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跟林晧然同室的江宁对着这种言论,却是挥动着扇子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熬到那些举人堆了,隐隐透露着一股高傲。
对于这种议论的氛围,林晧然亦不甚喜欢。虽然这些举人是大明最有学识的一波人,但有些观点确实很是幼稚,或者只能照本宣科。
待到船停靠在某个海湾时,林晧然便带着同室的三个举子一起到甲板上,打算来一场海钓,同时让下手搬出烧烤架子。
夕阳下,波光粼粼,偶有鱼儿跃出水面,远处在海鸥在余辉中翱翔。
林晧然将准备好的鱼钓串上鱼饵,然后利索地抛入海中,准备等着鱼儿上钩。
“老大,这个怎么弄啊?”杨富田对着渔具束手无策,那张胖脸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林晧然有些无语,这货都已经是举人了,但连钓鱼这些简单的事情都不会。但没有拒绝,帮着他将浮标调整好,并串上鱼饵。
钓鱼是讲究人品的行当,特别还是这种极讲究运气的海钓。
在这个时候,林晧然突然又怀念起虎妞那个丫头。若是那个丫头的话,大概就不用担心晚饭的问题了,那个丫头怕早就吊起鱼杆取鱼了。
令他感到无奈的是,虽然他第一个开始垂钓,但他的人品似乎不怎么样。第一个钓到鱼的却是来自潮州府的公子哥江宁,一位风度翩翩的死愤青。
第165章 温书、争论
江宁提竿的动作显得很业余,在浮标刚有动静的时候,他就用力猛地将渔竿往上提。这样即便是鱼儿上钩了,亦极容易造成一种结果——脱竿。
啪!
一尾近一斤的海鱼重重地落在不远处的甲板上,给正要出言教导的林晧然来了一个响亮耳光。话到嘴边只能咽回来,并且无语地翻起白眼,还真是见鬼了。
人品,胜于一切钓鱼技巧,这在虎妞身上早已经论证过。
“哈哈……原来钓鱼如此简单!”
江宁没有一贯的闷骚公子范,在一旁得意地手舞足蹈,显得极为兴奋。这个钓鱼的初学者在轻松斩获一条鱼后,似乎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一种休闲娱乐方式。
话刚落,杨富田怪叫一声,亦是提起了一条鱼来了。
林晧然看着两个菜鸟都先后有了斩获,决定要捍卫老大地位,眼睛紧盯着浮标。只是越是这般认真,那浮标却越是始终没有动静,以致他都怀疑鱼钓的鱼饵是不是消失了。
天黑得很快,哪怕他很是坚持,显得很是有耐心,但仍然没有鱼儿上钩,让他的心碎成了渣,只恨没将虎妞带在身边。
烧烤不是流行吃食的方式,没有受到热烈欢迎,自然亦不会仍受到排斥。得益到江宁钓上了一条鱿鱼,倒很受大家的喜欢。
在第二天的时候,林晧然终于有了一点斩获,钓起了一条近半斤重的小鱼。
只是相对于江宁和杨富田二人的渔获,他的收获似乎显得小气了一些,杨富田甚至还将那条可怜的小鱼塞进一条大鱼的肚子里。
船上的举人们能走到这一步,自然都是勤奋好学之辈,所以生活的重心还是温书和讨论时政。由倭寇问题渐渐转到了海禁的问题上,而且争论不休,甚至争得面红耳赤。
这个争论蔓延到了林晧然这个房间,却听陈青书说道:“片板不得下海,这是祖制,汝却认为可重开市泊司,岂不谬哉?”
