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第229章

作者:衣冠正伦

听到接连有人发声,李潼便微笑起来。他要搞王美畅,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只需要稍微流露一下自己厌恶王美畅这一态度,就凭王美畅那点小心思,有的是人要站出来打杀这股邪风,让这位所谓的国丈认清楚自己到底是老几。

第0494章 才不配位,必受其殃

王美畅如今官居谏议大夫,掌侍从赞相、规谏讽喻,可以说是皇帝的智囊顾问团。

这样的职位,一般都是最为信赖或者颇为欣赏的人才能担任,虽然本身权柄并不高,但却能够直达天听,与君王的关系较之一般朝臣要更加亲近得多,往往就容易出宠臣、幸臣。

不过王美畅本身身份便特殊,作为皇嗣的老丈人,虽然不是正牌的,但却硕果仅存。而且王美畅有两个女儿都在李旦后宫,其中一个还生下子嗣。

所以其人担任谏议大夫这样的职位是非常合理的,朝臣们也说不出什么。

今日会议,王美畅也有份列席,而且位于供奉班列第一位置。至于另一个有着顾问参谋性质的散骑常侍薛稷,则直接列席于宰相班列中。

自从雍王登殿,王美畅望向其人的眼神就不乏怨毒。

此前受不住张循古的央求前往登门拜访,结果却被区区一个阉奴驱赶出来,甚至雍王还指桑骂槐的让王美畅将弹劾司属寺的奏书呈送省中,这对身为外戚新贵的王美畅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

以前的王美畅久任外州,很少回神都,性格方面还是不失谨慎的。

毕竟当时环境如此,眼见到前皇后刘氏几乎被满门杀绝,较之他们家更加强势的窦氏也被打压得只剩半口气苟延残喘,王美畅自然也是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

但就算是这样,王美畅也没能躲过牢狱之灾,受到前冬官尚书苏干的牵连而被押回神都,只在刑狱中等待大祸临头。

不过随着政变发生,皇嗣出宫,情况便大不相同。王美畅不只免于一死,更因与皇嗣的关系而被任命为谏议大夫,得以入参国务机要。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眼见到刘氏、窦氏包括豆卢氏纷纷遭殃,偏偏自己却能熬到时局发生转机、否极泰来,王美畅自觉得不该浪费掉苍天给予的这份眷顾,他是势必要在时局中拥有一番作为!

此前远离中枢,对于朝中的局势,王美畅也是所知不多。但如今身在此中,王美畅便能真切感受到皇嗣处境的不妙。

眼下这时局,看起来圣皇已经被拘禁在大内,皇嗣也得以出宫监国。

但实际上,大权仍然掌握在雍王、李昭德与狄仁杰这些策划政变的人手中,甚至于就连太平公主这个女人都蠢蠢欲动。而皇嗣不过只是这些人推在台面上的一个傀儡而已,根本就掌握不到多少自主权。

同时,这几方藉由政变除掉豆卢钦望,也将他们打压皇嗣羽翼的想法毕露无遗,同样身为外戚的王美畅心中自然也是危机感十足。

他久不在朝,根基本就浅薄,远远比不上豆卢钦望,如果还不能防患于未然,提前做出一些应对,若等到这些人继续加大力度剪除皇嗣羽翼,那么就算皇嗣出面都未必能保得住他。

王美畅对朝情局势虽然不乏陌生,但眼下正逢旧秩序被打破、新秩序还在形成,所以这当中也大有可操作余地。

他首先便借着外戚的身份,联络上了同为外戚的司属卿唐善识,双方身份处境不乏类似,也有着共同的忧困,都因豆卢钦望之死而对自身安危不敢有乐观之想,自然也是一拍即合。

除了唐善识之外,王美畅又留意到被宰相李昭德打压得萎靡不振的清河张氏,以及因为不满狄仁杰安排而怨望不已的同族王勮。有了这些人靠拢过来,王美畅的小圈子便初步形成。

之所以将雍王兄弟作为第一个下手的对象,王美畅等人也是经过了一番细致权衡。

首先自然是因为雍王过于势大,掌握了整个都畿道大半的军权,宰相李昭德、狄仁杰等对雍王的提防也并不是一个秘密。他们两人甚至都不敢同一时间前往政事堂,就是担心雍王突然发难,将他们全都控制住。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这些人手中几乎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包括南北两衙,唯一可以影响到的,只有一个宗正司属寺,就算要搞什么动作,也只能从这方面入手。

