙的格局,也一直延续到了如今。

到了开元年间李潼继位,虽然他两个叔叔都做过皇帝,但他就算疯了也不能将这俩人送进太庙来。眼下要将自己俩爹送进太庙,自然还要出祧两代先人,即就是太祖李虎的父亲李天锡与祖父李熙。

对于世代这么久远的祖先,李潼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祧了就祧了。老实说如果不是亲孙子,他甚至连他爷爷高宗都想祧了。

眼下朝廷有关李弘与李贤两兄弟的庙号追封大体已经议定,但随之又衍生出来几个问题。

首先就是大唐始祖的追定问题,由于始祖迟迟没有议定,所以太庙始终缺了一室。随着几代先人被祧出,仍然留在太庙的太祖李虎便成了辈分最尊崇的,以太祖为始祖似乎理所当然。

可若是太祖为始祖而居太庙正位,朝廷却又将李虎的父、祖祧出,李虎待在这太庙正位又有些尴尬。别的不说,李潼每次来太庙,也担心太祖李虎哪天显灵,问一句你小子咋办事,为啥把我爸爸我爷爷弄出去吃灰?

而且若以太祖为不祧之祖,那又衍生出来一个新问题,就是死的祖宗不够,太庙仍是六室,三昭三穆的七世祖宗都凑不齐。

除了这些搅得人脑壳发麻的前辈礼祀问题,李潼俩爹入祔太庙还有一个名份问题回避不了,那就如何处理昭穆问题?

父为昭、子为穆,父子分居左右。可李弘跟李贤却是亲兄弟啊,实在轮不了爷俩,那么该要同昭穆还是异昭穆?

历史上兄弟相继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昭穆问题该要如何处理,也始终没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像是西晋时期,司马师与司马昭兄弟便同在穆位,是同昭穆。

可是到了东晋时,司马睿在江东建制,因为八王之乱而辈序混淆,为了保证一庙七世的礼制,又把兄弟相继的情况单拎出来,兄弟各为一世,成为异昭穆。之后东晋又屡有兄弟相继的情况,于是便在同昭穆与异昭穆的问题上反复横跳,摇摆不定。

偏安一隅的江东小朝廷或不足为当世之法,但那种前后矛盾的做法,也表明了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处理。

有关这个问题,李潼听到礼官的各种讨论听得头都大了,而他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成熟的思路,索性两手一摊,让礼官们自己讨论决定,反正我俩爹进太庙是进定了,以后爱祧谁祧谁,谁敢祧我,我就穿过去跟他玩命!

伴随着李潼的各种杂乱思绪,天际破晓,朝阳初升,而太庙外的长街上,也响起了秦王破阵曲等军乐声,入京献俘的大军已经将要抵达太庙。

此时的金光门横街上,街道两侧也都站满了行人,街道以北是朝中品官家眷等观礼之众,街道以南便是诸坊民众们。伴随着激扬澎湃的军乐声,长街两侧不断爆发出轰鸣的喝彩声。

献俘将士们分作六军,旌旗招展,队列分明,伴随着民众们的欢呼在大街上缓缓前进。而在大军的后方,则就是牵引着上千名蕃国俘虏,手脚受缚,颈前还悬挂着露布文字,上面写了这些俘虏们的各自身份,以及在何处战事中被擒。

此役大唐俘虏众多,能够参与到献俘大礼中的也都各有出身,或为豪酋土王、或为贵戚大臣。两侧道路上观礼的民众们是看不清露布文字,但自有押运俘虏的将士们高声向群众宣告这些俘虏的不凡出身。

“这些蕃人名号也实在是古怪,让人分辨不清是贵是贱!”

观礼的民众们虽然也在认真倾听,但蕃国的姓名官爵全都迥异于大唐,一番倾听下来仍是一头雾水,不免大感不尽兴。

但也有热心者耐心的讲解:“蕃人风俗简陋,生民多不开化,大凡能有姓氏指称者,已经是不俗的门第人家,可以类比国中的五姓高第!”

听到这样的解释,许多人才作恍悟状,一个个热情饱满的类比起来:“那蕃官位列最前,名号又长,于其贼国像是京兆韦氏之流……那几蕃官姓氏相同,族裔看来不少,怕是赵郡李氏能比……”

各种各样的杂声类比,让看客们的八卦心理得到了极大满足。而一些出身大族的人家们在听到民众如此胡乱的叫喊比较,不免一脸的尴尬羞恼,但在这热烈的气氛中又敢怒不敢言,只是连连顿足道:“贼蕃孽种,怎可类比华夏名门!”

