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官员刚刚伙同几个官员从教坊司过来,看到衙门的大门紧锁,又面对着这刺眼的阳光,却是激发了他心中的怒火。
只是让他愤怒的是:他堂堂兵部职方郎韦铮中敲了半天自家衙门的大门,结果里面的人愣是没有半点回应。
“开门,里面的人都死了不成?”
韦铮在确定今日不是休沐日后,便是将一个罐子丢进里面后,看到大门还是没有动静,显得火气十足的模样地骂声道。
这里的动静并不小,旁边工部衙门的几个官员似乎很是清闲,在听到动静后,却是走了出来围观着这里的热闹。
一个工部官员亦是好奇地向一个相熟的兵部官员询问情况,当得知这兵部衙门好端端关上了门,亦是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吱
正是这时,兵部衙门的那扇红漆大门徐徐地打开,里面终于是有了回应。
韦铮等官员一直在这里暴晒,心里早已经憋着一团火,正想要对开门的人进行破口大骂,只是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人,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哪怕他们认不得这个人,亦是能够看得清楚人家穿的是一品官服,更是能够猜到大明年轻人能够穿上这身官服的人是谁。
怎么可能?他怎么到了?
韦铮等官员的脑海闪过一个重若万斤的名字,同时仿佛遭受了雷击般,显得十分震惊地望着走出来的人,一个令他们只能够仰视的大人物。
第1937章 第一把烈火
身穿绯红官服的林晧然率领一众官员走出来,在台阶上停了下来,面对着呆若木鸡的韦铮等官员淡淡地质问道:“刚刚是谁朝兵部衙门丢的罐子?”
这
面对着这个问题,其他官员纷纷扭头望向了职方郎中韦铮。
韦铮暗暗地咽了咽吐沫,但自持背后有人撑腰,便是进行拱手道:“下官职方郎中韦铮,见过林阁老!”
其他官员亦是反应过来,纷纷向林晧然恭敬地行礼。
林晧然并没有理会这种礼节,却是再度开口询问道:“本阁老问你们,刚刚是谁朝兵部衙门丢罐子?”
张国辉等官员站在林晧然身后,此刻不少官员幸灾乐祸地望向韦铮等人。如果仅仅迟到就罢了,结果平日嚣张惯了,竟然做出如此不妥之事,当真是欠收拾。
其他官员则是纷纷扭头望向了韦铮,韦铮亦是不打算推诿,却是挺直腰杆地拱手道:“下官不知阁老已经驾临,刚刚生怕误了迎接阁老之事,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阁老恕罪!”
此人虽然做事鲁莽,但不是真的没有半点头脑。他将理由归咎急于迎接林晧然所致,既为自己进行了开脱,又给林晧然戴了一顶高帽。
张国辉等官员听到韦铮高明的应答,不由得好奇地望向林晧然。
“你是罪无可恕!来人,将这个蔑视兵部衙门威严的狂徒遣送大理寺!”林晧然却是冷哼一声,便是直接下令道。
话音落下,林福便带着几个衙差上前。
韦铮的脸上不由得一愣,旋即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听错,便是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林晧然道:“你你不能这样!我我是杨尚书的人!”
这
张国辉听到韦铮搬出了杨博,又是好奇地望向林晧然。
林晧然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无动于衷地道:“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此事国法难容,兵部衙门不是你能撒泼打诨的地方!纵使你请来杨博,本阁老亦是照办不误,将人拿下!”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杨博高高在上,但在他的眼里,杨博其实不过如此。若不是他抱着徐阶的大腿,压根就坐不上吏部尚书的位置。
“韦大人,请吧!”赵焕心领神会地上前,打算亲自将这号人押送到大理寺,对着平日高高在上的韦铮抬手道。
韦铮显得阴沉不定地望了一眼林晧然,最后黯然一叹,乖乖地跟着赵焕前往大理寺。
他今天早上还做着调任吏部的美梦,不曾想好梦粉碎得如此之快,却是给堂堂的阁老抓了小辫子,而今前途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
张国辉等人看着韦铮被遣送大理寺治罪,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眼睛不由得涌起了一份害怕。
谁能想到,原以为从此青云直上的韦铮会遭到如此的重创。一旦在大理寺定了罪,哪怕韦铮不被罢官免职,恐怕他的仕途亦是黯淡无光了。
却是谁都能像原吏部尚书胡松那般,可以找到徐阶这种超级大腿抱住,从而在罢官免职后,仍然还能问鼎吏部尚书的宝座。
“林阁老,下官知错,还请开恩,还请开恩啊!”其他几个官员看着韦铮竟然被押送大理寺,却是跪在地上进行求饶道。
张国辉等人不由得扭头望向了林晧然,想知道林晧然会如何处置这些官员。
林晧然淡淡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求饶的官员,深知这些没有骨气的官员亦是要不得,却是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而是转身朝着兵部正堂署走去。
想要做好一个合法的领导,虽然不能过于严苛,但亦不能过于宽容,这里的分寸拿捏到位才是为官的艺术。
现在他想要整治兵部衙门,虽然他要对官员进行清洗,但亦不能真的全部都清洗掉,一些有能力的官员还得留下。
这
张国辉等人看着林晧然离开的背影,深知这个事情还不算完结,他们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刀。
只是他们心里亦是明白,兵部现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现在他们这些杨系的官员最好是想办法离开这兵部,这平调其他衙门还能继续做着高高在上的京官,一旦被抓了小辫子那么很可能会断然美好的前程了。
“怎么办?”
