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听到李潼这么说,李守礼嘿嘿一笑:“三郎你虽然自有主见,但身边闲力跟随、帮衬疏漏总是好的。此行虽然无聊了些,但那窦家不是善类,我也是不放心你一人独往,这一点用心不能称坏,你可要记在心里。”
兄弟俩一路闲扯,很快就来到翊善坊外,抬眼望去,便见诸麻幡素缟从坊中布置到坊外,甚至就连街道两侧的槐柳树干上都张扯着幡麻,前来吊唁的宾客也是极多,自有神情肃穆的窦氏族人出出入入的招待。
看得出来,窦尚简死得虽然很仓促,但各种丧礼事宜倒是准备的很充分,场面摆得很大。
但李潼见到这场面后只是心中冷笑,这家人拖欠着故衣社的麻货钱款不还,却还敢如此铺张陈设,实在是太欠修理!
“嗣雍王、河东王,王驾入坊!”
坊门处有声音洪亮的窦氏家奴扯着嗓子唱名,语音未落,坊中已经涌出许多窦氏家人,一个个面有戚容,并有窦氏子弟道左拜迎。
窦家人实在太多,李潼也认不明白谁是谁,落车之后随口寒暄着便往灵堂而去。
窦家这祖业堂院非常的宽阔,倒也配得上其家关中望族的格调。二王入前时,早有许多宾客已经列此等待。
李潼也不急于入前吊唁,就在堂前与先赶到此处的宾客们闲聊着,顺便问一问这个窦尚简怎么突然就死了,当中有没有什么迹象可查。
长安令房融、万年令权怀恩,包括几名留守府衙官都在这里,依次上前向少王见礼。
看到西京官场人物到的这样齐全,李潼也不免感慨,这个窦尚简虽然白身居家、不曾出仕,倒真有几分白衣公卿的意味,同时心中更加疑惑。
他在堂外站了片刻,将情绪稍作调整,一脸沉重的步入堂中,只见厅堂里帷帐深掩,依稀可见帐中摆放着一具棺木。
李潼举手向那棺材作揖,新收的府员权楚璋则入前诵读吊文。趁这时候,他拉着一名窦氏老者皱眉问道:“日前灵感寺还见窦七公,虽然不称喜逢,但也未见有什么恶疾缠身,怎么突然就传噩耗?”
那窦氏老者眨着干涩的眼睛,语调微颤道:“也是家门不幸,近来太多灾厄,刚有恶事未定,不想七公也……唉,唯一可作安慰者,就是人情众眷还算殷厚,特别两位大王能驾临吊灵,让亡者安息,生人感怀。”
听到老家伙满嘴敷衍,李潼也不再浪费口水,索性直往帐中行去,口中则叹息道:“你等徒众或许不知,我与窦七公常有往来,灵感寺相逢之前,某日还在乐游原上有见,言及登高揽胜、京中无过此原。当时窦七公还笑言此近有园墅阁台,要赠送于我助此兴致,情深言切,让人推辞不开。却不想兴致未达,人已成故,今天总要见上一面,近诉悲情……”
“你、你胡说!七叔何时也没有应你!”
少王话音未落,堂中一名跪灵行哭的窦家子已经跳了起来,指着信口开河的河东王一脸忿忿道。
李潼当然是胡说了,但见有人跳起来,当即便顿足停下,转头望着对方,眼神转为冷厉,沉默片刻后才又说道:“亡灵帐前,不言俗事。我也只是一时情切有感,偶然提起旧日交际情形,何至于如此疾声厉言?”
“本来就是如此,七叔根本就没……”
年轻人听到这话,气得脸色通红,戟指少王继续大声吼叫。
李守礼本来就有些不情愿来吊丧,见状后更是火大,大步冲到这里,抬手拍落这窦家子手指,并怒声道:“你在斥谁?晴天白日,大好时光,如果不是情真难却,谁又愿意入此丧门沾惹一身的晦气!这么说,是指我兄弟讹诈你?你窦家好大的威赫,好厉的门风,尸骨方寒,旧事否定,是觉得我家不配与你家交谊?”