献俘的队伍抵达太庙后,众将士在太庙外列阵分明,至于那些俘虏们,则也在太庙南街一溜排开,各自跪倒在地,伴随着礼官的呼喊,乱糟糟的哀号乞饶。这一幕画面,自然又大大满足了看客们炫耀夸威的心理。

太庙中,太祝入前宣读祝文,文武群臣则拱从圣人步入太庙,逐室祭告之后,再至高宗大帝庙前各自列定,由圣人、刘幽求、姚元崇分作三献。圣人归位之后,礼官取福酒胙肉进献圣人,圣人饮食完毕,敕赐在场参礼文武重臣。

接下来,礼官便将剩余的文物器具、包括书写祝文的祝版等物于高宗庙前掩埋焚烧,完成了祭告太庙神主的流程。

一系列礼程进行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午后。完成了太庙内的礼节后,圣人再次在群臣簇拥下登上大辇,自太庙南门而出,绕过横街抵达朱雀大街,身后长安军民一路随行,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在太庙外跪拜好几个时辰的蕃国俘虏们。

圣驾沿朱雀大街而进,并登上了位于长安城中轴线上的太极宫承天门城楼,诸军于承天门下阵列整齐,再请圣人宣告威令。

随着军民聚集于承天门下,太常卿王绍宗入前宣读皇帝制书:六军护驾、群臣拱从前往乾陵祭拜,再告祖宗,请赐生杀。

第0962章 祖宗功伟,万世不祧

数日后,圣驾抵达乾陵,并在此举行了一场更加盛大的祭祀典礼。

参加这一场典礼的除了大唐君臣们之外,诸蕃部君主酋长们也都列其中。特别是青海王慕容万,位列诸蕃君之首,入前诵读祭文的时候,情绪激动的泪如滂沱,实在戏多。

慕容万有此表现倒也情有可原,无论大唐接下来针对青海要如何处理,起码名义上将吐谷浑王室重新送回了祖地,完成了吐谷浑先代君主、包括大帝生前都没有完成的壮举。

李潼看着慕容万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现,心中也不免颇生感慨,更觉得在这滚滚历史长河中,任何势力一兴一衰都是自有定数。

毫无疑问,吐谷浑也是一个充满传奇的政权。早在西晋年间,身为东胡部落一员的慕容吐谷浑长徙万里来到河西地区,落脚扎根之后,经过数代人披荆斩棘的努力,成功建立起属于鲜卑人的国都,不独称雄一时,其国运延传更远远超过了五胡时期的鲜卑慕容氏。

可是随着中原王朝的统一与吐蕃的崛起,吐谷浑却国势渐衰,几度亡国。除了大势演变、压榨了吐谷浑的生存空间之外,李潼也深刻感受到吐谷浑人才的断代,已经完全担负不起复兴的希望。

吐蕃所扶植的吐谷浑莫贺可汗,被钦陵在积鱼城外劏狗一般的追杀致死。而留在大唐的这一支吐谷浑王室,也实在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才能与气概。

对于青海后续的治理问题、以及将青海王召回朝中的决定,朝廷已经先一步与慕容万进行过沟通。虽然言辞间还给慕容万保留了一些体面,但本质上却是宣告吐谷浑这个政权彻底消亡在人世间。

慕容万对此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的意见,而且在听到其人将要归朝拜相的消息后,更是感激涕零,连连谢恩。

虽然说也不乏慕容万明哲保身、不敢忤逆大唐的缘故,但李潼也看得出慕容万的确没有长留青海、图谋建国的想法。

在青海这场大战中,其人所率数万吐谷浑遗部,根本就没有任何主动的争取与表现,从内心里便没有将这一场战事当作一个复国的机会,表现甚至都不如从西域远道而来的突骑施部众。

慕容万的自暴自弃,或者说庸碌无能,也是李潼下定决心消除吐谷浑这个政权的原因之一。看到慕容万那乐天知命、感恩戴德的表现,李潼也由衷的钦佩历史长河中那屡屡从一片废墟中重续华夏荣光的英雄们。

没有什么政权会长盛不衰,但却有一种精神叫薪火相传,当这种精神被深深烙入一个民族最深刻的基因中时,这个民族便可当之无愧的称以伟大,无惧任何的挫折与诋毁,因为他们所行走的是无数先辈用热血生命、用壮志才能所践行出来的一条道路,名字叫做复兴!

