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现在联合钱庄想要取得货币发行权,除了自身的实力要壮大之外,还需要得到百姓的信任,这样才有机会成为“大明央行”。
不过现在联合钱庄发展并不算慢,已经在雷州府、广州府和浙江府扎下了根,现在又打算在扬州创立一个大分号。
林晧然对联合钱庄很是重视,喝了一口茶,便是认真地询问道:“扬州钱庄大概会放多少银子给那些破产的灶户,让他们能够解决债务问题?”
扬州联合钱庄是他提出的,初衷并不是想要赚钱,而是协助他整顿两淮盐政,帮着解决两淮破产灶户的债务问题。
却是不管采用什么盐法,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解决生产环节的问题,这样才能令到纲盐法的效果最大化。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灶户群体已经产生明显的贫富差距,更是诞生了很多破产的灶户。若是不重视这个问题,盐政迟早会崩坏。
林晧然谋的不仅是一时,而是一世,故而他打算通过扬州联合商团给这些灶户提供无息贷款,直接拯救这些破产的灶户。
“全部!一旦不够的话,我还会从广东调银子过来,定然帮着破产的灶户偿清债务!”花映容恢复女强人的形象,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林晧然看着她的态度如此坚定,心里亦是放心不少,便是认真地分析利弊道:“这虽然是一笔赔本的生意,但却是势在必行!一来,能够推动纲盐法,这亦符合世袭盐商的利益,能够跟他们达成更深的合作;二来,能够通过此举赢得口碑,这个远要比赚钱重要!”
“还有吗?”花映容看着他说得头头是道,便是含笑地询问道。
林晧然想了想,便是郑重地道:“吕宋的金矿很快产出大量金银,届时需要联合钱庄将这些金银花费出去,现在钱庄最重要的不是花钱,而是要想着办法花钱,想办法赢得口碑和建立信用!”
“相公是想让妾身不局限于一般的钱庄,而是要将钱庄打造成大明央行?”花映容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当即便是点破道。
林晧然犹豫了一下,显得认真地点头道:“如果我能够爬到高位的话,我希望大明能够建立新的货币体系,而不是今后要依靠海外金银,过度受制于海外势力!”
这确实是他的一个大胆的构想。大明的问题是多方面的,大明宝钞的崩坏埋下了隐患,想要让这个帝国焕发出生机,无疑是要打造新的一套货币体系。
出于对朱家王朝的不信任,难保今后会出现像朱棣或嘉靖这种不受制的皇上,货币体系自然不能被皇上操控,而财团无疑要更合适。
花映容的商业天赋极高,亦是懂得了林晧然的心思,显得有些欣赏地道:“相公若是没有进入朝堂,做生意定然是要比那个沈万三厉害!”
“下场比沈万三不会好上多少!”林晧然端起茶杯,显得苦涩地说了一句道。
不论是前世的见识,还是今世翻阅的书籍,让他明白财富的分配方式都是统治阶层进行划分的,而往往都是通过野蛮的掠夺。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哪怕现在的联合商团,亦不是有着他在罩着,要么依附在某位朝廷大佬身上,要么已经被人蚕食。
“相公,咱们不能成为沈万三!”花映容深知这其中的险恶,当即正色地说道。
“放心吧!我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林晧然看到她眼中的隐忧,当即便是微笑着安慰道。
他既然选择进入这个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自然是经过诸多的思量,不仅时时提防着朝堂风险,而且设法壮大自己。
这次整顿盐政给他一个契机,虽然他彻底得罪了南京魏国公李鹏举、临淮侯李沂和晋商范千山等人,但亦是拉拢了扬州和各地的大族势力。
最为重要的是,他这个左副都御史注定不会在这里久留,很快便能够重返京城。
都察院有着明确的职位分配,像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会在京城处理政务,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右佥都御史通常是地方督抚的头衔。
林晧然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实则是都察院的第两把手,主要职责是协助左都御史处理都察院事。现在纲盐法的事情完毕,他必然会被召回京城。
若是回到京城的话,由于此次他是带功而回,按常理是要得到升迁,直接进入六部侍郎序列。
虽然受到年纪的制约,恐怕只能拿到六部含金量较低的侍郎,但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让他能够早日触及到更大的权柄。
不论是外察,还是京察,届时都能够拥有更大的影响力。到了那个时候,他便能够设法不断壮大己身,从而将来入阁拜相。
花映容看到林晧然眼中的自信,深知这个男人并不是信口雌黄,而是他确实有这个能力,终有一天定然能够位极人臣。
正是说话的时候,茶馆外传来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林福听到动静便是出去查看,很快回来说明了情况。原来一个贵公子哥从青楼归来,由于这茶馆外边的道路狭窄,却是跟着一个挑鱼的小老头撞得正着。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且是贵公子先撞到人家,只是他的衣服给弄脏了,令到这名贵公子勃然大怒,却是要教训这个小老头。
“本公子这套衣服值一千两,你的命都不够赔?不长眼的老东西,本公子今日便给你长得教训,给本公子狠狠地打!”