听到李守礼这番话,李潼真的是大感欣慰,这个二兄好歹不再只是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这番话真是说的掷地有声。
他见此处争吵已经引来堂外许多宾客围观,便抬手将李守礼拉后,并说道:“二兄不要再说了,咱们兄弟今日登堂,是告慰亡者、传递悲情。窦七公恶疾暴毙,想也没有时间向子弟从容交代细则,斯人已去,这件事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区区一处原上宅业,得之未必称喜,近游还不免睹景思人,不要也罢。”
说话间,他又一指那跳出来的窦家子,冷声道:“不知之事,不要立断。我不与你穷争,不是因为怯论是非,而是因为不想惊扰亡灵。放心,偶言此事,当时也只是戏言,我若真贪你家园邸,当时就要立作筹谋了,哪会留事于后?园业是你家,谁都争不走,安养之余,谨慎修身,不要辱没了先人。”
听到少王这么说,堂外宾客们不免窃窃私语,倒没有几人怀疑少王会下作到赶在窦氏丧礼上信口开河,多数看法都是应该真有此事。
但乐游原上庄园乃是京邑美产,只怕就连死了的窦七当时也只是场面上的客气寒暄。眼下少王随口道来表示彼此情深,但窦家人矢口否认,似乎生恐少王追究不休,这作派实在是有点不符合大家气象。
周遭宾客议论纷纷,堂内窦家族人神情难看无需多说,一名年长者入前指着年轻人厉声道:“平日教诲许多,临事如此失礼!还不快向两位大王道歉!”
“免了,食言能自肥,我兄弟美宅不惜,也不乐受此礼!”
李守礼摆手冷笑,转又对李潼说道:“既然已经传情表意,那咱们也走罢。”
李潼摇了摇头,继续举步向帐内行去,口中说道:“我与窦七公诚有一段良情,这一点无涉其他。旁人言辞如何,不必在意,但今天不能近诉悲情,总是有些不能释怀。”
“跪下!快向大王叩请恕你失言之罪!”
窦氏老者见状,举足踹在自家子弟膝窝,并疾行上前拉住河东王衣袍,一脸歉疚道:“孩儿悲情难遏,拙言失礼,还请大王体谅近日家门多厄,不要怪罪。至于七公与大王旧谊,其人虽然不在,但情义不可折损,待到家门忙过此节,一定履行前约。”
“你家子弟已经那么说,我兄弟若再受此业,时流该要怎么非议?”
李守礼仍是一脸忿态,但也注意到三弟微微勾动的尾指,是在示意他可以继续纠缠此事,心中自有笃定。
老者闻言又是一脸苦色道:“这劣子拙言,大王只当不闻,时流诸公肯定也有体谅。七公生前身后,历事都有交代,家徒不敢违背,也请大王能念此旧谊,笑纳此礼,不要让亡灵留憾。”
“说过的话能作没听见?那死了的人也能复生?”
“二兄不必再言,此事实在不宜灵前细论。这位少郎虽有失言,我也是懊恼多语,引出这样一桩惹人争议的旧事,唉,全是深情所累。”
李潼举手制止李守礼继续说下去,倒也不再坚持往帐内行,又对帷帐拱手,再对那窦氏老者说道:“无谓因此一桩小事情面两伤,今日暂且如此,我兄弟也就不再久留,让你家从容理事。待到出殡之期,一定要过府告知,我要设帐送灵。”
“一定、一定!”
窦氏老者连连点头,并又说道:“前约旧事,待到了过此节,一定登门细论。”
“有心则可,不必深念。”
李潼点了点头,示意李守礼并众仗身们离开窦府,待到行出翊善坊,脸上已经满是冷笑。狠狠撩了自己一把,还想装神弄鬼糊弄过去?既然这么想死,那就让你死得干净些!
