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天家民家,终究还是不同啊,这么广大的园池,竟是一家独享……”
“见不见到方才几位王妃身边侍用,都是真珠坠饰、金玉作佩?”
郑夫人坐在正席里,听着众女郎的议论声,也忍不住笑语道:“虽然家风禀传,在德在俭,不尚享用。但富贵本是天家寻常,莫说几位王妃,午后入院的那个上官内应制,不过一个刑家孽余,天家收用,都敢摆出一副富贵凌人的模样。你们这些娘子,也不必徒羡眼前,若能入侍代王殿下,所望诸类都不值一提。”
听到这话后,席中几个郑家女脸上也都各自流露出神往之色,但也有一个声音不乏忧虑道:“方才所见那位唐孺人,真是一位色貌绝伦人物。代王殿下已经有这样的绝色作嫔,未必还会青眼人间俗色啊……”
郑夫人闻言后则笑起来:“古来大夫家,姿色只是下流。先天得有的门第,后天修养的品德,这才是真正得享长眷的至宝。区区一个色伎罢了,但能入执家事,懂得恭事大妇,也不妨舍其一席,若真恃宠生娇,索性放逐庭外!”
说话间,她抬头看到黄裙少女主仆行入厅堂,神情略有僵硬,但又很快沉声说道:“三娘子有事?”
“知大娘子归堂,文茵入见告安。”
黄裙少女入前敛裙作礼,并又说道:“大娘子若无教诲,文茵便归舍早睡了。”
她话音刚落,下席一名石榴裙少女已经起身招手道:“三姑姑既然入堂,留下来闲话片刻罢。皇苑美景,生人几回能见?姑姑又不是贪睡的懒散人,声曲勤练,我们姐妹拙技都不及,有心请教,又恐打扰亲长。”
这话已经有几分挑衅,黄裙少女身旁婢女闻言后颇有几分不忿,黄裙少女闻言后则微笑道:“操弦曲戏也是修性,诸娘子妇功各有所长,我心里也常存企羡。趣意闲情,人各不同,哪有什么巧拙的定论。”
黄裙少女闺名郑文茵,虽然方满破瓜之年,但从辈分上却是侍郎郑杲的堂妹,这在大家族中也属常态。
这时,堂上的郑夫人也说道:“入苑参礼,不是常时。近来家门营事,三娘子你也心知,郎主大事托我,关乎这些在庭拙幼的长福,盼能有人商讨共计。三娘子既然同行参礼,可不要厌弃你这些侄女浅幼不才,眼前做事提携,事后也能人情分惠。”
“大娘子言重了,文茵自己尚且妇行不著,人事不知。今次出行随事,除了诸血亲言语,余者概是不识,怎么敢将亲人长福轻揽在身?人情固在,是此生此世,不是朝露晚霞、一时的美妙迷幻。大娘子推事问我,我如果真笃有才能,索性就一身领此家事,免了诸娘子寝食不安的忧计。”
郑文茵讲到这里,又对堂上的郑夫人作礼:“人事陌生,心计彷徨,除我诸亲,无有所仰。心弦绷成一线,冷暖不堪重受,寸力拨弹,恐或失态,所以要早睡自守。请问大娘子还有所教?”
郑夫人听到这话,再见那少女目光中暗含凛然,一时间竟有语竭,愣了片刻才又说道:“乍临生域,是难免如此,三娘子早些休息,去罢。”
待到黄裙少女郑文茵退去之后,厅堂中气氛也不复此前的热闹,郑夫人才摆手道:“你等也各自归舍,早早休息,明日参礼,不要疏忽失态。”
屏退众人后,她独留下石榴裙少女,并将午后上官婉儿送来的首饰香料等礼品递给少女:“明日精修仪态,不要让你伯母为人笑!”
石榴裙少女接过礼品,已是一脸欣喜,并又冷笑道:“一身领此家事,她也配!阿姨,你难道不能明日再把她留在舍里、不让外人见?”