贵公子手中的纸扇一挥,四名家丁如同恶犬般扑向了小老头,当即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纵使那个小老头连连求饶,这位贵公子仍然不为所动,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看到这个动静,却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一个书生突然挺身而出地道:“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此恶少如此胡作非为!”
贵公子寻声望了过去,见到是一个穷酸书生,当即便是冷冷一笑道:“不过是一介书生,竟然胆敢管本公子的事,给本公子将他一并打了!”
“汝敢!你究竟是何人,岂敢如此目无王法!”穷酸书生看着两名家丁朝着他走来,心中大为愤慨,当即便是质问道。
贵公子斜瞥一眼那个穷酸书生,显得无比自豪地道:“我乃松江张无纪,若是在松江府,今日本公子定要废掉你一条腿!”
“前阵子我到松江,当真应该多停留几天,好瞧一瞧张公子的风采!”正是这时,一个书生从茶馆中走了出来道。
张无纪扭头望向这个从茶馆走出来的书生,虽然对方的衣着要好一些,却是显得鄙夷地道:“莫不是你亦想管本公子的事?”
只是话音刚落,铁柱、林福和陈镜等人已经从茶馆涌了出去,将四个恶奴轻松地打爬在地。下手并不轻,四个恶奴痛苦地在地上呻吟,没有一个能够爬起来。
张无纪心里大为吃惊,当即便是警惕地质问道:“你是谁?”
“我家大人乃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福面对着张无纪的紧张,当即便是报出林晧然的身份道。
“钦差大人?”
张无纪的眼睛用力地瞪起,嘴巴微微地张开来,却是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林晧然,整个人不由得彻底是愣住了。
在踏进杨州城之初,他父亲便是千叮万瞩让他收敛一下。只是刚才经过这个破旧的茶馆前,知道这是中下层人士的地盘,所以他便是想要张狂一下,却不想遇到了他最不愿意遇上的人。
第1524章 盐弊
清晨的通泗桥显得人来人往,在北侧有着一条蜿蜒的石梯,的人。
随着林晧然从茶馆走出来,四个恶奴被打倒在地上,贵公子的嚣张气焰被掐灭,正是满脸吃惊和担忧地望向这位高高在上的钦差大人。
自从林晧然整治徐元季,令到整个南直隶的公子圈都知晓着这么一个人,很多人的父辈都是千叮万嘱他们不可招惹林雷公。
只是什么事总会有意外,这如同现在这般。张无纪从踏进扬州城那一刻,他爹就告诫他不可招惹林晧然,但不想还是给撞上了。
林晧然将张无纪的惊慌看在眼里,便是直接进行训斥道:“张尚书是我朝的股肱之臣,若是让他知晓有你这般不堪的子孙,怕泉下有知亦是难眠!”
松江府张家是原刑部尚书张蓥之后,这位正统十三年的进士走了言官的路线,履历不算多么的出彩,但亦是熬到了刑部尚书的高位。
虽然张蓥已经去世几十年,但其终究是曾经官居尚书的朝廷大佬,却是一直庇荫着张家一族,令到张家显赫于松江府。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一个孙女嫁到了松江徐家,现如今成为当朝首辅徐阶的第二任夫人。
正是凭借着这一层关系,令张家在松江府乃至整个南直隶都是一个令人不敢招惹的家族,却是难怪张无纪敢于如此的嚣张跋扈。
只是张家这种裙带关系户亦是有弊端,一直对方真不将他当一回事,他们似乎亦是没有什么办法。
面对着这位来头甚大的钦差大人,想着父亲对他的叮嘱,有着徐元季的前车之鉴,张无纪只能是老实地挨着训斥。
林晧然没有继续搭理张无纪,而是扭头望向地上的小老头,上前温和地伸手要扶他道:“老人家,你刚刚没伤着吧?”
