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我既然作此计议,自然是有后路铺设。还要奉劝留守,西京徒众已经榨取诸多,如果还要穷逼勒索,情急民变,未可预也!”
李潼又继续说道,他也实在是有些好奇,武攸宜搞那么多钱做什么?前几日他游赏查探其人私业,所见那些财货已经堆积如山,基本上是什么用处都没有。
他虽然也贪钱,但更多的是将钱当作一种媒介,凭此与人产生互动与交流,实在是不理解武攸宜当个搬运工怎么就当的这么嗨?
听到少王这么说,武攸宜心中暗哂,并不将此当作一桩隐患。他所掌西京近万数留守人马,难道还会怕区区民变?
不过眼下还要借少王智力作弄后事,他也就不急于表露心意,只是发问道:“那我倒要听一听,河东王究竟有什么后计?”
李潼见武攸宜神态,也知很难劝阻对方,不过反正这家伙在西京也呆不久了,剩下这点时间由他折腾去罢,反正最后也休想带走这些财货。
“曲江雅事兴弄,平康诸伎竞艳较艺,孰优孰劣,很难一言决之。不妨以聚麻为尺,人观其戏弄如何,若觉可赏,捐麻助事,最后论此竞优……”
没有大火箭的直播,是没有灵魂的。李潼弄出这曲江戏事,哪能忽略全民票选这种狂欢。
武攸宜听到这话,眸光顿时透亮,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捐麻岂如捐丝……”
“丝绢诸物,都是生民疾用,一寸一两,生机攸关。麻则草野贱物,庶人亦能俯拾,捐此助兴,人共此乐,并助贺礼……”
李潼又耐心跟武攸宜解释一下这个花钱跟费物的区别,其实也根本不用解释的多详细,武攸宜自己也能想明白,从他手里泄出一枚铜钱心里都肉疼的不得了,但若是铜帛之外的东西,反而没有那种直观的心疼。
“河东王诚有妙才啊,便依你这一计略!麻本贱物,雅事兴弄,若不豪掷几百、上千斤,又怎么能匹配得上平康色艺!”
心中略作思忖后,武攸宜便眉开眼笑,同时不免抱怨道:“既然有这样的良计,怎么不提早告知?贱麻泛滥草野,如果能提前收储,也能更作便利之用!”
李潼闻言后,心中便作冷笑,你这老小子还想提前抄底、囤积居奇?规矩是老子定的,你能玩出什么花?
“现在也不晚啊,留守家财重积,变换成麻,供人提用兴乐。凡在曲江豪掷兴乐者,录名计数为凭,余后将这些麻货征取入库,长命缕用料盈出有余。”
李潼笑语说道:“我府中是没有多少闲力驱使,也想请留守帮我稍集些许,先计五万斤吧。”
“五万之数够用?平康群伎可是对河东王爱慕入疾,哪能无顾佳人殷望,便暂计十万斤数。至于价格,薄于时价两成,并谋要事,我当然不会亏待了河东王!”
武攸宜拍着胸脯,一副豪爽姿态。
李潼对此自无不可,反正他就算花什么钱,也是武攸宜的,但归根到底都是他的。
他并不介意武攸宜入市囤积麻货,麻这种物货实在是太寻常了,故衣社虽然厚积许多,但也绝对做不到垄断整个关中。越多人入场搜刮市面上的麻,越能在短时间内让价格产生一个波动。
他虽然已经做好蚀本赔钱的准备,但能收回一些总是好的,也根本不必担心如此操控物价会大害民生。因为麻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寻常,野外恒有所出。
眼下他跟武攸宜算计这些,主要就是取的一个时间差。那些敢在曲江雅集上竞豪的,必然只能是没有衣食用困的豪强世家子,在他们的概念中,麻这种东西俯拾皆是、价格又低,随手挥洒起来,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但麻这种东西就算再怎么充盈无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内,必然只能存在定量。
可是李潼他们却是用为女皇编织长命缕为借口操作此事,特别武攸宜这家伙恨不得把天下人家财都搬空,又怎么会给人三年五载时间去储麻交数?必然是只能在西京附近即时收买交数,价格必然会在短时间内有所飙升。
李潼也可借此将关中故衣社积存的那些麻货投进市场中,通过市场的流动交付给官府。官府收取这么多生麻原料要怎么做,他就不管了,反正也都是凭空得来,不会有什么负担。
如果换了一个能吏干臣坐镇西京,说不定还能善加利用,投入到下半年收复安西四镇的战争中去。
除此之外,他也想借此刷走一部分故衣社里滥竽充数的人。故衣社门槛设定太低,虽然短时间内得以疯涨,但其实里面有着相当一部分是并不需要这种行社互助,却能凭此获得诸多利好。
