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他亦是慢慢地发生了改变,开始肩负起一份历史使命,苦心竭虑地想要改变这个腐朽的王朝,让华夏站到世界之巅。
但,现实却给他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却不是谁都想要改变这一切,亦不是谁都想要华夏站在世界之颠,更是不会顾及每年有不计其数的百姓流离失所,而这种人偏偏还不在少数。
或许在后世人看来,嘉靖和徐阶是明君和贤臣,但林晧然却并不这样认为。
一个不惜百姓承受重赋、耗费国帑进行修道的皇帝,又怎么能称得上明君?一个钻研于权势却不作为的首辅,又怎么能称得上明臣?
“或许,我才是这个时代的另类吧!”
林晧然望着屋顶上的那轮皎洁的圆月,脸上却是浮起了一抹微笑,他的眼眸重新浮现那份以前的自信和执着。
路很难走,但他并不觉得是一条死路!
他从来不觉得做事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想要谈下一份大合同,从来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克服方方面面的困难。
在想明白这件事情后,林晧然则是走回到书桌前坐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找来了一份空白的奏疏。
虽然嘉靖病重,恐怕亦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但权柄仍然被这位擅于权术的皇帝牢牢地掌握。想要化解徐阶的攻势,那么还是需要刺激一下这位皇帝。
林金元显得蹑手蹑脚地进来,换了一盏烛台,而后又是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林晧然思索良久,借着旁边敞亮的烛光,便是这一份空白的奏疏上面认真地写下:“臣户部尚书林晧然谨奏!”
他的眉头微微地蹙起,跟着早前随手的“明”字不同,此刻写下的每一笔都很是认真和慎重,想要将自己所有的意图巧妙地表达。
表达,这无疑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在面对面之时,既考验口才,又要考验演技。只是在无法面对面之时,那么奏疏的遣词造句就显得尤为重要。
话说曾国藩在跟太平天国打仗时是输多赢少,在上疏向朝廷检讨之时,其中有一句“臣屡战屡败请求处罚”。
只是他的幕僚看过后,却建议他将“屡战屡败”改为:“屡败屡战”。
正是调了一个前后顺序,结果这道奏疏呈上朝廷,皇上反而觉得曾国藩有平叛的决心,且呈现着一份忠心,从而还表扬了曾国藩。
现如今,嘉靖几乎是不见徐阶以外的官员,而这道奏疏无疑变得至关重要,而一个字的错误则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出于谨慎和重视,他又让林福请来了孙吉祥和王稚登,在经过一番商议后,最后才真正成稿。
次日清晨,东边的天空隐隐现出即将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预示着今日将是一个好天气。
林晧然跟往常一般,在侍女的服待下起床洗漱,然后来到饭厅中吃早点。只是昨夜睡得不踏实,精神明显不是很好。
“相公,你怎么还不动身上衙?”身穿牡丹深褐色补子的花映容来到了饭厅,对着仍然在吃早点的林晧然提醒道。
岁月已然是眷顾着她,那张脸仍旧是光彩夺人,身材还是保持得很好,整个人给人更有韵味,已然是一朵绽放的牡丹花般。
不过细心观察之下,她的小腹已经微微地隆起,而她的嘴角显得洋溢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林晧然慢吞吞地吃着皮蛋瘦肉瘦,抬头望着这个赏心悦目的妻子,却是轻轻地摇头道:“相公今日不去上衙了!”
“你这么早起床,那可是计划要出门呢?”花映容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究底的女人,却是进行推测地询问道。
林晧然将瓷匙放了下来,却是伸了伸懒腰地道:“你如果今日没事的话,咱们一起到北海的食为天散散心如何?”
