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突厥贼寇不知原州虚实,寇入平高城后便以为万事大吉,却不料平高城中并没有太多物资储备,只有一些途径驻留的商队遭了殃。在察知虚实后,这才又连忙整军向清水谷地进发。
然而当突厥骑兵到来的时候,此处诸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突厥骑兵虽然来去如风,但却不耐攻坚。
特别清水河谷环谷连城十七座,互成掎角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守军只有三千出头,但却将突厥来袭之众困在此地将近二十天。
若不攻下清水河谷,突厥突袭原州的意义便不大,虽然扫荡其他境遇也扫荡颇丰,但坐望肥肉摆在眼前,若不一口吃下,这些狼骑们又怎么舍得离开。
虽然突厥也有别的选择,比如沿泾水南下、直入关中腹地,或者是翻越陂塬、东向寇掠庆州。但此番突厥沿贺兰山南下已经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利,若再继续深入大唐境内,风险无疑陡翻数倍。
而且若不先拔除清水河谷这个唐军据点,无论突厥向何处而动,这支军队都是抵在他们后背的一柄尖刀。所以尽管此地连城浑然一体、十分难啃,突厥骑兵们仍然要留在此地死磕。
唐军装备精良,更何况原州本来就是关中门户,是河曲诸州驻军的后方基地,各类军械物资储备有余。
尽管突厥骑兵过去数年间寇掠大漠南北并大唐诸边州,军容养成已经颇为不俗,但仍然不比唐军。或许全盛时期的东突厥武装堪与唐军相比,但明显不包括眼前的后突厥余孽。
城外这两百多突厥骑兵,多着轻便皮甲,偶或前胸缀着一块铁片,甚至就连铁质的兜鍪都甚少。当然也是跟他们此刻的战术选择有关,保养离合之势,存留来去之力,减少披甲才能降低战马的消耗。
为了减少自身的消耗,突厥骑兵们便选择征召驱逐在野民众参与作战。
原州境内,胡汉杂居,一些胡人不惯居住在城中,只是沿河谷游牧。原州守卒们仓促间能够组织起清水河谷的防御,已经算是居安思危、应变敏捷,更无余力去收束或驱散这些在野之民。
于是这些胡人们,便成了被突厥骑兵赶上战场的消耗品。当然,突厥所寇掠的唐人同样不少,单单平高城破后,便在城中俘获了足足数千人。
但是唐人性命要比这些杂胡金贵得多,唐人本身便有耕织以及各种工技。必要时,又可以拿来当做与大唐官军们交涉的一个条件。
而且,一旦将唐人驱向战场,可能这些唐人即刻就会倒戈反冲他们的战阵,从而给守军制造里应外合、出击杀敌的战机。
突厥刚刚兴兵复国的时候,便吃了许多这方面的亏,到后来,他们俘获的唐人要么悄悄围杀,要么聚在阵后严加看守。只是将一些抓捕到的唐人官员提押上阵,用以威逼叫阵,动摇守军的军心。
虽然彼此都是胡人,但突厥人对本部族之外的胡人们却少有体恤,甚至于比对唐人还要更加仇视。
原本东突厥颉利可汗曾为大漠霸主,诸胡部都要臣服于其王帐之下,但是在唐人的挑拨之下,那些臣服的胡部、以薛延陀可汗夷男为首的九姓铁勒率先背叛颉利可汗,归附大唐。
在突厥人看来,九姓铁勒的背叛直接造成了突厥汉国的覆亡,若非这些奴户卑胡反水,可能到现在突厥仍还是草原霸主。
当然,九姓铁勒被突厥人如此仇恨倒也不是冤枉。东突厥覆灭、颉利可汗覆灭之后,薛延陀独霸漠南,对东突厥余部很是进行了一番报复打压。
甚至当大唐将东突厥余部安排在河曲诸州之后,薛延陀夷男可汗更率军直攻此境突厥余部,以此来表达对大唐的不满,同时也想痛打落水狗,希望彻底消灭东突厥,使其霸业更加巩固。
而这一疯狂举动,也直接造成了薛延陀的覆灭。当太宗皇帝明确表达了对夷男可汗的不满之后,原本围绕在薛延陀周围的铁勒诸部也纷纷离散,最终在贞观二十一年,薛延陀被李勣攻灭,结束了其潦草的草原霸业。
归根到底,薛延陀根本不了解大唐开国这一代君臣是何脾性。
武德九年,太宗李世民刚刚完成了玄武门之变成为大唐皇帝,颉利可汗便率军十万直抵渭北,距离长安咫尺之遥。内忧外患之下,李世民被逼无奈与颉利可汗相约城下之盟。
而到了贞观四年,颉利可汗便故地重游,但这一次却非耀武扬威,而是作为战俘入朝请罪。短短四年时间,大唐君臣卧薪尝胆,便覆灭了东突厥这一草原霸主。
面对这样的君臣,薛延陀夷男可汗居然还妄想能够取代东突厥在草原的霸业,也真是异想天开,自寻死路!
