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他站在供奉横班中,身边便是诸凤阁舍人并鸾台给事中们,看着这些人虽然不在光照之下,但一个个仍然站得笔直,心中不免感慨,对不住了兄弟们,老子待会儿就要去殿中站着了!
终于事程进行到了李潼最关心的内容,听到礼官唱自己的名字,忙不迭阔步出班。他名字太多,今日朝集又以褒扬为主,所以唱名很多,听到现在,耳朵都有点疼。
“皇次孙宝雨,元血垂及,功合两族,宗室珍瑰,显声于时,久事无彰,公议称憾。金声泣玉,楚王何昧!临轩承册,其所宜也!”
册书并不同于制敕,并不需要当殿宣读,而是在轩室受册,通常由司属寺官员并朝臣礼官在场颁授。所以在拿到册书之前,李潼并不清楚他的新封是什么。
当然这只是特殊情况,他奶奶保密性做的太好,像此前受封河东王,是经过公论朝议,还没造册之前,消息便传开了。不过那一次受封只在禁中简行,完全不像今日这么庄重。
从内心而言,李潼当然是希望能恢复他故号河东王,河东这地方位于两京之间,地利真是好,此前因为声势不够,没能将这封国潜力完全挖出来。
不过看他奶奶近来对他态度,可能会有更好的安排,总之是能接受,啥王不是王,咱又不是那种挑剔的人。
可是当他拜谢起身准备退殿受封的时候,看到参与封册几人之后,脸色顿时一变,心里也打起了鼓,意识到这担子加下来可能有点压人。
那几人赫然是新任司属卿武重规、司礼卿欧阳通以及鸾台纳言姚璹,完全不是一个郡王该有的规格啊!
看到这一幕,满殿朝臣也都齐齐色变,一阵简短骚动之后,册书内容传回了正殿:入嗣孝敬,爵封代王!
听到这一消息,武承嗣那白里透红的脸登时黑成一片,两拳陡地握起。其他武氏几王,反应各有深浅,但大体都算不上。至于这会儿跟几王站在一起的李守礼,只是觉得自己很无助。
第0359章 并州大都督
明堂侧殿轩阁中,李潼面北而拜,姚璹与欧阳通则分立左右。至于新任的司属卿武重规,则手捧册书站在李潼的左前方,语调则略显阴沉:“请大王受册。”
大王?
好熟悉又陌生的称谓啊,可是这会儿深拜在地的李潼心中却全无喜意,甚至连腹诽吐槽的心情都没有,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态一动不动。
这段时间,关于自己新的封爵,他也设想诸多,于此类似的情况,并不是没有想到过。但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一则几率并不高,二则谁没事一定要把自己往坑里送。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已经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而是必须得扛下来。他对他大爷李弘倒是没有什么成见,但哪怕闲得蛋疼,谁也不想换爸爸玩啊!
能够爵封亲王,的确让李潼暗爽了一把。须知如今的武周一朝,亲王爵位只有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以及定王武攸暨。至于李潼这个代王,则是从他大爷李弘孝敬皇帝尊号之外择拾故爵而授,并不是嗣王。
但是这种方式,则实在刺激有加。虽然他早有帮他奶奶监督守坑的觉悟,且在他奶奶的默许之下积极的营张自己的势力,甚至有了一点可以加加担子的底气,但被如此骤然拔高,仍是大感猝不及防。
眼下朝堂上,李武两家的矛盾集中在皇嗣李旦与魏王武承嗣身上,已经变得极为尖锐,甚至说是刺刀见血都不为过。而这还不同于天授年间是在武则天的默许甚至授意下进行,只是两方各有各的不安分。
武则天需要一个相对中立的第三方以维持局面平稳、以渡过这个非常时期,这些李潼都能理解。可是直接将他入嗣他大爷李弘,甚至册封李弘第一个王号,这特么已经不能叫拔苗助长,简直就是无土栽培啊!
这样一个名份,的确是能够让人浮想联翩,但实际上却是大而无当!须知他大爷上一个嗣子,眼下还蹲在禁中哭鼻子想妈妈呢!
