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戴维-西芒是葡萄牙的一名商人,四十多岁,拥有一双迷人的蓝眼睛,脸庞显得刚毅,但是目光却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
这次他带来了香料,打算换些景德镇的陶瓷带回去。其实他先后到访大明朝数次,对大明已经有所了解,并且还弄懂了他们的语言。
只是知道现在停靠在电白港的时候,他对这里就不抱什么期望了,甚至都成为了最后一个下船来的商人。
他可没有忘记,第一笔赔本买卖就是在这里促成的。当时他在这里采购了大量劣质的陶瓷,运回国几乎全部损坏了,让他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当时他一度还想要跳海。
不论是巧夺天工的丝绸,还是那些精美的瓷器,这些东西都在江浙地区才能得到。至于广白港这里,只是一些原产品和低劣的产品,所以近些年他都没有在这里采购过任何的东西。
二两?
戴维-西芒听到小女孩这个价格,微微愣了一下,当即便疑惑起来。哪怕是最精美的松江花布,价格都很少超过一两的,这里怎么要价这么贵呢?
只是很快,神奇的一幕便在他眼前上演。
“哇!这是石竹,太漂亮了!”一个女同胞走在他的前面,突然惊喜地扑过去兴奋地道。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学着她的语调,沉着气粗声道:“对!很漂亮,你要几匹?”
“这件跟这件,我要了!”那个女同胞开心地指着石竹图案和薰衣草图案的布。
“一共四两!”可爱的小女孩比划四根手指,语调仍然粗嗓门。
“噢,这家太贵了!”那个同胞似乎才发现价格高,当即显得犹豫不决。
可爱的小女孩掏出了两块用布包着的方块东西,递过去说道:“不贵!我再送你两块香香的皂角,用来洗澡的!”
“洗澡的?”那个同胞疑惑地问道。
可爱的小女孩做了一个洗澡的动作,然后吹嘘着道:“对!洗澡后会跟我一样香,你可以闻闻!……哎呀,不是闻我,是闻这皂角了!”
“看在你这么香的份上,我买了!”那个女同胞掏出钱兴奋地说道。
“谢谢!感谢上帝!”可爱的小女孩伸手接过钱后,合十着手认真地道。
……
待着那位女同胞换着布匹离开,戴维-西芒走上前,当即就知道了其中的玄机。
这些其实只是大明的蓝印染布,采用一种镂空版白浆防染印花的工具。不过这个作坊的人很是厉害,知道他们葡萄牙人的喜好,微微改变了传统的喜庆图案,上面印制了他们的国花。
都说千金能买心头爱,这话确实不假。现在看着如此富有特色的蓝印花布,他都已经心动,有了购买的强烈冲动。
“小娃,我能见你们的掌柜吗?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项合作呢!”戴维-西芒脸露微笑,已经看到这里面的商机,这个懂得变动的老板的法子必定能给他带来可观的利润。
只是让他失望了,小女孩边数着钱边摇头道:“不用找了,我们不会跟你合作!”
“为什么?”戴维-西芒当即不解地反问,这些人竟然是有钱都不想赚。
小女孩将钱装好,仰起脸蛋很认真地说道:“我哥说了,这镂空版白浆防染印花弄起来太费事,根本没有什么赚头,所以不会跟任何人签订单!”
“那真是可惜!”戴维-西芒却也没有勉强,反正大明到处都是金矿。只要从这里弄回一车商品回国,都能狠狠地赚上一大笔,特别是那些丝绸、陶器和茶叶。
“你等一下,还有这个,是赠送的,洗澡会很香的哦!”小女孩看着他抱着布就要离开,当即将两块香皂递给了他。
戴维-西芒原本是要拒绝,但看着这小女孩态度坚定,便就伸手接了过来。当时心里想着,这东西回头就丢了它。
戴维-西芒抱着布回到船舱后,先将布放下,那两块被特制布袋包着的香皂则随意丢进了床底,而且还即刻就将香皂的事情给忘记了。
船在广电港进行一天的补给后,便又前往澳镜,经过五天便到达了目的地。
如今的澳镜不仅被他们占有,而且还建成了属于他们的一个乐园,有酒巴、有女郎、还有很多说之不尽的故事。
在这里有熟悉的人,熟悉的朋友,又有丰盛的食材,戴维-西芒在置办货物的时候,一直沉迷在这里喜庆的气氛中,直到耗时一个月置办好货物准备返航。
只是就在返航的前一天,却是突然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
他跟着友人疯狂庆祝,结果喝酒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掉进了粪坑,全身都是臭味。当再醒来后,他到处找东西除臭,最终找到了那两块早被他遗忘的香皂。
第73章 闭门羹
关于戴维-西芒的故事到此为止,时间拨回到林晧然离开电白城的这一天。
最新的消息传来,提学大人开启粤西之行,第一站便是高州府,院试的时间定在七月初三。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旬,故而林晧然仅在电白城逗留几日后,便匆忙赶往高州府。
香皂,这是他打算在电白城切入的一种新产品。
从鲜花中得到香精后,他利用烧碱和油脂进行了皂化反应,两者再进行混合,便得到了跨时代的轻工业产品——香皂。
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不容易,成本亦不能算太低。以粤西如今的经济状况,恐怕没有多大的需求空间,故而他盯上了这帮前来大明淘金的外国商人。
西方的技术无疑是要落后于大明,但他们经过野蛮的掠夺,却得到了大量的金银,故而他们有着一掷千金的能力,奢侈品的市场无疑很大。
只是要这些淘金商人接受一种新产品,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他们如今更青睐于陶瓷与丝绸。所以林晧然通过购买花布赠送的方式进行推广,希望从中挖掘到潜在的买家,从而打开欧洲的销路。
但很是可惜,他在电白港推广了几天,卖布是赚了一些钱,但这香皂不仅没有接到大的订单,甚至连回头客都不见着一个。
正是如此,林晧然带着无比失望的心情离开了电白城,并且对香皂的魅力产生了些许的怀疑,或许这个产品不适合这个时代。
在下午的时候,马车再次来到了高耸的高州府城,这座粤西最大的名城。
“哇!好大呀!”
