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故衣社整体的发展倒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
八百里秦川,因为有着关陇勋贵这一群体的存在,几造帝业,人事纠纷庞杂深刻,远不是侯思止一个酷吏在极短时间内就能够厘清。
跟台面上那些显赫人家的祸福前程相比,故衣社在草野之间所搞出的这些动作还不值得上层人物加以重视。
了解完这些之后,李潼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无论未来局面如何发展,故衣社这些草野力量都是他未来能够立足关中且深入发展的重要基础,如果没有这些直达底层的人事力量作为后盾,他种种努力只怕最终都难免沦为一些人所扶植的傀儡。
还有一些更加机密的内容,杨显宗都没有当着杨丽的面仔细讲述,而是详细记录在文卷之中呈交上来,以供大王仔细阅览了解。也不是刻意隐瞒,只不过杨丽了解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多一人知还多一份危险。
等到杨显宗讲述完毕,杨丽才开始她的汇报。
她前番返回蜀中,主要就是构架宝利行社的飞钱业务。由于李潼归都之后将这一份业务上交,他长兄李光顺又作为官使前往蜀中,有了大内的一层背景,信用方面无疑更有保障。
去年下半年,飞钱汇兑开始正式运作,在西京长安开出的第一张飞钱汇票数额不过只有一百缗、十万钱。当这一张飞钱汇票在成都城中兑付成功后,在整个蜀商群体中,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成都城的宝利行社就吸纳飞钱数额达百余万缗,十多亿钱之多!
之后西京方面也承担了极大的汇兑压力,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陆续承兑支付近百万缗,作为准备金的武攸宜家财甚至都变现不及,还是在李光顺到位之后,紧急传书给西京留守府,靠着官方的力量,应付过这第一轮的兑现狂潮。
在证明行社是有着足够的承兑能力之后,后续的事情发展就步入正轨了。
虽然承兑的压力仍然极大,但很多商贾在将飞钱兑现成功之后,往往又会选择转存回来,毕竟大宗的钱货随身携带也实在不方便,一张飞钱在手,最起码在蜀中与长安两地,已经可以做到随用随支。
“如今西京与成都两处开柜飞钱已达四百余万缗,仓中积财更有六百万缗之巨,营作不过短时,得利已经有一百五十余万缗!”
杨丽讲起这些数据,激动得神情振奋、俏脸上神采飞扬,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对大王的崇拜。她执掌家事以来,虽然也展露出许多商事才能,但做梦都想不到,一项新业务的展开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获利如此丰厚。
“居然有这么多?”
李潼听到这个数据后也是惊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接过杨丽呈交的账簿,仔细翻看确认,良久之后才合卷长叹道:“蜀商之豪,果然名不虚传!”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钱,但蜀商豪富也真是刷新了他的三观。账簿中所列使用飞钱业务的商户有千数家之多,虽然也有关中地区的,但主体还是蜀商。
这些商贾们存钱少则百数缗,多则数千乃至上万缗,而这当然也不可能是他们财产的全部,只是在西京这条商路上需要投入动用的活钱,便已经支撑起如此庞大的体量!