诚然,李潼这个入嗣的味道要更正一些,本身的主观能动性也比仍是幼齿的李隆基要高得多。他奶奶这么搞,的确是能给他声势带来一定的加持,但可以肯定的是,所带来的危害一定会比助益大得多。
坑位旁两人撩阴抠眼、打成一团,鼻血都已经糊了一脸,结果突然来了一个人,明明白白是要插队,这两人能受得了?尤其是已经大占上风、甚至已经准备高唱凯歌的武承嗣,大概眼下连直接弄死李潼的心都有了。
如果还仅仅只是单纯的三方角逐,李潼还不至于这么担心。可是他奶奶将他拉起来,就决定他绝不可能联合一方去围攻另一方,只能作为一个靶子分担这两方过剩的火力。
一个不巧打残了怎么办?房州还蹲着一个亲儿子呢!
“大王?大王请……”
武重规能够接替武三思担任司属卿,当然也是武氏宗亲中的重要成员,当然也明白这份册书所代表的意义。如今由他自己亲自授给唐家余孽,心情已经不算好,再见李潼只是伏地不应,语调已经变得极为不耐烦。
欧阳通见状便上前一步,抬手制止了武重规,并入前俯身轻拍李潼后背,李潼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泪痕交错:“臣薄德昧识,生人以来,唯知恭孝,皇恩浩荡,惶恐有加,但、但悲不能忍,实在不敢受册!臣待罪于此,请诸公归告陛下,天怒雷霆,唯一身领受!”
虽然明白事已至此,已经极难更改,但李潼还是想再努力一把。逢年过节祭日的时候,给他大爷上香多磕俩头是没问题的,但如果真当儿子,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虽然他底线惯常不高,但也不是没有啊,特别在眼下这种时机。
武重规听到这话,本来已经递出的册书已经暗暗缩回几寸。至于欧阳通,本身便以笃守孝道而著称,眼见少王如此悲痛,这会儿也实在说不出劝人换爸爸的话来。
然而鸾台纳言姚璹闻言后则顿足道:“大王此言谬矣!天下本无私,虽尺寸之微,亦山河之大!孝敬不寿,苍生同悲,此旧年天皇所以感怀殊封。但如今宗脉绵延,却享祭草草,岁食不继,大王身为宗子,能恬然空望此番寂寥?圣皇垂恩,择宗枝俊秀续之,此亦公卿百姓之大望!大王若狭计拒册,更置天心民意于何?”
说话间,他更直接劈手抢过武重规手中册书,递在了李潼面前:“请大王受册,为社稷、为宗家、为百姓守此大愿!笃于道,道不孤也!”
欧阳通听到这话,便也开口道:“行道不孤,请大王受册!”
话讲到这一步,李潼也只能抽噎着两手接过册书,谢恩之后,再向两人致礼,你们可得说话算话,不要让我孤独寂寞!
虽然接过了册书,李潼心情还是有点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两人致歉道:“心门不守,形容大亏,让公等见笑。容宝雨、容我重修仪容,再随公等登殿谢恩。”
册书不只给了他一个新爸爸和新爵位,还给了他一个新名字,从今以后他不再叫武宝雨了,而是要叫武济,也不知他奶奶究竟要让他济个啥,反正他现在自己是挺需要救济的。
“请大王从速着新,归殿之后还有制授。”
姚璹引着几人向轩阁外行出,同时又对李潼叮嘱道。
李潼闻言后便点点头,这也都是应有之义。如今他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再挂给事中这种职衔,官职上肯定也要有一个大的跃升。
但李潼对此一点也不期待,这么大一张空饼都盖下来了,即便再授新事,也只会是大而无当的虚职,也绝不会是南省尚书或政事堂宰相,最好的无非是九寺大卿,或者干脆武承嗣那种高阶的文武散官,听着威风,其实啥也不是。
韦团儿跟随宫官们硬凑在轩阁中,待到宰相等人退出后,借着上前呈送章服之际低声道:“大王得获殊恩,妾实在……”
李潼却抬手暗扣在她手腕,神情不变,语调低促道:“急告杨冲,速集司宫台力者于云韶府,退朝后我由彼处离宫!”