虎妞正坐在马车外,悬着的小短腿得意地晃动,远远地望着那座城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眼睛充满着惊奇。
这些日子以来,她无疑是快乐的。不需要再为温饱担心,有着哥哥的庇护与疼爱,在人傻钱多的电白港她又赚了不少钱,还开阔了眼界,如今又看到了这么大的一座城池。
车帘揪动,阿丽探出了脑袋,抬头看着远处的城门,同样微微感到惊讶。
“虎妞,你坐在外面要小心点!”
林晧然朝着她叮嘱一句,然后又回过头继续跟江荣华聊着时政。
原来今年年初,吏部会同都察院考察京官,朝廷六部迎来了一场大清洗,很多有问题的官员纷纷被罢官和降调。
“真是太快人心也!”江荣华将纸扇摔在手掌,满脸通红地说道。他对于如今官员尸位素餐早就感到愤怒,如今知道朝廷如此举动,当即是打心里的痛快。
林晧然轻睥了一眼,打击道:“且不说这事跟你没半毛钱关系,这割掉的未必都是杂草,新种上来的亦未必是禾苗,你得意个屁啊!”
“……”江荣华听到这话后,当即像是吃了一百只苍蝇般,然后便愤愤地扭过头去。只是却不得不承认,这货有时候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这事还真不一定是好事。
睡了一会觉,聊了一些时政话题,谈了往年的院试情况,马车就已经悄然来到了客栈门前。
这马车刚停下,虎妞就急匆匆地跳了下去。在得知赵东城帮他们订好房后,便是带着阿丽手搬着她的东西,打算弄回房间里面放好。
她口袋有了钱,心思倒跟着活跃了。买了几把武器和靴子,甚至还买了一个面具,在武侠的道路似乎越走越远。
“见过师兄!”
赵东城站在门口,看着林晧然揪开车帘出来便是迎了上来欣喜地拱手道。
林晧然却没有跳下马车,叮嘱赵东城照顾好虎妞,然后又大声地对虎妞说道:“虎妞,你先呆在客栈,哥要去办点事!”
“什么事呀?”虎妞正抱着东西迈过门槛,这时回过头来追问,眨动着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心比一般的小孩要强一些。
“我要去见个朋友!”林晧然犹豫了一下,便是说道。
虎妞的眼珠子一转,身子转过来希冀地问道:“那……那我会不会有生辰礼物呢?”
林晧然没有理会江荣华幽怨的目光,边是催促马夫赶车边是挥手道:“这个交情不够深,下次能讨生辰礼物的话,我会带上你!”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让到被敲诈的江荣华和赵东城不会责怪于他,甚至还会感到高兴。
“好,哥,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哦!”虎妞朝着他挥了挥手。
马车往着前面徐徐而行,江荣华看着进来显得闷闷不乐的林晧然,便是挖苦道:“早知今日,那又何必当初呢?”
林晧然将脸望向别处,心里却是深深一叹。
虽然院试他不一定会输给江月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选择最有效的解决方法,让那份赌约胎死腹中。
正是如此,他选择主动接触江月白,想在院试之前就将赌约取消。
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一直都想跟江月白见上一面。只是这人却一直没有回江村,听说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呆在广州府那边,甚至江荣华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林晧然原本计划在电白城跟江月白见上一面,结果他却没有走水路,人直接出现在高州城中,比他早到了一二天。
马车很快来到了一座府邸前,离城隍庙并不远。
江荣华上前叩门,跟着门房说明了来意后,很快一个仆人将他们领了进去,穿过种着竹子的前院,便来到了客厅。
只是这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而仆人在倒了两次茶后,亦不见了踪影。
“要不,我们走吧!”
江荣华端起茶杯,但发现茶水早已经喝尽,抬头望着林晧然无奈地说道。如今的态度已经很明朗,对方并不打算见他,赌约的事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再等等吧!”