业务如此井喷式的爆发,一则自然是蜀商真他妈的有钱,言之富可敌国都不为过。二则也是蜀道艰难,骤然有了这样一个方便法门,需求自然爆发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有了大内这一层背景作为信用保障,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业务搞大。如果仅仅只依靠信用口碑的发酵,虽然业务也会快速发展,但绝对达不到如此惊人的程度。
震惊之后,李潼不免就心疼起来,足足一百五十余万缗的收入啊,这些钱如果全部都是他的,那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然而现在,却都成了他奶奶的。
飞钱业务刚刚展开,利润方面是极高的,基本是有着两到三成的净利,这几乎已经直追商户亲自押运财货出入的损耗了。
但要知道,飞钱所提供的可不只有便利,还有安全,能够避免沿途遭受盗匪劫掠,所以尽管抽利很猛,但对商户具体而言,还是值得付出的。
不过随着这一模式被打磨成熟,抽利方面肯定是要陆续降低。如果手续费一直高企不下,自然也会引得其他民间资本介入此中,参与竞争。但就算未来陆续降低,随着体量增加,利润肯定也会继续攀升。
一百五十余万缗,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须知朝廷整年租庸调数不过才两百万缗出头,新增的课钱收入更是仅仅只有一百多万缗,这已经需要维持整个统治结构的运作。哪怕是武则天,在看到这个数字后肯定也会惊掉大牙。
“杨娘子近日准备一下,我会择时引你入宫面圣。”
李潼思忖良久,还是放弃了中饱私囊的打算。眼下这个形势,政治处境的安稳对他而言还要超过单纯的钱货所得。
飞钱业务如此惊人,肯定会引起别人的觊觎,他首先是需要确保这一条财路为他们兄弟所掌控,以此来增加话语权,没有必要一开始就暴露出贪婪从而为人攻讦。
只有政治处境更加从容,他才有机会、有时间将账面上的数字徐徐转变为切实可控的力量。所以眼下是非常需要账目清晰、坦坦荡荡,不可贪求一时的短利。
就算有人想从他们兄弟手中夺走这一项产业,他奶奶也得仔细想想继任者能不能像他们兄弟这样有能力、有节操。一般的大臣不可轻托此事,而如果交给武家那些货,则不啻于耗子掉进米缸里。
“我、我要面圣?妾一介乡野民女,怎么敢、怎么……”
杨丽听到这话,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她虽然是有不逊须眉的气概,但一想到要面对天下至尊的皇帝,心中也是大感忐忑。
第0407章 嫁女骤显,爵封县男
见杨丽只是听到这个消息便满脸的紧张,李潼便笑语道:“圣皇陛下自是雌中英迈,雅重才士,不拘一格。去年归都之际,我便进言杨娘子你的事迹,陛下当时便表态要见一见你这位蜀中巾帼。如今壮迹在身,更有何惧。”
听到大王这么说,杨丽心情稍有安定,默然片刻后又点头道:“既然大王让我面圣,那妾便斗胆拜见。只是大王能不能亲自陪护?否则妾恐失于应对,暴露浅薄……”
“这是当然的。”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并继续说道:“神都这里,人事繁杂,我还有许多事情要托付杨娘子,能够面圣一次,来日娘子你在神都许多作业都能享更多便利。至于眼下,也不必考虑其他,安心休养,扫除疲惫,等你自觉能够应付,我再引你入见。”
“虽然东西奔波,但也有车马代步,称不上疲劳。”
杨丽又摆手说道:“听出面接待的田翁说起,近日畿内粮荒,大王颇受此困,妾也准备往汴州游赏风物,倒可以顺路采购一批谷米,输入畿内供大王使用。”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大生感激,望着杨丽那已经颇为瘦丽的脸庞沉声道:“小王何幸之有,能得巾帼如此重顾相助。神都这里不乏才力使用,但邸外财物的确有缺,娘子不必奔波亲往,只需将财货交付田翁,让他安排徒众前往。”
“旧年困顿西京,如果不是大王施眷照顾,妾也绝难再享今时的从容。但能有助于大王,又何惧劳累。”
杨丽口中这么说着,杨显宗在一旁看着堂妹,心中则长叹一声,又入前说道:“属下兄妹虽只蜀中简陋,但忠义在怀,自有千钧之重!外人所目,阿妹或只蒲野之质,但在我看来,却有兰芷馨香,她……”
“阿兄,不要再胡说!”
听到堂兄这么说,杨丽脸色顿时一变,在席中疾声喝止。
李潼见状后,一时间也有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二郎是我肱骨,心事可以不假俗言。令妹国色佳姝,气概不逊英男,才色兼在,世道人眼有见,并非只有亲徒见重。如今所谋诸类,凶险万分,并不敢一味求好、遐想长计,来年究竟如何,尚未有定,所以不敢畅论人情诸计。但能功成定势,绝不辜负此番长情!”