正因为这一段过往,突厥余众们对九姓铁勒可谓仇视到了极点。
骨笃禄起兵反唐,第一桶金就是在九姓铁勒身上捞取到的,甚至就连骨笃禄复国建牙所在的郁督军山,都是原薛延陀牙帐所在,对九姓铁勒的怨念可见一斑。
因此,入寇原州的这些突厥骑兵们,根本不将当地内附胡人当人看待。这些反骨仔们,颠覆了他们的霸业,还想落井下石、将他们赶尽杀绝,现在抓住机会,就是要消耗这些人命,既是复仇,也是要消磨唐军的战斗力。
“这些贼胡们,他们绕关南下,难道只是为了驱害人命?周旅帅,不如咱们披甲上马出城冲杀一程?城外那些胡儿,闲来不少供奉,如此射杀关前,真是有些不忍心。”
有甲士扣弦,射杀一名将要翻过城外拒马的胡人,忍不住转头对兵长说道。
此言一出,城头上许多兵士都转头望来,颇有认同之色。城外那些前冲的胡人们,根本就手无寸铁,有的背着麻毡沙土就往前冲,完全不能抵挡城上射出的飞矢。
战斗至今已经进行了一刻多钟,其实那些冲阵的胡人们也早已经崩溃,只是被一群突厥骑兵们围堵在城外坡地之间。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
到现在,城中守军所射杀的多数都是慌不择路、靠近城防战线的人,但其实他们早已经肝胆俱裂,行动全无意义。所以守卒们对于城外那些漠视人命、耀武扬威的突厥骑兵们也是恨极,不愿再射杀那些杂胡牧民,想要直杀那些突厥贼众。
“说的什么胡话?城外人命可惜,我营士性命就不可惜?”
兵长闻言后,顿时皱眉冷哼道:“都打起精神来!突厥远袭几千里,能全无声息的寇入原州,难道他们真无一战之力?眼下消耗人命,保全势力,还不知存着怎样歹念!凡靠近拒马者,一概射杀,那些胡民或可怜,可一旦城破,他们就是帮凶。不准远射,不给突厥游骑收捡我军箭矢的机会!”
此时,在清水河谷数里外的坡岭后方,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兵队伍正缓缓向清水河谷逼近。
这支队伍武装精良,羊皮口袋包裹的甲胄挂在马鞍一侧,所配矛锋近尺、寒芒闪烁,弯弓背后,每人腰际都悬挂着满满的一壶箭,脑后的发辫用皮筋结成一束,头顶的毡帽帽沿垂在两耳之间。
若有早年在大漠出入的人,见到这群骑兵的装扮,肯定能惊声呼出,这就是突厥可汗牙帐直领的附离狼骑!狼骑出没,可汗驾临,这曾是整个漠北群胡的噩梦!如今,噩梦重回人间。
第0567章 河谷血战,儿郎英武
傍晚时分,突厥精锐的狼骑突然向清水河谷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一时间,河谷外围战斗激烈至极。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消耗之后,外围子城守军们俱都疲敝倦怠,在各个城堡之间穿插包围,切断了城堡之间的呼应、支援,而后便向陷入包围中的城堡发起进攻。
突厥狼骑虽然不擅攻坚,但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意志,都要远胜于此前用来消耗守军战斗力的杂胡牧民。特别是在外围驻守的几座子城,城中箭支储备已经不多,后方也没有来得及进行补充。
狼骑们下马披甲,然后便向城下冲杀而来,顺利抵达城堡下方后,便通过铁锥、大锤对城堡外墙进行破坏。
这些小城多是就地取材、夯土为墙,虽然土墙干硬逾石,但毕竟还是有薄弱之处,一旦被敌军贴近城墙进行破坏,防守形势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尽管城中守军还有一定居高临下的优势,但外围狼骑不断的绕城游射,也将城头上的反击压制得抬不起头。
“杀贼死国,即在此日!”