一番商议之下,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一系列的举动,绕开他们根本不是对手的正面权斗战场,转而从家事方面攻击雍王一家。这在王美畅看来,自是一大妙计。

但是没想到,雍王之嚣张跋扈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俟有所察觉,便对张家展开了猛烈的报复。这也让王美畅一时间有些发懵,不明白究竟是雍王过于嚣张,还是朝廷中的权斗路子本身就这么野。

但除了雍王的嚣张让王美畅深感羞辱之外,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队友们的不堪。清河张氏遇事则慌,根本没有一点身为名门大族的气概。

须知旧年他作为皇嗣外戚,面对武周一朝那么凶狠的打压与迫害,不也熬出了头?眼下的雍王就算再嚣张,难道还要比当年圣皇还要更加势大凶狠?

更可恨是王勮那个同宗,眼见情势不妙,竟然立刻反水,拒绝再与他们往来并商讨后计。

今日朝堂上,眼见雍王侃侃而谈、群臣全无异声,王美畅在羞恼之余,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有些错估了形势。或许雍王恃变幸进、根基浅薄,但如今掌握都畿道军权,在外患还没有完全扫除的情况下,不好贸然对其下手。

不过幸好眼下双方也还没有彻底交恶,毕竟雍王眼下所记恨还只是司属寺与清河张氏,既然这些庸流都不足与谋,王美畅也犯不上再跟他们共同进退。

就算雍王对自己有所迁怒,但他毕竟身份特殊,雍王还要忙于应对外患,也不好直接向他下手报复。或许还能请求皇嗣出面,缓和一下他与雍王兄弟的关系。

王美畅心里这么盘算着,心中对雍王的敌意也有所削减,虽然被羞辱一番,但怪只怪他听信邪言蛊惑,没有判断清楚形势,也算是自取其辱。

不过王美畅这里方有转念,便见到张柬之与杜景俭接连起身奏事,并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他。王美畅心中顿时一凛,下意识站起身来指着杜景俭怒声道:“杜尚书能否把话说得清楚一些?不知卑职究竟所犯……”

王美畅刚刚起身开口政变,李昭德蓦地自席中立起,垂眼向下望去,沉声道:“今日殿中司礼是谁?叉出施刑!”

观风殿朝议氛围虽然稍显轻松一些,但也并不意味着就全无朝议。最基本的一点,当臣子遭受什么弹劾攻讦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伏地听诉并请罪,哪怕是位高如宰相,也决不可当面反驳回去。

如果没有这样的规矩,朝堂就成了互放嘴炮的地方,那还成何体统?

李昭德起身呵斥刑罚今日在直的司礼官员,但目标当然是王美畅。

因为与皇嗣的关系,王美畅多年来辗转外州,完全没有在中枢待过。虽然此前也恶补过一些朝仪礼节,但观风殿过于宽松的议事氛围,又让他在情急之下将脑海中那些礼仪规矩抛在了脑后,一时间便乱了朝礼。

当听到李昭德呵斥后,王美畅也猛然醒悟过来,忙不迭出班伏地叩首道:“臣失礼,臣有罪……”

李潼站在席中眼见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一乐,同时忍不住感慨,就王美畅这全无城府、七情上面的样子,究竟谁给你的胆量居然敢在神都这汪深不见底的浑水中荡漾?

别的不说,就堂上这几个老狐狸,真要用心整你的话,一天死上八回都不带黑天的!

心里这么想着,李潼又转过头望向上席的他四叔李旦,挺好奇他四叔究竟会怎样处理这个活宝丈人。

大唐立国以来,便非常注重中枢权威的建设,所以在朝礼方面也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有的三品大员仅仅只是因为蹈舞礼不合格便被直接免职。甚至到了安史之乱的中唐以后,一些藩镇节度使都因为身体不好、不能行蹈舞礼而拒绝入朝。

眼下王美畅所犯的错,可不只是舞姿不够曼妙,而是在遭受弹劾的时候直接回嘴反驳,这性质又严重多了,绝不仅仅只是免职避嫌、事了归朝那么简单。

此时,殿上的李旦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王美畅因为是他的丈人才得以入朝,结果却犯了这种低级错误,那不异于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如今的他正需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却发生这种事情,一时间也是气得脑壳发懵。

