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臣谨奉命!”
李潼口中高呼,两手接过钺器,之后便有近卫亲军入前将钺接过。
接着,皇嗣便又拿起斧柄向前递去,并继续说道:“从此以往,下至于泉,将军制之!”
“臣谨奉命!”
拜受斧钺之后,李潼再拜顿首,接着高声道:“臣闻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内御,二心不可事君,疑志不可应敌!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生死度外,垂言命臣,乃辞而行!”
授过斧钺之后,皇嗣李旦便与众臣们纷纷步下高台。三军之事,不闻君命,令皆由将。从这一刻开始,李潼才完全掌握了大军征讨之命。
鼓乐声再次雄壮扬起,诸营角号为应,诸路人马阵列出营。
此时高台上,早有军士捧上一整套的明光甲,为雍王殿下披挂整齐。
李潼这一身甲胄披挂,并不同于军中制式,线条样式要更加夸张,甲片贴金,映衬得披甲者更显英武,尤其在朝阳的照耀下,使得整个人都沐浴在一团金光之中,让人不能张目凝视。
但也因此,整个演武誓师的区域虽然广大,但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站在高台上的雍王。当然这也是因为李潼体格本就高大,身高六尺有余,若只是五尺短身,哪怕仪甲再怎么光鲜,终究还是差了几分意思。
随着诸军向前台靠拢,已经登上后方城楼的皇嗣李旦垂眼望向站在高台上的雍王,同样忍不住感慨道:“雍王武运加身,诚是宗家良佐,盼此行能宣扬国威,定功一役!”
今次北邙誓师参与者共一万两千余众,当然这并非雍王西行的全部兵力,仅仅只是畿内抽调出来的部分人马。
接下来还有暂驻河东道的三万人马,以及关内道诸府兵众仍然陆续在集,整支大军号为八万之众,实际上也达到了五万出头。
即便刨除一部分辅兵与仆从,一线的战卒也有三万余众。上一次朝廷在帝国境内如此大规模的用兵,还是垂拱年间的宗室作乱。
李潼站在高台上,眼见诸军向此汇聚而来,不免心潮澎湃。虽然政变之后他便执掌军事,可此前前往孟津驻守,为了避免惊扰大乱初定的神都局势,并没有举行这种声势浩大的仪式。
不过这一次祸发于西京,而两京之间的交流本就颇为频密,瞒是瞒不住的,为了震慑神都城中渐有骚乱的人心,朝廷才决定举行这样一场仪式。
虽然民众们并没有机会亲临现场、目睹盛况,但哪怕只是在场外巡弋,听到那响彻天地的鼓角声,心中也自有一股安心与振奋。
颁授斧钺之后,六纛升起,左右分列于高台两侧。充当两厢亲军的千骑将士们各擎五色军旗,策马绕场疾行,同时口中高呼军令,宣告诸军:“漏军事者斩!背军走者斩!失旌旗……”
在场诸军,闻令自警,各自队列也变得更加整齐肃穆,一直行到高台前方百步之外,各方将主约束步卒,然后便自率旗兵,驰行台前,各自下马作拜,口中则高呼道:“请大总管赐旗宣令!”
新至外州归朝,担任行军长史的李元素手捧誓众之文,登台朗诵道:“关内道行军大总管、北庭大都护、雍州牧、领西京留守、雍王济,告尔六军将吏士伍等,圣人弦木为弧,剡木为矢……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军无二令,将无二言!勉尔乃诚,以从王事,无干典刑!”
虽然李元素宣读誓文声并不能传及场中每一个角落,但整个校场上也是少有异声。李潼站在台上俯瞰全场,将士们阵列如壁,枪立如林,特别是在阳光的照耀下,甲衣泛光,交织成一片耀眼夺目的光辉!
大唐军事武装本就是当世翘楚,抛开武周时期各种乱征、强征,一线作战部队被甲率往往能够达到六成以上。
今次朝廷为关内道大军整装更是倾尽府库,单单各类甲衣便达到两万具之多,至于集结在北邙山脚下这一万多将士们,此际更是人人被甲。
这可绝不是什么幕布特效,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悍卒,跨刀持枪,杀气冲天!
