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除了需要前去拜访某位官员外,他已然是不会离开家门半步。随着他的官职一步步上升,现今需要他这位当朝阁老亲自前去拜访的人,似乎已经没有几个了。
正是如此,除了要应付一次不好推脱的官员造访外,他晚上通常都会呆在这间书房中。
“孙子兵法乃旷世之作,由古可证,不须辩论。若有雄才之人参详其中三分精粹,驱逐鞑虏便是指日可待!”
林晧然的手里正翻阅谈古论今,正看着上面一篇关于兵法的论策,已然是将孙子兵法推为解决蒙古问题的制胜法宝。
虽然他一直以为孙子兵法确实是军事的宝典,但面对着这一种疯狂的吹棒,认为靠着孙子兵法便能解决蒙古的问题,心里还是无法认同这一种观点。
孙子兵法早已经被前人反复使用,如果他们再继续灵活运用的话,自然还是可以的,但效果往往不会有最初那般有效果。
以股市投资而论,早期的图表派江恩等人赚到了财富,开创酒田战法的本间宗久亦是借助米市问鼎日本首富,价值投资派的巴菲特亦是赚到了财富等。
反观这些学派的效仿者,却是越混越差,甚至是因此而亏损累累。
这自然不是这些投资方法有问题,亦或许是后来者“学艺不精”,而是时代一直都在进步,很多投资方法都有时效性。
你想要在股市投资中取得成功,要么就比对方吃得更透彻这种投资方法,要么就要另辟他径进行创新。
拿破仑之所以成功,很大程度是他重视了大炮的作用,特别延用了腓特烈大帝发明了一种被后人奉为经典的战术:首先是大炮狂轰,接着骑兵快速突击,而后步兵巩固阵地。
当然,并非国外才有战术上的创新,像戚继光在抗倭时便运用了全新的鸳鸯阵。另外,为了更好地打击倭寇,还进行了武器的创新狼筅,以及林晧然所“发明”便于野战的虎蹲炮。
倒不是说孙子兵法不厉害,但如果过度迷信于孙子兵法,恐怕最后还是难逃一败,亦是永远无法解决蒙古的问题。
林晧然从来没有轻视孙子兵法,但更乐意于从经济战和心理战入手,通过一些举措去削弱俺答的实力。
为此,他对俺答亦是作了研究。俺答之所以能够坐大,固然有着他作战骁勇的因素,但骁勇的素质在蒙古之中并不算太过突出的因素。
除了他本身骁勇外,更多还是俺答接受了汉文化和技术,以及得到了晋商的物资供应链,从而有足够的实力取代蒙古正统部落的统治地位。
林晧然将蒙古的问题看得很是透彻,只是看到翰林院竟然主推这么一篇误导于人的文章,却是不由得暗自摇头。
他创立谈古论今的本意是追求思想上的突破,但如今看来,这一条路恐怕还是任重而道远。
“哥,现在的谈古论今是越来越不好看了!”林平常来到林晧然面前瞥了一眼书扉,当即轻轻地摇头道。
林晧然正是沉迷于这些思索中,突然听到这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却是毫无准备地被吓了一下,不由得无奈地抬眼望向林平常。
“哎呀,哥,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嘛!真是的!”林平常将林晧然的反应看在眼里,那张无辜的脸蛋却是进行埋怨地道。
林晧然知道自家妹妹正是仗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理念,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亦是只好挑起其他毛病道:“你不过是顺天巡按而已,怎么搞得比顺天府尹还要忙,晚饭都不知道按时回来家里吃?”