第0288章 大厦将倾,人皆待食
离开翊善坊之后,李潼也并没有再返回王邸,而是径直往城南曲池坊樱桃园去,算是满足了李守礼的愿望。
入园之后,李守礼一脸猴急的去围观伶人排演,途中得了三弟几句夸奖,这让他心绪大定,稍微乱一乱也不担心回家会被娘娘责怪。
李潼则招来了田少安并城中故衣社知道他身份的几名直案,待众人入堂坐定之后,便开口说道:“窦家之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众人闻言后便点头,李阳还忍不住叹息道:“这个窦尚简出身名门,又正当壮年,谁能想到如此亏于天眷……”
李潼听到这话便冷笑几声:“怕是未必,最近几日,你们打起精神,我知窦家门庭出入者众,监视起来是有困难,但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给我盯紧了他家。”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道:“城中或许规禁森严,行事多有不变,或疏漏难免。但城外近郊,包括四出诸馆驿、邸舍,全都安排上故义徒众!草堂寺那些雕版僧户挑选几名精工,即刻赶制窦尚简形貌刻印,印刷分发,按图索人!”
“大王是怀疑窦七没有……”
“不是怀疑,是肯定!”
李潼沉声道:“窦七可不是窦家寻常旁支闲员,他打理着窦家诸多产业,手里事权颇重。如果突然暴毙,西京窦氏必然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哪里还能这么快的铺设出一番庄重场面?”
他自己就是一个搞阴谋的行家,对于所有的巧合都持一种怀疑的态度。虽然天有不测风云,疾病之类谁也不能预见,但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他已经确定要对窦家下手,自然也就不会轻信。
也不排除这个窦七就是行刺自己的主谋,为了保全家族整体而牺牲自己。但也正如李潼所言,窦七可不是什么寻常人,他是留守西京的窦家主事人,虽然弃车保帅是世族惯作的自谋手段,可是直接把这个帅都给干掉,这手段也太惨烈了些。
本着怀疑的精神小心求证,李潼刚才在窦氏祖宅灵堂上故意讹诈,虽然也不排除恶心窦家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试探。
窦七掌握着窦家许多人事往来的底细,特别是有关蜀中锦商这一方面,更是由其人一直全盘打理。假使这个窦七真的是突然暴毙,就连李潼都能红口白牙的登门讹诈,那些常作巨货往来的商贾能无一丝骚乱、来个死无对证?
如果这个窦七真的死了,常情以论,窦家反而不会大肆张扬,而是要隐瞒消息尽管将窦七所掌管的事务交割清楚。
这一家人连故衣社那点麻货钱款都要拖欠、乃至于赖账,总不能窦七一死,一大家子全都视钱财如粪土了。
综合这些,李潼才能笃定窦七没有死,而是要借此隐入台下。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眼下李潼还没想透,单凭他自己在西京这里施压,并不能逼得窦家做出这种手段,更作乐观之想的话,可能返回神都的武攸宜已经开始着手报复西京这些人家,从而让窦家感受到更大的危机。
但无论原因如何吧,既然你敢做黄老爷,我就敢做张麻子。如果这个窦七还在台面上,李潼还真不好直接对他下手,但既然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那也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待到故衣社那些直案们领命退出之后,李潼又留下田少安问道:“杨显宗他们,眼下已经游移到了哪里?”
“他们东行骊山,换马易装,绕过一程之后,已经从渭北抵达了鄠县,入住大王让人布置的田庄里。挂靠在草堂寺下,经史县尉活动,陆续取得草堂寺的僧户寺籍。”
听到田少安的回答之后,李潼便点了点头,他心里虽然对时下这些沙门和尚们乏甚好感,但所谋诸事倒是多借佛门的方便。
旧年神都时就不必多说了,身在西京这段时间里,真是多靠了和尚们方便法门的帮衬,这才能玩出许多骚操作。
就像杨显宗他们那批敢战士,足足五六百之中,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非常扎眼的存在。且不说官府缉盗追赃,单单要避开基本的行政扩户,就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可是如果把这些人挂靠在佛寺下,就会省了许多麻烦。沙门诸产业眼下是一块法外之地,特别是一些大的佛寺,地方官府都无权干涉许多寺务。
但这也更笃定了李潼以后要打压沙门的念头,老子走过的方便之路,哪能留着让别人再走!
