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刘丰脸上仍然是难以置信,默默地咽了咽吐沫,又是进行求证地道:“就这些要求?”
“不错!对了,我们今后收购的丝绸只要新规格,至于旧规格……过了今日,我们便不会再收了!”孙掌柜考虑了一下,便是淡淡地回应道。
由于飞梭织布机的机面要宽上一倍,故而规格跟老式的有很大的区别。当然,这其实只是体型上的差别,丝绸还是那个丝绸。
刘丰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样做,但心里却没有丝毫排斥,更是垂涎于对方高达十四两的收购价,当即忙不迭地同意道:“这个可以,我的作坊换了新式织机,自然都是按照贵庄的规格进行生产。”
既有着稳定且高价的订单合同,又能得到充足的资金支持,令到刘丰的底气无形中提升了不少,满是欢喜地同意了这个方案。
其实他亦是看出来了,王有寅那帮人的联手抵制已然是触了联合商团的逆鳞,故而联合钱庄这才不计成本地砸开苏州的市场。
刘丰自知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既然联合钱庄这边给予如此大的支持,他自然是选择站到联合钱庄这边,跟着联合钱庄一起发财。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便签订合约吧!”孙掌柜微微一笑,便是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契约微笑地道。
同样的事情,纷纷在其他中小丝绸作坊主的身上发生,他们面对联合钱庄表现出的巨大诚意,却是很兴奋地跟联合钱庄签订了合同。
正是在这一面“急于向佛郎机人交货”的大旗下,联合钱庄扮演着人傻钱多的角色,将大量的钱银进行低息或者无息出借,甚至还直接参股一些丝绸生产作坊。
仅是数日时间,大量的白银经由联合钱庄疯狂地流向了丝绸产业,令到先前几近停产的丝绸,却是当即绽放了勃勃生机。
苏州城外,拙政园,正好被正午的阴云所笼罩着。
王有寅坐在议事厅的首座上,其他人则是分两边而坐,只是这里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欢声笑语,很多人的脸上显得愁容惨淡。
自从他们达成攻守联盟之后,王有寅要求所有人吃住都在这里,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只是通过信使接收信息或传递命令。
只是静静地等待,总是那般的令人难熬。特别联合钱庄并没有妥协,而是动作频繁,毅然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如果不是被禁足在这里,像许员外这些丝绸商人怕是早已经缴械投降了,只是他们的人身已经受到了王有寅的控制,只能是跟着王有寅一条道走到黑。
刚开始听到联合钱庄跟落岗女织工签订合作协议的时候,徐少泉显得颇不以为然地道:“由他们闹好了!一帮女工,她们一天能织出多少布,确实赶不上交货的数量?”
这其实是一个实情,毕竟联合钱庄要的不是一、二万匹,而是足足的十五万匹,这不是随便找来一帮签约女工便能够完成的量。
当听到联合钱庄将大笔的银钱低息或无息地借给那些中小丝绸作坊,甚至对一些转行做丝绸的作坊同样提供资金支持,他们的心里当即慌了起来。
“他们疯了吗?他们哪来这么多银钱?”顾思鼎第一个发出了咆哮道。
“他们就算是这几年赚了钱,也不能这般乱来吧?”施永安亦是不满地指责道。
在他们看来,联合钱庄这种砸钱的举动简单就是胡乱。
正常的买卖,通常投入几万两都算是大手笔,十万两已经是投资的天花板了。但联合钱庄却是要砸下一百万两,甚至还会更多的银子,似乎丝毫不担心苏州城的作坊主和织工违约,从而令到一百万两血本无归。
最初的时候,他们一度怀疑联合钱庄是虚张声势,但得知苏州城大大小小的丝绸作坊,甚至没有地契的丝绸作坊都能从联合钱庄那里得到低息贷款,却是再无坐不住了。
许员外抬头望着愁容惨淡的众人,显得苦涩地发表看法道:“或者是他们真的疯了,或者是……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一百万两!”
徐少泉等人的嘴巴动了动,原本想要进行反驳,但最终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虽然他们心里始终觉得荒唐,这天底下哪有谁会视一百万两于无物,但后者似乎更接近真相。他们跟联合商团决裂,似乎是真的做错了。
王有寅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显得一副胜券在握地道:“他们纵使这般又如何?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从去年开始,便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生丝,今年的新丝要五月才能上市。纵使他们的织机足够了,但生丝却肯定不够,到头来联合钱庄白白砸了几十万两不说,最终还得跑过来求助于我们!”