最终皇嗣开口直接当殿免了王美畅的职事,并交由宰相、礼部尚书欧阳通负责审断王美畅殿中失礼之罪。

听到这一安排,发声的李昭德并坐在席中的狄仁杰眉头都微微皱了一皱,明显是有些不满意,各自看了李潼一眼,倒也没有再发声反对。

至于李潼,则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四叔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就这种猪队友,如果落在他手里,那是直接放弃没商量啊,但李旦却似乎还想保下王美畅,否则便不会将王美畅发礼部而是直接发送刑部了。

第0495章 天家情浓,爱屋及乌

朝议结束后,除了留侍待制的官员之外,其余朝臣们则都返回皇城处理省务。

皇嗣李旦又邀请李潼在上阳宫里作一次家宴,李潼却以军务为重给拒绝了。

眼下上阳宫主要由南衙将士驻守,虽然他四叔直接下手搞他的几率很小,但李潼也不想冒这个险找刺激。曹操当年见汉献帝还被吓了一身白毛冷汗,他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贪一口吃的就把自己置于险地。

更何况,李潼也猜到他四叔请他,多半是要给王美畅求请,李潼实在懒得搭理。他甚至不打算让欧阳通接手这件事,准备先给王美畅盖上一个流放的章,然后直接发往刑部,让别人继续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活宝。

李潼归邸后,正遇上送完张氏返回的李守礼。

兄弟两人一起入堂,李守礼又跟李潼讲了讲前往清河张氏所历之事,特别在讲到张氏得悉根本不能从这件事当中获得丝毫好处时、那副如丧考妣的反应,李潼也忍不住笑起来。

时下的世家大族,既不像魏晋南北朝时期那样有着深厚的乡土基础,也不像中唐以后凭着科举还能散发余热,之所以还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也只是世道惯性使然。

但其实说穿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像他奶奶武则天,直接把薛怀义安排给河东薛氏,河东薛氏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下来。

李潼这一次本来是打算干掉清河张氏几个人稍作立威,警告其他人没事别老给自己添堵。不过这一次清河张氏表现得过于顺从了,倒让他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毕竟态度强硬、有仇必报是一回事,但如果给人以没完没了、气量狭隘却是另一回事。

如果真给人一个睚眦必报的量小印象,这对他日后回归神都都有一定障碍,神都朝臣们都在他四叔李旦麾下任过职,难免就会担心这会成为一个污点而不容于新朝,索性铁了心的一条道走到黑。

想了想之后,李潼又说道:“转告张家,划出近畿几个庄子,用来供食道德坊的道观。”

“阿母我自供养,不需那些邪人进奉,我也不愿再与他们有什么往来!”

李守礼闻言后便瞪眼说道。

李潼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又解释几句:“张氏富贵传家,近畿多有产业,割出一部分另做他用,只是寄名道观之下,田桑经营、耕织所出,我另使人负责。”

李潼眼下在神都倒是有不少产业,像是杨丽在新潭周边拿下的那些仓邸还有两市中的铺业,再加上累受封赠的各类园业,维持王府日常用度大有盈余,而图谋大事又是杯水车薪。

未来他又要长期留守西京,等到再回神都时,那就真的是要不成功便成仁了,所以在离开之前,他打算将这些产业进行一个整体的统筹分配。

大内拥有着庞大的宫人群体,尽管李潼已经将此事揽在了身上,但眼下也没有精力去进行具体的安置。上官婉儿仍想留侍在他奶奶身边,所以李潼打算将这件事交给上官婉儿去具体操办。

未来西京方面的飞钱以及各种宫造收入,李潼是不打算再往神都输送。他也并不清楚未来朝廷将会如何安排他奶奶的衣食用度,索性就用自己这些产业经营所得供他奶奶日常花销之余,也作为安置大内宫人的一个基金。