这也让故衣社显得臃肿有加,管理起来非常困难,组织效率其实非常的低下。
如果眼见到麻货在短时间内如此波动剧烈,难免会有人囤货自珍,希望之后还会遇到这种好事,从而不再急于贪惠入社,也能让故衣社有限的资源覆及帮助到更多真正需要帮助的穷苦之众。
眼见少王答应了自己的提议,武攸宜心里也是非常的高兴。这几天他一直在懊恼此前太豪爽了,平白赠送给少王那么多的财货。
最开始他只以为少王已失圣眷,在梁王有意构陷下绝难幸免,财货即便赠送,也不过只是短寄洗白,更增少王罪实。
可是得知太平公主居然遣子助势,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见有差。之后少王又透露出更多曲江雅集的意图,他不免更加认识到梁王这次怕是很难搞掉河东王。
但最让他警觉的还不是女皇心意变更、不再乐于见人凶猛争储,而是恼恨于少王实在太奸恶,拿了他的财货后才向他透露这些。
现在眼见少王谋身妙策频出,武攸宜首先想到的也不是朝堂风潮将变,而是想着该怎么挽回损失。
此时的武攸宜,早已经将武三思传信诸事抛在了脑后。他平生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个是媚幸女皇,保证自己荣华长久,一个是勒取财货,囤聚兴家。至于对朝堂争储恶斗,远不如武承嗣、武三思那么热切。
现在少王弄计,完全满足了武攸宜人生两大要事,对此自然热心至极,再看河东王可就太顺眼了。
心情一好,武攸宜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稍作思索便对李潼说道:“此前虽有言恶伤情,但我眼下确是诚意十足。便告河东王一事,梁王已遣宪台御史霍献可往西京而来,必是访求你的过错,河东王近日可要检点言行。”
李潼闻言后便是一乐,所谓政治不成熟,便是武攸宜眼前此态了,喜怒无常,没有定计。像他主意就拿的很正,尽管武攸宜近日对他和气有加,巨财推享,乃至于通风报信,但该抢还是要抢。
武攸宜见少王神态有些不以为然,不免操心道:“霍献可之名,河东王或是不知。其人权欲熏心,至亲犹陷,乃是一个章服豺狼。年初政事堂诸宰相论罪入刑,其人设谋不少……”
“多谢留守传警,我一定会注意。不过近日要鼓噪人势,难免小节无察,还要请留守助我回圆几分。”
听到武攸宜如此评价朝堂酷吏,李潼总感觉怪怪的。
武攸宜点头道:“无需此言,我肯定也会保全河东王,不让闲人滋扰此中诸事。”
他这倒不是虚言作伪,如果说此前曲江雅集只是榨取财货的算计,那么现在便是取乐女皇的大计,武攸宜当然不会为了武三思而耽误眼前的事。
霍献可这个小绿帽,李潼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家伙来了西京,正好可以顺便把武攸宜押回去。如果真要疯狗一样盯住自己不放,索性顺道弄死,再给武攸宜添一桩罪过。
此前西京除两大内之外,并无必守要地,李潼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两个大内重地搞事情,也没有那种机会和能力。
可是如果这个收储丝麻的仓储建立起来,那就有乐子了。到时候一把小火,看武攸宜是救他家宅,还是救他姑妈的长命缕。
第0258章 曲江盛会
天亮时分,坊中街鼓声响起。一听那鼓调音节,李潼不免一乐,居然是他旧调《逍遥王》的节奏,也真是十足的应景。
可见武攸宜这个家伙搂钱虽然凶狠,但也并不是只拿钱不办事,该做的气氛铺垫,还是有所营张。
随着鼓调声响起,王邸中堂气氛顿时也变得火热起来,不乏人高声放唱,或是逍遥王,或是少年行,自有一股群魔乱舞的欢快。
武攸宜急于吩咐家人去囤聚麻货,第一天并不打算出席,听到街鼓声响起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少王千万不要提前泄露消息,给他留下一点聚货的时间。
李潼听到武攸宜的叮嘱,也真是无力吐槽,只是点头应下。反正这一场雅集本也不是短时间内就会结束,短则五六天,长则十几天,除了西京民众积攒了太多的热情需要发泄,他的队伍也是需要一定的磨合,马匹都才凑齐不久。
武攸宜离开后,李潼自归中堂,这会儿中堂那些宾客们都已经做好了出游的准备,一个个罗衫纨绔、花枝招展,仿佛趾高气昂的小公鸡。
“三郎观我姿态英否?”