“妾身无事!”花映容是一个分得清主次的人,当即微笑着回应道。
作为林晧然的枕边人,她自然知道林晧然最近的心绪不佳,此番到食为天恐怕是要跟李云虎那些人交待一些事。
只是能够陪着林晧然出行,让林晧然走出最近的失意,这无疑是她的一份义务和责任。
在事情敲定后,二人很快便一同乘坐马车朝着城北而去。
与此同时,林福按着林晧然的吩咐,将那一份精心炮制的奏疏亲自送到了通政司。
得知堂堂的户部尚书林晧然送来奏疏,通政司的官员显得很慎重地登记造册,还给林福一张回执凭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林晧然还是京城官员最关注的人物之一,他的一举一动早已经牵动着整个官场的神经。
“林尚书今日不上衙,派家奴到通政司呈上奏疏?”
很快地,关于林晧然的最新举动传遍了整个官场,却是令到嗅觉灵敏的京城官员当即一惊,很快就产生了大胆的联想。
结合最近弹劾林晧然的奏疏络绎不绝,而今日林晧然递了奏疏不上衙,很多官员很轻易地猜到林晧然此次是要上疏请辞自证清白了。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面对那些明显子虚乌有的罪名弹劾,林晧然不是直接选择无视或自辩,而是选择了上疏请辞以证清白。
虽然这是一劳永逸之举的举动,有置死地而后生之妙,但无疑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径。一旦有所闪失的话,那么朝堂从此再无林晧然。
第1908章 幸灾乐祸
“皇上不会真批复林尚书的辞呈吧?”
“论功绩和才能,当朝谁人能比肩林尚书?”
“呵呵……当真是不作为的人位居宰辅,大有作为的人却处处受迫害!”
……
消息一经传开,京城的官场当即是议论纷纷,很多正直的官员忍不住跳出来说上两句,已然隐隐地将矛头指向了徐党。
跟着上次杨博请辞以示清白不同,杨博确实是任人唯亲和不作为,但林晧然这些年的每一项功绩都是有目共睹。
不说广东开海和整顿盐政这种显赫的政绩,单是他在地方的治理上,顺天府尹的位置可谓是走马观花,但这么多年以来,能够有“青天”之名仅有林晧然一人矣。
至于户部的治理早已经是公认的卓有成效,而今的户部十三司有着高效的办事效率,致使其他五部衙门一度是相形见绌。
偏偏地,徐党和一些急于跟吴林党撇清关系的官员宛如失明般,却是没有看到林晧然的功绩和能力,已然是将一堆仅是风闻的罪名通通扣到了林晧然的头上。
“徐党莫要做得太过,当真老天收了你们!”
很多正直的官员原本对吴山的离世而厌恶于徐党的这种行径,而今看到逼得林晧然上疏请辞,已然是不再忌惮太多东西,纷纷站出来进行了指责。
却是不得不承认,虽然徐阶拉拢人心的手段极强,但官员都是熟读圣贤书之人,亦有很多如同海瑞那般刚直的正官员为林晧然鸣不平。
当然,京城官场的舆论影响力已经大大地削弱,哪怕他们再如此的不满,亦是传不到躲在深宫中修道的嘉靖耳中。
事情的结果如何,却是取决于嘉靖的决断,而对嘉靖的决断能够产生影响的人主要是徐阶、严讷和李春芳三位阁臣。
今天的天气很好,无逸殿正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中。
身穿蟒袍的徐阶坐在案前,正是票拟着两京十三省的奏疏。虽然这份工作比较辛苦,但每每想着自己的每个票拟都能够实施,心里却是有一种满足感。
只是看到襄阳等处大雨,平地水深数尺,而滁州更是大雨雹和地震,却是让他亦是不由得微微地蹙起眉头。
他深知不赈灾必定会被骂,而且地方上的贪官亦会对他产生不满,但如果进行赈灾,那么就要从各处弄银子,这种事情却是要更加的慎重。
严嵩的倒台固然有他通过蓝道行挑拨君臣关系的原因,亦有严嵩上了岁数的原因,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严嵩动了东南豪绅和淮盐商的利益。
“爹,那小子主动上疏请辞了!”徐璠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显得兴冲冲地汇报道。
理论上,第一个看到奏疏的是司礼监的大太监,但在通政司转呈这个环节中,却是难免会出现“纰漏”。
以现在徐党的权势,想要提前从通政司那里知晓某位大臣上疏的大致内容,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特别现任通政使刘体乾一直有意巴结徐阶,根本不用徐璠主动前去探听,人家便已经差人将林晧然的这个举行秘密告之。
徐璠这个太常寺少卿本是闲职,且太常寺的点卯早已经名存实亡,故而没有前去太常寺衙门报道。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亦是急匆匆地跑来这里汇报。
徐阶虽然知道林晧然对他构不成直接的威胁,但还是一直留意林晧然的举动,只是脸上并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而兴奋。
“爹,此事千真万确,是刘体乾传过来的消息!”徐璠以为老爹又指责他做事鲁莽,便是压低声音地说道。
徐阶自然不是质疑消息的可信度,不说刘体乾不敢欺骗于他,而他亦有他的判断力,却是忧心忡忡地道:“后生可畏,当真不容小窥啊!”