“能得大王此诺,属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杨显宗大礼下拜,神情庄重道。而另一席中杨丽掩面低泣,因为情绪激动而说不出话来。
送走了杨氏兄妹后,李潼自有几分做贼心虚,不好再入唐家内院与娘子话别,留下二十员帐内于此守护,然后便返回了王邸。
接下来的时间里,代王婚礼礼程也正式开始进行,纳彩之类的礼节,自有礼部官代劳,倒是给已经颇为紧张肃杀的畿内氛围增添了一丝喜色。
很快礼程便进入到了纳吉,一大早李潼便换上了华彩吉服,在诸贺郎并护卫们的簇拥下,先入大内皇宫,于殿中拜承礼书,然后离开皇宫,往太庙去卜吉祭告。
不过太庙里所供奉的都换上了武家的祖宗,所以在离开太庙后,李潼又往城东孝敬皇帝庙去,得告诉他爸爸李弘一声。
吉礼完成,返回禁中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在城中奔波一天,粒米未进,李潼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饥肠辘辘,先在侧殿匆匆吃了一些果点,然后又得行出玄武门,亲自迎接赶来禁中接受礼数的郑家一众人等,同时今天还要正式完成王妃的册封。
此时的玄武门内外已经是彩灯张结,甚至就连驻守在此的羽林军将士们,额间都扎着一根彩条抹额,冲淡了几分肃杀,显得有些俏皮活泼。
行到玄武门的时候,郑家一众人等还没有抵达,李潼跟一众贺郎们站在一处,望着贺郎中已经长得英武不凡的李祎笑语道:“阿郎已经渐壮,可有了人事的打算?有花堪折直须折,如果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家长宦游不便论事,可以直告于我。”
李祎听到这话,脸上便有几分忸怩,垂首说道:“卑职年浅位卑,兼无事迹,还是要先求功名,再论其他。”
李潼闻言后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赞赏道:“有志气,少年英武,自当功名为先,谨守志向,时机顺应,当助后进成名!”
他们李家宗亲已经被搞得差不多了,活下来这些也都节操有限。所以对于李祎这个小伙子,李潼是非常看重的,一有机会便加强一下联络,今次也是特意点名让李祎担任自己的贺郎。
听到代王殿下对李祎如此赏识,其余贺郎们也都流露羡慕,其中就包括裴光庭这个小妈宝。如今的代王势位正隆,想要提拔几个初入官场的小年轻再简单不过,若能得其欣赏,无疑会令仕途更加顺畅。
这里刚刚闲话几句,对面已经出现了郑家的队伍,左右鼓吹齐鸣,李潼便也整装策马,与众贺郎们上前相迎。
郑家今次出动人众极多,足足有百数众,浩浩荡荡行至玄武门前,为首一个便是李潼的新任丈人郑融。
郑融年纪四十出头,面相清癯,蓄着长须,一副很标准的士人模样,及至代王一行到了近前,得了后方的郑杲提醒,翻身下马,举手作揖。
李潼也下马步行至近前,举手回应道:“小王奉皇命于此导引府君并诸亲员入宫见拜成礼。”
郑融神情严肃,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王,片刻后神情略缓,并说道:“有劳殿下亲引。”
两方人并作一行,李潼与众人并行于前,后方群众跟随。
李潼还是第一次与他这新丈人一家见面,一边走着一边也在用视线余光打量这些人。虽然只是粗看外表,但第一印象还不错。
他这新丈人郑融做过两任外州县令,如今还在首选,官品虽然不高,但气度不差,不卑不亢,举止得体。
另外还有两个舅子,大的已经及冠,名为郑浮丘,小的十三岁,名为郑子晋,都还没有解褐任事,虽然看起来有些拘谨,但行走在族人当中,目不斜视,应该是家教不差。
行过玄武门的时候,郑家女眷们也要下车步行。李潼与众人一起站在宫道一侧等候,还没从那些宫装妇人们当中寻见新娘子,便有宫人入前以步屏、羽扇将人给团团围住,然后便先行入宫。
众目睽睽之下,李潼也不好追上前去仔细打量,便与郑家的男人们一同来到禁中仙居院别殿等待圣皇召见。
众人落座之后,氛围便有些尴尬沉闷,姻亲之间仍是陌生,乏甚共同话题。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李潼主动打开话题,指着他那两个舅子问道:“两位郎君不知就学何处?”
