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
一株株红薯被挖起,看着那些拳头大的红薯,让到从官员激动得难以自抑。除了是觉得这果实埋在地里很是神奇,还有就是为了收获果实而感到兴奋。
当然,很多官员明白这高产的红薯对于大明朝而言,将会意味着什么。
他们读书入仕,除了追求个人的功名利禄外,还有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现如今,这种高产的红薯无疑能让到农家增加收成,从而营造出国泰民安的新气象。
林晧然却没有参加挖掘红薯,而是站在红薯地边上看着这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员兴奋地挖红薯,呈现着官员采摘红薯的罕见场景。
却不得不承认,大明很多官员还是有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公心。
在采摘完毕后,红薯被衙役洗去身上的泥土,全部放到了箩筐中,显得很是诱人。
欧阳烈让衙役拿来了称秤,将每一个箩筐都进行了称重,让到旁边的书吏进行统计,很快就得到了这一次收成的数子。
“多少?”
“多少?”
……
官员们纷纷探头,都想知道这次收成的情况。
欧阳烈望着众官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了一个数字:“三百八十八斤!”
“什么?”
众官员又是大吃一惊,尽管已经知晓这红薯的产量不低,但听着这个数字的时候,脸上都显得难以置信。
二分地的红薯竟然产出近四百斤红薯,在当下水稻亩产只有五百斤的情况下,红薯无疑是超高产的作物,能够大大地降低大明的灾害杀伤力。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汪柏等官员看着一筐筐的红薯,想着这小小的一块地,竟然挖出了近四百斤的红薯,脸上浮现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过事实又摆在他的面前,却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农作物。
“现在我们试一试这红薯的味道吧!”
林晧然对这个结果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却是微笑着地对着众人说道。
欧阳烈领着众衙役又开始忙碌起来,一些红薯放在炭火上烤和一些红薯则放在锅里煮,还有一些则是削皮切块煮糖水。
几个厨子忙碌起来,众人纷纷去洗手,便重回到席间继续饮茶。
汪柏由于在银矿令一事上赢得声誉,更在炮轰张臬得到了“汪大炮”的声名,以后极可能会受到朝廷重用,故而他的地位隐隐是最高的。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敛尽,重回席间便对着大家又是感慨地道:“当真是神奇啊!昔日林府台跟我说之时,我还当真以为他是骗老夫的,故而才跟他定下今日之约!”
“我就算是骗谁,亦不敢欺骗藩台大人!”林晧然微微一笑,显得谦和地回答道。
两广总兵陈王谟一改冷漠的态度,亦是参与进来道:“这佛郎机真是神奇,怪不得佛郎机人会如此有钱,敢情他们国家种的红薯产量如此之高!”
“总兵大人,事实并非如此!”林晧然轻轻地摇头,接着侃侃而谈道:“据本府所知,葡萄牙不过是毗邻海洋的弹丸小国,土地并不肥沃,百姓亦很是贫穷。只是他们国家不仅没有实行海禁,国王还极力支持国民航海,甚至是拿出国家的金银财宝打造舰队。这红薯并必他们国家的作物,而是葡萄牙人在一片神奇之地寻得,跟着辣椒一般,很巧合地带来到了大明这里!”