“国朝初立,贼子张士诚、方国珍屯兵于海上。咱大明国防设于北抗元朝作孽,东南沿海较为空虚,故而太祖采用海禁,让贼子自灭于海上。”江宁却持不同的观点,目光凌厉地望着陈青书继续说道:“太祖于洪武四年,禁濒海民不得私出海,这便是汝之‘片板不得下海’的由来。”
“太祖下达这命令是事实,有何不妥?”陈青书冷哼一声,漠然地望着他道。
“太祖海禁的初衷,乃为灭海上之贼子!”江宁强调论点,然后神色亦是凝重地接着道:“洪武七年,撤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三市舶司;洪武十四年,禁海民私通海外诸国;洪武十七年,太祖命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诸城,禁民入海捕鱼。洪武二十七年,敢有私下诸番互市番治重法;洪武三十年,申禁人民不得擅自出海与外国互市。”
“大祖之初衷且不论!后面皆为太祖的海禁之策,正可证明咱太明当坚持这‘片甲不得入海’的祖训!”陈青书朝着北方拱手,嘴角微微翘起道。
江宁翻了一个白眼,鄙夷地说道:“难道你还听不出来吗?随着国朝稳固,太祖的禁令其实是有所放宽。若太祖真的要‘片板不得入海’,何须屡发禁令?至于撤掉市舶司更是在禁令之后,证明太祖一开始还是认可市舶司的存在,只是后来因地制宜方才撤去。今有喻令数道,汝却只认第一道,乃管中窥豹不知全貌也!”
“满口胡言,尔羞与汝争之!”陈青书怒目瞪视,然后挥袖而去。
在旁边啃着猪蹄的杨富田满脸的敬佩之色,朝着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大家亦算是结下了友谊,对彼此的性情都有所熟悉。江宁闷骚,杨富田好吃,陈青书是最为用功。
江宁有些得意地望着林浩然,微笑着道:“如何?”
“你在会试上,真敢坚持这个观点吗?”林晧然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微笑地问道。
江宁闻言,却是悠悠一叹。
大明的官员都不是蠢材,有些东西很是正确,但却不能明言。特别现在的嘉靖帝,更是只愿意听到想要听的,而对不想听的话极为憎恨,可以用“讳疾忌医”来形容。
其实这亦是整个大明朝的通病,哪怕史记为了讨好统治者,亦会编造一段谎言来掩盖真相。
像整个大明都知道太祖是将皇位传给长孙朱允文,但都不敢承认这段史实,而是默认太祖驾崩之时,留诏以太宗为皇嗣,继承大统。贼人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以太宗镇边不得归,拥佐懿文太子之子继位,违太祖皇位,至洪武三十五年,太宗皇帝在朝中贤明辅佐之下靖难,于应天继皇帝位,诛‘奸’臣定国策。
明明就是篡位之举,却变得“名正言顺”,至今更是一段公认的史实。甚至到了今天,百姓早已经相信了这个有谬的说法。
正是如此,太祖当初有没有要求“片板不得入海”并不重要,关键是如今的皇上要的是什么,这才是最关键之处。
只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嘉靖二年便撤了浙江、福建两个市舶司,后面又撤掉了广东舶司。如今建议重启市舶司,无疑是让嘉靖自打嘴脸。
却不说嘉靖帝会不会同意,以着嘉靖马首是瞻的严嵩,第一个便会将你的卷子黜落。所以尽管论点很正确,但用这个说辞却很是危险。
航行的日子虽然无聊,但却不算是烦闷。
林晧然亦是投入于温书之中,而每当停船尚早之时,便会邀着他们三人一起到甲板处进行海钓。只是运气总是令人沮丧,以致不仅为着自身人品感到担忧,甚至对这次航行都产生了担心。
原以为江宁和杨富田的人品会极好,但世上的虎妞似乎只有一个。在近些天以来,他们的收获亦是平平,没有梦想中的龙虾,没有期待中的金钱雄鱼,甚至连鱿鱼都不再碰到。
又航行近十天的时候,由于近海的暗礁变得极多,故而船队渐渐向着深海区域驶去,打算先绕过这一带的暗礁。
第166章 风暴来袭
深海区域,呈现着不一样的景致。
跟着后世相比,这时代的海岛保留着自然的风貌。得益于明朝的海禁政策,原海岛的居民早已经内迁,少了人类对海岛的破坏。
蔚蓝的海水,成群结队的鱼群,洁白的海滩,鸟兽自由的天堂,一切都显得更加美好。
只是船队航行于深海区域,故而当晚停泊之所不再是静谧的海湾,而是选择在海岛附近的浅水区域中。
红霞满天,夕阳似血,整个天地都是红彤彤的。
只是大船所停的地方却没有什么鱼,或者说是一些无法钓上来的大鱼,林晧然便索性放弃了海钓。看着前面那座海岛的景致不错,便打算上到船的顶层,领略更全的风景。
“站住!”