“当真?”
“王员外当真是神机妙算也!”
“呵呵……我说今年的生丝价格为何上涨这么多,原本是王员外运筹帷幄啊!”
……
施永安等人听到这话,顿时是安心下来,纷纷对着王有寅竖起了大拇指。不过亦有不少人心里暗骂这是头老狐狸,这从丝绸上赚得一笔,又能多生丝赚得一大笔,敢情他王有寅才是最大的赢家。
第1621章 花映容的意图
王有寅似乎早有想法般,又是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地拱手道:“不过此事为了万无一失,我想请诸位再拿出一笔银子!咱们一起囤积生丝,将生丝的价格炒高,从而迫使联合钱庄乖乖向我们就范!”
施永安等人一听到还要继续投钱,心里却是不免犹豫起来了,便是相互交换起眼色。虽然多一份投入则是多一份收获,但同时亦要承担多一份风险。
王有寅将众人的犹豫看在了眼里,便是给徐少泉使了一个眼色。
徐少泉当即心领神会,当即进行附和地道:“事已至此,自当要万无一失!若不是老子当初狠心,这个宅子亦不是我徐少泉的,我再掏五万两,让到联合钱庄无路可走!”
“不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顾家的钱庄还能筹点钱,我再出五万两!”顾思鼎亦是咬了咬牙,当即大声地响应道。
许员外等人看着徐少泉和顾思鼎砸下了棺材本,亦是纷纷咬了咬牙,同样选择将最后的老底都拿了出来,决定为这种狙击联合钱庄的计划上最后一道保险。
经粗略统计,他们这帮人竟然又募集了足足三十八万两银子进行囤积生丝,已经是要跟联合钱庄进行一场世纪性的豪赌了。
“好,不说我们此次能够掌握绝大多数的生丝,单是将生丝的价格炒高,那些小作坊便不可能再赔钱帮他们生产丝绸!”王有寅看着众人热烈地响应,便是欣喜地大声道。
施永安等人想到苏州城的生丝被他们这伙人所控制,已然是看到了联合钱庄对他们跪地求饶,议事厅的阴鸷当即一扫而空。
这里的丝绸商人要么家里本就是住在苏州城,要么在苏州城经营钱庄,仅需要修书一封,各家便是将银子直接交给了王有寅。
王有寅则是派人开始暗地里大肆地收购苏州的生丝,由于这一笔巨款的投入,令到苏州城生丝的价格节节攀升,仅是几日便已经翻了一倍多。
夜幕降临,苏州城的盏盏灯火亮了起来。
花映容刚刚洗过澡,身上还残留着芳香,此时却一副老师般的模样,手持着一卷书册站在厅中,小鼠和小蝉两个少女则是乖巧地在案前写字。
由于长林村对女娃同样实行启蒙教育,令到这对小姐妹亦是懂得认字和算术,小鼠则是抬起头好奇地询问道:“花姐姐,釜底抽薪以前先生跟我们说过,但这后院起火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蝉的眉头微微蹙起,亦是好奇地抬头望向了花映容,她们学的是三十六计,但后院起火似乎并不在三十六计之列。
花映容略作思索,便是认真地讲解道:“这个成语出自春秋时期的一个典故!晋文公准备率兵攻打卫国,他儿子公子锄笑了起来曰:邻人送妻归娘家,途见一妇人行之,便笑吟吟前与之语,而顾一望己之妻,亦正有人与之语。晋文公想了想便明白了,儿子是提醒他不要老想着征讨别国,要谨防其他国攻击晋国,于是晋文公放弃了攻打卫国的计划。这便是后院起火的由来!”
小鼠和小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是暗暗地将花映容的话先行记了下来,等以后再慢慢地进行理解,亦是这个时代最常用的一种学习方法。
正是这时,紫衣女子李青花从外面匆匆地走了进来。
花映容抬起头正好见到李青花进来,便是将教导两个少女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让这对小姐妹继续练字,显得正色地询问道:“什么事?”