有的守城兵长眼见避无可避,便亲率过半守卒下城上马,在突厥完全破坏城墙之前,打开城门,冲杀而出。
此类画面在多地上演,有的守城唐军运气不错,成功杀退了那些贴城破坏外墙的狼骑,并在突厥增兵之前退回城中进行休整。城头上矢落如雨,人莫能近,与城内待时出击的骑兵们配合默契。
有的则就没有了这种好运气,城内箭矢消耗良多,已经不足以对出击的骑兵同袍们形成掩护。
所以当骑兵杀出城门后,其余守军在射尽剩矢后便下了城墙,退到了城堡中央的仓房位置,一把火将早已经备好的薪柴点燃,并将已经无用的配弓抛入火中,抽出随身的佩刀,于通往仓房的夹墙通道入口处列队待敌。
突厥狼骑是最精锐的可汗卫队,俱为族中精悍之选,武装较之普通的唐军士卒甚至还要更加精良。他们久蓄士气,有备而来,一旦守军矢尽被逼出城,便进入了他们所熟悉的战斗节奏中来。
当守城唐军冲出城门时,城下那些突厥甲士们便贴墙支盾、避免被唐军骑砍冲溃。与此同时,在城防拒马线外游弋封锁的突厥骑兵们也纷纷引弓射向唐军,并逐渐策马逼近。
“前冲!”
守城兵长在快速打量过战场形势后便做出了决定,突厥贼众有备而来,在内外呼应已失的情况下,出城即意味着弃城。
在这种敌强我弱且机动力被压缩的情况下,游击作战只会越战越虚,唯迎头直冲、正面交锋,野战角力,势勇为胜。
眼见唐军悍不畏死的冲杀上来,突厥骑兵们却避免正面的交锋,而是在城堡之间的河谷地带游走躲避。
如此一来,外出追击的唐军便陷入了两难之境,要么回防城堡,再次陷入各自为战的困境中,要么继续追逐突厥狼骑,以求能够整合各城的力量。
突厥的狼骑数量并不多,但是由于其机动性高,加入战斗之后便盘活了整个战局。
杂胡牧民们迟迟攻不破的城堡,当狼骑进入战场后,便给守城的唐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随着器械的消耗,很难再继续据城而守,需要改变战斗节奏与方式。
狼骑胜于离合,能够随意选择进攻的目标。而先期投入的那些骑兵与牧民们也并没有撤离战场,当守城军众被逼出之后,他们便又发挥出了混淆视听的效果。
有的城堡守卒被逼出,之后便被狼骑引走,剩下空虚的城堡便不再像此前那样难以拔除。那些早已经惊慌欲死的牧民们,开始疯狂向城堡涌去。
很快,有的城堡中便燃烧起了浓浓火烟。这是有的城堡彻底告破,留守的军士们放火点燃了城中的库房。
随着第一道浓烟升起,接着便又有两道浓烟直冲天际,在这清水河谷中隐隐成为一个品字形,意味着就在狼骑加入战斗后极短时间内,便有接连三座城堡告失。
河谷之间乏甚遮拦,当这三道浓烟升起时,整个战区敌我双方几乎都有眼见。
突厥贼众们见状后自然是欣喜若狂,他们在这河谷之间与唐军纠缠了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突破,如今狼骑加入战场,不足一刻钟的时间里,便有三座唐人城堡被攻破。
特别过去这段时间里,他们早已经打听清楚,清水河谷这些子城才是整个原州收聚物资的核心所在。所以那几道升起的浓烟,对他们而言就是俯拾皆是的财富。
这时候,不独突厥军众们欣喜若狂,那些被掳掠裹挟的胡民们也纷纷向浓烟升起的方向冲去。他们未必有胆量在突厥眼皮底下哄抢战利品,但浓烟升起总意味着一丝转机。
此战无论是唐人胜还是突厥胜,与他们都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只是被殃及的池鱼。继续逗留在战场上只是被肆意逐杀,冲进城堡中好歹是能稍得遮掩。
“止步、止步!你们这些贼胡,想死不成?”
