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相 第350章

作者:余人

虎妞选择一路小跑,急匆匆地跑到签押房,结果发现房门紧闭,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不由得愣了一下。

仅是愣了半响,她又迈着双腿朝着内宅大步走去,却是遇到听到动静从庭院撑着伞走出来的管家。

“金元,我哥呢?他怎么不在签押房,是不是在里面呀?”虎妞是个急性子,当即仰起肉墩墩的脸蛋发问道。

管家将伞收起,显得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启禀大小婢,老爷现在并不在府里,他已经到外地巡视了!”

虎妞已经迈开脚步准备到里面,但闻言又是一愣,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瞪起道:“呀?他怎么到外地巡视了,我都有事要找他,真是烦死我了!那我哥去哪里巡查了呀?他有没有说啥说回来吗?”

“老爷并没有说去哪里,不知是到连州还是清远!他是昨天才离开,恐怕得像上次那样,要十天八天吧!”管家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进行推断道。

虎妞认真地蹙着眉头,对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当即就脆声埋怨道:“哎呀!哥哥他怎么那么巧呀?害得我都要怀疑他知道我有大事找他帮忙,所以才故意避开我了!”

这……

管家面对着虎妞的质疑脸上当即闪过一抹尴尬之色。昨天某人确实走得匆匆忙忙,似乎是真要避开谁一般,甚至还叮嘱保守着一些秘密。

“哥哥不在,那我只能靠自己和沈妍她们几个了!”虎妞自言自语,转身便往回走,显然并没有泄气。

待到院门口,却见阿丽等人已经提着行李走了进来,其中还有着一个少女的身影。

这名少女身形单薄,面容显得憔悴,配着那精致的五官,显得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这人正是昔日联合作坊的十二朵金花之一,现在雷州血案的苦主唐素儿。如今她随着虎妞前来广州城,自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为着鸣冤而来。

“唐素儿,我哥哥刚好到外地巡视了!不过你放心,你的事情我管定了,你且在这里住下,明天我们就到察院告状。”虎妞一本正经地脆声道。

“好!”唐素儿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轻轻地点头道。

这一路走来,她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亦是摆脱了昔日的心魔纠缠。

现如今,有着虎妞的不停鼓励和支持,让她重拾信心。她已经恢复着正常的理智,觉得能够为家人报仇雪恨,并将那个恶徒绳之以法。

一夜无言,次日一行人到察院门口,虎妞亲自敲响了鸣冤鼓。

咚咚……

鼓声在惠爱大街响起,引起了路人关注的目光,且有不少无所事事的士子身影。

一般而言,诉讼有着固定的流程,官场并不提倡越级上告。

不过真遇到天大的冤屈,而府县处置不公,确实是有权上告。而察院便是第一选择,不说巡抚是监察院正四品以上京官,哪怕巡按御史亦可以自行断案。

“还请见谅,这份诉讼我们无法接下!”很快地,一个书吏亲自走出来,并递还了那份诉讼。

“怎么不能接呀?你们是要包庇那个大坏蛋不成?”虎妞的眉头紧蹙,显得很生气地询问道。

这话一出,当即引发周围百姓的兴趣,却不知道事涉何人,堂堂的察院竟然要包庇这位当事人。

那名书吏面对着周围敌视的目光,却是苦涩地解释道:“这位小姐,您是误会了,我们不能接,是因为徐巡按已经离任,而总督大人并不在察院内。你们如果坚持上诉,恐怕得到梧州城两广总督衙门去告,或者到按察使司衙门申诉。”

众人听到这个解释,当即恍然大悟。

敢情不是察院要踢皮球,而是巡按御史徐楫刚好离职,身兼着广东巡抚的两广总督却是忙于军务,根本无暇处理这种刑事诉讼。

“这事怪不得察院,不若呆在广州城等总督大人到来吧!”