“小姐,奴婢已经调查清楚了,果然是王有寅他们在背后囤积生丝,动用银两估值是三十多万!”紫衣女子脸色严肃地回应道。
花映容来到茶桌前坐下,兰儿显得机灵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她则是将手中的书册放到桌面,这才淡淡地回应道:“他们倒是不笨,知道这个釜底抽薪之计!”
“小姐,王有寅去年便已经开始囤积生丝,现在又如此大量吃入,我们根本等不到五月的新丝上市,这该如何是好?”紫衣女子满脸焦急地道。
花映容将茶杯端了起来,美目则是注视着杯中的茶,却是进行询问道:“我们这些天没有跟他们抢生丝,他们应该是将手里的银两都花光了吧?”
“应该是的!他们囤积三十多万两的生丝,价格已经翻了一倍多,今天下午便已经停手了!”紫衣女子轻轻地点头,脸上显得认真地回应道。
花映容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热气,却是话锋一转地询问道:“你可还记得,昔日雷州布刚刚经营的时候,同样遇到棉花被囤积的困局?”
“奴婢知晓!”紫衣女子微微一愣,却不明白这两个事情有什么关联,显得老实地点头道。
花映容轻呷了一口茶水,抬起漂亮的眼眸充满信心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此事!他们现在所玩的,其实是人家玩剩的,你继续做你的事便是了!”
“咱们有生丝?”紫衣女子的眼睛瞪起,显得震惊地询问道。
由于苏州是大明最大的丝绸生产基地,整个江南的生丝都是汇集到苏州城,所以苏州的生丝几乎是等同于江南的生丝。
正是如此,现在苏州生丝被王有寅等人控制,就相当于控制到了整个江南的生丝。他们想要获得足够的生丝,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但天底下又有什么地方能提供这么多生丝?
花映容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显得幸灾乐祸地道:“其实有没有生丝并不重要,他们原本还有一条活路,但现在他们反倒将自己给堵死了!”
紫衣女子却是满脸疑惑,不过她熟知小姐是一个算无遗策之人。现在既然她早已经料到王有寅会走囤积生丝这步棋,想必早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很多事情亦是慢慢地浮出了水面,本以为小姐此次前来苏州是为了解决丝绸的问题,但如今看来,小姐似乎有着更大的布局和图谋。
第1622章 未来可期
城东,一个显得简陋的民宅前,院子收拾得很干净。
周慧临出门前,对着正在玩耍的大丫进行叮嘱道:“大丫,你在家带好弟弟,娘亲拿丝绸去换了钱就给你们姐弟买糖吃!”
大丫一听到有糖吃,当即便是乖巧地答应下来。
正常而言,织一匹布要七天,但华夏从来不缺勤劳的妇人。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周慧用联合钱庄给的生丝织出了第一匹丝绸。
虽然丈夫一再强调联合钱庄如何的有实力,更是提及联合作坊从杭州运来了一百万两白银,但她心里始终还是担心。
特别是经历上次饭馆朱老板的赖账,令到他担心联合钱庄失信,担心联合钱庄挑丝绸的毛病,担心这担心哪,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在胡思乱想之中,他走到了联合钱庄后院。
这里有专门的验收处,负责验收的人她却认识。正是苏州城织布的老人赵刘氏,是她们这个行当中的名人,拥有一手很精湛的织布技艺。
看到联合钱庄竟然请来如此厉害的织布高手进行把关,心里不由得用力地抱紧丝绸,不由得更加担心会遭到刁难。
赵刘氏约是五十岁的样子,显得颇有精神,但并不是很喜欢说话的样子。先是两个伙记丈量尺寸,然后才由她经手检查布的质量。
赵刘氏耷拉着脸,两个腮帮子明显下垂,仿佛天底下的人都欠她的钱一般,用手摸了一下丝绸,旋即不苟言笑地道:“虽然有些赶,但织得还算可以!”
旁边有一名年轻的账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便是开始写单子并询问道:“城东忠义坊的周慧对吧?”
“正是奴家!”周慧忍着心中的激动,急切地回应道。
年轻的账房低着头写着单子,嘴里却是讲解道:“你现在剩下的生丝还能再织一匹,若是不够用的话,则是直接跟我说一声,我们会派人再给你送过去的!”说着,他将写好的单子递给周慧道:“这是你的单子,你到前面的钱庄将单子给里面的账房,账房便会将你那八两银子给你的!”
“谢谢!”