林晧然中午没有吃饭,这一刻早已经饥肠辘辘,只是他仍然不想离开。对于这一件事,他的心异常的坚定与执着,一定要在院试前跟江月白好好地谈一谈。
日已偏西,天空的云朵像燃着一般,形态万千。
第74章 邋遢道士
事情进展得不顺利,江月白确实是有意在避着他。
这一天中午,江荣华邀请林晧然到一间名为“龙泉”的酒楼。
虽然这座酒楼要远逊于潘仙酒楼,但却是高州府的百年老店,亦是这座城最老的酒楼,名字源于潘茂名练制仙丹的龙涎之泉。
招牌菜是这里的香油鸡,采用秘制的豆油,再配上茴香、白芷等十几种香料慢火熬制而成,以香中带油爽而闻名。
江荣华作为一个吃货,自然是知道这里,故而拉上了林晧然一起来品尝。
林晧然夹起一块油滑的鸡块,放进嘴前,先闻到一股扑鼻的清香,令到胃口当即大开。送进嘴里后,香滑无比,油而不腻,果真是一道值得品尝的名菜。
只是吃过两块后,他却放下了筷子,端起了前面的水酒喝了起来,显得心事重重。
这些天,他一直试跟江月白见上一面,只是对方一直是避而不见。如今的态度似乎越来越明朗,对方不想跟他取消赌约,或者是要在院试尘埃落定后再谈条件。
“林晧然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跟江月白争小三元?”邻桌正坐着几个书生,一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年长书生突然朗声道。
却见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指着桌上的人又是说道:“知不知跟着江月白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广州府排名前十的举人,连他都成了江月白的追随者,为江月白的文章所折服!”
看着同桌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才得意地坐回去,结果却坐了一下空,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惊得他的同伴急忙将他扶起,并且打算将他送回去。
呼!
林晧然看着这几个离开的书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无奈地却摇了摇头。
现在整个高州府都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他跟江月白争夺小三元,那就是一种不自量力的行为。不说往届的书生,哪怕是今年这一届的书生都持这个观点。
踌躇了片刻,他忍不住冲着一旁正在吃菜的江荣华认真地问道:“我跟江月白争夺小三元的话,胜算有几成?”
“你……”江荣华轻蔑地望了他一眼,只是见他问得认真,便是沉思片刻才一本正经地道:“你是愚公移山的愚,故而没有人能比你将四书五经啃得通透。他是智过百万人的智,文章能做得中规中矩,亦能做得辞藻华丽,还能独树一帜。”
“所以呢?”林晧然蹙着眉头,认真地询问道。
江荣华端起桌前的水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主要取决于宋提学大人,他出了什么题,欣赏什么样的文风……你的胜算,只能在四成左右!”
“四成?”林晧然听到这个话,便又是闷声地喝起了水酒。
这个胜率不能算低,他曾经跟美女摇骰子输得只剩下一条卡通内裤,结果最终却完成惊天大反击,一举抱着美女上了床。
“天天这样吃,臊不臊的!”
那桌书生已经结账离开,小二前来收拾桌子,结果坐在那边桌子的邋遢道士过来将剩下的菜肴端走,惹得小二不快。
这邋遢道士不修边幅,满脸的胡子,看起来四十多岁,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很足。
邋遢道士却不尴尬,又拿起那个酒瓶晃了一晃,然后仰头喝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小二道:“你这人的气量不行,不改的话,这辈子会吃大亏!”
“呸!呸!你个乌鸦嘴!”小二当即怒道。
邋遢道士走回到了桌前,指着东边道:“你去罗浮山打听打听,附近百里的大户人家,谁不知道我吴道行是一个算一个准的,人称活神仙!”
“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在罗浮山好好呆着,反而来这里吃起别人的剩饭剩菜呢?”小二收拾好碟碗,当即伶牙俐齿地嘲讽道。
“纠正一下,我是吃剩菜,我可没碰剩饭,我可是有原则的!”自称吴道行的邋遢道士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又自鸣得意地继续道:“因为我已经窥得一丝天机,我毕生的贵人已经出现,只要跟了他,别说大鱼大肉了,以后老道天天能锦衣玉食!”
“你就吹吧!”小二端着碟碗离开,对这个吃剩菜老道仍然鄙视不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邋遢道士抓起一块鲜美的扣肉,文邹邹地呤了一句,然后美美地张嘴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正吃着菜的江荣华突然停下,林晧然不解地望着他,发现他呶了呶嘴,却见那个邋遢道士笑嘻嘻地盯着他们,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那盘香油鸡。
江荣华叹了一口气,问林晧然吃不吃,得到否定答案便是将那盘香油鸡端了过去。
“你这年轻人面相不错!是一个富贵相,以后定会成为大富翁!”邋遢道士美滋滋地接过那盘鸡,并且朝着江荣华说了一句。
“谢谢道长吉言!”江荣华拱手感谢道。
邋遢道士吃了一块鸡,然后又含糊地说了一句:“不过你会遇到一个大劫,到时还得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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