李守礼身穿一件紫纹蜀锦的翻领窄袍,高跨在心念不已的花骢骏马上,直接策马行至中堂前,神态自是洋洋得意。
不需李潼回答,京都侠少们对名马自有一股非凡的热情,眼见这样一匹姿态神骏的骢马披锦而出,已经是纷纷拍掌喝彩。
太平公主家财殷实不需多说,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家儿子,薛崇训这匹坐骑较之李潼厩中那匹梨花落都不遑多让,炸街绰绰有余。
这会儿王邸门外又响起歌乐声,自有门仆来报言是平康坊音声伶人们正于府前踏歌邀请少王等出游曲江。
听到那些踏歌声,从昨夜便聚集在王邸中的勋贵子弟们自然一个个兴奋不已,不待请示少王,已经从王邸大门蜂拥而出。
此时王邸门前坊街上也是一片热闹景象,平康坊那些伶人们也是极用心思,挑选足有四五十名十五六岁青嫩少伎,排列府前歌舞翩翩,频唱少王旧调以招引贵人同游。
这样的场面可不是寻常能见,王邸中冲出的那些少流眼见这一幕,不乏人已经按捺不住,冲入舞阵中一起胡旋踏歌。乐女青春美丽,少年奔放热情,华衫艳彩,实在是美不胜收。
还没有行出家门,气氛已经如此热烈,对于接下来的曲江之行,李潼自然也是大为期待。不过家门前已经如此喧闹,倒是不好与家人同出,稍作商议之后,决定让长兄李光顺留在家里护送家眷,他则与李守礼引众先行。
薛崇训连马都送给了李守礼去炸街,瞅住机会便要往后堂去钻,但却被李潼示意杨思勖将人拉回来,牵出一匹马来架上去,与自己连辔行出。他还要靠这小子给自己壮壮声势,哪能让他去泡妞。
西京勋贵并神都时流半集王邸,一同行出时,声势也实在是浩大。鲜衣怒马两三百众,浩浩荡荡行出坊街,直向南面曲江而去。
此时的街道上也是人声鼎沸,特别行至平康坊附近,多有伶人或乘露车、或缓步款行,使得整个街面上都香风阵阵,莺声燕语,歌笑不断。
李潼身在众人簇拥之中策马缓行,览此热闹景象,心中不免好奇,今年的端午还是硬凑起来的集会,场面已经如此欢腾,至于其他传统例节、比如士庶咸庆的上元佳节,又会是怎样的热闹景象?
说起来也是一桩遗憾,李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数年有余,还真的没见识过宵禁全除的上元佳节、两京风物如何。第一年还被拘禁在大内,自然没有这个机会,接着又在神都折腾了半年有余,然后便是前往乾陵服丧守孝,自然也就没有此类机会。
想到这一点,李潼还是不免有些遗憾的,他脑海中自有上元节有关的诗词名篇无数,居然没有机会显摆出来。
行途中,也不时有平康伎道左停车、入前求问少王可有新辞美篇,一副期待不已的神情。
李潼对此也只能抱歉一笑,他入西京之后,事务杂多,倒没有时间和精力搞文抄活动。只抄了两首柳永的曲子词,还是由平康坊声伎自协曲律。
日上三竿时,众人才抵达城南晋昌坊附近,此处行人尤多,车马连绵,人潮缓慢前移,更难策马徐行。按照这个前行的速度,大概傍晚时分都到不了曲江池。
到了此处,众人索性转入晋昌坊,从这里登船游行。但游舫能载毕竟少数,随行的奴仆、坐骑之类便有些难以安置。
不过入坊之后才发现,早有慈恩寺僧徒将一些院舍、戏场清理出来,用作临时的客舍、马厩,生意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李潼他们在晋昌坊登船,自然是杨丽早已经备好的游舫,游舫容不下太多人,只身边十几众可以登船。不过其他同游者也并没有遭受冷落,另有其他游船待载。虽然不能与大王同船出游,但也总比坊街上拥挤难行好得多。
坊街上拥堵不堪,码头上反而没有那么拥挤。这是因为武攸宜生财有道,早数日前便将城中水道肃清一番,所有闲杂舟船一概清理出城,所谓的闲杂舟船,自然就是钱没使足。
据说单凭这一点,武攸宜便收钱数千缗之多。毕竟人无我有便是面子,眼下的西京豪贵云集,既然凑兴助乐,当然也不会吝惜财货花销。