正经的誓师场景,主要还是以宣威正命为主,倒是没有什么诸军齐呼口号的互动环节。誓文读完之后,长史李元素继续唱喝诸将名号,各自登台受旗。
大唐军令传达系统,以鼓角令旗为主。六面大纛、五色五方旗,为中军所在,纛旗不动,虽死无退。军有军旗、营有营旗、队有队旗,将士在营、皆聚旗下,将士在阵、则有阵将门旗,错认则斩。
除此之外,诸营各队还有认旗,为将士出入阵伍、派兵步阵的机动旗令。
各军受旗之后,分发营队之中,便意味着整支大军的指挥系统已经建立起来。之后军鼓声再次响起,随着这一次军鼓响起,将士们便不再肃穆不动,而是随着军旗、认旗所指引的方向,开始快速调整阵型。
鼓令有大鼓令、小鼓令之分,其中大鼓令以三百三十响为一通,一通之后,吹角一十二声为一叠,通常为行宿之用。小鼓令百响为一通,角声八声为一叠,通常为行军步阵所用。鼓角声三通三叠为一令,声绝令行。
随着旗令颁下,行军大总管一众僚属也都纷纷登台,立纛于前,旌节斧钺于后,高台左右各千人为中军护旗决胜军,大总管左右五百精卒为厢内亲从。后世节度使所谓的牙兵,便是这一部分将士。
鼓响一通之后,场中众将士已经各见认旗。鼓响第二通,在认旗的指引之下,诸将各率部卒往各自所属阵列范围而去。三叠角声一绝,诸营已经各自归阵,乃是最为常见的八卦阵。
接着中军决胜军便策马冲入阵伍中检查行列,若有乱列以及仍在奔走不定之卒,则即刻拖出,旗前处斩。不过今天参与誓师的军众本就是神都两衙精军以及各折冲府番上老卒,倒是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三通鼓令之后,将士们都已经悉数归阵。
当诸军各自林立在列的时候,除了军容整齐之外,还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玄机。可是当这战阵摆开之后,整支大军诸兵种的搭配便凸显出来。
八卦阵乃是攻防一体的中庸战阵,言之中庸并不是说阵法不够精妙,而是各方面都很均衡,最能体现出军队的离合之法,也是大唐军队练兵以及作战常用战阵。
但虽然言之中庸,整个大阵摆开时,仍是杀气腾腾。
前阵枪林耸立,为拒马杀敌,具中则为弓弩手,进行远程的打击,在后则为压阵奇兵,左右跳荡队,马队则集结在左右两翼,以保证最高的机动力。
这其中,前、中两阵可以前后调整,遇敌则以弓弩手当先,贼入一百五十步则射,贼入近前则以枪林压阵。贼若破前阵,则以跳荡出击,马军横截贼军,弓弩手与枪兵继续后撤整队,层层为战。
所谓如果你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你会死无全尸!
区分兵种的标志主要是武装配给,虽然说大唐军械精良,像弓弩刀枪基本都是人人配给,但落实在军中,仍是有所侧重。
马军自不必说,人人备马,装甲以明光铠为主。军中同样配有闲置马队,除了满足马军战时更换坐骑之外,也用于其他军种临时使用。比如跳荡队,本身就是且步且骑的军种。而在击溃贼军后,弓弩手也可以上马骑射追击。
奇兵是属于压阵的机动力量,在不同时期的武装也是不同的。像是大唐创业早期,还称不上家大业大,压阵的奇兵通常与中军决胜军混为一谈,一旦敌军破阵进入肉搏战后,那也是干就完了!
不过如今大唐已经家大业大,奇兵通常是属于精锐重步兵,后世颇为著名的陌刀阵,往往便设置在这个方位上,作为铁壁压阵。即便前阵悉数被破,也能靠着这些重步兵坚守,于后方继续整军再战。
当然,大军无论再怎么精锐,装备再怎么优良,也只是在战术层面上提升一定的底线。战场上须臾万变,战争的胜负是一个系统性目标,如果在战略层面上不能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再精锐的军队也难发挥出所有的战斗力。
校场上大军一连演示了七八次战阵的离合变化,总算让城楼观望军容的皇嗣并众臣们满意而归。接着大军便归营休整,一些弓弩甲胄等重械统一收缴,由大军辎重营负责运输,战卒们则轻装开拔,向西行去。
第0519章 会师潼关,诸将迎拜
潼关缘河新设的关城前,正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向东面道路眺望着,神情多有急切。
这群人正是原代北道大军的将士们,如今代北道行军军命已经废止,如今的他们则归于关内道大总管雍王李慎之麾下,数日前由风陵渡过河南来,于此等待雍王汇合。
站在队伍前的,是契苾明、曹仁师等几名行军总管,他们原本以军使之号督军,在归于关内道之后,暂时还未有正式的职名,需要与雍王汇合之后,才能获得新的职使。
所以这群人心中也都颇有忐忑,毕竟雍王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他们未来前程命运的人,清晨前路使者入关告是雍王今日入境,于是便都早早的等候在关外,不敢怠慢。
眼下阳光已经渐渐偏西,逐渐东斜的关城阴影也已经将要覆盖在他们身上,但仍迟迟不见雍王到来,有些人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不免担忧雍王或是要借此立威。
“契苾兄,你既与雍王殿下相熟,能不能讲一讲这位殿下秉性如何?”
