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江荣华脸上露出淡淡的无奈,这是江湖骗子的惯用手段,先是说一些好话,然后再吓唬你,从而骗取一些好处。
又吃了一会,林晧然抬头望着他道:“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一会还想过去一趟,我不相信他能一直躲着不见我!”
“你真以为我只是拉你来吃饭的啊?”江荣华笑着说道。
“不是?”林晧然疑惑地反问。
江荣华正要说话,结果眼睛突然一亮,示意林晧然往那边望去。
他们坐的位置是在二楼的大堂中,这时前面的雅间走出了一帮子人,一个生得英俊的年轻公子在众书生和护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这个年轻公子哥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青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皮肤很白,以致俊美的五官分外鲜明,细柔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双眸闪烁如星,长得几乎无可挑剔。
林晧然虽然不认得江月白,但几乎就在看到这个年轻公子哥的那一刻,便知道他就是江月白无疑。而听到旁边书生对他的称呼,当即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想要上前将人拦下,结果却给人抢先了,却是那个吃剩菜的邋遢道士。
第75章 命格
邋遢道士却不知何时离开了桌子,隔着几个人就朝着江月白乞求道:“江公子,你怎么才能信我呢?我真的能未卜先知,你是大富大贵之相,就让我做你的幕僚吧!”
江月白的仆人用力地拦着他,怒目训道:“你这人烦不烦的,从广州府竟然追来了这里,再不走的话,我就报官了!”
“你这小厮的命格不行,会坏了江公子的运程,该走的是你!”邋遢道士对拦着他的仆从很是恼火,便是一本正经数落道。
仆人听到这话,当即就火冒三丈,这简直就是要砸他的饭碗,怒目瞪着他道:“哎呀,你这个臭道士,是不是找揍啊!”
“我吴道行如今已经沾了福泽,难道还怕你这个薄命鬼不成?”邋遢道士说着话,身体仍然奋力地想往着江月白那边凑去,仿佛那个真是他的恩主一般。
众书生听到这些话,顿时都是面面相觑,却是没有想到,江月华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追随者。
哎呀!
仆人突然间暴起,一拳便是砸在他的眼睛上,让他当即惨叫一声倒地,急忙伸手捂住眼睛。邋遢道士却少算了一样,这个瘦弱的仆人可能是薄命鬼,但却不是他所能招惹的。
“我呸!”
仆人似乎还不解气,往他身上吐了一个口沫,似乎还要继续动手。这想要砸他饭碗也就罢了,还诅咒他薄命鬼,如何让他不怒?
“阿福,休得对道长无礼!”
江月白看着仆人还想踹邋遢道士,淡淡地说了一句拦住了。
这道士扬言窥得先机,说他贵不可言,这种无疑是江湖骗子的术话。只是看着他竟然从广州府追到这里,让他多少有些成就感,确实是生起收他做幕僚的想法。
只可惜这个道士过于邋遢,而且暂时还没看到他有什么过人才能,所以他打算先晾一晾。这鹰捉回来后都知道要熬一熬,所以这人要收服,自然也要熬上一熬。
“江兄,别来无恙!”
林晧然已经走上前,微笑地拱手道。
如今终于见到江月白,他心里既是高兴,又显得紧张。
若是问题能够得到圆满解决,那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便可以放下,今晚甚至可以痛饮庆祝。但若是谈判破裂,那无疑让事情变得无比糟糕。
现在他就仿佛站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左边是天堂,而右边是地狱。
“若愚兄,好久不见!”
江月白被堵到,脸上却丝毫都不感到尴尬,如沐春风般跟着林晧然打个招呼,仿佛是在为着二人意外相见而感到高兴。
“江兄,可或借一步说话呢?”林晧然微笑地说着,打算跟他直接开门见山谈一谈赌约的事情。
只是话刚落,旁边的几个书生起哄道:“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的?我可是听说了,你是要跟江兄争一争小三元呢!”
“就是嘛!君子坦荡荡,有什么话不可当着众人说!”又有人附和。
坦你妹啊!你得了花柳,当众说出来试试!
林晧然忍着怒意,朝着那些书生微笑地拱手道:“有点私事,还请各位见谅,给在下行个方便!”
“若愚兄,在场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江月白没有移步的意思,笑呵呵地望着他说了一句。
林晧然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微一僵,打量着眼前这人,事情果然不容乐观。
这人的意思很明显,逼着他当众将赌注的事情说出来,一切都放在明面上议论。只是这事放到了明面,先不说会对他的声誉造成不利的影响,而且极可能受到众书生的推波助澜。
毕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以着这些书生的禀性,必然会对赌注的事进行起哄。没准赌坊又会掺和进来,推出二人的胜负场,到时江月白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取消。
故而江月白这话,算是给了林晧然出了一个难题。要么不说,让他再次成功躲开,要么说了,结果事情却可能会闹起来。
“先前我欠了江兄二百两,现在打算还给江兄!”林晧然掏出准备好的银两,然后又微笑地说道:“只是那个借条,还请还给我!”
