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外廷几名重臣的纠纷,李潼无从得知。但就算打听不到,他也能想象出来。
其实从初抄《慈乌诗》并得知曾参因此而获封赠之后,李潼便明白他这根搅屎棍算是被他奶奶留意到了,只等着什么时候就拿出来用一用。
想要在这武周代唐的敏感时期活下去,做舔狗只是基本操作。而且这一领域中大能诸多,竞争实在很激烈,如果仅止于拍马屁,那是注定要被淘汰。
眼下武则天为了篡唐,手中所掌握人、物无不利用到极致,想要求幸者,也都在努力发掘自己的能力极限。薛怀义个卖野药的不独榻上逞强,还要督造明堂、编修佛经乃至于领兵作战。
武承嗣等武家人,除了积极造势之外,也在死死按住住皇帝李旦疯狂出入。至于那些酷吏们更不用多说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李潼是个啥?一个小孙子罢了,武则天要弄死他,哈欠都不带打一个的,但弄死了无非多一条人命债,留下来或还有别的用处。
太后与皇帝,眼下是两极对抗,朝臣们非此即彼,立场很单一。武则天需要让他们自乱阵脚,不能保持同心同德,如此便能削弱来自朝臣群体的抵触。
如果李潼一家达不到这样的效果,那也无所谓,反正人还拘在禁中,试一试又没坏处,不好用再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就是了。外廷谁敢因此喋喋不休,正好趁机收拾掉一批。
先是决定建造慈乌台,现在又允许他们兄弟三个读书学习,这一桩桩的境遇改变,让李潼意识到他这根搅屎棍用的还挺顺手。
至于因此在朝内造成什么样的纠纷或动荡,那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历史证明就算没有他的参与,武周代唐也是势不可逆。
就算因为他的存在而破坏了朝臣们的统一阵线,使得武周代唐能更顺遂的进行,李潼也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且不说崽卖爷田不心疼,这大唐江山由始至终也不是他的天下,他四叔李旦还哭着喊着推位让母,被皇位扎得屁股疼。讲到卖祖业,李潼也不甘落后。
毕竟,天下是大家的,小命是自己的,真要讲人伦,叔叔和奶奶还说不准谁更亲。反正天授年后,大家都要改姓武。
更何况,家产充公之后,我也未必不能望一望。既然事实证明,儿子统统废物,兴许大家对孙子有了一丝期待呢?
当然,这都是后话,摆在眼前的还是卷起小书包,乖乖去上学。
第0045章 宫变内应钟绍京
清晨时分,房氏起了一个大早,伴着悠扬晨钟,亲自为儿子们准备穿戴、佩饰并笔墨文具。
尽管这些东西早在昨天夜中她便已经吩咐宫人准备好并检查了好几遍,但眼下还是再翻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才让人送入三子各自居舍中,可见对于这件事的重视。
李潼昨晚睡得很晚,也在思考往内文学馆读书的事情。随着他们一家在时局中越发显眼,所伴随的凶险也会越来越大,这不必多说,还是要日常保持足够警惕。
他之所以兴奋难眠还有一点,那就是此番前往内文学馆读书,他在这个时代的活动范围与人物所见将会得到质的提升。
说起来很可怜,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之久,无非是从五殿后廊转到仁智院,活动范围与接触面小得可怜,至今还在大内之中打转转,真可谓是大大拉低了穿越一众的下限,就连自己都羞于提及。
内文学馆虽在禁中,但却有外廷官员担任宫教博士,像是武后天授年间,内文学馆改名为习艺馆,便有初唐诗人宋之问与四杰之一的杨炯直案习艺馆。
眼下还是垂拱四年,宋之问还在洛阳浪着,小日子不要太滋润。至于杨炯,则受徐敬业谋反牵连,还一直蹲在四川。眼下前往内文学馆,自然是遇不到这两人了。
不过李潼对他们兴趣也不大,不觉得是什么遗憾,他最关心还是这一次与外廷官员接触的机会。
说实话,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所见唯有沈南璆一个男人是长了胡子的,想想也挺腻歪的。对了,还有一个胡人乐工米白珠,如果不是看到米白珠,他大概都快忘了男人还长胡子。