韦团儿听到这话,神情陡地一变,忙不迭暗暗点头。
虽然李潼也不觉得武家人敢野到在他受封当日便下手,但人在极度希望与极度失望的巨大落差下,谁也说不准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更重要的是武家有这个能力。
他也猜不到他奶奶稍后会是怎样一个安排,总归还是有备无患,到了这时候,他跟杨冲这一层关系也就没有必要再徒劳掩饰了。
他现在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藏拙,相反的是迫切需要靠台面上这仨瓜俩枣搞出一个我很牛逼的假象。
换了一身簇新的亲王礼服后,李潼精神面貌又有不同,无论惶恐还是笃定,事实已经如此。虽然跟那两方相比,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嫩瓜,但是胜在新鲜,真要赶狗入穷巷,即便拼不到两败俱伤,也争取弄对方一个半身不遂。
行出轩阁后,李潼便跟随姚璹等人返回神宫正殿,趋行入前,再拜谢恩。
此时虽然天色已经大亮,但殿中深处仍有几分幽暗,前班大佬们神情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唯有圣皇武则天在巨烛灯火的照耀下,仍是光彩鲜明。
看着李潼在陛前叩拜谢恩,武则天嘴角微微翘起,视线早将前班重臣的脸色变化收在眼底,及至看到狄仁杰同样眉头紧蹙,眸中泛过一丝噱意,然后举手示意再当殿宣读制书。
出班宣制的是凤阁侍郎李昭德,待其当殿将制书内容宣读完毕,殿内则再次响起一片哗然声,不逊于此前得知李潼入嗣孝敬。
叩拜承制的李潼听完他的新官职后,也是不免大大吃了一惊,旋即便感慨他奶奶是真敢玩,不怕事大。
他的新官职是并州都督府大都督,并州本武氏祖籍所在,此前不久太原更是被拔格为北都,政治地位与两京相同。
虽然规格极高,但这官职大体也没脱出李潼的猜想,跟禁军总教头差不多,听着威风,甚至就连基本的辟用、调度府佐都做不到。
对此李潼也只能感慨,既然要往大处玩,你直接封我个两衙大统领不行?
但这么想,也只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矫情,并州大都督虽然大而无当,但起码也是大到了一定的境界,起码并州地方官入京来,你不带点土特产拜见大都督能行?
谢恩之后,李潼再归班列,自有礼官导引他往左班武承嗣的方向行去。武承嗣这会儿两眼死死盯住李潼,握起的拳头指节更是白的瘆人。
李潼见到这一幕,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草你妈、瞪你老子干啥!你姑干的,你有种瞪她呀!废物,啥也不是!
他昂着头,同样瞪着两眼盯住武承嗣,一步步行入班列中,刚一站定,便感觉到背后一股浊气喷涌激荡,那便是被挤后一位的武三思。小角色,懒得回头看。
第0360章 祖孙情深
今天这一场朝会,讲是年关尾牙,但是发生了这么劲爆的事件,与会诸众,心里也都是各有各的震撼。
早前李潼还常有自嘲自己只是一个边缘人物,可是今天朝会却有近半内容都是围绕着他,册封之后又作制授,这还都没有完。
他刚刚归班未久,礼官又再次唱名,忙不迭又匆匆行出,心里则忍不住敲起了鼓,也明显感受到殿堂中气氛都为之一凝,大概大家心里都在感叹这老娘们儿究竟还有完没完!
