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327章

作者:衣冠正伦

李守礼也不是完全不动脑子,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笑语道:“三郎放心,我一定助他们两家把婚事搞得风风光光!”

李潼闻言后也笑起来,崔玄暐之死让他莫名其妙的顶了一段时间黑锅,于声誉着实有损。舆情最严重那段时间里,就连行台都不乏人对他言语试探,想要搞清楚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如今风波虽然平息,但遗留的影响却还没有完全消失。崔玄暐本身官声不差,又出身关东一流名门的博陵崔氏,特别是在河北士林中颇具影响力。李潼背负这样的嫌疑,也会让河北人加入行台的热情不高。

而且他四叔这个大聪明,又把其丈人窦孝谌派往幽州,看样子是打算在河北开辟抗击突厥的新战场。

这难免就会让李潼联想到原本历史上不久之后的营州之乱,如果营州之乱真的如期爆发出来,按照朝廷眼下这个尿性,未必能有足够的力量定乱,或许还要行台出兵收拾烂摊子。

所以跟河北人的关系处理,眼下也要重视起来。河北这些世族虽然不能代表整个河北,但多多少少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搞得太僵,于事无益。

按照王仁皎的交代,刺杀崔玄暐应是姜氏主谋并实际操作,但他四叔应该也涉入其中,起码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甚至有可能李思训拜相,都是这件事的余韵之一。

虽然搞清楚了事实真相,但还真的不好宣扬出去。

他四叔这么搞真的是太不地道了,别说崔玄暐本身就是打压行台的急先锋,你前头还在跟人家商量儿女亲事,后头就纵容亲信将人干掉并甩锅。一旦事情泄露出去,无疑会造成朝情大撕裂,让河北士人再怎么看待李唐皇家?

李潼现在是在跟他四叔争锅掌灶,但也不能直接把灶台给砸了。诸如历史上他三叔虽然搞定了神龙五王,但至此之后窝在关内,哪怕关中大饥都不敢去洛阳就食,就是怕离了关中就要遭报应,最终被关门打狗,一家子全被霍霍了。

既然不能公布真相以自证清白,那也只能暗示了。事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陕县县令王仁皎本是雍王的人,结果却跨越门第、风风光光娶了郕国公姜氏的女子,姜氏又是如今朝堂中的隐形大佬,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自己想。

能在官场混得开,谁又不是玲珑心窍、闻弦歌而知雅意。至于那些看不透这层暗示的人,蠢得猪一样,老子还在意你干啥!

这边跟二兄商议妥当,李潼又召来李葛等人,着令他们尽快处理一下王仁皎所知府事首尾,主要还是大河沿岸一些商路人事,包括故衣社那些漕运工人们。

这些人事当中,其实无干太多行台机密。早期革命之前,或许还牵涉一些非法的人货调度,如今整个潼关以西已是雍王天下,更没有必要再去非法运营,只是作为官府物资集运的一个补充。漕运工人们的存在,只是免于官府再去征发役力,既害农时,又没有效率。

李潼之所以着人处理一番,也是担心朝廷与行台之间的纠葛或会波及到这些普通的民众。

以朝廷那敏感的宁枉勿纵的态度,或许就会误以为大河两岸这些漕运工人就是行台聚集在野的武装团体,用来谋害神都。

当然,这些漕运工人们一旦不再傍河运输,也会让两京之间的民间物资流通受到影响,一定程度上会损害到关内的物料输入。

不过李潼近来也正有意整合一下以关内为中心的整个物流体系,压制一下过于自由散漫的商贸环境,这点影响也可忽略不计。

讲到对社会资源的掌控,商贾们终究还是比不上世家大族。裴炎是河东士人的代表人物,其人得以平反,抛开对宗法大义方面的影响,也一定会引起一轮河东世族向神都朝廷涌入,去争取抢占政治层面的资源。

如此一来,这些河东世族对乡土资源的控制力就会削弱,乃至于主动放弃。

毕竟如今神都朝廷财政状况也不乐观,大量河东世族前往神都跑官,这当中的钱粮用度消耗,朝廷也做不到大包大揽的完全报销,势位到手之前,仍然需要他们自己开支所费。

世族们的经济特权,主要体现在田宅、奴仆等占有,一旦离开乡土,这些人事则就不能在异地变现流通。你要么安在乡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营家治业,要么就将产业变现、拿去神都跑官变现。一些大家族或能兼顾两者,但毕竟只是少数。