“他们打造舰队?此举跟郑公下西洋何异?这不是耗费国帑,加重百姓负担吗?”按察使当即疑惑地追问道。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望向了林晧然。
跟着后世的定论不同,这时代的太多数官员并不认可郑和下西洋的行径。虽然宣扬了大明国威,但却让到朝廷上百万两白银打了水漂,换到的不过是南洋诸国的一些奇珍,于国无益,至今禁海派都拿这个说事。
林晧然先是做了一个慎重的表情,然后才徐徐地回答道:“他们航海目的其实如同逐利的商贾般,他们将东方的货物运回西洋出售,从中赚得几倍的利润,将赚得的银子又用于打造舰队。而他们之所以突然变得富裕,是因为他们有一支舰队发现了一座无比巨大的银山,从而得到了源源不断的白银。他们如今用着这些白银,从我们大明购得商品,运回西洋诸国进行售卖赚钱!亦是如此,他们的国帑并没有消耗,反倒是日益丰厚。”
“我们大明可不可以效仿,打造一支寻找银山的舰队?”陈王谟听得极认真,突然郑重地询问道。在他的眼里,分明有着一丝渴望,似乎想要走上葡萄牙的道路。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又纷纷地落在林晧然身上,想要从他口中探知答案。
不知何时起,林晧然已经不再是年轻且有前途的林文魁,而是一个拥有远见的林大人,是大明开海派的领军人之一。
第833章 永不闭关
林晧然心里泛起苦涩,认真地分析道:“朝廷能够允许本官回来广东主持开海事宜,这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特别是已经过世的唐巡抚出力不小。不过朝廷当下反对开海的声音仍然很大,若是我等冒然提议组建舰队出海寻找银山,恐怕会适得其反。只有我们将开海的好处呈现给朝廷,让朝廷知道当下的环境跟太祖时期已然不同,咱们才有机会彻底推翻祖制论,让到大明更大胆地组建舰队出海,跟着各国进行商品贸易,亦可以像葡萄牙一样组建舰队到一些人迹罕至之地寻找金山银山。”
众官员听到这番话,亦是不由得轻叹一声。虽然心里感到惋惜,但林晧然却说得很对,当下广东能够开海已经不易,想要朝廷组建舰队出海无疑难以登天。
特别朝廷的财政捉襟见肘,若是真提出耗费巨资打造舰队,必然会遭到禁海派疯狂地反扑,必定拿郑和下南洋耗费国帑论事。
“林府台,你自从回雷州主持开海,今广东能够有些成效,你是居功甚伟!本伯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两广总督陈王谟心里暗感可惜,但端起茶杯朝着林晧然朗声道。
不得不说,当下广东能够取得如此的局面,林晧然的功劳无疑是最大的。他从雷州起步,排除种种困难成功开海,而后又推动广州府开海,这才致使当下的广州城呈现着繁华的新气象。
如今,更是从海外得到了这种高产的红薯,这才是实实在在做事的官员。
林晧然端起茶杯,却是谦虚地站起来回应道:“陈总兵谬赞了,广东之所以能有当下的局面,这跟诸位的支持分不开!本官只希望跟诸位同僚够保住广东当下的局面,让广东百姓得到更多的好处,让咱大明变得繁荣和富强!”
汪柏却是心里一动,跟着端起茶杯并大声地对着众官员道:“我等为大明官,当为国为民谋福祉,今已然见到开海利国利民!咱不求留名百世,但望能广东开海,永不闭关!”
“但愿广东开海,永不闭关!”众官员纷纷端起茶杯,大声地进行响应道。
林晧然看着这一幕,隐隐感到大家已然形成了一个更加牢固的团体。
不仅是联合商团的利益,还有他的个人前程,这都已经跟着开海划上了关系,跟着广东开海的成败划上了一个等号。
在今后的朝廷斗争中,他是开海派的代表人物,甚至会成为开海派的领袖人物。而他亦可以借此将支持开海的官员聚拢到身边,从而形成一股新兴的朝廷势力。
当下的广东官场,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已然是由他们这帮开海派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一个团体想要凝聚起来,除了利益之外,共同理想无疑更为重要。
众人谈话的时候,那边的酒席已经准备妥当。
这次酒席早有了规划,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红薯一共准备了三样,一份是清蒸,一份是炭烧,最后一份则是红薯糖。
“蕃台大人,请品尝!”
待众人入座,林晧然抬手示意道。
汪柏亦是不客气,拿起筷子伸向了清蒸的红薯,将一块红薯放入嘴里,认真地进行咀嚼,然后发表感言道:“色泽诱人,入口软柔,微甜,当真上品也!”
黄辉等人纷纷伸向了清蒸红薯,亦是纷纷点头称赞。
“臬台大人,请!”林晧然微笑地望向按察使肖旭,对着他显得恭敬地说道。
肖旭轻捋着白胡须,拿起筷子伸向了炭烤的红薯,将一块红薯放入嘴里,认真地进行咀嚼,然后发表感言道:“略烫,但香气逼人,入口香味十足,此薯妙哉!”
黄辉等人纷纷伸向了清蒸红薯,又是纷纷点头称赞。
“陈总兵,请品尝!”