上一次前往日本之时,林平常亦是尽到了东洋巡海道副使的职责,从北海道岛给嘉靖带回了由阿伊努族献上的贡品北海珍珠和一头圣物小棕熊。
从昔日的青铜宝剑再到现在的小棕熊,林平常的表现可谓是十分抢眼,更是给予嘉靖留下很深的印象和好感。
嘉靖对此亦是极为高兴,特别是将那头小棕熊当成祥瑞般对待,当场便询问林平常想要什么的时候,林平常当即说想要替百姓伸张正义。
面对着这个愿望,秉承着功来赏罚光明的光荣传统,嘉靖当即给了林平常一个顺天巡按的官职,这一次连女官都不加了。
亦是如此,林平常在几次出彩的表现后,已然是打破了“女子不为官”的传统,一举成为了大明正式的正七品官员。
由于顺天府的地位特殊,顺天巡按实则有两名,此次分给林平常一个似乎不算什么大事。再加上林晧然如今权势滔天,所以朝堂并没有出现强烈的反对声。
其实有着嘉靖的任命圣旨,这便注定不会有什么阻挠。一个皇上病危却没有官员敢站出来请封太子的朝堂,一个世子的嫡长子至今都是黑户的朝堂,已然不会有官员敢忤逆圣意。
正是如此,在出任顺天巡按后,林平常显得更加积极地办差。如同重新回到当年带着捕快到处伸张正义的小丫头般,对顺天府的案子显得格外的卖力气,甚至带着沈妍一起亲自检查尸体。
“哥,这事也不是我控制得了的呀!如果天下太平了,那么我就不用管那么多事,天天按时回来跟你吃饭都不成问题!但你是真的不知道,现在越来越多的难民涌进北京城,很多事情还得我亲自操办!”林平常当即大吐苦水地道。
“你管事归管事,但做事务必要当心一些,万事都要以安全第一!”林晧然将手上的谈古论今放下,显得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他的心思并不在林平常的伸张正义上,而是仍然停留在如何解决俺答的问题上。
这打仗不仅讲究兵法,其实更需要银子。朝廷不仅要保证9边的军费按时发放,而且要有“有功当赏”的资本,只是现在的大明财政已然是不具备的。
像山竹滩如此的大捷,因为自己的施压让到赏银尽早落实,结果遭到了一些人的不满,甚至徐阶对此亦是有了微词。
只是大同和宣府的将士浴血奋争,结果朝廷竟然想要拖延发放或扣留一部分,他们今后又怎么可能会继续为大明朝廷拼命呢?
蒙古问题的根结,其实还是要回到大明本身,一个健康的财政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当下的龟缩战术只能算是回避问题。
正是如此,他发现还是要同意徐阶“加征三年”的提案,从而缓解大明的财政危机,亦让他拥有足够的银两解决掉蒙古问题。
面对着林晧然的叮嘱,林平常显得乖巧地点头,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哥,我要查新任的左都御史王廷!”
“王廷犯什么事了?”林晧然跟林平常早有过约定,如果她要对朝廷大佬下手,则要征求他的同意,便是不由得警惕地抬起头道。
林平常的眼睛闪过一抹愤意,当即便是认真地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很可能是在任职期间贪墨,据说有几十万两之多!”
“不能查!”林晧然听到是这个事情,当即严厉地制止道。
王廷,嘉靖十一年进士,虽然跟徐阶一样有过被贬的经历,但却得到了徐阶的青睐,官路可谓是青云直上。
由于出任过苏州知府、河道总督和南京户部左侍郎这种肥差,经手着令人眼红的银两,恐怕此人确实是难说干净。
只是这个朝堂哪里还说得干净的,哪怕他这位当朝阁老,这么多年的冰儆、炭儆不断,已然不能说得太过干净了。
若是真的清查官员贪墨的话,却是过于另类了。如果朝廷真要大力整治贪官污吏,真要查处官员的贪污问题,你让当朝的首辅徐阶怎么想?
特别王廷身上打着徐党的烙印,更是徐阶重要的一枚棋子。若是他们真的针对王廷,特别还是以贪墨进行攻击,那么必然会遭到徐阶的反扑。
倒不是他害怕徐阶,而是不愿意为着这么一个小人物而进行开战。而后他想到王廷今天在长安街相遇投过来的那个狠毒眼神,敢情这份仇恨并非没有缘由,而是因这个丫头而起。
“哥,怎么不行呀?”林平常的眉头当即蹙起,显得委屈地道。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不能查王廷!”林晧然端起哥哥的架子,显得不容商量地道。
“哥,如果他只是贪污,我也不会揪着他,但你是不知道,他还有可能毁堤淹田!”林平常感受到了哥哥的强硬,却是继续争取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抬起头望向林平常复杂地道:“你是不是被人骗了,他王廷不至于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虽然这个观点并非绝对正确,但越高官职的官员的情操反倒会更高,像王廷这位身居高位的官员应该多少还有些良知才对。
“哥,你又不认识王廷,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我就是有了线索,我心里也觉得很可能是真事,所以我才想着查他,不然我……我干嘛要盯他嘛?”林平常显得在情在理地说道。
林晧然的主意已定,却是轻轻地摇头道:“除非你掌握更可靠的证据,不然你不能查他,这个事情一个处理不当,会引起我跟徐阶的争斗!”
林平常虽然对这个答案失望,但亦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此次是急匆匆而来,却是要败兴而归,令到她整个人都显得沮丧,更是没有什么胃口了。
林晧然不忍看着她如此,便是做出决定地道:“明天我有空,我陪你到鼓楼那边逛一逛吧!”