所以朝堂中这一轮政治风潮,并不止于政局中的影响,更间接促成了一次乡土资源的再分配。

李潼一派如今在朝堂中话语权几近于无,是很难再通过官方的手段直接插手河东,甚至就连苏味道这个并州长史的位置都岌岌可危。

但是河东这一片区域,他是不可能放弃的,无论眼前还是长计都需要深刻经营。朝廷通过一系列政治操作吸引河东世族向神都靠拢,那他就趁着这一股风潮抢占河东诸州的乡土资源。

行台的军队结构中,有大量乡籍河东的营士。在此前几场大战中,这些营士们也都积攒了不菲的赏钱,便可以鼓励这些人在乡里购买田宅等产业,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常年盘踞乡里的大世族瓦解成一个个中小地主,催生出一个政治立场偏向于行台的军功地主团体。

第0719章 柳生与我,并是一人

中古时代,特别是初唐到盛唐这一段时期,就是贵族政治的一个最后辉煌。无论是政治资源,还是经济资源,包括文化等各个方面,都是上层瓦解、逐渐下沉的一个趋向。

所谓的开元盛世,甚至可以说就是中古贵族政治的一次回光返照。政治格局中,国家大事、相谋几家的局面不复存在。

军事格局那就更不必说了,安史之乱后藩镇遍地,一直到五代时期,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而在经济层面,两税法的重大改革,也让国家财政管制由繁入简,其背后就是经济资源的下行与失控。

因为安史之乱的缘故,这种社会格局的转变是被动的、是痛苦的,是在危机中颤颤巍巍的前行。

世道未来去往何方,李潼当然是有一定的先知见解,但如何避免原本的各种弯路,用相对柔和的路线去完成这一进程、以最大程度的保全整个大唐帝国的元气,他也仍然在摸索。

接下来,李守礼又讲了许多神都城里人事细节,包括他们姑姑太平公主这段时间以来的活跃表现以及李千里的请托表态等等。

“咱们这位姑母,也的确是一个热心人。”

听完李守礼对太平公主所做诸事的讲述,李潼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们李家血脉也真是一言难尽,父子兄弟们之间的权势碰撞就不必多说了,女子悍性十足,也实在可以说是一大奇观。

谈到对这位姑姑的感情,李潼也谈不上多强烈的喜恶感官,从一开始就觉得场面亲戚、场面来往。从不真心互给,也就无谓或亲或疏。

这一次朝情风波,虽然源于太平公主。但李潼也不觉得他姑姑在这当中能够拥有多大的主导权,无非是被有心人撺掇、架在了台面上,而太平公主本身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性格,乐得如此。

他们这位姑姑,于人情微处,小巧狡黠、绰绰有余,但在大的层面上却失于立场与格局,典型的被人当枪使。只不过这把枪自主能动性太强,又恰逢一个撕裂与弥合的微妙时机,所以折腾出来一点动静。

“我离都后,姑母便入住上阳宫,着我转告三郎你,都内有她,祖母可以不失奉养。即便朝情躁闹,也能确保无伤祖母分毫。”

讲到这里,李守礼神情又有几分古怪,看了李潼一眼才又说道:“三郎还记不记得当年杨相公托你那幼女?如今那杨家淑女服阕,又被姑母引入了上阳宫。虽然没有明义宣说,但我总觉得此举还是意在于你啊。”

李潼听到这话,顿时翻个白眼,随口回道:“杨相公旧虽深情及我,憾我情缘浅薄。旧时情事,无谓日久纠缠。天色已经不早,二兄你也早早休息。阿兄正从西京赶来迎接娘娘,我兄弟可在潼关短聚几日。”

说完这话后,李潼便也起身结束了此夜谈话,李守礼呵呵笑着自归寝处,那犯贱样子让李潼恨不得追上去踹他两脚。

当他行出厅堂时,侧廊杨思勖匆匆入前并说道:“殿下,王妃仍在寝中相待。”

此时早已经过了午夜,李潼听到这话后便又往王妃寝处行去。

当李潼来到王妃寝处时,王妃郑文茵正着一袭红色礼裙于廊下等候,身侧则站立着彩裙盛妆的韦团儿。及见殿下行来,二女俱趋行迎上,姿容各有清减,美眸中却俱是火般情意。

“与二兄论事,不觉夜深。王妃旅行辛苦,还要你长夜枯待,真是不该。”

李潼上前扶起了王妃,并顺手帮韦团儿理顺了披帛,见其锁骨隐现便叹息道:“娘子身心给我,当为我善待此身,废寝废食,可不是情义长守的良态!”