周慧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单子,又朝着赵姓氏躬了一礼,这才急匆匆地离开验收处。
她发现不仅是她织得快,跟她一样快的人并不少,从旁边的验收处走出两个兴奋的妇人,而走出院子的时候,则是见到几名妇人抱着丝绸从外面进来。
她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银子还没有到手,心里仍然是忐忑不安。
“你是织工过来领银子的吗?”
她刚进来,一个伙记则是热情地迎上来询问道。
周慧忙是点头,伙记便是将他领到一个高台前,刚刚的两个妇人则是在她的前面。其中一个妇人已经拿到了银子,显得很兴奋地道:“我可是听说了,联合银是十成十的纯银,比咱们平时市面的银子还要经贵一点,现在苏州城店铺的掌柜最喜欢收这种银子了!”
周慧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亦是打心底的喜欢,却是不由得攥紧着单子。
那两个妇人接过银子,显得欢天喜地地离开。
“单子!”
周慧来到窗前,里面的账房老先生显得脸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道。
她急忙将手中的单子递出去,老账房先生认真地检查了一下,便是从那个银箱之中,取出一锭白花花的八两银子递给了她。
周慧接过这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亦是觉得比这锭银子格外的漂亮,当即忍着激动地想要赶回家,却是跟着走进来的人差点撞得正着。
她正想要跟进来的人道歉,结果抬头一看,却发现是原来饭馆的朱老板。
朱老板亦是看清楚是周慧,当即像是变了脸般,便是扬起手掌作势要打周慧道:“你这该死的贱女人,难道瞎了眼不成,是故意找揍吧?”
“你敢!你欠我的工钱至今还没给,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周慧的火气亦是涌了上来,当即便是进行回应道。
孙掌柜正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员外送出来,见到此情形,便是对着周慧进行询问道:“他当真欠你的工钱不给?”
“不错,欠了我四百文钱!”周慧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孙掌柜则是拉下脸来道:“你请回吧!我联合钱庄有规定,不与言而无信之人做生意,更不会将钱借给这种人!”
“她……她撒谎?”朱老板心里却是一急,指着周慧的鼻子狡辩道。
“我撒谎?我在你的饭馆洗了半个月的碗,结果你就因为我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便说扣下我全部工钱,可敢跟我对天后庙立誓?”周慧心里不由得更加气愤,当即大声地质问道。
“你闭嘴!等会工钱给便你结上!”朱老板终究是怂了,当即展开金钱攻势地道。
“你既然做了,为何不能让我说?我的工钱给你黑了,只怪我瞎眼碰上你这种掌柜,但我就要告诉人家你是什么样的人!”周慧想到先前的委屈,亦是不管不顾地指责道。
在场的几个掌柜见状,亦是纷纷进行了指责。
孙掌柜已然清楚此事不假,当即给门边的两名打手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身体高大的打手亦是热血汉子,更是痛恨这种黑工钱的掌柜,却是不由得地将朱老板给扛了出去,直接将他赶出了联合钱庄。
周慧看着朱老板如此狼狈地被赶出去,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步伐显得轻盈了不少。
她原本打算买点肉,但刚好经过一间布匹店,却是突然想到自家的孩子好久没有新衣服穿了,暗暗捏了捏手中的银子走进了这间店。
“松江布的名气大,但这雷州布的质量更好,绝对的物……!”伙记显得热情地介绍,结果却听到不远处的掌柜轻咳了一声,便是硬生生地改口道:“当然,论棉布的花色和质量,自然还是当属松江布,这是江南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我现在就要穿松江布,给我来一匹!”周慧却是态度坚定地回应道。
伙记扭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掌柜,显得为难地道:“你看看嘛!现在大家都只认雷州布了!”
掌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是大手一挥。
倒不是他对雷州布有成见,而是现在松江布积压得太多,他得想办法清一清库存。却不知为何,这些天的妇人像是着了魔似的,却是只认雷州布了。
周慧抱着雷州布离开布匹店,原本只是想要更亲近联合钱庄,但发现这联合作坊出产的雷州布当真是比松江布更紧实和漂亮。
当她第二次交丝绸的时候,原本还担心生丝的事情,但她丈夫说扬州和杭州都有大量的生丝运送过来,而联合钱庄果然准时给她送来了生丝。
她不知道这个新东家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生丝,但却知道新东家很是神通广大,且做事很是公道,心里感到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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