“好呀!我跟你都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林平常转忧为喜,当即重重地点头道。
城北,随着年关临近,鼓楼一带显得很是热闹,青砖街道显得人来人往,店铺的商品琳琅满目,可谓是应有尽有。
第1997章 命案
天空阴沉沉的,这是冬日比较常见的气象。
一辆马车徐徐地停在鼓楼最繁华的青砖街道前,从车上下来一个公子哥装束的青年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暖手炉。
虽然他的衣着不显贵气,但身上有着远超常人的气质。一些行人望向这个青年男子打量,隐隐间感觉这位公子哥不同凡响,亦是纷纷猜测这是哪位当朝大佬家的公子。
这位青年男子自然便是当朝阁老林晧然,虽然近些年一直呆在北京城,但从城南到城北有着很长的距离,而他都快记不起上次来鼓楼是什么时候了,仍不怪林平常昨晚会感到高兴。
当看到这一条熟悉的街道,林晧然生起了一份缅怀,不由得回想当年主持顺天府衙期间的点点滴滴,而这条街道的繁华跟他似乎分不开。
正是他整治了这里的治安,加上推动了大灯会的商业活动,营造了一种良好的商业氛围,从而令这里毅然是北京城的商业中心。
只是他已经不再是顺天府尹,而是当朝第四序位的阁臣兼兵部尚书,身上已然肩负着整个大明朝的兴衰。
“哥,咱们先去买一些新年用的红灯笼,等会再买蜜饯和坚果,还有搬几盆花回去。对了,你招待客人的茶具要不要现在就换新的呢?”林平常从马背下来,显得神采飞扬地规划着道。
她身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绣花裘衣,外面是一件同色调的披风,整个人显得活力四射,脸蛋亦是红扑扑的,却是残余着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对于此行采购年货的行动,她显得很是期待的模样,亦是有着无穷的动力,打算借此机会让家里焕然一新。
“换吧!你看着办,觉得需要换的,便通通都换掉!”林晧然索然一次性买齐,当即便大手一挥地回应道。
以他家现在的财力,不说联合商团那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单靠他这些年的炭儆和冰儆便不需要为银两的事情发愁。
而今既然是准备迎接新年,便索性全部换成新的,让家里的年味变得更重一些。
“好!”林平常那张圆脸洋溢出兴奋的表情,当即兴奋地重重点头,便是朝着前面那间出售灯笼的杂店铺子而去。
她此次带来了饭缸等一大帮人,而且还准备一辆专门运送年货的马车,可谓是做足大采购的事前准备工作。
鼓楼除了继续采用传统的报时方法外,亦是跟着珠江钟表作坊进行了合作,一个富有科技气息的珠江钟塔亦是伫立在旁边。
这条毗邻鼓楼的街道很是热闹,除了流动性最强的卖冰糖葫芦和卖报的报单,街道两边出现了很多食摊和书画摊子,至于古色古香的店铺更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专门出售南洋特产的店铺。
林晧然原本还担心自己被人轻易认出,只是这里的百姓都忙于采购年货,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甚至连店家都没多瞧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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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晧然亦是乐于如此,感受着久违的热闹,亦是沉迷于采购这之中。
他遂着林平常的心意挑选了几款漂亮的灯笼,接着亲自挑选了几套茶具,最后又逛了丝绸店,只是手里莫其妙地替林平常拿着一个大风车。
林平常宛如当年那般,虽然不像小时候那般仗着身体小穿梭在人群中,但亦是钻进人群便不见踪影,正是兴奋地挑选着各色商品。
饭缸高大的身体挂满了商品,充当着一个合格的人型购物车,而采购的商品很快又被运回到那边的马车之中。
林晧然被一个卖古字画的摊子吸引,寻思着自家客厅的字画亦得换一换,便是到里面挑了几件看起来不错的古字画。
待他出来的时候,看着天空仍然阴沉,但掏出怀表却发现已经临近中午。
正想招待林平常先去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没有林平常的身影,不由得疑惑地询问林福道:“平常呢?”
林福伸手指向街口那边,却见林平常跳出了一匹枣红大马,扬起马鞭跟随着一名捕快扬长而去了,跟她一起的还是沈妍和饭缸等人。
“听说顺天府衙刚刚发现好几具尸体,大小姐决定亲自过去查验!”林福看着林平常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亦是进行解释道。
林晧然看到为工作抛弃自己的野丫头,脸上亦是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只是看到林平常离开,对于逛街的兴致全无。
看到时间已经不早,加上那野丫头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便是将手里的风车递向林福道:“我有些饿了,在附近找一间清静些的酒楼吃饭吧!”