清晨还没睡醒,又被郑金唤醒,坐在窗前让冷风提神,嫡母房氏让人准备的衣饰之类已经送来,宫人们又忙碌的将李潼打扮起来。
倒不是他非要衣来伸手,实在唐装较之后世服装穿戴还是繁琐,且房氏派人送来的衣饰颇合古礼,较之时服更显庄重,李潼也实在懒得研究。
他这里出了门,沿途便见到了同往问候嫡母的李光顺和李守礼。两人打扮的都挺精神,起码没有那种明显被幽禁的颓废。
行入厅中问省,房氏又是一通耳提面命、事无巨细的交代一番,可谓是紧张得不得了。
李潼虽然也比较期待这一次外出机会,但见到娘娘如此郑重其事,还是忍不住暗叹一声,逆境之中,人是难免敏感。
房氏若将此事当作什么家门重大转机,那也是注定要失望。当然前提是李潼需要安分守己,但他就算想要搞事情,也是需要待时觅机。
一家人草草用过早餐,便都聚在厅中等待中使前来。期间小妹李幼娘又招呼三兄伴她去骑她的小马,却被嫡母斥责,委屈的衔泪退出。
眼下的房氏,是不允许任何的意外打扰到三子进学的大事。虽然在仁智院中她也在教导,但意义又怎么能同于外出读书。
对于李潼,她是放心的,李守礼则不须提,别出丑捣乱就好。为了让儿子们能得有一个好的亮相登场,她甚至罕见的对长子李光顺都和颜悦色的勉励打气。毕竟帷内感情如何不必说,只要出门,他们就代表着亡父李贤的脸面。
如是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又有女官登门,是一个此前没有见过的中年女人,被人称作周典,自称为内文学馆掌故,奉命前来引领三王入读。
在几名宦者、宫婢的陪伴下,三人终于踏出了仁智院,沿着冬景萧条的九州池畔,一路向南而去。
太初宫建筑群庞大,也真是名不虚传,一行人离开仁智院后,折转前行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抵达了目的地所在的内文学馆。
这一路七折八转,饶是李潼方向感不错,此时也早已经忘记了来时的道路。可见想要在大内之中搞事情,没有内应是绝对不行的,误中副车那就彻底悲剧了。
不过因为有高耸的明堂作为地标,大体的方位还是能够判断出的。内文学馆所在这一片廊院,应该位于九洲池偏东南位置,且与明堂已经呈直线维度,已经位于禁宫大内的边缘。
换言之再往东行一段距离,穿过几道宫墙后,应该就能抵达台省寺监官署所在的皇城!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潼不免怦然心动,这种距离感的拉近,让他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尽管自己心中也明白大多都是妄想,但仍是兴奋得不得了。
在内文学馆门前,早有一名身穿绿丝圆领官袍、上结青纱幞头的年轻官员立在此处,身后并有数名吏员、宦者侍立,及至三王行至,那一名官员便上前拱手为礼并垂首道:“卑职凤阁主书、直内文学馆事,钟绍京,拜见大王……”
凤阁便是中书省,主书则是从七品官职,所谓浅绿蛤蟆袍。内文学馆虽然也是馆,但冠了一个“内”,地位上是远不及六学二馆那么崇高,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教育禁宫宦者、宫婢文化的场所,一直等到武则天提拔大量女官待制为用、并将之更名为习艺馆之后,地位才有了些许提升,但也没有维持太久。
因此这样的一个地方安排一个凤阁主书直案管事,也是绰绰有余。而李潼他们三人被安排在此处进学,也实在是有些寒酸可怜。
不过在听到这一名年轻官员自我介绍后,李潼还是忍不住眸光一闪,只是感慨皇宫大内不愧国朝权力核心,出门一逛居然就能遇到一个宝藏男孩。
这个钟绍京虽然眼下还只是七品蛤蟆袍,但也绝对不是寂寂无名之人,据说乃是三国魏太傅钟繇后代,初唐书法家,并在睿宗李旦第二次在位时期被拜为相,号为江南第一宰相。
不过李潼所欣喜还不是钟绍京日后的显达,而是这个人发迹的过程。
此人入仕,非科举、非门荫,书吏起家,从低做起,本来前途有限,所以前半生只能转任杂职,并在中宗朝成为宫监。之后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这个钟绍京时任西京苑总监,正是内应之一,更是发动宫役、奴婢几百人奋战一线,这才有了之后拜相的显达!