他们一行四人才刚要走到通往三楼的木梯,一个锦衣卫走下来恶声喝止,目光冷凛地盯着他们,仿佛是看到杀父仇人一般。
“我们只是想上去瞧瞧风景,还请行个方便!”林晧然没想到这人会是如此大的反应,指着上面说出他的诉求。
“滚下去!”锦衣卫却阴沉着脸,厉声喝斥了一句。
面对如此傲慢的锦衣卫,江宁却被激出了公子脾气,作势就要往上来走去并大声道:“休要猖狂,今天我就要到上面,看谁敢拦我!”
这个锦衣卫却亦是个硬茬子,当即抽出了明晃晃的利刃,眯眼打量着江宁,似乎真要动手一般。
“陈三,休要无礼!”却是这时,只见一个军官走了下来。
“霍……霍参将,我亦是按吩咐办事,是这些举子不识抬举!”陈三朝着那个参将拱了拱手,但态度仍然是强硬。
霍参将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望向林晧然等人和蔼道:“汝等要赴考,故而才给了你们行个方便,但船上自有规矩,还请各位遵守,何如?”
“我们晓得,这就下去!”杨富田拉着江宁的手,冲着霍参将陪笑着道。
江宁看着这参将的脾气还算不错,收敛了那个公子哥脾气,便任由杨富田将他拉下去。
林晧然没有选择继续争执,亦是转向离开,只是却注意到霍参将的左手好像受伤。
在这艘船上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如何不知道三楼是大人物的居所,不仅仅是锦衣卫在上面,他甚至还隐隐听到过太监说话的声音。
只是太监的存在却说明不了什么,其实大明的皇帝更信任太监,故而很多地方都设在镇守太监。太监不仅是皇帝的耳目,在大明的军政中亦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在吃过饭后,天色却突然骤然,墨一般的乌云从东边滚滚而来,一道闪电从天际闪过后,一滴滴黄豆大的雨滴拍打在船上。
似乎没有任何征兆,一场大风暴便悄然而至。
夜空漆黑无光,外面的波浪不绝于耳,船体随着海浪而动。偶尔还有海浪拍打在船上,仿佛是一道鞭子抽打,令到船体一些木板哇呀作响。
林晧然原本还想着温书,但船体晃得太过厉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油灯已经熄灭,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正随着海浪而晃动。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陈青书嘴里念念有词,却是背诵起《大学》来了,仿佛四书五经能保他周全一般。
杨富田和江宁躲到林晧然的床上,原本是想要听林晧然讲故事的,但船体晃得太厉害,似乎都忘记最初的目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空滚滚而来,仿佛就在头上一般,似乎随时都可能劈在船体上。伴随着这晃动的船体,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哪怕从小生活在电白城的陈青书,面对着这种情况,最终亦是不再念《大学》,而是赤着脚跑到了林晧然的床上,四人算是抱团取暖了。
“我怎么觉得这船要散架了?”杨富田担忧地说道。
“你这个乌鸦嘴,别说话!”江宁恨恨地说道。
“放心了,这种小风浪毁不了海船的!”林晧然安慰道。
尽管这么说,但大家听着外面的惊涛骇浪,头皮还是忍不住阵阵发麻,心里极为担忧。没有经历过这种风浪的人,怕真体会不到这份担忧。
只是这场风暴却像是没完没了一般,甚至为了避免风浪,船队还决定往着海岛的另一边进行躲避,所以这艘船还在海浪中缓缓航行。
“糟糕,我的玉佩不见了!”江宁却是后知后觉,突然摸着身上急着道。
“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换一块便是!”林晧然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
“我家祖传的,世间怕就此一块了!”江宁说着就下床,不再理会这船体的颠簸。
林晧然亦是嘴硬心软的性子,看着他这般着急,亦是走到桌前,将蜡烛点亮。
“多谢师兄!”