“从这里拐过去有一间四海酒楼,虽然位置比较偏,但听说菜品都不错!”林福伸手一指,显得认真地说道。
林晧然对吃得并没有过于讲究,便是欣然前往。
仅仅是隔着一条街道,却是宛如不同的世界般。这里以民宅为主,名为四海的酒楼可谓是闹中取静,显得别格一格。
林晧然本意是找个少人的酒楼,结果发现这间酒楼很是热闹,食客都是一些商贾和士子,而雅间并没有空余。
他来到二楼,挑选一张倚窗的食桌坐下,眼睛亦是打量着四周的食客。
邻桌的士子显得争论不休,正是拿着《谈古论今》的那篇关于兵法的时政策在那里侃侃而谈,正是争执着《孙子兵法》的优劣。
倒不是所有人都迷信于《孙子兵法》,亦是有一个士子持了一个反观的意见,因此那边出现了这一场争执。
林晧然对于这些争执并没有兴致,宛如一位伟人说过“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很多事情还是要去落实,而不是一昧地侃侃而谈。
他扭头望着外面,发现几个孩童正在那里玩着打雪仗,毅然是多了一些普通人生活的气息。只是他看到十余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经过,不由得微微地蹙了起眉头。
跟着后世很多人印象中不同,并不是自然灾害才会出现流民,当下不公平不合理的税赋和加征加派亦能创造流民。
“客官,你是哪里的人士呢?我怎么瞧你像是当官的?你刚刚是瞧那些流民吧?我以为我过得算不如意了,今年过年都不能回家,但跟着他们相比,我实在好太多了!”小二端着几碟精致的菜肴过来,显得自来熟地说道。
林福一直站在旁边,看到林晧然并不打算答话,当即便沉声对着小二道:“你去忙你的,别打搅我……我家公子的雅兴!”
小二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话痨。
在给另一桌送菜的时候,听到几个商人正在讲着鬼怪故事,结果他插上一句道:“我跟你们说:我们酒楼后院这两天闹青蛙怪,昨天和前天夜里我都叫到青蛙叫,只是这么冷的天哪可能有青蛙,所以肯定是青蛙成精要吃人了!”
几个商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同时心有余悸地打量着这间看起来不是很安全的酒楼,甚至外面的天空似乎都变得阴暗起来。
“阿发,你跟我下来!”掌柜刚刚热情地将一桌客人送走,听到这个伙计跟着客人说这些事,不由得沉着脸将那个伙计叫了下去。
没多会,楼下便是传来阿发气愤的声音道:“老子还不干了!”
林晧然在这里吃顿饭,却没想到见证了一个“伙计炒掌柜”的戏码,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还真是有个性的伙计。
当然,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少数,太多的伙计都是任劳任怨的性子,断然不会因为掌柜训斥几句便炒掉掌柜。
亦或者,那个伙计实质是担心所谓的青蛙精要吃掉他,亦或者他其实是想要回家过年,所以才借着一个由头辞职。
外面的天空阴沉下来,似乎随时都会下雪般。
“不管平常了,咱们先回去!”林晧然本想着等林平常那个野丫头回来继续逛街,只是吃完饭菜仍然等不到人,便是打定主意地道。
林福当即便是点头,忙着前去准备马车,打算归回城南的林府。
林晧然走出酒楼大门,却是看到旁边的巷道传来了动静,一帮捕快朝着巷道急匆匆地跑了进去,几个行人亦是围到了巷道口。
“这里果然有一具尸体,快回府衙将仟作叫过来查验!”一个捕头来到巷道查看情况后,当即对着一名手下吩咐道。
“头儿,今天好几处都发现了尸体,仵作根本忙不过来!依我看,这肯定是昨晚被冻死的流民,要不还是找搬尸人处理得了!”那个捕快显得不以为然地提议道。
“巡按大人早已经有令,凡是发现尸体,不论是怎么死的,都要好好保护现场,你快回衙门汇报!”捕头的脸微微一沉,当即进行强调道。
那个捕快只好领命而去,只是瞧见有人竟然试图闯进来,当即便是上前拦住道:“站住,这里发生命案,闲人勿近!”
“你是想死吗?卑职拜见老大人!”张虎看到出现人竟然的林晧然,先是沉声呵斥手下一句,而后显得恭敬地施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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