“以其坐着干等,倒不如直接到梧州府,让王总督帮他们主持公道。”

“你们的建议都不靠谱,按我说就直接找按察使司,丁以忠大人断案还是很公正的。”

……

围观的百姓显得很是热情,纷纷各抒己见地说道。

综合诸多的意见,显然是后者获得多数票,建议她们直接到正三品按察使司衙门进行上诉。

只是面对着这些劝告,那个鸣鼓的小丫头却是反驳道:“哎呀!我们怎么可以到按察使司衙门呀?他丁以忠就算不包庇他儿子丁吕,那也肯定不会处置他儿子,我找我哥也不找他!”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

第756章 风波起

却不知是该指责丁大公子胡作非为,还是该指责这帮苦主胆大妄为,竟然是要状告按察使丁以忠家的公子。

且不说,丁以忠即将高升到山东任巡抚,单是他如今广东按察使的身份,就已经是一位手可遮天的大人物。

偏偏这帮苦主如此的不长眼,竟然前来察院告状,这分明是在自讨苦吃。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是同情有之、怜悯有之,但更多的是无奈地摇头。

“烦死了!我们先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虎妞看着察院不能受理案件,便是小手一挥道。

唐素儿无疑是失望的,但她亦有着心理预期,知道这鸣冤之路不好走,毕竟事涉按察使家的公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但并没有离开惠爱大街,而是走进不远处的广州府衙。

“原来那一位是林雷公的妹妹,这次恐怕是有戏看了。”

有人终于认出了虎妞的身份,却不再认为是鸡蛋撞石头之举,而是后世所形容的火星撞地球。

民告官,无疑是自取灭亡,但官告官,这自然是另当别论。

但不管如此,现在察院无人驻守,按察使司又不是告状之所,当真是诉苦无门。

在这省城之地的好处在于,一旦稍有些风吹草动之事,便会搞得满城皆知。

不论是事涉按察使丁以忠的公子,还是苦主跟广州知府林晧然有关,这都能够博取足够的关注度。

到了下午时分,更具体的消息传出,旋即传遍了广州城的大街小巷。

原来丁大公子想要一睹联合作坊女工的风采,于春节期间前往雷州,但却不想如此的胆大妄为,竟然犯下了累累罪行,正是轰动整个粤西地区雷州血案的元凶。

日前,广州知府林雷公派遣妹妹虎妞返回雷州,在调查到事情的真相后,带着苦主唐素儿前来广州城察院,正是要将丁大公子送上断头台。

这则传闻无疑调动了吃瓜群众的激情,实在是事情太大条了,都想看一出广州知府和按察使相搏的戏码。

正常而言,自然是正三品的按察使占据绝对的上风,但当今的正四品广州知府林晧然却是一个异类,更有将昔日高高在上的布政使汪柏拉下神坛的赫赫战绩。

究竟是按察使丁以忠只手遮天,还是广州知府林雷公代天行道,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广东按察使司衙门跟其他官衙有所不同,并不在惠爱大街之中,而是坐落在南门附近一带。

丁以忠这段时间的心思并不在公务上,已经低调地料理掉广东的产业,已然悄悄做好随时前往山东赴任的准备。

但却不曾想,朝廷的任命没下来,反而是传来了如此的噩耗。

大明官场极度讲究身家清白,一旦他儿子丁吕证实犯了血案,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正三品官员,哪怕是首辅都得下野。

“那混小子在哪里?”

丁以忠在外面听到消息,回到按察使司衙门后宅,当即对着迎上来的管家咬牙切齿地问道。

管家并不知情,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少爷并不在家里,他……又去找那个寡妇了!”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丁以忠显得怒不可遏地道:“去!将那混小子给我绑回来!将他绑回来!”

“是!”管家很久没看到老爷发如此大的火,尽管心里有诸多的疑惑,但还是带人匆匆离开。

丁以忠心里的气是可想而知,这眼看就要以巡抚的身份主政山东,结果却闹了这么一出,一切似乎都要变成镜中月、水中花。

虽然林晧然跟他属于同盟,且现在还有求于他,想必会选择网开一面。但如今事情已经搞得满城皆知,稍有不慎的,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事已至此,丁以忠不再平静,只希望能平稳渡过这场危机。

南头城,巡海道衙门。

签押房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严如斗正端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得到的消息。

严如斗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不然官路不会如此顺畅,而如今在这个非常时期,更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一旦林晧然跟丁以忠撕破脸,那丁以忠势必不会上书支持香山新城计划,他那边的声音必然锐减。

若林晧然敢以此为交换筹码,跟丁以忠达成某项见不得光的交易。那他只需要搜罗一些证据,将这件事件捅到朝廷,便可以将这两人一并撸掉。

现在事情的形势有利于他,下一步的主动权亦在他手里,可谓是胜券在握了。

“先生认为当如何做?”严如斗将纸条递给幕僚方明智,认真地征求意见道。

方明智看过纸条,便是会心一笑,当即显得狡黠地说道:“现在形势到我们大大有利,不需要做太多东西,咱们在旁边帮着扇风点火、推波助澜!”