他所设想的模式是,通过故衣社吸纳青壮劳动力在城外田庄中耕作,而大内宫人们则在神都城里建立一些手工工坊,男女搭配、共谋生机的同时,也陆续将他们进行婚配,组织家庭。

如此一来,既能维持他奶奶的生活标准,也能在他奶奶余威庇护下、使得朝廷不便插手,从而有序的将宫人与故衣社那些青壮光棍儿们生产、生活都安排起来。

杨丽的那些产业,都是挂靠在李潼名下,李潼也不好太过肆无忌惮的洗劫这个小金库。至于他自己名下产业,他也不清楚能不能够满足这么大的需求,当然是越多越好。

所谓破财免灾,清河张氏惹他的时候就该有这样一个觉悟。合籍认亲之事虽然丢了一个大大的脸,但好处却没落在李潼这里。交上一笔保护费,换取李潼不再对他们施以迫害,他们还算是赚到了。

反正就算李潼这里不出手,就凭张家跟王美畅一起搞事情,朝堂上其他大佬也不会轻易放过张家,李潼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妄作坏人。

讲完这些小事,李潼又跟李守礼讲了一下他将担任左羽林将军的事情,李守礼听到这一安排,不免有些忐忑:“三郎你觉得我能做得好?”

“接下来神都城中,或仍难免各方角逐,但大的军事动荡不太会有。泉男产将会继任左羽林大将军,营伍中也不乏诸将呼应,二兄你只需日常勤于值宿、保证祖母安危,一应任免勤与祖母商议,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扔不排除他奶奶贼心不死的可能,但目前局势而言,他们兄弟便是他奶奶最可靠的保护人,无论换了谁,都不会像他们这样全无杂念的维护武则天,武则天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李潼才会放心将李守礼安排进北衙,给他奶奶做工具人。至于北衙中最为精锐的千骑,李潼在权衡一番后,还是决定带走。

千骑除了战力不俗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纯粹,不像南北衙中其他卫府那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痕迹影响。

经过他一番整编后,千骑将近有四千人,如果能带入关中,再加上关中早有的敢战士精锐,他手中便能掌握一支真正的忠勇精军,这将是他对付那些关陇残余势力的最强依仗。

抛开那些很难量化的政治资源,千骑便是李潼从他奶奶手中分到的最大一笔产业,以此为基础,他的关中霸业才有实现的可能。

且不说李潼兄弟在府中商议诸事,皇嗣李旦在退朝之后,便返回了上阳宫的甘露殿。

他这里还未及坐定,便有宫人来报王德妃病情又有了反复,李旦闻言后忙不迭起身往内殿行去。当他来到寝居外时,此处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包括其他一些妃子以及仍在襁褓中的儿女们。

或许是因为生存环境的恶劣,李旦内宫中并没有太多乌烟瘴气、勾心斗角,特别是在刘皇后与窦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更有一种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的亲近和气。

王德妃身体本来就颇为柔弱,幽居禁中这些年,虽然衣食无缺,但却了无希望,所以常有一些病痛缠身。

相对于皇后的方正与窦妃的强势,李旦也更偏爱这样一位小鸟依人、视他为天的柔弱妃子,但如此厚爱下几番孕产,不免让王德妃元气更加亏空,哪怕如今一家人已经逃离囹圄,王德妃的健康状况仍然颇为堪忧。

来到居舍外,李旦无暇关心周遭家人们,径直入内,转过屏风便见王德妃正软偎于其妹妹王芳媚怀中,柔若无骨,俏脸上则有几分病态的嫣红。

及至听到脚步声入内,二姝转眼见到李旦行来,忙不迭准备起身迎接,李旦却箭步冲至榻前,胳膊小心翼翼穿过王德妃腋下,动作轻柔的将之按在榻上,并柔声道:“娘子有恙在身,本就辛苦,我却困于外务,没有太多时间居室陪伴……”

“家国中兴,天下俱仰殿下一身,妾一介内庭妇流,怎么敢贪顾私室的温存就、咳咳……妾或是福缘浅薄,难承溺爱重恩,但幸在苍天垂怜,终于有幸能与殿下并守于天明。恨我这一身病痛,配不上家国欣欣之态,不能蹈舞为贺,祝欢殿下,却还要让殿下劳心牵挂……”

王德妃体质柔弱,气息也是断断续续,讲了几句,便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旦本就爱极这妃子,眼见其人被病痛折磨得如此辛苦,心疼得眼眶都微微泛红,只是低声道:“娘子少言聚气,我今夜就守在此处,哪里也不去。”

说话间,他示意旁侧的王芳媚将汤药端来,亲自为王德妃送食。王德妃饮了几口汤药,恢复一些中气,又对皇嗣微笑道:“往年长忧不能得见明日朝阳,但如今总算守得晴天,殿下得见臣民,外朝才士忠心辅佐,内庭儿女欢乐成长,妾再无所忧、再无所惧,哪怕此刻……”

李旦忙不迭抬手掩住王德妃的嘴巴,瞪眼道:“说得什么话!此生还有长年要与娘子共守,不只今日,还有无数的明日!”