原本负责驱控这些杂胡的突厥骑兵们大声叫嚷着,还想继续控制这些牧民们的行动方向,但就算是他们抽打劈砍,那些胡民们仍然不要命了一般向已经被攻破的城池冲去。
与此同时,位于河谷中央的唐军大城中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鼓角声,声浪很快向四野传播,须臾之间,各城内都有了回应。
伴随着鼓角声的是各子城城门轰然打开,原本各自为守的子城守兵们业已披甲上马,铁蹄雷动,直向中前方的战区挤压而去。
此时从半空俯瞰,突厥狼骑仍然左突右冲、矫若游龙,但是原本他们分散在战场的那些辅兵们却集中成为三支队伍,分头向三座被攻破的城池而去,于是这一支突厥狼骑在战场上便成为了一支孤军。
反而此前因为需要分守城池而陷入被动的唐人守军们,这会儿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十几支骑兵队伍冲出各自驻守的城堡,从各个方位向中央战区的突厥狼骑们冲杀而去。
“撤、速撤!是陷阱!唐人奸诈,以城诱我分力!”
战场中,原本势不可挡的突厥狼骑们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妥,原本他们在战场上离合聚散、如入无人之境。可是一旦辅部被抽离,四面八方全都出现唐军人马,顿时便成了一群活体标靶。
因此队伍中一名彩缎编发、高大魁梧的统军吐屯便大声叫嚷起来。
虽然周围马蹄声雷动、些许人声早被声浪冲散淹没,根本就传递不出去,但这名突厥将领喊出军令后,身边近卫甲士即刻引射鸣镝,尖锐的哨音破空响起。
队伍中各名执掌角令的兵长也纷纷吹角约束兵众,整支队伍很快就完成了军令的转变,向战场外围退去。
但唐军同样苦守战机,又怎么会让这一支突厥精锐快速撤离战场,因此各子城人马在得见突厥狼骑完成转向后,也都不恤马力的继续加速前行。
冲出城外的唐军也并不讲究军阵与战法的配合,只是控御着战马,紧紧夹持着长枪,从四面八方直向突厥狼骑扎去。
如此攻势,所有的离合之变都丧失了用武之地。尽管实际对比的话,突厥狼骑作为精锐的可汗卫队,无论武装还是战斗力都要超过原州此境守军一筹。毕竟大唐幅员广阔,也不可能在所有州境都毕置精兵,若真野战游斗,未必是这群狼骑的对手。
可是现在,十数支队伍从各自据点冲出,战马蓄养的马力在这顷刻之间爆发出来,仿佛一道道锋刃流矢,直刺突厥狼骑的骑兵战阵。
双方甫一接触,便是血光飞溅,携带着莫大力道的枪锋凡其所指、人马俱穿。
原本配合精妙的狼骑精锐就这样被蛮不讲理的直接扎穿刺透,他们或许都是大漠上百里挑一的勇士,被可汗精心挑选、披挂精甲,为其精锐侍卫。
可是现在,却如草木一般被穿透收割。仅此一轮冲势,便有几十名突厥狼骑被冲击杀死。当然,唐军的损失同样不小,甚至彼此相当,毕竟这种高速的冲刺对敌我双方都有着极大的风险。
但是,唐军这一轮冲杀,便直接将战场形势逆转,重重挫击了这些狼骑们的凶焰。
而且,在唐军的高速冲击之下,不只将突厥骑阵凿穿,更直接将两百多名狼骑士卒从大队撕裂出来,大队马势冲起便难以逆转,不及回援。这两百多名狼骑被分割出来之后,很快就被唐军穿插包裹,永远留在了此处战场上。
“儿郎英武,终于能够一洗城破之辱!”
位于河谷中央的清水子城城楼上,原州刺史登高远眺数里外平谷上的战况,忍不住为城外奋勇杀敌的将士们击掌喝彩,同时又下令道:“再遣五百军众出击,驱逐狼骑!”
早在十多天之前,清水河谷便一直蓄养着这一击之力,狼骑自投罗网,却遭挫而退,这对此境守军军心无疑是一大振奋。
然而正在这时候,河谷外围、在那三道浓烟之外,却又接连有几股浓烟冲天而起,这意味着就在刚才不久,外围接连几座子城都被攻破!
清水唐军以子城诱陷突厥,而突厥同样反道制之,唐军以为是突厥主力的战场上这一支狼骑,原来同样是突厥诱使唐军集结兵力出击的诱饵,用以制造战机,继续攻克子城!