看到林晧然离开,一帮杨系官员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显得人心惶惶的样子,然后纷纷望向了武选司郎中张国辉。
张国辉此刻亦是心乱如麻,却是淡淡地回应一句道:“先看看吧!”
这话无疑是包含着两重的意思,一是看林晧然接下来有何举动,二是事态如何演变,杨博那边会如何反应,特别是韦铮会被如何处置。
仅是一天后,韦铮的处置结果正式出炉:兵部职方郎中韦铮无视纪律,举止浮躁,蔑视兵部衙门的威严,削籍为民。
林晧然深知此事不是讲宽仁的时候,却是亲自找上了徐阶,让内阁票拟通过了处置韦铮的决定,从而将韦铮削掉官职。
倒不是全然针对于杨博,而是他从雷州知府到户部尚书,历来都是重用能够做事的人。而今这帮人竟然如此无纪律,那么他自然不可能不进行清洗。
只是这个消息传到兵部,却是如同炸了窝般。
“韦铮被罢官免职?”
“他受杨尚书器重,不是说要调任吏部吗?”
“自作孽不可活,咱们还是先担心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吧!”
面对着韦铮的命运,兵部的官员亦是惊恐万分,害怕林晧然的屠刀砍到他们身上,生恐自己成为第二个韦铮。
一个显得颇有睿智的官员道:“这位林阁老是真正想做事的人,你们可以到顺天府衙、礼部和户部好好打听,你若是能做好份内的事,他能跟你同桌吃饭,只是你们还像以前那般人浮于事,恐怕还是早找退路为妙!”
“这该如何是好?”一个官员心里更是慌张,却是求助性地望着其他人道。
那个睿智的官员接话道:“还能怎么办!有信心能够应付这位林阁老的工作安排,那么就留下来卖力做事,不然就快点找后路吧!”
一些事情正如那位睿智的官员所说那般,林晧然在顺天府衙、礼部和户部都任过职,对于林晧然的“性格”很容易就能打听得到。
正是在这一刻,兵部官员悄然地出现了分化。
能够进入兵部衙门,能够在兵部衙门中任职,却不可能全都是泛泛之辈,哪怕杨系官员都存在几个真才实学之人。
就在当下的傍晚,好几个官员一起携礼造访杨府。
杨博刚刚上任吏部尚书,看着这帮老部下竟然还如此的“孝顺”,心里如此吃了蜜般,更有信心让林晧然在兵部寸步难行。
只是得到这几个旧僚的来意之时,他的脸当即就彻底黑了下来,却是有一种将这帮酒囊饭袋轰出去的冲动。
五月过去,六月悄然来临。
林晧然很不客气地进行了一场清洗,倒不全是针对杨博的嫡系,主要是将一些没有能力或不敢为自己出力的官员踢出了兵部。
阁老跟普通兵部尚书的好处在于他拥有更强的人事话语权,当下等同于由内阁直接统领兵部,根本轮不到吏部在旁边指手画脚。
杨博不是没有去找过徐阶,只是徐阶已经将林晧然排挤在票拟权之外,若是连这点权力都不交给林晧然这位阁老兼兵部尚书,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皇上之所以召林晧然入阁,可不是进入充数的,明显是有意用林晧然牵制于他这位首辅。一旦林晧然闹起来,那么就不再是兵部的人事权的问题了,皇上甚至会将板子打到他这位首辅的屁股上。
杨博倒不全然处于被动,面对着自己在兵部的势力被林晧然不断拔除,当即向内阁提出将宣大总督赵炳然调回本部,占据住兵部左侍郎的位置。
第1938章 情报网
火山六月应更热,赤亭道口行人绝。
随着时间来到六月中旬,京城的天气显得更加的闷热难耐,城中那一条条处于暴晒中的青砖街道行人稀少。
六部衙门的官员则是各显神通,有的官员用水泼在地面上降温,有的官员索性直接光着膀子摇扇子,而各部堂官已然用上了冰块。
这个夏天,似乎是比往年更要闷热一些。
尽管外面的院子热情似火,但兵部正堂签押房的冰块正在角落处慢慢地散融,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丝丝的冷气,令人很是舒服。
身穿绯红官服的林晧然端坐在桌前,正是处理着手头上各种公务,整个人显得很是专注的模样。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正是一笔一划地写着一份急件。
赵焕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面对着这位身居高位的老师举子显得局促,小心地汇报着那帮军服供应商已经到了,向他进行了请示。
林晧然写着字的手并没有停下,头亦不抬地淡淡道:“此事前天点卯之时就已经定下,他们无须再过问于我,一切按着既定的章程进行即可!”