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哑迷,知道实情的,自然知道那张借条是什么。而林晧然如今拿出二百两,无疑是极有诚意。
三十两的支出,如今变成二百两的收入,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江月白意外地打量着他几秒,但却坚定地摆手笑道:“我向来借钱都是直接将借条撕毁的,这钱我借出去就没打算要回来,这些钱你就留着吧!”
“江兄高义!”众人一听,当即纷纷恭维道。有人甚至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江月白借些钱,毕竟这不用还的嘛!
“不还借条也行,我们再立个字据可好?”林晧然不死心地说道。
江月白却已经移动,并且微笑着说道:“我不缺钱!不要说二百两了,哪怕二千两,我借出去就不会打算再收回!”
那些书生却不知道这是一个哑迷,都纷纷对着江月白恭维,同时还不免忌妒地望了林晧然一眼,以为这个书呆子赚大了。
只是谁知道林晧然心里头的苦,那颗心都差点要流血。呆呆地看着江月白消失在楼梯口,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情果然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江荣华走到他旁边,亦是叹了一口气道:“二百两已经不少了,但他还是不同意,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虎妞了!”
怎么办?
林晧然的眼睛闪过一抹痛苦,这再过几天就开始院试了,难道真的要在院试上跟他一较高下吗?
邋遢道士似乎是给人遗忘,这时已经顺了林晧然那张桌的酒,只慢悠悠地喝着,边是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们二人。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这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在接下来的二天里,林晧然一直关在房间里。
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通过院试击败江月白,将虎妞给夺回来。正是如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既不去参加诗会,亦没有去孔庙乞福,专注于四书五经之中。
第76章 夜谈
眨眼间,六月只剩下最后一天,离院试仅仅只有三天的时间。
林晧然跟着江荣华、赵东城坐在大厅喝着酒水,聊到了宋提学这一个人,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一个王学的传人。
王学,即王阳明心学,强调的是知行合一。只是在这一个时代,正统还是程朱理学,而王学被视为妖言邪说,更是被嘉靖帝所不喜。
只是王学虽然被打压,但王学门人为官的情况却越来越普遍,甚至当朝次辅徐阶就是一个王学传人。现在宋提学大人是王学传人,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林晧然得知这个消息,心头却是一喜。对这点无疑是有些优势的,后世对心学的研究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他还记得上学时就有一篇关于王阳明的故事。
王阳明年轻的时候,伙同一个姓杨的朋友坐在亭前,面对着竹子,全神贯注;目不旁视,静静地体会着关于竹子的道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姓杨的朋友累病了,被人抬下去了。
王阳明依然面对竹子,静坐体会。第三天、第四天过去了,没有体会出关于竹子的道理来;第五天、第六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效果。到了第七天,王阳明也病倒了,同样被人抬了下去。
面对竹子,静坐七天,关于竹子的道理,是一无所获。
这无疑是一个失败的案例,但失败乃是成功之母,似乎并不是一句空话。牛顿被苹果砸了头,结果就这么一个倒霉蛋,却是找到了万有引力定律。
如今知道宋提学是王学传人的身份,那就相当于知道了“万有引力定律”一般,对很多考题可以采用“万有引力公式”来解答。
正聊着王学的话题,一个扎着山羊辫子的小丫头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脸蛋红彤彤的。似乎没注意到这边,迈着小短腿就要走回房间,结果给林晧然叫住了。
虎妞无疑是一个野丫头,最初还只是带着阿丽在客栈这条街走走而已,但慢慢地将范围扩大,如今已经敢从城南走到城北。
跟着很多女人逛街一样,她会买一些廉价或实用的东西回来。有时是好看的年画,有时是冬天取暖的火笼,有时是炒菜的铲子……
这一次,她又带回了一个鸡公碗,这让林晧然有些忍无可忍了,这东西摆明没有用途。
“怎么没用了呀!我们现在有钱了,当然得养一些鸡,那我们过年就能吃上鸡肉了呢!”虎妞仰着那张圆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们过年买一只鸡不就行了吗?”林晧然疑惑地说道。
“大家都要宰鸡过年,那时谁还肯卖给我们呀!真是的!”虎妞却是说教道。
林晧然当即愣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但这丫头却不再理会他,而是朝着阿丽招了招手,抱着那个鸡公碗向着客栈里面走去。
养就养吧!