啊?
正在幸灾乐祸的徐璠不由得一愣,显得震惊地抬头询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顿了顿,他又是进行强调道:“爹,孩儿说林若愚上疏请辞!”
在他看来,哪怕嘉靖不同意林晧然的请辞,只要他老爹暗地里使一把劲,那么这个朝堂便从此再无林晧然。
徐阶端起旁边凉掉的茶盏,这知子莫若父,自然是一眼就看穿这个蠢儿子的小心思,便是淡淡地询问道:“你觉得皇上会接受他的辞呈?”
“林若愚不是冲撞了皇上吗?”徐璠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出其中的缘由道。
徐阶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知道凭着这个蠢儿子的智商莫说将来像严世藩那般成为小阁老,不给人玩死亦是他徐家的祖宗显灵。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语重心长地直指核心地道:“林若愚是冲撞了皇上不假,但皇上真的动了真气,那么他的户部尚书早就不保,根本不需要他上疏请辞!”
“那……欧阳一敬那帮人弹劾他的奏疏呢?”徐璠心知老爹比他更懂皇上,显得不死心地追问道。
徐阶端着茶盏,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不说这些弹劾没有一项是真的,皇上什么时候用人是看这位大臣是否铺张浪费了?”
“那……”徐璠宛如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已然是发现事情确实没有自己想象中乐观。
徐阶用茶盖泼开飘在上面的茶梗,便是做出结论地道:“他户部尚书的位置不仅稳若泰山,而且此举会让我们这边承受很大的舆论压力,甚至是想要借此打破当前朝堂的平衡!”
“这又是为何?”徐璠再度显得自己智商不够用,显得疑惑地追问道。
徐阶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认真地剖析道:“因为他上疏请辞,包括皇上在内的人都会觉得此次是我们这边在逼迫于他,是我徐阶要对他这位户部尚书赶尽杀绝,是我们这边持强凌弱了!”
“即便我们欺负他又怎么了?现在吴山不在了,仅凭他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还拿什么跟我们斗?”徐璠对林晧然早已经无视,显得不屑地道。
徐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眼睛复杂地望向这个蠢儿子分析道:“这便是他想要告诉皇上的!你可以笑话他是一个爱哭的小孩子,但他向皇上这一哭诉,板子很可能会打到我们身上了!”
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每一个看似愚蠢的举动,有些会隐藏着高深的政治智慧,甚至会因此而反败为胜。
这……
徐璠在听明白这些东西之后,特别是看清楚林晧然的意图,嘴巴不由得微微地张了开来,却是再度发现:自己离那个梦寐以求小阁老的宝座似乎又是远了一些,这个朝堂还真不是他这种脑袋能玩得转的。
第1909章 另有所图
徐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扭头望着万寿宫的方向悠悠地道:“林若愚恐怕是不甘于认输,此次是想要打破当前朝局啊!”
“爹,难道他想要对付你吗?”徐璠的眉头微微地蹙起,显得警惕地询问道。
徐阶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显得自信地回应道:“那你是太高看他了!他对付不了我,更不可能接替得了我!”