林晧然让人端送来一碗红薯糖水,对着陈王谟微微一笑道。
陈王谟轻轻点头,拿起匙子将糖水送到嘴边吹了一吹,然后送到了嘴里,眼睛当即一亮,咽下去便是发表感言道:“甜而香,此薯乃大明之福也!”
这种红薯做出了三种菜肴,却呈现出三种不同的魅力,令到众人又是渍渍称奇。尽管桌上不乏佳肴,但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这红薯上,席间多是谈论着海外之事。
陈王谟对红薯糖很是喜欢,而对着银矿一事颇有兴趣,在席间又是追问道:“林府台,这海外的银矿难道都是无主之物吗?”
“算是有主,但亦算是无主!”林晧然略微思索,便老实地回答道:“海外多是一些蛮夷之地,那里的居民并没有得到教化,仍然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并不知晓银矿的价值。纵使他们知晓银矿的价格,但他们那里的商品不畅,有银亦跟无银没有区别。”
“林府台,咱们大明地大物博,这找银矿非要到海外吗?”黄辉却是疑惑地追问道。
其他人听到这个问话,亦是纷纷望向了林晧然,想从这位百事通身上寻得答案。
“金矿银多在贫瘠之地,但我们大明得天独厚,利于事农耕,却难现金银!”林晧然的眼睛没有眨动,显得很是认真地侃侃而谈道:“据我从葡萄牙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们发现的大银矿处于海边大山脉中,周围并没有耕地。故而云:金银矿多在人迹罕至之所,多藏于岛屿中,并不在肥沃之所!”
这话自然不实,但林晧然却不得不胡扯,不然大家永远将目光放在这片“地大物博”之地。像当下的朝廷动用禁银令,将天下的银矿归由朝廷开采,但却不知道大明的银矿贫瘠,真正的大银矿要在大洋彼岸。
“林府台当真是见识非凡,本伯佩服之至!”陈王谟认真地拱手,显得心悦诚服地说道。
林晧然并没有骄傲,毕竟这种见识在后世极为普通,谦虚地回礼道:“陈总兵谬赞了!今后本府若有什么不当之举,还请陈总兵上门赐教!”
“赐教不敢!但今日听林府台这番话,当真是获益匪浅,往后登门可别嫌本伯叨扰!”陈王谟虽然出身伯爵,且身居两广总兵之职,但却不认为能比林晧然势大,已然跟林晧然有了结交之心。
汪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望向林晧然不免产生唏嘘之感。
不经觉间,广东上上下下的官员被他所网罗到一起。不说他们三位三司长官,今两广总兵又有结交之意,当下的广东当真是无人能够跟这人相抗拒的。
酒席结束,大家陆续散去。
林晧然将几位大佬送到府衙门口,正要转身回去,结果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正风风火火地朝着这边走来。
第834章 军户的穷因
时入八月,天气已经渐渐远离酷暑。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虎妞身穿着一件淡红色对襟齐胸襦裙,手里拿着一根竹枝,朗读着诗词朝着这边欢快地走来。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抹亮光,却是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一枚铜钱。
铜钱自然是默认的一文面值,但这枚印着“嘉靖通宝”的铜钱却很鲜亮,让她更是喜欢,觉得这枚铜钱比普通铜钱价值更高。
“哥?”
虎妞正想要跟身后的阿丽等人分享,抬头却看到了站在府衙门口的哥哥,那张粉嫩的大饼脸上当即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虽然她很是贪玩,不喜欢总呆在府衙里面,但每次看到哥哥的时候,心里总是涌起一份亲切感,有着一种家的感觉。
几乎就在看到林晧然的同时,虎妞就已经迈出步子,朝着林晧然那边跑过去。似乎还生怕林晧然看不到她一般,兴奋地扬了扬手。
阿丽等人看着这一幕,却已经是见怪不怪。
哎……
林晧然看着跑过来的野丫头,却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却不知道要多大年纪才能像那些大家闺秀般,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刺字绣花。
虎妞走路跟着其他人截然不同,若是拿着鸡腿边走边咬的话,她走完这条惠爱大街恐怕能从早晨走到黄昏,但若是有什么事儿,却是如同脚下冒烟的脱兔般。
待到她到了身边,林晧然显得极没有新意地道:“你又跑哪里玩了?”