登船之后,风景又不相同。长安本就不如神都洛阳那么水木丰盛,能够傍渠而居的自然也多是豪贵园业,此前多日铺垫,渠水两侧自然是繁花似锦。除此之外,有的人家更在园业中直接搭建戏台,临水赏乐,闲趣盎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傍水的小型集市,售卖时令瓜果或是远藩奇珍。更夸张甚至有的人家直接临湖起灶,摆起了烧烤摊子,炭烟滚滚,虽然有些煞风景,但那些烧烤好的肉食浓香扑鼻,实在是引人垂涎。
恍惚间,李潼仿佛回到了后世景点中。凡有景区,必有景区一条街,必有烧烤,能够做到古今相通,可见这一禀赋也是深刻的印在了骨子里。
尽管游舫上各种酒水、餐食都备得周全,可是看到这一幕后,李潼还是忍不住吩咐人靠岸去买了一头烤鹿上来,价格自然是惊人,一头几十斤的烤鹿,居然高达十几缗,上万钱之多!
售卖烤肉的是几个胡人货商,除了主动帮忙将食料搬抬上来之外,还奉送了一张血淋淋的鹿皮,同时一脸严肃道:“敬告贵人得知,这些食料可不是私屠,乃是在野外不幸被豺狼撕咬至死,有皮为凭,可备官问。”
五月时,朝堂制令禁天下屠杀牲畜并捕获鱼虾,这一命令自然也以最快的速度驰驿传递到西京来。但是为了兴弄五月雅集,西京商贾多备食料,有的更是已经宰杀,就待售卖了。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不许宰杀、抓捕,那么意外死的总没关系吧?
这当中还有一桩趣事,那就是宰相娄师德在担任肃政大夫时出访陕州,厨师送上羊肉并说是被豺咬死的,然后又端上鱼鲙还说是被豺咬死的,气得娄师德破口大骂:蠢货,应该说是被水獭咬死的!
虽然只是一桩轶事,但也说明武周一朝频频禁屠,实在是令生民不便。
禁屠令倒也并非只是武周特色,历朝历代特别是北魏往后,频有禁屠禁猎,沙门昌盛的宗教原因只是一点,更主要的意味还是多年战乱频频,民间畜力告急,像武德、贞观时期,都有禁屠令颁行。
不过范围最广、时间最长自然还是要数武周时期,动辄整月、整季的禁屠,已经超过了正常该有的尺度,武则天有一尊号“慈氏越古”,的确是慈及牛羊鱼虾,只是对人就过于苛刻了。
当然,这个禁屠令在颁行不久便上下呼疾,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但眼下新近颁行,肯定还是有着一定的执行力。
武三思派遣酷吏前来西京针对少王,有可能会从这方面入手,李潼也是希望武攸宜那里能罩得住。
不过就算罩不住,也没什么大不了,所谓捐麻续缕、士庶咸祝,他这一次是要拉着整个关中的士民一起舔他奶奶,政治大方向绝对正确。如果那个霍献可真的不识趣,上报西京生民奸猾,公然违抗禁屠令,乐子也是不小。
游舫缓缓行驶,不久之后便抵达了曲池坊,这里更是名园汇聚,士民众多,甚至就连渠水水道上的舟船都接舷碰橹,前行不易。
眼见这一幕,李潼心里自然高兴,人气越高,越有利于执行他后续的计划。
就算闹出了什么乱子,他也根本不怕,第一他用心是好、政治上绝对正确,第二他是一个事外闲人,就算有什么乱子发生,武攸宜这个西京留守才是第一责任人。
第0259章 娼儿薄行,花期错失
有唐一代,曲江池风物之盛自然首推开元、天宝时期,那时也是大唐国力最为兴盛的时期,民富国强,不胜壮阔。
武周一朝因为政治原因,整个长安城地位都颇有尴尬,但曲江周边也并非全无可观。特别是过去一个多月时间里,两京之间人、物俱都向此汇聚,也营造出一派繁华景象。
曲江池过半都属于皇苑芙蓉园,如今长安乏主人,哪怕是武攸宜这个贪财任性的西京留守,在没有获得神都方面允许的情况下,也不敢私自将芙蓉园开放供士民自有出入游赏。
但就算是这样,也并不影响民众们自作乐趣。途中游舫行处,已经到处可见游人如织、风光如画,当游船真正抵达曲江范围时,各处美景则更加的美不胜收。