当初之所以选择对吴山出手,便是看准了吴林党的软肋。
表面上,林晧然显得更加的咄咄逼人,但对自己产生直接威胁的始终是吴山。一旦失去了吴山,那么林晧然的年纪和资历足可以限制住他,让他老实地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安分几年。
“爹,那小子想要对付谁?”徐璠已经被朝廷间的谋算打击到了,显得虚心地求教道。
徐阶伸了一下懒腰,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望过去,充满着智慧地判断道:“他此次并不是要对付谁,应该想要借此机会提醒皇上平衡各方,恐怕是要推动内阁增员了!”
随着吴山去世,内阁仅剩下他、严讷和李春芳,这个内阁已然是被他所把持。哪怕在严嵩时代,那亦不会出现三位江西籍的阁老。
正是如此,虽然现在三位阁臣并不算少,但考虑到他跟严讷和李春芳的亲密关系,确实是有理由向皇上提出再添加一、二位阁臣。
只是这个事情显然对他影响不算大,哪怕内阁真的增员,那内阁还是由他这位首辅说得算,根本不用过度担心。
“爹,林若愚还如此的年轻,总不能现在他就想入阁了吧?”徐璠的眉头微微地蹙起,显得满脸困惑地询问道。
张四维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只是听到徐阶父子在谈着重要的事情,却是显得进退两难,不过耳朵忍不住耸起来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
对于当前的朝局,他亦是看在了眼里。现在听到林晧然竟然图谋入阁,却是忍不住暗暗地咽了咽吐沫,这实在是耸人听闻了。
不过想到林晧然的身份和地位,加上他这么多年所做的功绩。若是真挑二个人入阁的话,一位是礼部尚书郭朴,那么另一位确实应该是领衔太子太保的户部尚书林晧然。
只是想着他这位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还在这里端茶送水,而那一位晚辈已然要入阁拜相,心里却是颇不是滋味。
徐阶亦是看到站在门口的得意门生张四维,却是不急于回答儿子的问题,却是提高声调地道:“子维,进来吧!”
“师相,弟子给您送茶来了!”张四维端着茶水走进来,显得恭恭敬敬地说明来意地道。
由于淮盐的利益牵连,加上杨博跟徐阶的同盟关系,他跟徐阶的师生关系显得很是亲密。特别是陈瑾死后,他已然是嘉靖三十二年进士中最受器重的门生了。
徐阶对张四维显得颇为满意,亦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子维,有劳了!”
虽然这位出身盐商之家的门生不够精明,但胜在尊师重道,无疑是一个值得培养的人。
有鉴于夏言和严嵩等人的败局,他知道想要做政坛的长青树,不仅自己要懂得隐忍,而且要培养一些能够庇护自己的门生。
“这是弟子的本分!”张四维深知他们晋系官员的底子薄,而想要词臣的路线顺顺利利,那么就要抱住这位师相的大腿,便是显得规规矩矩地回应道。
徐阶满意地轻呷了一口热茶,这才回答儿子的问题道:“林若愚过于年轻,且当前的朝局稳定,他入阁的可能性不大!”
“爹,那他搞这么大的动静,图的是什么?”徐璠顿时糊涂了,不由得疑惑地望向徐阶道。
张四维亦是站到了一边,同样困惑地望向这位老师。
徐阶端起茶盏,却是淡淡地说道:“你早前不是说过了吗?郭朴到吴府吊奠之时,林若愚跟郭朴聊了很久,恐怕此次是要帮郭朴入阁了!”
“爹,林若愚跟郭质夫联手?”徐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发现这个朝堂还真不是他徐家只手遮天,不由得震惊地求证道。
张四维则是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向了徐阶。由于同属北系官员,他这边虽然跟徐阶关系亲近,但跟郭朴一直有着比较亲密的联系。
徐阶握着茶盖子轻泼着浮在上面的茶梗,却是轻轻地摇头道:“更准确地说,林若愚是跟郭、高联手了!”
由于年轻和资历的关系,林晧然对自己根本无法形成直接的威胁,但林晧然的可怕之处在于他的脑子比任何人都要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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