“您当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小老头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有伤到筋骨,劳费钦差大人费心了!”小老头的眼眶湿润,显得感激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道。
林晧然给林福使了一个眼色,林福带着几个人收拾起地上的鱼,而林晧然则是塞给小老头一锭银子道:“这秋鱼看着很鲜肥,本官便是买下了!”
“这筐鱼值不了这么多钱!”小老头如此触电般,当即拒绝道。
林晧然深知这时代的百姓纯朴,便是坚持着道:“这剩下的银子便给你压惊和买些汤药,还请老人家莫要推辞!”
“何老头,钦差大人给你便拿着,这是大人给你福分呢!”旁边的围观人群中,有一个认识李老头的茶客大声地建议道。
何老头面对着盛情,加上相信林晧然的银两能带来福分,便是千恩万谢地收了下来,眼眶却是变得更加的湿润了。
他已经活了大半辈子,遇到过太多的人与事,亦是遭受着诸多的不公对待。却是在今天,面对着一个不可招惹的贵公子反而赢得了一次公平的对待,令到他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林晧然看着小老头的腿部受了点伤,便是让人扶着他找大夫瞧上一瞧,只是重新望向张无纪之时,脸上当即又变得肃然。
若非今天他刚好在这里,恐怕这个小老头要遭受一顿毒打。按着这时代固有的相处方式,这个小老头定然不敢吭声,却是平白忍受着这一份疼痛和委屈。
林晧然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显得一本正经地道:“刚刚你撞人在先,而后着令恶奴动手打人,今本钦差念在张尚书的份上,此次便不打你板子!只是你此等行事作风实乃令人胆颤,今本钦差着人遣你回原籍,希望张老爷子能够重整门风,对你好生管教!”
张无纪听着这位钦差要将他撵回松江被爷爷管教,整个人亦是一阵垂头丧气,并是嘀咕道:“那还不如给你打板子呢!”
这个声音很低,却是没有人听得清楚。
旁边的人看着林晧然如此惩治恶少,亦是纷纷拍手称好。跟着单纯打板子相比,将这个恶少送回松江府,却是无疑要更好一些。
“学生李自华,见过钦差大人!”那位穷酸书生忍着心里的激动,对着林晧然进行恭敬地施礼道。
李自华?
林晧然对这个名字隐隐有些印象,但亦是仅仅如此而已。对着这位敢于见义勇为的穷酸书生表扬了几句,关心一点他的学业,便是携带着花映容直接离开了这里。
并没有朝着石阶走到府前街,而是走向另一侧的小道,从偏僻的小道走回家里。
花映容一直在旁边观看,这时却是突然轻笑地道:“相公,你不厚道!”
“我怎么不厚道了?”林晧然微微一愣,显得不解地反问道。
花映容风情万种地瞥了他一眼,便是指出其中的玄机道:“张家此次急匆匆从松江府赶过来,正是想要凭借着徐阶的关系,向你讨要一个大好处。现在你说张氏家风不严,还大张旗鼓地将张公子送回松江,这不是摆明不给张家机会了吗?”
林晧然瞥了一眼旁边的女人,发现还真是什么都骗不了她。
张家自然不算什么,但奈何张家背后站着徐阶。他如果直接拒绝张家的请求,难免有不卖徐阶面子的嫌疑,而今天却是给了他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按说,他应该给徐阶分一块蛋糕,但考虑到徐阶的实力和将来不必要的麻烦,却是决定还是清除掉徐阶的亲朋势力。
林晧然想到了刚刚的一幕,便是认真地叮嘱道:“咱们的人可不能出现这种狂妄子弟,若是谁家出了这种人,你亦不要姑息!”
自打从建立联合商团那天开始,他便是一直注重着素质建设,在广州更是三令五申让各家注意管教好他们的子弟。
随着联合商团一步步发展,他担心一些子弟会生起骄狂的心理,偏偏他今后的日子一直呆在京城,故而对花映容亦是叮嘱了起来。
“放心,此事我会盯着,不会让他们打乱我们的步伐!”花映容的脸色肃然,跟着林晧然显得夫妻同心地点头应道。
她亦是认同林晧然的看法,她们联合商团想要不断地做大,除了要将林晧然推上更高的位置,亦是要大家保持着低调的作风。
随着圣旨下达,林晧然即将在两淮主持推行纲盐法的工作,致使各方围绕着世袭盐商的名额展开了争夺,各方都开始设法巴结于林晧然。
一旦此次落选,那他们恐怕这辈子都跟盐商无缘,只能转行做其他生意。只是这天底下的买卖,又有哪个行业能够跟食盐生意相比的呢?