这些美景,首先自然便是各种花木之属。时下正值仲夏,正是草木繁盛的季节,芙蓉园虽然不对外开放,但池水上荷叶铺陈,莲花杂错其中,灿若繁星。
曲江西岸便是曲池坊,抬眼望去,还没有见到西京各家精心打造的园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华美帐幕,有的以奢侈取胜,锦缎铺陈,饰以雉翎羽毛等色彩缤纷的鲜艳之物,有的则以奇思取胜,竹木搭建各种奇怪形状,引人围观,啧啧称奇。
李潼他们来到此处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早有王府人众先行一步在曲江池的岸边搭设起了帐幕,倒是不以奢侈夸奇取胜,只是胜在地段广阔,纵横几近里许,能够容纳的人自然也是极多。
此时已经有许多宾客在帐幕中走来走去,看到游舫靠近过来,纷纷涌至岸边恭候少王。
游舫刚刚靠岸,岸上近处帐幕里已经响起了欢快的鼓乐声,呼喊声更是不绝于耳,更让李潼感受到他如今的人气真是不同凡响。
先行一步赶来布置的钟绍京疾行上前,一边扶着下船登岸的少王,一边说道:“西京各方宾客,早已经在此等候大王多时了。”
李潼点头走入人群,钟绍京紧随其后向少王介绍那些衣冠楚楚的宾客们。
西京虽然寂寞年久,但毕竟底子深厚,勋贵数量仍在不再少数。各类或听过的、或没听过的,或国公、或郡公,俱都依次上前,与少王碰面见礼。
李潼跟这些人见面,也只是保持着面子上的客气,看着眼熟的还会停下来聊上几句,至于看着眼生的,干脆直接略过。
这些国爵门户听起来倒是威风凛凛,但是如今国都没有了,也就那么回事。李潼进了长安城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有心结交的也都碰过几次面,有的甚至还续起了旧情。
但如果到现在还没怎么见过面,只是迫于场面应和不得不上前见礼,李潼也就懒得搭理。
他也不是初来这个世界的小萌新,听到一个名字、听到一个郡望就激动不已,渴望与人交流。到现在还不熟悉的,要么家道中落又孤僻离群,要么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或者不能与少王结谊往来。
饶是如此,一通寒暄下来,时间也过去了大半刻钟。等到这些场面上的人物各自散开,才有西京官面上的人物上前礼见少王,时任万年尉的徐坚赫然在列。
高宗旧年离开长安、前往洛阳的时候,在长安还是留下了一套相对完整的行政班底。后来高宗病逝于洛阳,皇位几经废立,但当时还有重臣刘仁轨坐镇长安。
随着时局继续发展,女皇权柄越盛,留守西京长安的官属也几经裁撤。到如今,除了西京留守武攸宜并所配府佐之外,仅仅只在两大内留下一些宫监内侍留守闲苑,至于其他司曹则几乎裁尽。这也是武攸宜能够在西京可劲折腾的原因之一,几乎没有什么监管与掣肘存在。
今日来迎少王的官员,主要便是长安、万年这两县衙官。除了万年尉徐坚,其他众人李潼接触的不多,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长安县令房融。
这个房融,如果硬攀关系的话,李潼还要叫一声表兄,因为与他嫡母房氏乃是同宗。房太妃的祖父房仁裕乃是贞观名相房玄龄的族叔,而这个房融则是房玄龄的族孙。
不过这种大家族房支众多,这么疏远的亲缘也仅仅只是见面能有话聊,平日里各有各的交际圈子,基本上也不会频繁走动。
但这个房融倒是一个例外,少王入住西京不久便登门拜见,更叙亲谊,对房太妃以姑母相称。过去一段时间,日常也偶有往来,倒是让这一份已经寡淡入水的亲谊显得更浓厚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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