身穿白衣的江宁正爬在地上摸索着玉佩,看着有蜡光照来,回过头便道谢。
啊!
林晧然的心当即提到了嗓门眼里,一向俊郎的公子哥江宁,此时却分外狰狞,头上落是血迹,一道鲜血正从他的额头流过脸颊。
“公子!”江宁的书童亦是看到了这个惨态,却是扑过去惊叫道。
江宁疑惑地伸手一抹,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惊讶地说了一个“血”字。话刚说完,他的眼皮一翻,整个人竟然昏了过去。
看到这个情况,大家的背脊都涌起了一层寒汗。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都没有什么大动静,江宁怎么突然受伤“死去”?
咦?
正是疑惑之时,林晧然突然听到了地板传来“嘀嗒”的声响。抬起头往着上面望去,却看到在上面的夹层缝中,有一滴滴的鲜血涌现,并有血滴形成并滴落下来。
再看向江宁所在的位置,便知道这个闷骚的公子哥并没有出事,甚至一点伤都没有。那些血并不是他的,而是上面的血滴刚好落在他头上罢了。
楼上,出事了?
林晧然看到这个情况,心里当即极度不安起来,感觉有一个阴谋正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第167章 海盗(为护法加更)
电闪雷鸣,海浪翻腾。
这艘三层高的大船,在这个滚滚的汪洋中,宛如一片摇摇欲坠的小舟。原本要绕过岛的另一面,但却突偏离了方向,竟然离岛越来越远。
只是更加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在那闪电的白光照耀下,几艘尖底海船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周围,已经离船体不足百米的距离。
嗽!
一支带着银光的冷箭从小船中射出,站在甲板上的一名水手还来不及呼喊,便握着那支箭杆直接栽进了海中,溅起了一朵浪花。
一艘小船已经悄然来到了近处,船上有人掷出带铁勾爪的铁链,然后顺着铁链爬了上来。
这些人的服饰各异,有穿着汉服的大明子弟,亦有穿着日本服饰的浪人。这些浪人表现得要积极一些,丑陋的“月代头”发型,脸上显得凶神恶煞,嘴里嘀咕着令人听不懂的话语。
很快地,甲板上便传来刀剑碰撞、以及鸟铳轰鸣的声音,这群海贼跟着船上的水师厮杀在一起。在这波浪声中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鲜血伴随着雨水染红了甲板。
不仅仅是在这甲板上,在远处亦有海船交战,这伙海贼在阻挠着前来救援的船只,似乎是想要将这船海船快速地吃掉。
任谁都想不到,这帮海贼竟然如此疯狂,獠牙竟然扑向了大明水师。
与此同时,林晧然亦是来到了三楼。相对于在地板上。
借着一道闪电的光芒,他清楚这些尸体的大致样貌,这里有太监,亦有锦衣卫,其中一个太监穿得很是华丽,估计品阶不低。
林晧然咽了咽口水,此时已经可以断定,这里面真藏着一个惊天阴谋。
且不论为何会有海贼突然攻击这艘大船,这伙海贼明明还在
如今只有一个解释,这事必然是由船上的内鬼所为,然后故意布置成被海贼所屠的惨状。
只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人通通干掉,同时又完美地安排那些海盗上演这一出闹剧,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
但他不确定,这些人的下一步计划是如何,是否要将船上的所有人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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