不过好在这一次只是一桩小事,但却让李潼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新为孝敬皇帝嗣子,即日起要前往城东从善坊孝敬皇帝庙为他的新爸爸吃斋祈福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足够让时流初步接纳这一桩变化。至于李潼,也可以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作为缓冲,不至于直接就站在风口浪尖上迎受吹打。
由此也可见他奶奶将他骤攫入嗣、摆在这种要人命的位置上,也不只是考虑权术应用方面,对他的个人安全还是有所关注的,也在防备着她侄子们怒急攻心、玩险的。
但这也并不足以让李潼再对他奶奶重拾感激,老子来到这世界啥事也没来得及干、就给你的儿子们轮流服丧了!你也就是个样子货,只敢玩虚的,真有能耐,直接封老子作皇太孙,朝内朝外大小刺头,保证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
腹诽同时,他也没忘了搞正事。再拜之后,才又语调凄楚道:“臣有奏,前在轩堂,狭念自怜,惶恐不敢受册,幸在纳言姚相公良言警训,使臣能免于执迷自误……”
他将刚才受册情形讲述一番,言辞之间自是对姚璹充满了感激。而姚璹听到言及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出班恭立,感受到武家诸王包括其他臣僚们愤怒的视线如小刀一般往他身上突突,神情一时间也是颇有不自然。
李潼讲着讲着,更是转身面向姚璹,对他深作一礼,我真的感激你啊,老姚,没你这番良言,我们爷俩只怕不能相认。
但在见到姚璹如耗子见猫一样滑步避开,他心里不免暗道一声抱歉,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他本来也不想这么快炸起来,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既然他奶奶要他立山头,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当殿示好宰相,过了这一阵儿,怕你们这些老滑头说过的话不认账!
武则天垂眼看着李潼言行,眸中颇有赞赏,并开口道:“纳言劝教,诚是德声。代王年弱,能得在朝德士规束,朕可无忧。代王诸佐选授,也请纳言量行。”
被这祖孙一唱一和的挤兑架起,姚璹也只能恭然领命。
到了这里,时间也差不多,几篇礼仪性质的制书宣读完毕后,朝会正式结束。群臣山呼,圣皇退殿,之后百官们也维持着班列退出神宫。
一俟行出殿堂外,李守礼才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李潼的手腕,张着嘴抽气,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三郎、三郎,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怎么会这样?怎么……阿兄行远,你又离家,我该怎么办?”
眼见李守礼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如此伤感,李潼也觉得鼻头微酸,反握住李守礼手臂说道:“说的什么蠢话,我兄弟生人伊始就相依为命,我虽然分嗣宗长,但血肉深情哪里是俗礼能分割!我还要入宫听训,二兄你归家,要紧记得安抚好娘娘!离城前,先去司宫台唤上阿九!”
“我明白,我明白!”
李守礼听到这话,脸色才好看一些,但仍是一步三回头的回望站在殿阶上的李潼,摆手呼喊道:“三郎,你一定要记得回家!”
臭小子,老子是去给皇帝做儿子,还要威风过你,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李潼心里暗骂一声,摆手催促,转过身后,深吸一口气,然后便迎上了武家几王那充满阴郁的目光。
武承嗣脸颊上的肥肉不断的抽搐着,脚步缓慢且沉重,似乎每一步都要把阶石踏穿一般,而他身后几王,更是隐隐散成扇形,似乎要把李潼团团包围起来。
这里还在明堂殿外,除了一干退朝的官员,还有众多持殳士,李潼也不怕武家这几个货弄险,并且两足已经暗暗蓄力,这几个家伙如果敢继续靠近,就跳起来给武承嗣个头槌,人多打人少,不要脸!
不过在武承嗣又落下两级台阶后,便被身后的建昌王武攸宁抬手拉住,脚步虽然停下来,但目中凶焰更甚。就这么凝望了十几息的时间,武承嗣蓦地低笑起来,绕过李潼,行下殿阶。
只是在其人行过自己身边时,李潼又听到那笑声中还夹杂着咬牙切齿之声,一边笑还能一边磨牙,你他娘的也是个人才!