郑夫人闻言后叹息一声:“结缘代王殿下,这是家门大事,郎主务求万全,一定要普告各家。三娘子姿才确有可观,明日郎主也要参礼,不是我能阻。你自己用心些,但有一二可能,我也推你入前。”
这石榴裙少女既是郑夫人侄女,也是她同族妹妹的女儿,两层亲谊,当然有所偏向。但她知夫主郑杲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就算要搞些小动作,也只敢在分寸之内。
夜中子时过半,神都苑中便已经不复夜的静谧,诸多宫人、内宦并两衙禁军大批进入苑中,进行最后的节日筹备。整座皇苑中到处都充斥着各种人声号令,以及架设器具、文物的声音。
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寻常人尚且难入睡,而本就满怀心事的人,则更加的辗转反侧。
郑家居院西南角落的房舍中,小婢女辗转反侧,望着屏风内纹丝不动的床帏,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娘子,你睡了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床帏中响起轻微的翻身声,小婢女闻言后惊喜道:“原来娘子也没睡!晚间娘子真是勇敢,婢子瞧见大娘子脸色都泛青,却还要……”
“你好吵呀!”
床帏内响起少女轻斥声,不复平日的淡定,自有一股娇声嗔怪的味道。
小婢女听到这话,忙不迭捂上了嘴巴,然而又过了一会儿,少女的声音主动响起:“皇苑虽然华美,还不如乡里睡得踏实。早早参礼了事,即刻回家!”
“啊、这么快?可是神都城里比乡中热闹得多,娘子离乡前不是答应过,咱们还要去南市游赏?我还带了许多钱,是要买……”
婢女自顾自的絮叨,突然听到床帏内少女喘息声加重,顿时惊坐起来冲入内室,扯开帷帘,借着窗纸投入的微光,看到自家娘子蜷成一团,那白嫩娇美的脸颊上已经覆满清泪。
“娘子你这是、你哪里不舒服?我去……”
小婢女见状后更是一惊,转身便要去喊人帮忙。
“不要、不必……我、我只是,我好怕啊、莼儿、心里痛得很,我……”
少女一把拉住婢女,埋首于婢女怀中,啜泣声也变得明显起来:“我好傻、阿耶阿母都有劝,可听说是巽卿……侍郎家人说得那么恳切,我竟傻到以为自己真能……神都人心这么恶,我又自己犯蠢,无怪大娘子她们、是啊,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留在乡里不好吗?没了一点强撑的体面,什么也没了!”
“有的、有的!娘子还有我呀,莼儿伴着娘子,事了后咱们即刻归乡!娘子才不是那些贱婢闲言的、她们自己才是,她们样样不如娘子,担心自己不中,才要恶言娘子!娘子在家,是全家人的珠宝,难道我们都眼瞎,看错娘子的好?”
婢女莼儿见自家娘子如此失态,语调也带上了哭腔:“娘子别哭了,你一哭,婢子也怕了。娘子才不蠢,是那个、是那个巽卿,是他作艳词撩人……他也是个大恶人。”
“说什么!这关别人什么事?只是家门里的龃龉心计,发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春梦罢了……”
少女收住了哭声,抹去脸上的泪痕。
婢女见娘子情绪转好,便松了一口气,自觉得可以凭此安慰娘子,继续哼哼道:“我看就是他!真正好人,各忙活计,谁有闲时去写那些艳词美调撩人挂念?大郎主会吗?几个郎君也都……嘿,我早看破,只是娘子不许人说!就让那几家傻女子争抢,到了明日,看到人长得肥肥壮壮,癞痢脑袋,额上还有一个西乡朱里正那么大的瘤子。”
少女听到这话后,也是忍不住笑起来:“你住口罢!巽卿誉满当时,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唉,无论怎么样,那也与我无关。你这恶婢,积下口德,再这么编排毁人,我可要恼了!”
“娘子不难过就好,管他是俊是丑!”