“传告他们,随时待命。若故义徒众能够搜查出窦七藏身所在,时机合适的话,直接冲入抢人!”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潼也只是将之当作一个备选的方案。毕竟敢战士们凡有出没,实在太扎眼,此前在长安城中作乱,是占了一个西京各家没有防备的先机。
可是有了这样一次首秀,眼下西京各家都存惊疑,既警惕乡土中什么时候出现这样一股强大武力,又担心会背了此前西京作乱的黑锅,所以眼下肯定也都是擦亮眼睛认真看。
再想在这些警觉起来的地头蛇们的眼皮底下搞动作,危险程度会增加数倍。所以这也只是实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才会考虑的一个备选。
窦家其他人不必多提,这个窦七,李潼是势在必得的。一则跳货必须死,窦家在西京族人数量众多,数这个窦七最扎眼。二则只有抓住了窦七,他才能对窦家台上台下诸产业有一个通盘的了解。
毕竟故义徒众虽然数量众多,但这些人也不是什么专职的耳目斥候,且如李阳那样能够直登贵邸的也是少之又少。
在没有专业训练和周密组织的情况下,想要只凭着人多就把一个根深蒂固的大族里里外外调查通透,那实在太难。
别的不说,就连他奶奶安排在他府上的耳目,都不能查探到他真正的秘密。狡兔三窟是世族常态,李潼想要攫取窦家多年积攒的财富与产业,就必须要控制住几个窦家重要的族人。
吩咐完故义徒众后,他对那些耳目的效率也不报多大信心,略一转念,又派人将杨丽唤来,开口问道:“近日宝利行社诸事筹备如何?”
杨丽连忙将行社筹备情况大概交代一番,李潼听完后便又问道:“窦家死了主事人,这对那些近来与他家往来密切的锦商们有什么影响?”
杨丽闻言后便叹息道:“自然是难免心慌的,蜀锦春秋有出,通常夏冬都是落订提货的忙碌时节。妾近日走访一些商户,有许多已经将货款提入窦府,现在他家却死了主事人,许多人都担心会耽误了今年的商事。不过这也都只是一些小扰,毕竟窦家维持这么多年,变故是难免的,也都会有一些备案。”
“这一次并不同,窦家要倒大霉了。窦七没有死,他是假死脱壳,我怀疑他是要借此隐入人后,把他家台面上的营生归入幕后,以此躲避接下来要遭遇的扫荡打压。”
杨丽听到这话,惊得瞪大眼:“这么严重?就连窦家都要……”
讲到这里,她眸中陡泛异彩,望向大王的眼神满是敬慕:“是不是大王……”
李潼见状不免笑起来,摆手道:“虽然有一定的关系,但我这里还非重点。总之,窦家这一次遭厄轻不了。杨娘子可将此情转诉那些与窦家有往来的商贾们,告诉他们不必因此担心,窦家倒了,还有咱们宝利行社,日后飞钱汇送,即便是没有了窦家这株大树,他们的损失也都能找补回来。”
“另外还有一点,你家于乡中可有什么经管商事的官府衙官?派亲信家人走告,放心大胆分夺窦家于彼事权,动作越大越好,错过了这一次,等到风波平定下来,再想寸进那就要事倍功半了。”
窦七现在是有心藏匿起来,单凭故衣社徒众很难挖出这个家伙。但既然知道他家根基所在,也就不怕这家伙藏得多严实,直接动手挖他墙角,如果他能忍得住,那就忍呗,反正不耽误挖。
但如果窦七按捺不住跳出来,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个死鬼让我找的好辛苦,总要找补回来!
杨丽听到大王这么说,顿时也是一脸欣喜的点头应承下来,并连忙起身去安排诸事。
她也并不觉得这样趁火打劫有什么不道德,毕竟慈不掌兵、义不行贾,此前她家落难时,西京这些人家也都是恨不能敲骨吸髓。如今窦家这颗大树将倒,自然人人侧目,都想着分一杯羹,手快则有,手慢则无。
做完了这些安排之后,李潼又唤来府员权楚璋,吩咐他回去向其族叔权怀恩传达自己的意思,窦家死不死人跟他没啥关系,他被刺杀一事还是要尽快追查。
窦家死了的那个妇人跟平康坊有关,行刺自己的人又是出在平康坊,李潼凭此催促,也在情理之中。多管齐下,让这家人明白,有的人真是不能轻撩。
第0289章 窦七入彀
“河东王真是无耻!建安王虽也贪鄙,但毕竟还只是勒逼生者,但河东王竟连亡者都要欺诈!我、我不是说七叔真的……可、可毕竟时流都知是、唉,想到他那可厌嘴脸,我就恨不能拔剑戮之!”