“是!”赵焕恭敬地回了一句,便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并上了门。
林晧然听到关门声后,显得若有所思地望过去。
在经过一番清洗后,虽然兵部还没有达到他对部属的要求,但目标。
现在他还留下几个杨博系的官员,这些官员现在倒是老实,很多事情都不敢擅作主张,而是很多事情都是先征询于他。
林晧然不知道这些官员是历来做事都如此没有主见,还是纯粹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但如果是属于前者,那么他还得将那些人踢出兵部。
想要收拾好兵部这个烂摊子,却是不能滥竽充数,必须要找一些有能力的属官协助于自己。
赵焕刚刚离开不久,林福推门进来通禀,很快领着一个壮实的青年汉子走了进来,他的眼睛显得眼长而细。
“卑职王宽拜见阁老!”王宽来到堂中,显得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道。
“起来吧!”林晧然将笔轻轻地放下,上下打量了一眼王宽,显得脸色凝重地询问道:“王宽,可是北边有什么动静了?”
每个军事长官都有各自的办事风格,像胡宗宪为了打击倭寇而花费重金收卖奸细,而杨博则一度将北方的密探抛弃。
只是跟着前面几任的兵部尚书不同,林晧然对于信息战极为重视。他已然是建立情报网,不仅要了解草原骑兵的动静,而且还要掌握草原的局势动荡。
从明朝初期开始,蒙古一直都是悬在大明头上的一把利剑,时不时对大明进行了威胁,甚至一举将英宗朱祁镇俘获。
跟着很多人所想象的并不一样,蒙古内部亦不是一块铁板,不仅有着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而且一直存在着靼鞑和瓦刺两大势力对峙。
土木堡之变后,蒙古其实出现了重大的变化。原本对大明最大威胁的瓦刺部衰落,而鞑靼部则是迅速崛起。
特别是于成化年间,鞑靼部占领了河套地区,得到了一片肥沃的草原,从而令到他们拥有了更强的经济基础。
俺答并不是靼鞑部的正统,甚至都不是其家族的继承者。但按着吴道行的说法,有些人的命格就是强大,在其兄长麦力艮济农死后,俺答成为了右翼三万户事实上的首领。
在逐渐强盛后,他迫使原草原霸主察哈尔部迁移于辽东,令蒙古大汗博迪汗封他为索多汗,从而成为了靼鞑部事实上的王者。
正是如此,俺答并非仅有大明这个敌人,东边有虎视眈眈的察哈尔部,西北边有着一直意图卷土重来的瓦刺部。
却不说俺答从来没有表露出要入侵中原的野心,而其他势力对他一直虎视眈眈,加上大明的经济封锁,实则他并不具备这种实力。
只是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很多事会随着形势的变化而发生改变,这亦是为何林晧然会重视情报网的根本原因。
“回禀阁老,刚刚确实收到的一则很重要的消息!虽然目前只有一路传来这个消息,但库篾里此人十分可信,还请过目!”王宽将一个小竹筒呈给林晧然,很是认真地说道。
王宽虽然是汉人,但由于其父王忠国在蒙古作奸细的缘故,身上有着蒙古人的血统,皮肤明显跟汉人有着少许的差异。
当年他选择从蒙古逃回大明,幸得时任顺天府尹林晧然的相助,让到他得到了大明籍,从而在京城生活下来。
在林晧然出任户部尚书时,他就已经开始给林晧然效命,利用着早前所掌握的资源,很快建立了一张秘密的情报网。
而今林晧然正式出任兵部尚书,他亦是顶上了官方的身份,全面负责起蒙古方面的情报。
林晧然知道王宽这个人很是稳重,知道这个消息虽然没有经过其他信报线的验证,但应该是有很大的可信度。
在接过竹筒后,他却是没有急于打开,而是郑重地叮嘱道:“如果证实情报是真,该给的钱财切不可吝啬!”
他心里很是清楚,虽然爱国能让密探不计回报,但想要获得更优质的情报,重赏是必不可失的举措,亦是那些密谋应得的回报。
“阁老放下,卑职晓得怎么做!”王宽重重地点头,而后便是告辞离开。
待王宽离开后,他则是将竹筒中的小纸条取了出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却是不由得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嘴里喃喃地道:“宣府?”
随着东南倭寇的销声匿迹,大明目前最大的威胁仍然是北边的蒙古。在北边中,一共设立九镇,其中最重要的是宣府、大同、蓟镇和辽东四镇。
只要突破这四镇的任何一个,那么蒙古骑兵便能一马平川来到京城脚下。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不仅京城受到威胁,而且他这位阁老亦会面临极大的政治风险。
正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更是明白官场争斗的黑暗。
哪怕他不认为杨博真会故意将蒙古骑兵放进关内,但却从来都没有掉以轻心,最近一直关注着蒙古方向的动向。
只是该来的终究要来,蒙古方面果真是有了动静,这个时代似乎比很多人想象得更要黑暗一些。
兵部衙门,一间司职衙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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