婢女不敢再继续编排,转又说道:“但有一事可知,他如果只是选中郑七娘,不见娘子,眼神肯定是不好。”
“傻娘子,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啊!大家聘妇,首重门庭。阿耶居乡在守,本来就无势益人。七娘子父执南省衙官,母族卢氏高第。就这样,大娘子还要战战兢兢,担心不能附上龙尾。
唉,人患论亲不足贵,我恨良人太显达。他、他有这样的才性,哪怕真是额顶生瘤,黔首小民,我也能织能绣,不、不患不能成家……”
讲到这里,少女郑文茵又是一脸的怅然,拥着自家婢女并躺在榻,望着床帏痴痴道:“天家豪贵,为了享尽春色,能兴修浩大园池。至于咱们,探入篱墙,一瞥风光,已经是有失分寸。但求明日看上一眼,知道倾慕是谁,也就没了遗憾。”
“那还去不去南市呀?”
小婢女莼儿又弱弱问道。
第0390章 韦娘事露,怀义忿声
黎明时分,群臣毕集大内北面的玄武门前,拱从圣驾直往神都苑而去。
李潼既是亲王,又是南衙大将,自然位列前班,策马随行于圣驾侧方。而在他的对面,魏王武承嗣同样策马缓行,虽然位置已经极为显眼,但武承嗣的脸色仍然阴郁得几乎跟繁星隐没的夜幕融为一色。
不过武承嗣此际脸色这么难看,倒不是跟李潼比肩而行的缘故,而是圣驾之后随行的小辇,皇嗣李旦今日同样有份参礼。
虽然这对李潼来说也不算啥好现象,但见到武承嗣脸色更难看,他心里也是暗笑不已。你老小子再跟我瞪眼呀,现在傻眼了吧?
悲喜来得都太突然,年初正月大飨,武承嗣还美滋滋作为亚献参礼。至于现在,则有一种浪潮退去、谁人裸泳的恍然感。原来无论再怎么折腾,终究还是人家娘俩亲,你武承嗣也只能跟孙子一样,并随左右。
当然,对于见识过太多他奶奶骚操作的李潼而言,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明确指向。局势进行到这一步,他奶奶无论有什么政治层面的意向表达,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混淆视听,确保自身的权位稳定。
无论是皇嗣李旦,还是魏王武承嗣,当然也包括现在的李潼,他们都是武则天手里的一张牌,什么时候该打哪张牌,只是当时的一个时势所需,绝不代表最后的结果。
其实大凡稍具政治智慧的人,都能看清楚这一点。但是因为各在时局中、有着深浅不一的利害瓜葛,所以也都无可避免要受到或轻或重的影响。
特别武承嗣这种人,本身脑子不够聪明,更容易沉迷于浅表的刺激。李潼严重怀疑,未来武承嗣所以活不久,应该是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人生大起大落、日常患得患失,实在受不了这份刺激。
这么遐想着,圣驾进入龙鳞宫。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除了值宿拱卫的禁军将士们,随驾百官可以偷闲先去看上一眼已经提前进入神都苑的家眷们,等到天亮时再返回龙鳞宫参礼。
李潼身为南衙大将,倒是没有这样的便利,与诸大将一起坐在侧殿中,等待传召。
如今的禁军系统,北衙左右羽林军分领屯营并千骑,左羽林大将军麹崇裕、右羽林大将军武攸宁,可以说是最具权势的大将。南衙当中,以左右卫为首,左卫薛怀义、右卫薛默啜。
这四卫,可以说是禁军大将中的四大天王,直接掌控神都城超过一半的禁军力量。
其他南衙大将,虽然名号听着威风,但其实各有各的水,包括左右金吾卫在内。金吾卫下那些街徒们,虽然数量众多,但基本上都是乌合之众,恫吓平民还可,真正的战斗指望不上。
禁军系统,既有其环环相扣、彼此制衡的缜密性,但其实也存在很大的危机。只要能够搞定这四卫,甚至只是当中一部分,看似严密的宫防,都会变得漏洞百出。
李潼坐在殿中,视线随意在这几人身上打量,心里不乏杂计闪过。想要在禁中搞事,绕不开这四个人,特别是左右羽林军。
北衙羽林军是高宗时期在左右屯营的基础上扩建而来,其中一个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兵士长上,不同于南衙府兵番上或者归耕,属于职业的战兵,所以在战斗力方面,是很有保障的。
除此之外,羽林军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存在着大量的蕃兵。
这也很好理解,高宗一朝对外开拓的力度之强、在整个封建时期都名列前茅,而战争除了消耗人命还要消耗钱粮。
整个初唐,一直到开元盛世之前,其实财政状况都是马马虎虎。