只是他们似乎是干着急了,大家都以为林晧然即刻开展“招商工作”,尽快将世袭盐商的名单上呈皇上,但林晧然却是忘记这个事情一般。
到了八月底,巡盐察院终于有了动静。
林晧然广派邀请函,将扬州城的盐商都请了过来。时间定在午后,很多盐商按时而至,令到巡盐察院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盐商群体早已经是山头林立,除了扬州城本地的盐商外,有着南直隶本地系的徽商,还有实力最为强劲的浙商和晋商。
扬州系的曹孟、徽商系的胡大勇和浙商系的许云安等人却是如沐春风般,相互间温和地见礼,然后一并走进了巡盐察院的大门。
陈伯仁和晋商系的范千山、杨大石等人却是垂头丧气,他们不仅面临着调查私盐的麻烦事,而且还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排挤。
在各方都知晓纲盐法的时候,他们却是一无所知,还跟着林晧然一度唱着对台戏,令到他们对接下来的事情感到了悲观。
众商盐纷纷应邀前来,每个人走进大门之时,都会看到门口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道:“溺爱恶子须自省,有财无德莫进来!”
众盐商看着这个牌子,却是神态各异。这已然是本次甄选世袭盐商的一个标准,将家风和德行已然是放到了首位,排除那些溺爱恶子和无德的盐商。
会面的地点安排在议事厅,这里排列着整整齐齐的两行椅子,而上首的座椅却是空着。
“见过钦差大人!”
曹孟等人看到林晧然出现,当即亦是纷纷起身施礼道。
林晧然现在不仅仅是地位崇高的钦差大人,且他掌握着令众人垂涎三尺的东西,令到在场的众人生起了一份敬畏之情。
林晧然身穿着三品绯红的官服,整个人显得官威十足,抬起手对着众人淡淡地道:“诸位,请坐!”
“钦差大人,您请!”
曹孟等人进行推让,待到林晧然的屁股坐下,他们这才纷纷坐到椅子上。出于那一份敬畏,很多盐商只坐了半个屁股。
林晧然抬头望着两边的盐商,先是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小口,这才开门见山地道:“本钦差今日找诸位过来,正是为了两淮推行纲盐法一事,朝廷希望本钦差将更详尽的世袭盐商名单和盐引价格等具表上奏!现如今,汝等对纲盐法有何不明,尽可在此询问,本钦差为汝等解答纲盐法的章程!”
虽然他在奏疏跟着朝廷解释得很清楚纲盐法,但对于这些扬州盐商而言,很多人其实还不甚清楚。当然,像曹孟、胡大勇和许云安等人早已经了然于胸。
曹孟等人显得整顿以闲地坐在旁边,默默地喝着滚烫的茶水。
话音刚落,一位小盐商便是进行询问道:“敢问钦差大人,若是此次不能入纲列商,是否将来便再无机会了?”
“若是没有人退出,便不会再有机会!”林晧然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显得斩钉截铁地道。
众人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个颇有实力的盐商却是询问道:“敢问钦差大人,若是此次能够入纲列商,那么是否能够世代相承呢?”
“理论上是世代相承!只是国公的世袭勋位都要受到限制,你们若是触碰大明刑法或通过高价盐攫取民利,此世袭便会被朝廷剥夺!”林晧然轻呷一口茶水,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众盐商听到这个答案,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亦是轻轻地点头。
正是这时,范千山突然高声地询问道:“敢问钦差大人,一旦两淮实行纲盐法,原先的旧引如何处置?还有历年的积引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众盐商心知范千山是有备而来,但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泼茶的动静不由得慢了一些,却是抬头望向了范千山。
大明的盐引法本不是什么坏事,特别开中法还解决了边军的粮食问题。只是这里却有着一个弊病,那就是朝廷盐法并不是钱货两清的模式,很多人拿着盐引到盐场却拿不到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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