刚才李潼还在感慨,没有内应不好在禁中搞事情,没想到转眼一个活生生的宫变内应苗子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钟绍京也察觉到这位大王打量他的眼神略显炽热,不免多看了几眼,但也只觉得对方清逸俊秀,仪态可观。除此之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主职仍是凤阁主书,内文学馆只是兼直,还是在今早接到上官通知,这才匆匆入署迎接贵人。虽然知道了三王名号,但也并不入心。
毕竟当他解褐入仕的时候,李贤早成故事人物,感受并不深刻,因此对嗣雍王等三人也只是寻常目之,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在其中。
在内文学馆露了一下面,顺便向三王引见几名宫教博士,钟绍京便告罪离开,匆匆返回了凤阁官署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掌故周典见永安王凝望钟绍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收回视线,便笑语道:“钟主书妙笔能书,外廷诸公多有仰力,但时常也会留直馆中,倾才授业。”
掌故中的“故”可解作故事、故器,便是老资格的人负责向新来者讲述人事、传授规矩,帮助他们快速融入环境,并且掌管一应闲旧器物的仓库。
钟绍京离开之后,诸博士也都各有事务,仍是这个掌故负责接待三王。相处日短,她也不知三王脾性,见永安王对直案钟绍京颇有兴趣,顺口便吹嘘一下内文学馆的师资力量还是挺雄厚的。
李潼徐徐收回视线,心中却是感慨,他这个郡王名气听着不小,但其实啥也不是。此前医博士沈南璆旋来旋去,眼下钟绍京也是如此,都是场面应付,根本就没有流露出要跟他结交的意思。
还是要刷刷存在感,涨涨名气啊。否则即便是遇到什么种子选手,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话题实在打不开。
如果他能才名高卓,大可以诗文曲乐引出话题,彼此相谈甚欢,聊着聊着说不定就能烧黄纸、拜把子,然后搞一个种子长眠计划,等待使命唤醒。
钟绍京这个臭弟弟太高冷,让李潼顿感索然无味。眼下的他,无人无物,你对我爱搭不理,未来我可能混不到让你高攀不起啊。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既然知道有这一层联系,安心留在内文学馆中,总有深入接触的机会。
他倒不担心钟绍京突然离职,这种出身背景与入仕方式,如果没有独特的机缘与贵人提携,想要骤得提升谈何容易。未来这钟绍京混了小二十年也不过一个宫监,比不上一次投机带来的回报之大。
钟繇的后人又如何,我爸爸还大唐太子呢,现在不还是照样混得半死不活的鸟样子。
李潼心里默默给了钟绍京一个机会,对方下次见他如果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他就要使坏扼杀这家伙的前途,让他没机会搞投机。都是李三郎,我也是很牛的!