韦团儿美眸泛泪,只是痴望着殿下,一时失语。王妃也是不无情动,反手握紧了殿下手臂,语调隐颤道:“向年只怨关山阻远,人情难就。今日总算近在咫尺,思情灼人,哪辨昼夜。滥情无从收敛,妇德且置一边,竟夜不寐,只盼一见!”

成婚以来,王妃向来都是端庄雅正,哪怕帷中情热,李潼都不好意思昵之近亵。如今听到王妃口中竟说出如此浓情热语,一时间也是颇感意外,垂首去望,只见俏脸艳若桃花,两眼中水雾流转,唯是眼神灼灼有光,勾人心魄。

及入房内,韦团儿见殿下与王妃并坐在席,浓情之余自有几分羞惭,两唇张了又张,片刻后才低声道:“夜已入深,请殿下、王妃安寝,妾便告退了……”

“韦娘子且慢!”

王妃听到这话,视线才从殿下身上收回,望向神情略有黯然的韦团儿:“同厦起居,心事并知。情发乎心,本就没有高低之差。我自深受思君之苦,由此推人,殿下既以内庭情事给我,总不可专念贪享,帷榻之内不容二者,此夜并在留宿,不必再披星独处。”

“妾、妾可以留下来?”

韦团儿听到这话,眸中异彩泛起,惊呼一声,继而便望向殿下。

李潼视线扫过两位娘子,干笑一声,手指抠着杯沿说道:“且如王妃言。”

“那妾便先往铺榻!”

韦团儿再露笑靥,身姿变得轻盈起来,直往室内行去。

王妃视线斜瞥一眼一脸笑容的殿下,眉间不无嗔意,垂首低声道:“殿下风采惹人,内外情事杂积,妾只是有感殿下劳累,两处相思、一处化解。此夜已是短促,明晨另有外事待问,叠臂相守,不为求欢闺戏……”

“家事授给娘子,让我庭中无忧。情意之中更有倚重,怎么敢于人前损害娘子庄重?娘子请放心,此夜榻中亦是君子。柳生与我,并是一人!”

李潼闻言后,顿时端坐正色说道,唯是两手已经扣住王妃细腰。

王妃腰肢被握,半身已觉酥软,偎入李潼怀中,唇间热气微呵,星眸迷离,呢喃轻语:“妾不贪持仪表庄重,久旷纵戏,总是伤身……殿下……榻内不喜君子,惟乞英雄怜惜……”

第0720章 因田募甲,丹心为国

第二天一早,李潼出榻落地,自觉脚步有几分虚浮,但还是强打起精神,与王妃一同入舍拜见娘娘房氏。

这一次神都风波,朝廷与行台倒也了断的干净,不独潞王李守礼外遣,雍王家眷一并使西。潞王太妃房氏本应与李守礼一同生活,但李潼自知接下来的陕州绝对不称安全,行台军旅虽盛,但也不可明目张胆的驻扎在陕州,自然不放心娘娘房氏留居陕州,索性接入长安定居。

久别重逢,房氏望着少子的眼神也满是关切并欣慰,似有千言倾诉,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随行而来的小妹李幼娘可怜巴巴说道:“三兄,我往后可真要傍你生活,你要待我好!”

李潼听到这话,忍不住便笑起来,屈指敲在这小娘子脑门儿上,笑斥道:“这话说得,仿佛阿兄此前待你多么刻薄!你们小夫妻安在西京生活,门外的喧扰不必挂念太多,诸事都有兄长们关照。但也不要使权任性,谨慎约束家人。”

他是见李幼娘随从之众不少,足有几百家丁仆佣跟随,所以才有此说。

日前神都朝廷将薛绍追授汾国公、光禄卿,其子薛崇训得袭此爵。薛崇训仍在行台就职,今次李幼娘随家人西来寻夫,太平公主虽未阻止,但也配给了大量的家人仪仗。

“我是阿兄教养长大,什么样的秉性,阿兄还不清楚?庭门给我已经足够享用,更懒于外求。如果真有家奴仗势横行,违触了阿兄的律法,该是怎么惩罚,就是怎么惩罚。一家人骨肉情深,相扶捱过苦难,全仗着阿兄奋斗才有今日的生活。难道还能因为家奴的狂妄,伤害至亲之人的情义?”