李潼又在明堂外等了片刻,又有宫官行上来说道:“陛下着大王登仁寿殿见。”
抛开别的不说,这声“大王”是真动听,远比他那小名和他奶奶给他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破名字好听得多。
行至仁寿殿外,李潼又看到韦团儿正从宫墙下一路趋行的小跑过来,便站在宫苑门口稍作等待,待到其人入前,微笑着抬手斜指了指头顶。
韦团儿仍是喘息未定,脸色潮红,看到这动作先是愣了一愣,下意识晃了晃脑袋,才发现发顶的步摇早已经脱髻,只被几缕乱发吊在头侧,她一路疾行往来司宫台,根本就没留意到。
待到韦团儿手忙脚乱的扯下步摇并抬臂簪定,李潼已经举步登殿,她眼下这状态,是不敢贸然入殿侍奉,只在殿外拉住一名待命宫官低问道:“大王稍后将何往?”
入殿后,李潼被引过了正殿来到内殿中,抬眼看到他奶奶已经换下了繁杂沉重的冕服,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鹤发上盘,正背对着他在靠墙一角的箱笼间翻捡。
这样寻常简约的装扮姿态,李潼还没有见过,这会儿便不免有些发愣,片刻后才忙不迭下拜见礼。
“来得挺快,先入席。”
武则天并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轻一摆,又翻捡收拾片刻,这才停下来抬手扶腰,旁侧自有宫婢慌忙上前将她扶回榻上。
待到正面相对,李潼才发现他奶奶铅容寡淡,脸上皱纹已经极为深重,没有了往常盛妆浓饰,果然再怎么凶威赫赫的人物,仍然逃不过时间的摧残。
坐回榻上之后,武则天望着李潼,微瘪的嘴角向内陷。李潼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低下了头。
“委屈你了。”
突然,武则天开口说了一声,待见李潼忙不迭避席出拜,她则摆手道:“不必不必,你就在席。咱们祖孙,是有俗道的情谊。”
听到这话,李潼更觉不自在,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老子刚被摆了一道,终归还是要把你摁坑里,不想跟你谈感情!
武则天视线从李潼身上移开,待其入席后又继续说道:“年高觉浅,常有怀念。执望太深,总是想修补一些旧在人事。数遍宗中,只你在选,知有强难,但你能受得住。”
李潼眨着眼,待到眼眶里泪花闪烁,才吸溜一下鼻涕:“孙拙浅不免,哪敢强献宗家群长之前。但祖母有使,荷恩已重,用事须艰,不言量力,惟求至美!”
武则天听到这话,眉眼舒展开,又说道:“有什么需求,只需诉来。”
李潼闻言后直接在席中作拜,并沉声道:“孤母教我不易,虽然别立厅室,但想到娘娘望门悲切,心痛如绞。求祖母容我任性,能奉养娘娘于高堂!”
“只这些?”
武则天眸光一闪,又问了一遍。
“除此之外,并无所求!”
李潼也回答道,兵噪玄武门之前,你的一丝软弱感性,老子都不会信!
武则天叹息一声:“你这小子,也真是强人所难,这不合礼。既然别无所求,那且先如此。稍后离宫行途,可以先返邸道别。”
说话间,她又抬手示意女官将她此前整理的箱笼搬在李潼席侧,并吩咐道:“入庙之后,日诵此经。切记心诚,外事不必穷计,在事者自有营张,去罢。”
李潼闻言后恭声应是,然后又加了一句:“孙请由端门出,行途循近,早入祀庙。”
北衙玄武门羽林军并千骑诸军,已经日渐脱离南衙掌控,这也是武家诸王的一个基本盘,在局势进一步发展之前,李潼是绝不敢去那里瞎溜达。
直接提出也是暗示他奶奶,你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无所不能,老子这会儿真是他妈的慌得不得了!
武则天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复杂,点头道:“可。”
退出仁寿殿之后,李潼便往南衙皇城而去,行出长乐门,已经有六百名左卫禁军将士在此列队等待护从。
薛怀义这个左卫大将军今天也罕见的僧袍换戎甲,一顶厚厚的浑脱帽遮住那标志性的脑壳,待见李潼行出,便指着他大笑道:“王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如今显在于家国,来日我也要仰你照顾!”
第0361章 唐家正统,人各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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