第0046章 京华游仙窟
唐代的宫教系统,还是比较发达,内教坊案习舞乐,掖庭宫教习工艺,内文学馆则传授文学。
禁宫之中,只要不是真正的主人,沉闷乏味便是主旋律。李潼等三王的到来,在内文学馆中掀起了一场波澜。特别掌故周典很负责任的引领他们在馆中游走一番,也让馆中所有人都知道有三位贵人入馆进学。
如此带来的后果就是,他们三人出入行止都吸引了极大的关注。虽然禁宫中规矩不小,但馆中目下在学的也都是十多岁的少男少女,真正年长者不会入此,自然也难免天真活泼,对于新奇的或人或物,还是保有一定的好奇心,每每围聚成风。
这其中,李潼受到的关注最多。
虽然内文学馆宦者、宫婢皆有,但还是宫婢为主,哪个少女不怀春,看到这样一位年轻英俊的尊贵郡王走进她们枯燥的生活中,芳心难免狗刨一般的悸动,围聚远观,情丝暗系,那也都是正常现象。
午前小半个时辰,在馆中逛了一圈,单单有意无意抛在李潼身畔的丝囊便捡了七八个。李潼对此也颇感无奈,颜值这方面,生就的,无从更改。他又不是霸道总裁,总不能禁止别人喜欢自己。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是来觅机搞事情的,撩妹这种操作,实在大不合适宜。不是郎君偏薄幸,实在前程不由人,家国危亡,光阴如金,怎么能荒废在温香软玉中?世上良人千千万,无谓为我空劳神。
内文学馆规模不小,廊阁重重,约有一两百宫人在此进学,大多年少。至于李潼他们三人,则被安排在直案阁署的两层小楼中学习。
负责教育他们的宫教博士名为周举,五十多岁的年纪,据说还是垂拱二年明经及第,主治《孝经》。
这么一听介绍,李潼也明白了这位博士大概水平,所谓三十老明经,混到五十多才考中,即便有才学,应该也不算太高。
人家狄仁杰也是明经及第,五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是一州刺史,这位周博士还是一个刚进体制的小弟弟,甚至还比不上科举都考不中的钟绍京。
不过李潼也还是有自知之明,心知对方就算马马虎虎,经义方面吊打他也是没啥难度的。所以在日常学习的时候,他也需要注意一下,不要表现得太过奇异,简而言之就是藏拙。
他那经义水平,在家制策糊弄糊弄嫡母房氏也就罢了,就算有些出格,一家人也没什么。但是想要糊弄住靠这个讨生活的明经博士,还是有难度的。
不过午后开始授学的时候,李潼才发现他想多了。
这位周博士真将他们当做目不识丁,拿出来的教材赫然是《千字经》,而且教学很乏味,自己坐在侧席捧卷朗读,也不管三王听不听得懂,有没有在听,讲完一段便返回来解释字义,彼此根本没有互动。
李光顺安安分分,博士教什么他就听什么。不过李潼和李守礼则就有些不安分了,李守礼虽然不学无术,但《千字经》也早已经学完。
至于李潼,他压根就没想好好上学,难道真要学这周博士俯首案头,五六十岁混个明经及第?
所以两个人索性在房间里玩起了游戏,李潼很热心教会了李守礼剪子包袱锤,书案底下探手玩起来,谁输了就要被掐大腿。一堂课下来之后,李守礼基本上已经哆哆嗦嗦不会走路了。
李潼也不知道这课时是怎么安排的,有没有什么依据。听到外边响起宫婢们的脚步并笑语声,那位周博士便收起了书卷,给他们三人各自发了一张字帖,乃是欧体手书《千字文》前四联,并吩咐他们回去后各抄三遍带回课堂。
一堂课听下来,三人收获的只有空虚,当然李守礼还有腿疼,实在大大有悖于此前的设想。李光顺皱眉道:“博士教此浅学,实在荒废光阴,不如请告再立深学?”
听到这话,李守礼已经瞪起了眼:“阿兄你要罔顾兄弟情深?”
李潼深以为然,学霸之类最讨厌了,你又不考科举,安心当个富贵闲王不好吗?人间那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追求,穷学经义这是弄啥咧!
眼见两人反对,李光顺无奈只能狼狈为奸,但他终究还是一个老实孩子,又迟疑道:“若是归苑娘娘问起一日受业为何……”
“你又不是不识字,自己读。”
李潼从一侧书柜里摸出一卷《春秋左传》,笑语道:“趁着时间尚早,阿兄记上一段,回去诵给娘娘听。”
“那你们?”