高宗既要维持高速的对外扩张,同时还要营建东都,摆脱关陇集团的限制。在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丰裕的钱粮去扩建羽林军这种几乎完全脱产的职业军队。
羽林军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很关键一个因素,就是立足于战争红利的基础上,将大量的蕃兵精锐直接引入进来,以增强中央的军事力量。
也正因此,在唐前期会有许多蕃将出任羽林卫大将军,诸如此前的黑齿常之、泉献诚,眼下的麹崇裕以及再往后的李多祚等人。除了因为他们在政局中乏甚根脚,也在于蕃将掌蕃兵是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李潼想要继续在禁军中扩大影响力,关键位置插人虽然直接有效,但也太显眼,需要慎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扩大他在蕃兵蕃将群体中的影响力。
这件事其实也有基础,不要忘了,他还有一批高句丽遗民的朋友。时局渐入未测,李潼也猜不透他奶奶接下来会有什么骚操作,所以对于自己眼下能够控制影响的每一分力量都思之深刻。
眼下他就在思忖自己有没有可能直接插手北衙军务,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就能以他的高句丽朋友为突破口,快速在北衙当中扶植起一批亲近自己的力量,而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念想大于实际的千骑旅帅郭达。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人影一晃,抬头看去,是薛怀义来到他身前,举手示意他去殿中偏僻处。
李潼跟上薛怀义,口中笑语道:“薛师有何见教?”
到了角落里,薛怀义脸色一拉,回望李潼,语调有些不善道:“韦团儿那贱婢眼下在王邸,我看在代王脸面,前事不再计较,但请你回告她,如果再作故事,我对她不客气!”
李潼闻言后先是一愣,片刻后脸色也沉了下来:“薛师能否明示?小王或不才,但门用诸人若有行错,自信能担当一二!”
“代王不必此态对我,我对你无歹念,也知那贱婢、嘿,总之,事已告你,有人不愿见我安好,你若一味包庇,那也只能各道保重吧!”
薛怀义说完这话,也不再停留,转身拂袖而去。
被薛怀义没头没脑的问责,李潼心里当然也有些不爽,同样没有心情再留殿中算计北衙军事,行出了殿堂,站在廊下望着薛怀义向内殿行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正在这时候,另一边殿堂里闪出武承嗣的身影,望着李潼,笑得阴沉。
李潼这会儿正是一肚子火,看到武承嗣那贱样,心情更加不爽,整了整胯间蹀躞,手扶仪刀刀柄,直往武承嗣而去。
眼见少王神色不善的阔行逼近,武承嗣愣了一愣,下意识小退两步,招手唤来后侧两名持殳士站在身后,这才稍作稳定,望着李潼昂首道:“你、你要做什么?”
“怀义刁难,是不是魏王间说?入事以来,我与魏王泾渭无犯、不争干支,你如果引事入我内宅,我绝不放过你!”
李潼手敲着仪刀刀柄,望着武承嗣冷声说道。
武承嗣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相信的瞪大眼,抬手指着李潼怒声道:“竖子尔敢、敢如此与我对话!你敢威胁我?”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魏王如果以为我胆略只在言语,那你且试观!”
李潼冷笑一声,召来一名殿前巡游的禁军直长,开口问道:“右金吾卫元将军是否在直?着他来见!”
嘴上说着,他还回望武承嗣一眼,并不掩饰眉眼间的狠色。
他虽然还不清楚薛怀义那番言辞的确切原因,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无非韦团儿给他奶奶介绍新男朋友,让薛怀义知道了。现在见韦团儿已经离开禁中,所以来敲打一番。
他暂时还没想好该要如何对薛怀义,但武承嗣这个老混蛋一副看热闹的态度让他不爽,他当然也不能让武承嗣舒坦,给这家伙添点堵。
若是此前,还不至于如此直接,可现在,他奶奶跟他四叔隐有冰释前嫌的意思,那还怕啥。武承嗣哪怕脑袋再不灵光,也不会把眼下的李潼当作第一目标。
武承嗣这会儿心情自然算不上好,特别是看到代王在出口威胁他之后,转头右金吾卫将军元璘便匆匆行入来见,脸色不免更加阴沉。
退回侧殿之后,他便唤来曾经旧任右金吾卫大将军的武懿宗,开口询问道:“右金吾卫元璘,与代王有什么瓜葛?”