“好!就这么办!”严如斗正是此意,当即点头道。

广州城并不小,居住人口达到百万之巨。由于四月便是府试之期,很多士子聚于广州城中,已经开始进行备考。

如今得知按察使丁以忠的儿子竟然就是雷州血案的元凶,士子的情绪很是激动,有一大帮士子聚到按察使司衙门要求丁以忠大义灭亲。

由于大明主要是科举取士,致使士子的地位极高,且这帮人比较清闲,故而很容易就三五成群,且并不过于畏惧官府。

按察使司衙门被围,衙差却不敢驱逐士子,而是选择闭门不见。

只是这种举动,更让士子群情激愤,认为丁以忠是心虚,更是打定主要包庇他的儿子,致使更多士子到按察使司衙门口请愿。

不过事情仅过了一天,风向突然又变了,有一大帮士子前来广州府衙。

有人提出由广州知府林晧然亲审雷州血案,将丁大公子绳之以法,给予广东百姓一个交待。

只是此举,无疑是将林晧然推上了风头浪尖。

若林晧然仍是雷州知府,处理雷州血案无疑是顺理成章之事,但作为广州知府却不适宜插手这起案件,这分明是给他出难题。

第757章 紧张

一连数日,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很多人预料。由于察院没有人主持,偏偏事涉按察使家公子,如今连广州府衙都闭门,致使士子的情绪很狂躁。

严如斗的煽风点火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士子的情绪无疑需要一个宣泄口,而越来越多的矛头直指无辜的林雷公。

“我看林雷公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说得不错!事涉丁大公子就不敢碰,分明是欺软怕硬!”

“这何止是欺软怕硬,我看分明就是官官相护!”

……

士子们在广州府衙请愿得不到回应之后,纷纷进行斥责,毅然将林晧然视为大反派。

林晧然经过一年多的雷州之治所赢得的好声名,似乎就要毁于一旦。

至于林晧然在不在府衙,有没有权力接手这起案件,却是被这帮情绪激动的士子选择性地忽视了。

“高!”

很多官场中人对林晧然却是竖起大拇指,虽然这样会让林雷公的声名受到一些损害,但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事涉到按察使丁以忠,林晧然自然不宜插手,无疑是走为上策。

现在林晧然在事情捅破前,先一步远离这个旋风中心地带,完全可以打着巡视的旗号在外面逍遥十天半个月。

待到事情平息后,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能够以不知情为由,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一念到此,很多官员都觉得林晧然跟他们这般,擅于明哲保身之道。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本可以在外面巡察十天半个月的林晧然,却是突然急匆匆地返回广州城中。

林晧然这一个异常的举动,仿佛是扬起手掌朝他们扇下一个响亮的耳光,让到很多官员的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疼。

中午时分,一支仪仗队从小北门而入,很快就停在府衙门口。

“我看林雷公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他分明是帮着包庇丁大恶少!”

一个满脸麻子的书生站在府衙门口,高举着那个拳头,继续煽动士子的情绪大声地喊道。

只是他突然发现大家纷纷朝着他的身后望去,便疑惑地扭头望去,脸色刷地白了。

却见身穿着四品官服的林晧然阴沉着脸从官轿下来,那双充满威严的眼睛徐徐地扫视着众人。

这……

众士子看着林晧然突然间出现,似乎都感到一阵心虚,纷纷是瞠目结舌。

“本府何曾沽名钓誉,你且细细说来!”

林晧然的目光落在那个麻子脸书生上,将矛头直接指向他质问道。

麻子脸书生被林晧然点名,心里很是发虚,但还算沉稳地道:“林知府,想必雷州血案的元凶是丁大公子,这个传闻你应该听到了吧?”

林晧然不动声色,轻轻颌首道:“本府虽然在外巡视,但已然听说!”

“那林知府这次赶着回来,是要接手雷州血案了?”麻子脸书生心里一动,当即反攻为守道。

虽然二人间的地位是天壤之别,但他却知道林晧然有一个命门,定然不敢接手雷州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