李光顺还有些迟疑,实在做不惯这种事情。
“我跟你们又不一样,本就受学渊博。”
李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李守礼也呵呵笑:“娘娘不会问我。”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李光顺继续伏案自学春秋,给两个学渣弟弟打掩护。至于李潼和李守礼,则勾肩搭背离开了小楼,在内文学馆里逛了起来。
其实逛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内文学馆建筑与风景甚至还不如仁智院,只是人更多了一些。那些少女宫婢们,本身还没有委派庶事,以学习为主,起居都在内文学馆内外,这里也是她们日常活动主要场所。
这样的生活看起来似乎不错,管吃管住管教育,但若考虑到她们并无人身的自由,一生注定都要被圈禁在这深宫中,未来或玩物或役使,直至终老,最起码在李潼看来,似乎也并不值得羡慕。
但人这一生,谁又不是在忙着去死。同情,对于眼下的李潼而言实在是一种奢侈情感。
内文学馆的管制,远比仁智院要小,没有娘娘房氏昼夜耳提面命,唯恐他们行差踏错,也没有玄武城禁军贲士登高窥望,每每令人心惊肉跳。这对李守礼而言,已经是殊为难得的自由自在。
只是廊下阁前,总有年轻宫婢闲聚观望,这实在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甚至脸色都有几分羞赧,动作也变得忸怩起来。娃儿实在太可怜,生活环境太枯燥乏味,平常大大咧咧,到了新环境居然还敏感怕生。
李潼满心的不安分杂念几乎都要装不下,才没有心情关注这些。
待那中年女官掌故周典趋行至前,便开口问道:“直案既然监此,终日不在署中,馆内积事如何处理?”
周典有些狐疑的偷瞄李潼一眼,不明白这位大王怎么对直案钟绍京有着这么大的兴趣,但还是回答道:“终究内外有别,馆事日常自有司监并诸博士料理,若无诏敕等大事难决,还是不敢轻扰凤阁事务。”
这回答也在情理之中,但李潼就是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搂到一条活鱼张网待捕,可这鱼实在太滑溜,若即若离的让他无从下手。
他心里暗生闷气,已经把这钟绍京给盯死了,不把对方搞得给自己擦鞋决不罢休!
如果这家伙真的对他不理不睬、滑不留手,日后若他被人罗织陷害,首先就攀咬钟绍京跟他暗室同谋,否则难出这口恶气!
讲阴狠,老子也是不落人后的!
其实钟绍京还真不是有意避嫌,凤阁乃是台省首署,每天都有大量的事务要操劳。上边大佬们一个念头,他们这些底层官吏们就要忙断腿。
特别随着年关渐近,诸王逆乱肃清正如火如荼的展开。而明堂也竣工在即,诸多大礼都需要筹备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哪里有时间整日待在内文学馆处理宫教杂事。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李潼往来内文学馆,仍是无缘见到钟绍京。除此之外,生活上倒也没有什么糟心事。仁智院与内文学馆距离不近,沿途往来便算是放风了。
博士周举仍然没有把《千字文》讲完,李光顺《春秋》都已经背诵了快一卷。嫡母房氏不疑有他,每每欣慰于儿郎终于学有所仰、日有精进,更不知另外两个每天都在往来打酱油,上学连书包都不带打开的。
人总是得陇望蜀,没有知足,此前禁足仁智院,每有苦闷难消,只盼能够出去溜达。现在来到内文学馆,几天就逛熟了又觉得无聊。于是李守礼便撺掇李潼一起走出内文学馆,去别处戏耍,他自己还是不敢太恣意。
李潼也是不安分,既然每天往来都见不到钟绍京,也没必要天天在这里听《千字文》消磨时间,更何况天天课堂上掐李守礼大腿都快掐废了,又不敢跟那些暗恋他的宫婢闲戏,以免被安上一个“秽乱宫闱”的罪名。
尽管后宫虚设,他叔叔李旦想乱也乱不起来,但这恶名传出去实在太难听。
不过李潼也不是做事没交代,在逃课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张请假条,颜体楷书的游仙诗:京华游仙窟,山林隐遁栖……
他直接引用了西晋郭璞的《京华游仙窟》,我志在仙逸,不在经义,请假修仙去了,勿念。
不是不想抄李白那些游仙诗名篇,关键从这博士周举施教来看,外界对他们学养估计只在《千字文》层次,他咔嚓甩出一首名篇来,也实在容易弄巧成拙。顺便我不是不学无术,玄诗张口就来,去你妈的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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