北面便是大河奔流声,听的久了难免心浮气躁,曹仁师凑到契苾明身边,低声询问道。其他众人也都是闲极无聊,眼见这两人凑在一起,也都下意识的靠了过来。
听到曹仁师发问,契苾明心中不免苦笑一声,他又能跟雍王有什么交情?
永昌年间,雍王出阁受封时,他还在朔方边镇为将,去年倒是有过一段时间南衙共事,但也顶多就是朝会场合之类的点头之交,之后不久他便又以单于都护府镇守使而出巡边地,彼此之间可以说是少有交集。
此前身在代北道营中,为了扭转自身颇为恶劣的处境,不得不如此宣扬,难得那使者张嘉贞机警,也帮他掩饰一番。可他终究跟雍王交情马马虎虎,随后这段时间里,也常有同僚以此相问,他也不敢轻率作答。
此时再听曹仁师如此发问,他只是摇头摆手,并低声道:“擅议主将,终究不妥,曹将军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听到契苾明仍是这一番说辞,众人包括曹仁师在内,不免都颇感失望。他们眼下前程未定,又没有事功傍身,乍作新用,若是不能合于主将心意,前景将要更加不妙。
可是他们对于这位雍王殿下,了解实在不多,即便深察其事迹,无非一个豪勇能搏的宗室少壮。少年得意者,往往性格张扬,未必好相处。
这么想着,终于东面略有军旗招展,众将连忙命人入前查看,确定正是雍王行军前路人马。众将闻言后这才各自上马,东行里许终于听到迎面马蹄声雷动,陆陆续续有骑兵驰行入前。
众将站在道旁坡地上,眼见骑兵队伍行过将近两千之数,才总算见到了中军大纛帅旗正向此而来。他们也不敢轻易入前相阻,又派使者入军中通传,大半刻钟后,才终于被引入了军中。
行军途中,李潼并没有披挂那一身骚气夸张的贴金明光甲,只是穿着一身朴素的圆领袍,外罩一件覆及半身的犀皮轻甲。
及见契苾明等一行被引入军中,李潼便勒马顿住,之后契苾明等一行人便趋行入前抱拳作礼:“末将等恭迎大总管。”
“道左说话!”
李潼抬手一指道路南侧的坡地,并在亲卫们的簇拥下脱离了仍在保持前行的大军。
眼下虽然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但大军前路五千人马并驮力、辎重在贴近黄河的这条道路上前后绵延十几里,想要在天黑之前完全进入潼关,也是不容耽搁。也就是内陆行军尚有关城可以投靠,若是巡伐边远,此刻大军早已经需要寻找宿地、扎营设灶了。
“有劳久候了,新掌大军,人事陌生,众将军各自入前简介吧。”
登上道左土坡后,李潼下马一边活动着长时间骑行颠簸而有些酸痛麻痹的腰胯,一边对众人说道。
他对众将各自资历倒是已经熟记心中,但当面认人还是做不到对号入座,毕竟朝廷内外有名有号的将领便有几百乃至于近千之众,他此前又没有深入的掌控军事,能够认识且熟悉的实在不多。
眼见雍王殿下言谈语气不失温和,众人心里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入前各作自陈。李潼一边听着众人介绍,一边点头回应。
前来迎接的将领有十一人,其中三个是就近虢州、商州与华州的集募军使。这又是一个临时新加的使职,召集各州折冲府将士并访募健儿从军。剩下的八个,则全都是远代北道的行军总管们。
代北道大军六万有余,南来有五万之数,朝廷召入神都两万充任宿卫,剩下的基本就被李潼包了下来,归入他关内道所统辖。
至于那些统军的将领们,基本也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担任禁卫将领,另一部分则留给了李潼。代北道行军,本有十八路总管,抛开一个充数的武攸宜,眼下站在李潼面前的,就有八人之多。
这么算起来,在高级人才的竞争力上,自己居然能跟朝廷平分秋色。
当然李潼也明白,这些人之所以留下来,原因也是有很多,有的是身上武周痕迹太浓厚,担心遭到清算,有的是朝中乏于援助,根本就没有被召回朝堂。
站在队伍前方的契苾明与曹仁师,恰好便是这两种情况的代表。
契苾明之父契苾何力乃是贞观时期著名蕃将,因其功盛,不独娶了李唐宗室女,嫡子契苾明也在襁褓之中便授勋上柱国、得封县公。