服过药之后,王德妃感觉舒服了一些,便在皇嗣的陪伴下酣然睡去。

“殿下,外厅已经备好了餐食。”

有宫人入前禀告,李旦摆摆手示意宫人不要多说,俯身于王德妃脸侧听到呼吸声比较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踮起脚轻轻的走出了寝居。

来到外厅,看着满桌的精致餐食,李旦却实在没有胃口进食,他枯坐片刻后才开口道:“大郎等完成今日课业没有?速去将他们唤来,我有事要吩咐。”

第0496章 五子登门,前倨后恭

积善坊雍王邸中,乐高匆匆登堂来告皇嗣诸子来访,李潼听到这消息,眉头不免皱了一皱,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招呼上仍在跟娘娘房氏赔罪的二兄李守礼一同出迎。

“三郎你知不知那几个小子来我家是为何事?”

李守礼对皇嗣的几个儿子印象并不算好,尽管彼此之间也没啥接触,但哪怕就连李守礼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能觉出皇嗣的儿子们对他们兄弟颇有敌意。

李潼对那几个熊孩子自然更加没有什么好印象了,但眼下人都已经到了府前,也实在不好拒之门外。

听到二兄这么问,他便叹息道:“若所料不差,或是为王美畅之事来。咱们这个四叔啊,也真是重情重义。”

“王美畅殿中失礼,这是群众所见,已经成了朝中一个噱谈。就算皇嗣殿下要保住他这拙亲,自己开口,谁又敢拒,何必拿这种事情来骚扰我家!”

李守礼也从李潼口中得知王美畅在观风殿中犯的蠢事,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同时不免狐疑道:“皇嗣自己想救却不救,反而让儿子们来求三郎你,这是不是要让三郎你也受王美畅所累、为世人取笑?”

李潼本来还有些烦躁,闻言后则乐起来,抬手敲敲李守礼脑壳,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

皇嗣重情重义,或许想保下王美畅,但还真不适合自己出面。王美畅在朝时间不长,却已经犯了众怒,情急之下又犯了那种低级错误。

皇嗣如果直接出声保下王美畅,那是直接将自己摆在了群臣的对立面,那大家答应还是不答应?

如果不答应,这无异于直接无视了皇嗣该有的权威,彼此关系会降至冰点。可如果答应了,那么之后再遇到此类事情,又该要怎么处理?

说话间,兄弟两人便行至前堂。与此同时,对面府员们也恭恭敬敬的将皇嗣的儿子们引入府中。放眼望去,从大到小五个小萝卜头,看上去倒是颇有喜感。

但李潼眉头不免皱得更深,他四叔直接将儿子们全都派来,如果真是为了给王美畅求情,那是人情相欺,不给他留拒绝的余地啊!

可问题是,你老丈人干了啥事,你没点逼数吗?老子不落井下石、直接弄死他,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跟他关系好,他俩闺女都给你了,你还打算给我匀一个还是咋地?

且不说李潼心中抱怨,对面五个小萝卜头眼见二王行来,以李成器为首,纷纷加快了脚步,年纪最小那个、也正是王美畅的外孙李隆业更是因为小腿太短跟不上几个哥哥,眼见自己落后,咧嘴便要哭起来。

“成器携诸弟,见过两位阿兄!”

走在最前方的李成器先一步到了李潼兄弟面前,这一次见面倒不像以往那么倨傲,有板有眼的拱手为礼并微微欠身,似乎是觉得这样打招呼仍然显得有些单调,本来绷劲的脸上又挤出一丝硬笑:“冒昧来访,虽受阿耶所遣,但成器得闻两位兄长近日所行壮迹,心中也是佩服仰慕,早就盼望能身前受教,见贤思齐!”

本来挺客套的几句话,李潼听到最后几个字,脸色顿时一黑,见贤思齐?你他么还想跟你二大爷比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