林晧然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家里将会多几只鸡,甚至以后还会孵出一群小鸡崽,只是会多一些鸡屎,还得时常要喂鸡。
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喝酒,他却意外地看到邋遢的道士出现在这里。
邋遢的道士还是乱糟糟的头发和浓密的胡子,正在柜台前跟着掌柜租房,只听过他大声地抱歉道:“你这里的房这么贵,让贫道怎么住嘛?要不你收拾收拾柴房,有个地方给我栖身说行,价格给我优惠点!”
“这话可是你说的呀!”掌柜却是抬眼望着他,认真地说道。
“我吴道行一个吐沫一个钉!”邋遢的道士说着,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掌柜隔着柜台没有瞧见那口浓痰,拨动了几下算盘,给他报了一个价,看着他同意后,便让小二去收拾一下柴房,打算给这个道士租客。
夜深人静,一盏油灯亮着,灯光如豆。
虎妞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那跳动的火焰,将她的脸蛋染得通红。却不知道这火焰有什么看头,时而还噙着一丝微笑,不过有时她亦会歪着脖子瞧一眼正在写字的哥哥。
林晧然正在回忆着明朝末期关于王学传人的一些好文章,选了一篇状元所作的八股文,慢慢地书写在纸书,以此来加深记忆。
投其所好,无疑是科举的一条捷径。
呃……
虎妞大概有了些困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但却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又是继续托着下巴,盯着那团跳动的火焰。
林晧然却是看到了,扭头望了望外面的夜色,发现时间确实不晚了,便将毛笔轻轻放下,冲着她微笑地说道:“虎妞,咱们睡觉了!”
“好呀!”虎妞脆脆地回答,然后就转身爬上了床。
林晧然将窗门好,轻轻吹灭灯,今晚无月,房间显得昏暗,所以正能摸着黑上床。只是才躺下,肚子却是多了一双小脚丫,他拍了一下,便是传来咯咯的笑声。
“哥,我告诉你哦!”带着香味儿的虎妞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他说我的命格很好,说要跟着我!”
“我说过多少次了,外面骗子多,你要提防一些,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林晧然当即蹙起眉头,对着她叮嘱道。
虎妞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小骄傲地说道:“我当然不信了,我的钱袋藏得好好的呢!”
“嗯,那就睡吧!”林晧然转过身,伸手搂着她暖洋洋的身子说道。
虎妞今晚似乎没有困意,过了一会,突然又是脆脆地问道:“哥,你最近好像不开心,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呀?”
“嗯!”林晧然有些犯困,含糊地发出了一个鼻音。
虎妞顿时来了精神,抬起脸认真地问道:“那你告诉我呀!人家都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没准我能帮上忙的哦。”
“你……你真想帮忙?”林晧然犹豫了一下,便又是问道。
虎妞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着亮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当然想帮忙了,我是你妹妹嘛!你总是不开心,那我也会不开心的!”
晚,很漫长,微弱的声音时而从某个房间中传出。
一个敏捷的黑猫悄悄地来到院子的墙头,站定在那里,耸起两只耳朵,身子突然如箭般射出,向着
第77章 院试前的震惊
七月初三这一天终于到来,院试正式开始。
这一日的大清早,府学宫又开始戒备,甚至多了十几个带刀的军士。众考生纷纷来到了门前广场,准备排队入场。
由于天季节的关系,空气透着一股闷热,有人还挤出了汗水。
林晧然头戴着儒巾,身穿着青色长袍,提着一个竹篮子挤在人群中。
得益于在府试期间的出彩表现,现在不少考生都跟着他打招呼,更是对他以“师兄”相称。虽然不及江月白的知名度,但他无疑亦是一个名人,特别是本届的石城县考生对他很是热情。
院试是童生才有资格参加的考试,所以人数上已经大大降低,如今的只有一百多号人。高州府的童生自然不止这个数,但在屡次落榜后,必然有些人会选择放弃。
跟着府试一般,还是排着队伍,检查入场。
这从童生到秀才,看似只差一场考试,但这场考试却是阻碍了很多的学子。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没能捞到秀才的功名。
只是在排队的时候,一条消息突然如同惊天骇浪般传了开来,令到大家都惊讶不已,甚至都让大家顾不得考前的紧张感。
这消息是关于江月白的,大家先前一直都知道江月白去年便去了广州府,但却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只是如今,消息已经传了回来,让到大家都震得七荤八素。
原来江月白前往广州府并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做了广东巡抚谈恺的账前幕僚,参与了镇压瑶民叛乱的战事。
据说江月白在这场战事中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得到了两广军务兼巡抚谈恺的欣赏,在奏功表上还填了江月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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