算命的骗你十年八年,虚伪狡诈的看客们以喝倒彩为乐,但路就在脚下,唯负重而行,必能不负祖先!

脑海中荡漾着这样的思绪,当李潼站在乾陵中那刻写着他爷爷高宗皇帝毕生文治武功的述圣纪碑前时,也能平静视之,且心中泛起了一股强烈的自豪。

这一次乾陵祭告,在李潼看来也是一次示威,不仅仅是向他爷爷宣告自己解决了高宗未能解决的边患问题,更是宣告他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将整个大唐拉回了走向更加强盛的正途!

不过当祭祀的队伍从乾陵转移到昭陵的时候,李潼心里那自豪与自得便快速的消散。昭陵内那十四国君石刻像,实在是很能打击后世帝王们骄傲狂妄的念头。

虽然说李潼没能受到他太爷爷耳提面命的教诲,但在昭陵逛了一遭后,有些骄狂的心态再次变得平和起来,自知脚下的道路仍然很长,任重道远,唯继续前行。

祭拜过几座祖陵之后,庞大的队伍拱从着圣驾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途。仅仅只留下一部分官员,在咸阳附近挑选山陵,准备为圣人生父李贤修建陵寝而作准备。

两桩大礼进行完毕后,朝廷可以稍微松一口气。虽然接下来朝廷还有一些礼事需要筹备进行,但也不必这么操切急赶,可以从容安排进行。

归途中,李潼也拿到了杨再思领衔诸官员们所进行的二帝建庙的讨论结果,孝敬皇帝李弘进庙号为义宗,先太子李贤庙号为章宗,两位先帝兄弟继统,不异昭穆,并祔太庙。

如此一来,太庙中便达到了七室的标准,分别是太祖李虎、代祖李暋⒏咦胬钤ā⑻诶钍烂瘛⒏咦诶钪我约靶陆囊遄诶詈胗胝伦诶钕汀�

当然严格说起来的话,这样的安排也颇有不妥,太庙虽有七室,但所供奉的却只有六世,特别被祧出的懿祖李天锡仍然没有达到被祧的时候。

因此杨再思等人又提出两个折衷的意见,第一是不祧献祖李熙与懿祖李天锡,而是扩充太庙为九室,供奉八世尊亲。第二则是将二祖祧出,别立一庙另作安置,继续享受祭祀。

李潼在考虑一番后,还是决定采纳第一种,直接在太庙中再造两庙、不祧二祖,直接设立九庙。八世就八世吧,好歹让祖宗们雨露均沾。

他这么做其实也存着为自己打算的想法,如果将二祖祧出、另设一庙,这等于将太祖李虎认定为始祖,可以享受万世不祧的待遇。

虽然说从李虎开始,他们李家才开始正式混大,成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受封唐国公,也算是大唐帝国的一个正式源头。可若将李虎为始祖的话,那么太庙中享受不祧的祖宗就太多了。

高祖李渊、太宗李世民,那才是真正开国创业、建立大唐帝国的祖先,这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祧的。若再加上一个太祖李虎,眼下太庙中不祧之祖便有三个了,以后再想加一个就有点困难。

是的,李潼也想混个不祧之祖,虽然他们李唐国业未必能传承万世,但这种待遇本身就是对帝王祖宗的一大肯定。

李潼可不想自己死了一两百年后,后世再出个不肖后人讨论该不该把他丢出太庙去,所以一方面自己继续努力,争取把大唐这份国业做的更加壮大,一方面也在杜绝后患,不认李虎为他们李唐的始祖。

这样一来,到了后人们再作讨论时,便可以将高祖认定为李唐得国始祖,他跟他太爷爷李世民就可以一直留在太庙,各领昭穆,享受后人们的香火供奉了。

这一点小心思自不足为外人道,但李潼心里已经打算归京后要对自家大小子李道奴好一些,亲自抓一抓这小子的教育,等到这小子大一些,就可以耳濡目染的暗示要孝顺爸爸,等到他该进太庙的时候确立一个不祧的名份。