李幼娘听到这话,顿时板正俏脸说道:“兄长们爱我,不忍把我独弃神都。不能昼夜侍问阿姑,已经有薄妇行,阿姑给我张罗的行仗,实在不好推却。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诸事当然还要依照我家规矩。”

“我家阿妹,真是性情长成!”

听到李幼娘这一番话,李潼半是欣慰,半是怜爱,拍拍这小娘子肩膀,很是高兴:“旁的不必多说,安在生活,来年添丁有喜,阿兄赠你一份豪业!”

房氏听这兄妹对话,也是一脸笑容,只是视线一转又指着李潼说道:“生人大事,你也懂得教导妹子,自家还是要重视起来。往年或说夫妻久别,但如今已经是亲近同居,操劳外事之余,门庭也该要充实起来!”

听到娘娘催生,李潼尴尬一笑,王妃郑氏虽也一脸的娇羞,但还是连忙说道:“妾一定份内勤奋,不负娘娘所望。”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不免又是一荡,大觉得王妃言行如一,是个纯人。

接下来房氏又问起西京有关家事,问起汉王孺人待产如何,并不无感触道:“汉王身世凄楚,较你们两个少弟更受情义的刁难,难得是能初心不违,今次入京,珠娘送来我处,孩儿并此生养,绝不让他忍受什么世道的非议。”

人的心境如何,总是随处境改变。旧年一家人困居于神都大内,房氏怨恨李光顺的母亲薄情,继而对这个庶长子也不怎么待见。处境好转起来,心境也随之豁达,念及前事,不免便存一份愧疚。

一家人于此闲话,享受着重逢的喜悦,到了午前时分,风尘仆仆的李光顺并薛崇训便抵达了潼关。李守礼也打着哈欠匆匆而来,及见三弟已经精神奕奕坐在席中,忍不住凑过去嬉笑道:“佩服、佩服!”

旧年西京服阕回到神都,不久后李光顺便远事蜀中,一直到现在家人们才再得团聚,自然又太多的话要说。偶或言及前尘,自是不胜唏嘘。

李潼也抽出两天的时间,专心于此陪伴家人,也算是数年以来难得的放松。

不过眼下终究还有行台演武的大事,随着诸州团练陆续抵达,李潼也不好一味贪享与家人团聚的温馨时光,两天后便着长兄李光顺护送家人继续西行前往长安。

他与二兄李守礼自然留了下来,让李守礼也随同观看一下行台演武状况,熟悉一下行台的军事运作,之后前往陕州,遇事也能不失配合。

潼关西侧的陂塬上,战旗猎猎,诸州团练于此划分营伍。关中民风尚武,尽管这些团练壮卒只是新募,但气象已经颇为可观。

“都内禁军,近来也颇有整顿。诸军府籍簿细察,番上之卒也可称精锐,典兵者王孝杰等俱知兵大将,都下演武我也列席观看,但总是觉得气象有差。当时场景仔细想来,竟还不如眼前,这真是诸州新募团练之军?”

李守礼策马于诸营盘之间,忍不住开口问道,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疑惑。

听到李守礼这一番评价,李潼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兄弟情深,李守礼自然没有必要踩一捧一的奉承。更何况旧年他也曾历事南北两衙,对于两衙禁军是个什么状态,自然也有一番了解。

“周世以来,军簿创设,诸府长为武备,甲员养于乡野,番期轮役,积勋授田,且耕且战。此法不可谓不善,但近时以来,征伐渐糜,番期岁时有逾,农节长久不守,籍田泰半撂荒,勋功难有授给。时久成弊,更言何气象啊!”

近来都畿之内南衙禁军的整顿方略,李潼也有所了解。诸军府籍簿严查,番期军令重新审定,的确也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使得南衙诸卫番上兵员有了一个相当程度的增长。

但这一系列的整顿,都没有触及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府兵的经济地位。往年之所以能维持下来,是因为有均田制这一基础,但随着均田制被破坏,府兵的经济地位便再也无从谈及。不排除有的人胸怀大志,唯以建功立业、豹尾封侯为己任,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古来练兵称善,历代名将各有各的技巧,各有各的法门,但讲到最根本,无非钱粮给够、令行禁止。