“不管了!继续杀,杀光战场残留的狼骑!”
看着那几道新升起的浓烟,刺史冯敬禹将牙一咬,下令继续出击。突厥狼骑数量不多,而且培养极为困难,杀一个便少一个。
第0568章 安境功臣,失土罪孽
河谷一战,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双方才各自撤军,各归所阵。
在经过了此前十多天低强度的进攻后,突厥在此日终于拿出了真正的实力,连破河谷外围七座子城,除了唐军主动放弃的三座子城之外,另有四座城堡也落入了突厥手中,并在战斗结束后,其大军正式进入河谷地区,与守城唐军隔城相望,彼此最近的地方,不过百余丈。
当然,这一战唐军也斩获颇丰,直接在战场上留下了三百多条突厥狼骑的性命。
这绝对是一个颇为喜人的战绩,须知就在突厥全盛时期的颉利可汗时代,其牙帐狼骑不过两万余众,已经足以震慑大漠百族。如今这些突厥余孽势力较之颉利时代不可同日而语,狼骑数量自然更少。
而且,这些突厥精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随可汗出入,是突厥大军的最核心所在。骨笃禄肆虐时期,更是将这支他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侍卫骑兵视若性命,若非至关重要的战事,都不轻易投入作战。
哪怕在程务挺、黑齿常之等名将几次大败突厥的战事中,所擒杀的突厥狼骑数量都不多,足见突厥对这一支可汗卫队的保护之严密。
现在在清水河谷战场上,原州驻军严格来说还是一支新败之师,竟能在一场反击战中干掉三百多名狼骑精锐,这也绝对是值得夸耀的战果。
可是现在,在唐军仍然掌控的诸子城中,却普遍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这一战虽然杀灭了颇为可观的突厥力量,但唐军却直接丧失了七座子城,整个清水河谷的防御体系再也不复此前的浑然一体。
丧失了近半子城,剩余诸城的呼应共守也被破坏掉,特别是作为河谷中心的清水城直接暴露在突厥贼众兵锋前,让整个河谷的防御能力大打折扣。
跟这一损失相比,此前一战的斩获也实在算不了什么。突厥狼骑大部都已经成功撤离战场,仍有再战之力。而且几座子城被迅速攻破,这意味着除了正面战场上出现的队伍,此番南来的突厥军队仍然还有其他规模不小的战力。
此消彼长之下,接下来诸子城还能不能扛得住突厥接下来的进攻,实在是不容乐观。
“可恼、可恼!老子明明已经勾住一名狼骑,却没想到鞍带断裂,险些害了自己性命,眼睁睁看着那狼骑遁走……辎营那群蠢物,真是该死!此战后若还有命在,老子一定去痛殴监事失职者!”
清水城里,自战场退回的伤员们正接受诊治,子城的失守让人心情压抑,再加上伤痛催人,伤员们一个个都是怨气冲天。
“哈哈,老子今次运气不差,割了两颗贼首,叙功之后,怕也能领勋上柱国?唉,可惜未必生归,否则碑上留字,也能光耀乡里。上柱国、嘿……灵州那群蠢物,实在该死!来犯之贼起码万众,怎么能悄悄绕过灵州戍处?那些贼丘八,就这么把过万突厥孽贼放入内州,是他们害死老子!”
“朝廷究竟知不知突厥犯境?咱们已经把贼众们牵制在此大半月,怎么还无援军声讯?国运不祥啊,这才过了多少年?往年只能在我大唐足底舐靴的突厥贼余,如今竟能在国中来去自如……”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朝廷必然已经知讯。关内援军,不日即至,突厥贼徒们不敢久留国中。”
诸多抱怨声中,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身穿灰袍的的老者,看样子应该是城中的医工。
这医工样貌虽然不起眼,但说出的话却吸引人,特别现在子城联防体系被破坏,境内援军已经成了守军们唯一的希望。
一名伤员忍不住说道:“老丈知事不少,那你且说一说,朝廷究竟能派多少军众来援?几时能至?”
老人闻言后还未及开口,另一侧却又响起另一个叫骂声:“贼老翁,让你取帖创药这么费时?是不是要熬死老子!”
听到这叫骂声,老者不敢再拖延,连忙翻找药箱,寻出一帖创药匆匆返回伤员处,吸引为伤员敷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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