契苾明虽然不及其父功壮,但人生履历却基本复制了其父的过程,深得圣皇武则天的信重,其母与其妻俱赐姓武,嫡子垂髫便得授三品。在一众蕃将中,所得殊荣恩宠也是名列前茅。
只不过宰相李昭德对于蕃将向来不怎么感冒,此前斗败了武承嗣而上位之后,便把契苾明从南衙大将发配到漠南镇守。如今李昭德权势更是独冠朝堂,契苾明即便归朝也没啥好果子吃,索性留在军中托庇于雍王。
至于另一个曹仁师,虽然也是出身将门,但家世门第并不算高,也不入原本的勋贵圈子,是圣皇武则天当国之后才得到提拔的寒门将领。此前朝廷在商议召代北道将领入朝时,其人名讳根本就没有被提及,毕竟朝里有人才好做官。
当曹仁师入前介绍自己时,还不忘追加一句:“末将旧年充职府将,曾有幸追随故清河公入定江南贼乱,如今名列幕府,自当为大总管再效犬马之劳!”
李潼听到这话,倒是忍不住多看其人两眼,他嫡母房氏之父房先忠旧封清河郡公,高宗年间曾经担任过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并负责平灭江南的叛乱。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难为这曹仁师还记起这样的陈年旧事。
于是他便也微笑道:“将军名门英种,戎行壮迹我亦有闻,如今府内分席,盼能并志创勋!”
这些蛛丝瓜葛的牵连,李潼倒是不清楚,但却知道曹仁师曾今跟随丘神勣前往博州平灭李唐宗室的叛乱。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这个曹仁师肯用心琢磨,也就没必要再说这些旧事,暂且留用麾下,观其后行。
听到雍王语气不失嘉许,曹仁师脸上也流露笑容,颇有几分沾沾自喜的退回队伍中。
已经先一步自报家门的契苾明见他这模样,心中不免薄有暗怨,你这老小子刚一见面就卖好拉关系不通知我,枉我还把你当做祸福与共的好兄弟!你跟雍王能扯上关系,我难道就差了?我老丈人还跟雍王他老子一起谋反呢!
不过之后诸将陆续上前自陈,契苾明也不好再上前补充,只是低头腹诽曹仁师不讲义气。
此番与诸将见面,虽然场合有些简陋,但氛围还是不错的。起码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觉得雍王少不更事,想要显摆一下自己的老资历,态度也都是恭谨有加。
类似曹仁师这种硬跟雍王扯关系的也不少,毕竟大唐权贵圈子就这么大,李潼自己虽然在世道耕耘尚浅,但他老子多啊,只要用心琢磨,多多少少都能够跟雍王一家扯上一点关系。
当然扯关系也只是之后交流的一个契机,无非表达一个恭服的态度,倒并不足以影响李潼之后的人事安排。眼下这些人,他基本还是属于在考察阶段,接下来该要怎么用,仍须斟酌。
彼此见面后,一行人再次上马,簇拥着雍王殿下直往潼关关城而去。一路上,李潼也在与诸将交谈,想要听一听他们对于此次西京定乱的看法与策略,这同样也是考察的一部分。
如果说本身乏甚主见,或者说所表达出的态度与他相悖,那也没有必要加以重用,先给个冷板凳坐坐,等到完全接手原代北道军众们之后,再找个机会踢出队伍。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抵达了潼关关城前,李潼摆手拒绝了入关休息的提议,而是准备实地考察一下潼关关塞。接下来无论是关门打狗、收拾关陇勋贵们,还是经营关中、与朝廷分庭抗礼,潼关都是重中之重。
第0520章 关中帝宅,且镇且抚
潼关作为畿内首险、东西咽喉,其重要性自不待言。
所以在朝廷商讨西行定乱的时候,围绕潼关也进行了一番颇为激烈的讨论,讨论潼关究竟该要何属。究竟是要如往年那般由朝廷直接进行管理,还是一并划入关内道总管府进行管辖。
这个话题实在是过于敏感,所以一直等到李潼离开神都、率军西进,都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没有结果当然就是维持旧态,仍然由朝廷直接派遣将士进行驻守。
但在李潼看来,道理不该这么讲。皇嗣授钺之际都已经说了,从此以后,上至青天、下至黄泉,都由他节制,总不能出尔反尔,因为一个潼关跟我瞎掰饬。