今次参与潼关演武的,的确是诸州新募团练,若说气象较之朝廷禁军还要雄壮有加,这其实也并不准确。就李潼一路行来所见,许多士卒连基本的营伍阵列、旗令辨识都还有问题,诸处场面不乏混乱。

但之所以给人这样的错觉,应该是具体到每一个士卒身上,他们各自的精神面貌不失积极与乐观,从而整体上给人一种气势雄壮的感觉。

行台募军同样新行未久,但围绕于此所做的准备却是非常充足。诸州募取多寡,基本上是遵循一个有田则必有甲的原则。无论宽乡窄乡,不分军户、民户,在籍有多少土地,则就按照比例征募多少甲兵。

诸州长史审定籍地,然后交由司马拣核兵员,呈送行台团练使,然后汇总行台兵部,按照这一兵力配比,给予诸州一定的财政回款。

这一部分款项并不直接用于发放兵员俸料,而是设立一个甲田仓,诸州各自划出一批田产,使用官奴、徒役进行耕作,所收物料直入仓储,由行台兵部度支调度,以支付军资。

这一系列的章令安排,看起来是周转复杂,有些繁琐。最开始如此制定,主要是为了回避朝廷的贡赋征取,一旦朝廷就此追究,行台也不是截留贡赋养兵自重,贡赋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至于行台养兵所用,则在行台自身度支内。

但在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样的周回处理无形中就解决了几个相当重要的困难。

关内诸州,宽乡窄乡差异明显,有的州多达数万民户,兵员倒是充足,但却患无田可授,大量失地民众已经严重威胁到社会治安。有的州地广人稀,劳动力本就不足,一旦再出一丁,直接就影响到一户人家的生计问题。

行台募兵,不限军户、民户,不限土籍、客籍,诸州因田募甲,兵员选择的自由度更高。在确保本州民生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可以通过优抚亡户、客籍等来满足行台派给的征兵要求。

诸州甲田仓的设立,可以确保行台军费用计有一个相对独立的构架系统,但又不失于整体的统筹,可以极大程度的避免权专一州的情况,同时大军又不失所养。

甲田独立运作,这又极大的省简了行台对于诸州武备的审计、督查等工作量。诸州也完全不必以养军为患,毕竟养军的支出是按照籍田多寡来划分规定,籍田就是一州租调财政之根本。

至于这些招募的甲兵们,也无患功无所给,又或因兵役沉重而荒废耕事,竟年无收。在诸州甲田创设、仓廪充实的情况下,行台大可以钱粮厚给,恒有所得。

如今关内亡户过半,宽乡、窄乡参差不齐,无论招抚亡客,还是编户给田,想见成效都需要极大的工作量。究竟是行台使员专事,还是大权授给州县,这又需要深刻的讨论。

但是行台的军事创建却不容拖延,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快速扩充甲伍都是当务之急。究竟要把民力使用多少,也需要一个具体的衡量标准,如果放及州县讨论,怕是又少不了蛮长时间的扯皮。

所以直接审计籍田数量,从而确定甲伍规模,是一个快速、有效的方法。

而这也给接下来继续打击关陇勋贵那些大地主们埋下一个引子,等到行台武装有所规模并储备,接下来自然而然就是检扩籍田,抄没荫庇。

你们各自庄园隐匿多少客户佃农,我是很难逐一追查,但是这么大块田明晃晃摆在当面、产究竟有没有入籍,那就值得说道说道。

你们各自耕织为生、兴家置业那没得说,可老子因田募甲那也是丹心为国,你们大肆的圈田瞒报,究竟是不是为吐蕃之崛起而努力?

第0721章 燕子筑巢,无惧恶雀

行台这一次潼关演武,安排的演武项目虽然并不困难,但对于这些新编入伍的团练兵来说,想要从头到尾合格的完成下来,同样颇为困难。

特别是在演武的第一天,基本的行军扎营都错漏多多,有的营队偏离了预定的扎营地点,有的入夜尚且没能扎营妥当。更有的一日操练下来,入营清点一番后营士或多或少,明显是旗令混淆,认旗不清。

总之,第一天的操练进行下来,可谓是错漏多多,不堪入目。

对于这一点,李潼也有预见,倒是并不怎么意外,但不意外并不意味着不作追究。

所以这第一夜营宿之后,中军大营外刑具架设,诸营官长各依犯错轻重入营领罚。像是出任一营营主的李祎,一天操练下来后,直接混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其营士俱离散于阵伍中。

“知易行难,可有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