武懿宗低头想了一想,然后摇头道:“这还真不知,殿下见他两人勾结?”
“还用我见?代王方才直言威胁,转头召入元璘,他两人有无勾结还用问?”
武承嗣恨恨道:“怪不得,这小子有恃无恐,敢在邸中大肆铺张人势!元璘其人究竟如何,你仔细回想,我要拆掉那竖子臂膀!”
“代王威胁?这、他怎么敢?”
武懿宗这会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怀义已经问责他,哼,这小子,只是自迷艳福不浅,还不知自己揽入怎样一个祸种。为了区区一个艳婢,居然连怀义都不放在眼中!”
武承嗣又说道:“继续深挖,那贱婢与太平招引何者入宫,拿住实迹,再告怀义。”
“但、但这是否圣皇陛下……我担心,深挖下去,或会触怒陛下啊。”
武懿宗又忍不住说道。
“此事诚是一虑。是了,你不是说国官进报河内国中有沙门异士在野?引来神都,助怀义固宠。”
武承嗣讲到这里,又说道:“贪求长命,生人本性。陛下弥勒化身,现在却招使慎之戏作王子晋,不是一个好兆头。了结皇嗣之后,要把这邪风打压下去!”
第0391章 朕有佳孙,与卿论好
三月三上巳节,历史由来已久。最为后世所知者,当属东晋时期王羲之等兰亭集会。
入唐后,这一节日又称为官方钦定的礼事活动之一。而对武则天来说,上巳节又有一个特殊的意义,那就是通过礼事活动,彰显出她女身母性的一面。
上巳节有几项重要的内容,分别是郊祭、祓禊与宴饮。这其中郊祭便是祭祀高禖,高禖即就是掌管婚姻与生育的神明,因此上巳节还有求偶与求子的意思。
天色放亮之后,百官家眷特别是各家命妇一起进入龙鳞宫叩见圣皇,然后伴从圣驾前往神都苑中的凝碧池举行郊祭。
至于百官则就拱从皇嗣,在凝碧池南畔修禊,即就是临水沐身,当然不可能脱得光溜溜的下水扑腾,只是兰汤洒身、沾湿衣袍,取个意思。
李潼率领诸备身与卤簿乐众们待在一起,倒是不需要参与到礼事中,不能近览武承嗣等人跟随在皇嗣身后作礼的情形,但想来脸色应该不会太好看。
不过武家人再怎么不爽,那也没有办法。
无论是武氏诸王,还是李潼,再怎么于时局中瞎折腾,但在这种关系到基本家庭伦理关系的礼事中,他们就是不如皇嗣李旦,人家娘俩才是全天下最亲密的关系,也只能怪自己不是那个肚子里出来的。
当然,就算是从那个肚子出来的,也没啥值得自豪的。今日皇嗣虽得参礼,但妻儿仍然不见,命妇那一方紧随圣驾入礼的,是太平公主与雍王太妃,以及干女儿千金公主。魏王武承嗣没有正妃,梁王妃出身太低,不为武则天所喜,因此派位还要往后。
今天参礼,还有武氏诸王各自家眷。李潼看到武承嗣他们虽然年纪比皇嗣李旦大了十几岁,但儿女年龄却都差不多,其长子武延基不过十三四岁,再往后则是一溜的垂髫小儿。
这也并不奇怪,武氏诸王年轻时各遭贬谪,每天活得战战兢兢、朝不保夕,自然也没啥条件娶妻生子。一直等到贺兰敏之这个小号练废了,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得以上线,所以一个个也都是晚婚晚育。
如此也就造成了在李武两家这一代皇亲中,除李潼兄弟外,并无后进成人,一个能打的也没有啊。以至于在看到皇嗣一行往凝碧池去的时候,李潼觉得他二兄李守礼在队伍中都显得鹤立鸡群、英武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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