所以他心里一早就有了决定,一俟入关,便由关内道总管府接手潼关防务,反正你也没说不让我占,而潼关本身就在关内道境内。要是不让我占潼关,乾陵老子特么也不去了,反正埋的是你爸爸。
如今的潼关,乃是在天授年间所筑的新关。
黄河水位常年下切,在原本的关城与河岸之间露出了大片的河滩,车马都可以在关外畅行无阻,使得潼关不再具备泥丸可塞的险峻地势。再加上永昌年间,潼关所在的华州又发生了一次规模不小的地震,这也极大损伤了原本的关防。
所以在天授年间,武则天决定另筑关城,将潼关关城从陂塬顶部挪到了塬下裸露的河滩处。毕竟她也担心会有什么复唐义军从关中冲出来动摇她的统治,所以这座新的潼关关城也修筑得雄壮无比。
潼关周边地理环境很简单,北面是波涛滚滚的黄河,南侧则是高高的陂塬,人马登顶非常困难,临河的潼关关城便成了左近唯一的通道。
李潼去年从西京返回神都的时候,潼关关城还并没有完全修建好,到现在关城虽然已经筑好,但各类配套建筑仍在进行修建。
李潼近关不入,现在关城外游览一番,然后又在诸将陪伴下,登上了潼关南侧的塬顶。塬名麟趾塬,地势险绝,易守难攻,两侧各有沟壑阻隔,直通秦岭余脉,在东为远望沟,在西为禁沟。所以收关则必守沟,特别是西侧的禁沟如果不守,潼关天险也只是形同虚设。
“禁沟人马绝行,各依地势兴筑连坞,至今已筑城十余座,南北守望……”
潼关守将有一个让李潼颇觉耳熟的名字,叫做田归农,以至于李潼看到他后就颇感亲切。田归农年近四十,本来还在关城中筹措食料、安排营地,得知雍王殿下登塬后,忙不迭匆匆出陪,作为向导,为雍王讲解潼关周边地势并关隘防务。
李潼一边听着,一边在塬上观望地形。麟趾塬上种植着大片的槐柳桑柘并果木,眼下虽然还是草木凋零,但也可以想见到了盛夏时节,必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按照田归农的讲述,这些林木都是潼关守卒们守关之余栽种起来,寻常时节既可以蓄养土壤,长成之后还能各种收成贴补军用。
听到这里,李潼也不免感慨古人在水土保持上,倒也并非全无概念。虽然受限于时代,没有后世那种成系统的先进技术,但也能因地制宜,做到一举多得。
兴致所至,李潼又问了这个田归农几个问题,发现其人果然不负其名,虽然身为关将,但是对农林事务却颇为精通,各种相关的知识与技术随口说来,起码是满足了一把李潼的求知欲。
李潼本身虽然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老实说对于各种农桑技术的了解也真是马马虎虎。毕竟后世物质资源更加丰富,人的分工也更加明确,他本身又没啥田园牧歌的情调,除了种过几盆仙人掌,对于农桑事务了解的真是不多。
察觉到田归农有此艺能,李潼便不免认真打听一下这个田归农的履历,才知其人可以称得上是老潼关了。生长于斯,任事于斯,前前后后十几年之久,一直到去年老将入朝,便被就地提拔为潼关镇将。
此行前往关中,本就是打算长期的经营,所以李潼对于各类农牧人才也都有着极大的需求。原本他是打算占住潼关之后,把镇将直接打发回朝,但在了解到这个田归农才不限于一用之后,心里便动了招揽想法。
“田将军久任关要,职内已经无缺,难得才不拘一,有触类旁通之巧,实在让人颇有遗才之感。”
想到这里,李潼便对田归农微笑说道。
田归农闻言后,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由衷的笑容,抱拳道:“殿下言重了,卑职生长于斯,国恩授用之外,更有一份乡情牵扯,事中惟求周全,实在不敢妄称才器过人。”
“有情才能专注,用心自有所得!”
李潼听到这话后,又微笑说道,眼见天色已晚,便不再逗留于外,让亲从们牵过马来,策马向塬下行去,并特意吩咐田归农跟随自己身后,以备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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