“今天上午去了好多地方哦,呆会再跟你说!哥,你看看这个,我刚刚捡到的!”虎妞很是认真地脆声回答,却不想麻烦地一一进行列举,将那枚铜钱举起得意地分享着这一份快乐。
林晧然轻睥了一眼那枚铜钱,却是无奈地打量着这个满脸兴奋的野丫头,真不明白捡到一文钱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过他亦不想扫这野丫头的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返回府衙。只是有虎妞的地方,似乎永远不得安宁。
跟着虎妞一同回来的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突然跪下道:“府台大人,请救救草民一家,草民愿意做马做牛报答您!”
林晧然看着这个动静,结合着这人是跟着虎妞一同回来的,便是将目光望向了虎妞,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野丫头。
虎妞将那枚铜钱小心地塞到腰间,这才仰着那张粉嫩的大饼脸道:“哥,他是广州右卫的军户,但被那个谁欺负了,我觉得咱们得帮帮他!”
林晧然对这个答案已然没有半点意外,目光落在这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身上,瞧着那种温是污泥的脚子,这在大街行乞估计都能讨来钱。
却不得不说,大明的军户地位很低,最关键还极贫穷,致使民户都瞧不起他们。
太祖夺得天下后,将天下百姓以职业进行了划分。一旦被归划为军户,则是世世代代为军户,终身为大明服兵役。
在初期的时候,军户还能得到屯田,可以依仗着屯田过日子。但随着大量军屯被权贵侵占,军户的生活被得越发的艰难。
大明规定:每军户除出一余丁到卫所充军外,还得多出一丁随军服劳役,随军从事各种繁重的劳役。军丁前往卫所服役,其军服和路途所需费用一律由家中负担。
服役的军丁原本每个月还有军饷,但大明的军政系统历来贪腐严重,每月能到军户手上的军饷寥寥无几,军饷被拖欠几年亦是屡见不鲜。
最是无奈的是,一旦士兵在战争中死去,连安家费都没有。纵使是杀了敌首,但往往亦很难换得赏金,军功往往被上层的将领抢占。
在无战事期间,军丁还经常被各州府、官宦权贵们奴役做苦工的对象。一些重大工程往往由军丁完成,如修筑宫殿、皇陵、疏浚河道等。
在卫所内,很多高级将领让军士为他们种田耕地,甚至让军士为他们捕鱼采木,贩卖私货,军士已成为他们手中的工具和苦工。
军丁不仅是收入微薄,而且还有承担着繁重的劳力工作。
另外,军丁的婚姻还受到严格的限制。因为军士不仅有服役的义务,而且还肩负着为卫所生育下一代军人的责任,故而规定:”军士必须有妻室,不得独身”。
正是种种的因素,致使军户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军丁的妻儿老小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一些军士以乞讨为生。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林晧然自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事情已经到了面前,不管是给虎妞这个野丫头一点面子,还是为了维护他高大的形象,他都需要进行过问一下。
黄大松的皮肤黝黑,双手满是老茧,形象比实际年纪要更显老一些。若不是他的身形显得很挺拔,跟着一般的民户似乎没啥区别。
在听到林晧然的问话后,他抹了抹眼眶溢出来的泪水,当即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事情倒是不复杂,黄大松是普通的军户出身,其祖辈最高的军职不过是总旗,故而跟大多数军户般一直处于低层中。
跟着其他军户过着清贫的日子,而随着朝廷克扣军饷严重,更是变得入不敷出,黄大松不得不举债过日子。特别是他当初婚取的时候,跟当时任城西百户所百户的陈大豪借了一笔债。
这些年零零散散地,他已经欠下了八两银子的债务。
八两银子对于林晧然而言,简直就不是钱,现在他能动用的资金已然达到数十万两。但对于军户而言,却无疑是一笔巨款。
陈大豪却是日子过得越发滋润,还从百户升任到千户,却是难免“饱暖思**”。他在纳了五房小妾还是满足,却是看上了黄大松年仅十四岁的女儿。
陈伟业比黄大松还要大上一圈,黄大松不想委屈女儿,所以就很果决地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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