窦氏家宅一处荫蔽内堂里,白天与河东王发生争执而遭受刁难训斥的窦家子脸色铁青,愤懑满怀,甚至忍不住咒骂道:“真不知何种肮脏门庭,生养出这样的孽类……”
“你还有完没完!眼下人眼环杂,聚时不易,只听你在这里牢骚抱怨,正事还要不要安排?”
堂中幽隐处一人拍案怒喝,听声音正是本来已经暴毙身亡的窦尚简。
此时他身穿一袭黑袍,散发坐在堂中灯影未及的深处,神情同样晦暗不明,口中则低吼道:“早已经警告你们,河东王有邪才异能,他说什么、做什么,只作不闻不见,具礼周全。你却直在灵堂与他吵闹起来,是觉得我此行黄泉欠缺声戏娱情?”
“我、我没……可是河东王他实在太过分,竟然敢……”
年轻人还待情急争辩,窦尚简已经拍案喝道:“把他给我逐出去,拘禁起来,不准再见外人!”
他人眼下虽然活着,但毕竟向外公布是已经暴毙身亡,昼夜之间已经成了一个活死人,但为了家业存续的大计也没有什么好计较。
当然心情是不可能有多好,现在又见自家子弟不知错、还要喋喋不休,心情不免更加烦躁。如果不是眼下家中群情已经惊慌到了一个极点,真想直接把这蠢物也带走!
“七公息怒,儿郎也只是少经凶险,又逢河东王欺人太甚,才按捺不住失了分寸。少壮气盛是好,只要熬过眼前,家业存续复兴还要靠这些骨气未失的儿郎们担当。”
座中老者开口劝慰,待听到窦尚简呼吸趋缓,这才又开口询问道:“那么河东王今次所求的乐游原上宅业……”
“给他!他要什么,给他什么!”
窦尚简言中同样愤懑难当,沉默片刻后又蓦地叹息一声:“我倒盼这小子只是贪图一些货利,眼下不要再给我家增添麻烦,怕就怕他欲壑难填……”
堂中几人闻言后也都神情萧索,其中一人忍不住发问道:“事态真有那么严重?且不说事情还没有完全暴露,就算揭发开,我家如此门庭,难免引人争妒,凭区区一些草野贱籍,能攀诬正罪?”
“哼,牝鸡司晨以来,海内名家凡遭惨戮者,几家有确凿罪迹?”
窦尚简又恨恨低骂道:“况且眼下我家大祸征兆不在少王,而在神都啊!神都传讯,武氏伪王稍受惩抑,用心已经不在朝堂明处,要将转入剪裁皇嗣羽翼分支。我家首当其冲,避不过的,即便没有眼前此扰,也会有罪径别出,早做准备,不要再有什么侥幸之想……”
“可是,就连建安王都被逐走,我家于世道之内,也不是孤立无援,武氏想要剪除我家,也不是那么容易!”
堂内又有人凝声说道,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道理是这样一个道理,但是……唉,总之,有备无患。”
窦尚简叹息一声,然后指着几个子弟说道:“你们且先回灵堂,不要在内室久留。四兄,还有二郎你们两个留下来,我还有一些家事细务要交待。”
待到几人离开之后,窦尚简吩咐亲信关紧了门窗并在外看守,这才对堂中留下的两人长叹一声道:“我之所以作此铺设,真正的原因,甚至不敢诉于家人,就是担心他们惊恐之下,还不知要闹出怎样乱子。”
“难道当中还有隐情?”
老者并一个年在三十岁许的子弟听到这话后,脸色又变得难看几分。
“表象自然是武氏诸王要剪除我家,但神都家人传信却道深一层。这一次要刁难我家的,不只有武家子,甚至连南省几位相公都叹言诸外戚之家过于骄盛……”
窦尚简神情沉重的涩声道:“譬如今次西行之薛季昶,他出身名门,可不是什么邪途求宠的投机之徒,但却仍然出走神都,意在我家……”
“这、这……目下时局艰难,正需要同舟共济……他们为何要为难我家?”
“谁与我同舟?那些人自是南省官长,我家则是尴尬戚宗,关中旧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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