两个年轻人有些拘谨,郑融主动回答道:“大郎旧学国子,两试未名,如今在乡养性。次郎随族亲治学,浅通一经。”
“乡里风物简朴,少于滋扰,虽然能修身养性,但少年气壮,立志需早。神都城百流汇聚,人物多有可赏,见才思齐,闻事知勇,只要谨奉亲长良教,不患德才不进。”
听到李潼这么说,另一席郑杲便也笑语道:“殿下故邸西园,正是都中才流荟萃所在,良缘喜结之后,子弟少不了要出入园宴,增长见识。”
李潼闻言后便也微笑点头,郑家作为山东名门,其底蕴与影响并不体现在具体的势位上,在士林中自然享有极大的号召力。
那些在势位中的人选,诸如宰相魏元忠都以能够与郑家联姻为荣。后来的姚崇,几次拜相,身当国用,但儿辈论婚还只能选择稍次一等的郑家连山房,这都还算是高攀。
一个时期自有其独特的价值观,哪怕这标准很扯淡,但当多数人都认可且追逐,那就有其存在的价值。如果能将荥阳郑氏引入他的西园集会,无疑会更加增强在士林当中的影响力。
说话间,宫苑另一侧响起了礼乐声,这是在正式册封王妃。之后又有宫人入告圣皇陛下召见,这一次再起身,李潼便要对郑融持一个晚辈之礼,行出时让其半身。
众人登殿时,除了端坐殿中的武则天之外,在场还有礼部春官并司属寺官员。
众人登殿拜见之后,郑融入前由春官侍郎卢应贞手中拜受礼书,如此便算是正式接受了这一门国婚。颁授礼书的卢应贞也是他们荥阳郑氏的姻亲,由此可见这些大族在政局中那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拜受礼书之后还不算完,作为代王妃郑氏的直系亲人,郑融并其二子都得加授散爵。其中郑融直授四品太中大夫,并封爵阳城县男,长子郑浮丘加授八品承务郎,次子郑子晋则授九品将仕郎。
听到郑融父子所得封授,就连李潼都忍不住暗暗咂舌,他奶奶可是真阔气,他给他老丈人谋求五品都还没开始,结果新丈人便直接四品了。至于郑杲,则更是羡慕得瞠目结舌,啥叫做得好不如嫁得好?
他混了好些年再加上捡漏,好不容易才混到四品通贵。可是他这位堂叔仅仅只是嫁了一次闺女,便直达四品,而且还是他忙前忙后的张罗,可谓十足的躺赢。
特别那个县男爵位,更是馋得郑杲直咬后舌根,阳城县位于洛南,本就是他们这一支郑氏族人栖息地,如今直接封于郑融。
单凭这一点,郑融在族中地位便可以直接超越他,封爵乡土乃是世族荣耀,郑融有爵而他却无,乡土祭祀时,有爵者在前,这既是荣耀,也是世族对皇权的妥协。
第0408章 蜀女英才,羞煞男儿
郑融父子得获殊荣,于纳吉之礼中加官晋爵,很快也在神都城中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其实相对于真正的骤显骤幸,郑家父子所得封授也算不上什么。不过周世天家亲缘本就寡淡,武氏显在几人诸亲戚门户都乏于可陈,自然便将郑家给凸显出来。
特别是跟如今正麻烦缠身、随时都会有大祸临头的窦家相比,郑家所享的荣宠眷顾则就不免更加羡煞旁人。
如今整个神都城中,还因王城驿凶案一事惴惴难安,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牵连多深。越是传承悠久的门第,人际关系就越复杂,管得了自家管不住亲戚,会不会被裹挟入案,谁也不能笃定。
郑家赶在这样一个时节,得幸于代王,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可以说是提前上岸,这也让一些人家羡慕之余不免有些懊恼,自觉得当时如果能够更加积极的主动争取,未必不能压过郑家。
即便不论更长远的算计,哪怕仅仅只是为了免于遭受接下来的动荡波及,这桩亲事也是大可做得。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王城驿案事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调查结果。
宰相李昭德传回神都的奏告当中写明,窦希瑊等七人遇害,排除是强人入驿杀害,窦希瑊、薛季昶并其余三人,胸腹有明显尖刃洞穿之伤,悬梁之前已经遇害。至于另外两名同案犯人,则初步判定是悬梁自尽。
如此得出一个初步的推导,那就是这两人暴起杀害其余五名案犯,然后再自杀身亡。至于更进一步的调查,后续再继续呈告。
虽然排除了强人加害,但案情仍是晦深不明,两名案犯具体身份、作案动机以及如何得到的凶器,每一桩都能深作牵引。
相对于案事的调查,李昭德另一桩行为就可以说是有真正宰辅担当了。其人入境,将案事初步审查之后,就地杖杀负责押引案犯的侯思止!