除了鬼鬼祟祟盘算自己身后待遇之外,归途中李潼也在处理一些人事问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西域方面。

虽然说朝廷后续方案还没有正式公布,但一些消息灵通的时流对内情也都颇有了解。特别是慕容万这个乐不思青海的吐谷浑不肖子孙已经忍不住炫耀来日将要入朝拜相,更牵动着许多时流的心思。

这其中反应比较激烈的,便是突骑施的乌质勒。

这一次唐蕃大战,突骑施可谓态度积极、出人出力,首领乌质勒亲率两万大军奔行数千里赶到青海,助战的热情与势力可谓冠绝诸胡。

虽然由于路线与路程的问题,突骑施并没有参与到唐蕃之间在积鱼城的大决战,但一路行来,也扫荡了许多亲近吐蕃的部族势力。

原本在羌塘西北方向,还有数个亲近吐蕃的邦部,个体的力量或不强大,可若纠合起来投入到积鱼城,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人马,或许还会给唐蕃决战带来一定的变数。

但突骑施成功牵制住了这一部分势力,让他们没有参与到大战中来,甚至还顺道擒获了吐蕃所扶立的于阗伪王,也算是颇有胜绩,比起打酱油的青海王慕容万,更可以说是表现突出。

虽然出了这么大的力,乌质勒却并没有恃宠而骄,始终态度端正,其两万大军东进所耗钱粮自支,仅仅只在海西的伏俟城附近接受了一万多头牛马的赏赐。

当然,突骑施出了这么大的力气,也是有其强烈诉求,那就是取代早已经名存实亡的西突厥兴亡继绝可汗、成为大唐在西域的亲密合伙人。

原本乌质勒对此信心颇足,一则大唐圣人待他态度不错、颇给礼遇,二则青海此战既向大唐表达了忠心,同时也展示了自身的力量,有信心能在西域配合与贯彻大唐的各种计划。

可是随着青海盟会的消息逐渐流传出来,意味着大唐有了另一种羁縻诸胡的方式,顿时便让乌质勒变得不淡定起来。

乌质勒自然不是青海王慕容万那样的纨绔废物、甘心入朝担任一个有品无权的闲散高官,他作为突骑施的首领,还满心雄计带领突骑施获得更大的辉煌。

但是青海盟会这种形式若在西域推行,将所有胡部势力摆在同一平台,无疑会极大的抵消如他这种地区好强的优势,也会让他暗中吞并一些小部族势力的动作无所遁形,对自身部族势力的增长无疑是一大制约。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乌质勒也在通过各种他所能接触到的途径来表达自己的忧虑与不满,希望能够获得更多关注。

对于突骑施,李潼的确是颇有好感,而这份好感则充满了功利性,他是希望能够在突骑施这个西域强部身上榨取到更多的利益与助力。

接下来,无论是针对漠北突厥默啜的围攻扫荡,还是抵抗与击退的向东扩张,大唐都需要来自突骑施的助力。这一份助力虽然不是决定性的,但却能让相关事务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在诸大礼赶场完成后,李潼也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乌质勒,所以在返回长安的途中,他便着员将乌质勒与将要接任安西大都护的郭元振一同招至行在接见。

“青海此战,突骑施功劳可观,事迹俱列功簿,都督白发典军、勤助王事,的确是忠勤可勉啊!来日入朝,朝廷必有厚封褒奖!”

眼见乌质勒步入大次,李潼在席中颔首笑语道。

乌质勒闻言后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跪拜道:“臣边中蛮夷,圣人天可汗不因质丑疏远,赐臣军机之用,自当报效恩命,不负使用!自恨学无所长、胸无经纬,难当立朝建策之位,但一身老韧筋骨,亦可看守边疆,扬我皇恩!”

大唐在西域经营多年,那些胡酋们为了能够与大唐进行交流对话,也是深慕唐风。乌质勒所率领的突骑施乃是继西突厥之后的又一豪强,自然少不了要与大唐进行书面与谈话往来,因此也是谈吐不俗,绝不像他自言的胸无经纬、不学无术。

李潼对乌质勒这态度还算满意,在听到其人言外之意担心被召入朝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都督这样的壮才若收养京中、闲散度日,也是我皇朝一大损失。今国家中兴,急需用人之际,自然容不得这样的昏聩之计。譬如青海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