宰相终究不是刑吏,而这件案事本身也不是寻常的凶案,如果李昭德只是遵循一般的刑事流程,拘泥于追查案事真相、案情未明之前不敢有更大动作,那就辜负了此番出使的意义。
侯思止被杖杀的消息传回神都城后,时局中一大批人、包括李潼在内都暗松了一口气。
侯思止其人本就酷吏出身,逗留西京数月,谁也不知其人究竟罗织多少所谓罪状,如今在押引案犯途中又有了重大失职,为了本身脱罪,一旦回到神都细审,绝对会大肆攀诬、牵引无辜,将罪事闹大。
李昭德这么做,本身也是承担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可以说是主动将这个雷揽入自己身上。
如果这桩案事不能妥善解决,他一定会被牵连其中、乃至于会有杀身之祸,但在当下而言,的确是收到一定稳定人心的效果,给本来已经非常严峻的局面争取到一些缓冲的余地。
李潼本来对所谓的唐家老臣乏甚好感,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对李昭德却有由衷的佩服。什么叫定势良臣?就是在关键时刻勇于担当。
李昭德这一做法当然不聪明,甚至不排除是因为其人过于强硬刚愎的性格才这么做,而未来所以身败,多多少少也是由于这种性格所导致。
但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在武周革命之后这一段朝局动荡的时期,李昭德所发挥出来的作用,当世无人能够取代。他就是这一时期中,保唐大臣里最靓的仔。
侯思止的死,让神都城里凝重的氛围稍得松缓。而李潼也趁着出入皇宫、商议礼程,将杨丽引入禁中面圣。
禁中安福殿侧廊,杨丽身穿着朴素的綀布襦裙,脸上无施铅黛、发顶也只是无钗的裸髻,因为衣饰妆扮毫不显眼,反而在附近频繁出入、裙衣鲜艳的宫人当中凸显出来,特别因为与代王殿下同行入宫,更是引得宫人们频频张望。
“不要紧张,大内除了宫阁更高大一些,园池更宽阔一些,与市井之间,也没有太大不同。那些宫人观望,也只是少见多怪。竟日游走,也只在这方寸之间,更不如杨娘子你阔行万里的见多识广。”
李潼见杨丽紧张的身躯僵直,转回头来微笑道:“所谓高低,也只是日常享用的不同,讲到秉性人欲,都是血肉的躯壳,又哪有什么差异。我少时久养深宫之内,出居之后才知外间人世更多艰深。人间百态,娘子都有所略,于此千人一面之境,更不必怯于言行。”
杨丽俏脸泛白,闻言后只是嘴角颤了一颤,语调显得有些干涩:“在外人情偶失,也只是少于往来。若是君前失仪失态,天下之大,更避何处?天威转念,就能决人生死,草野来拜,哪能不紧张……”
李潼听到这话又乐起来,略一转念后便又说道:“不妨这么想,杨娘子你陛前见拜,可不是只身前来,百数万缗的利得,这是在朝的大臣都短年难有的大功。陛下虽然威重,但与钱帛无仇,试问谁家不乐重金入门?”
“圣皇陛下享有天下,难道也会短于财困、着重物力?”
杨丽闻言后有些好奇道。
“享有越多,分润越多,内外百官、禁中诸用,人眼所见,哪一桩不耗钱粮?钱财之用,自然是多多益善。”
李潼又笑语道,他奶奶何止是缺钱,简直是极度缺钱。
听到这话,杨丽眨眨眼,虽然仍有几分不能理解,但出于对大王的信任,心中的紧张倒也稍稍缓解。
又等候片刻,又有女官入此传令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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