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咦?
听着这话,令到很多人都一愣,好奇地抬头望去。
林晧然对广东的官场已经很是熟悉,虽然他这种年轻官员并非没有,但能够匹配得上最好跨院的,印象中真的没有。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公子哥揭开了答案,自报家门地道:“本官乃新任广州知府林晧然,如今前往广州府赴任,如何住不得这最好的跨院?”
啊?
驿丞那张胖脸当即一惊,心脏砰砰地猛跳,震惊地望向马车。
这……
杨知县亦是没有想到,今天纵马撞到他的人,竟然就是那一位威名赫赫的林雷公,一位大明最年轻的正四品官员。
啊?
虎妞一直在嗑瓜子围观,突然听到这个答案,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顿时一愣,张着嘴巴疑惑地抬头望向站在旁边的哥哥。
“你还不让开,别挡了尊驾!”
驿丞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杨知县半是喝斥地说道。
虽然这些年,他迎来送往了不少官员,甚至是布政司的参政大人都亲自接待过。但跟着这位林雷公相比,实质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现在林雷公前往广州府赴任,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正四品官员。假如时日,以着他的出身和年龄,必然能够入阁拜相。
杨知县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朝着马车拱手道:“林大人,我敬你是一个好官,为着雷州府做了不少实事!只是你不该如此纵马伤人,还请慎思!”
“本官不用你说教,让开吧!”车上的公子哥却是淡淡地说道。
杨知县眉头微蹙,但还是牵着那头驴子让开了道路。先前他确实是敬林雷公是个能做实事的好官,但今日相遇,却让他感到一阵失望。
“快!快!”
驿丞得知这车上之人竟然就是威名赫赫的林雷公,当即对着驿卒大声地吩咐道:“快,快领着林大人到天字院!”
这辆气派轩敞的四架漆黑马车徐徐地驶进了辕门,进到了驿站的大院中,不过跨院却是在后头,但自然会有人引他们进去。
“杨知县,我早让你息事宁人了,你却偏是不听!请吧!”驿丞恭敬地看着马车驶了进去,又是对着杨知县怜悯地说道。
杨知县没有吭声,默默地捡起了那锭银两抛给县丞说道:“我这驴应该是走不了路了,你给你弄一头好点的驴子吧!”
“杨大人,这钱你应该退回去,要不我帮你退?”驿丞却是提了一个建议,并主动请缨地说道。
杨知县断然摇头拒绝道:“本官需要先到雷州城,然后再返回电白县,这路途得折返数百里。若是没有一头好驴,本县何时才能到任?”
哎!
驿丞听着这位杨知县如此不开窍,却是连连摇着头,心里想着:谁不知雷州府就是林雷公的地头,纵使你是到任了,日子亦是不好过了。
驿丞和那位李县丞正要一起走进驿站大院,却突然注意到后面有两辆马车徐徐走来,而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丫头亦从夜幕中走出。
驿丞干的是迎来送往的活儿,不显得客气地拱手道:“这位公子,我们只招待朝廷官员!若是要住店的话,还请另谋他处,这里不接待外客了!”
林晧然却是微微一笑,将牛皮纸袋拿了出来。
咦?
李县丞眼睛一瞪,因为这牛纸袋是吏部专用,平常人很难弄得到这东西。驿丞却警惕地打量着林晧然,因为这些年的骗子并不少。
林晧然将堪合抽了出来,然后递给驿丞道:“这是本官的堪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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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玩火自焚
暮色渐浓,四周显得更加阴暗。
身穿着士子服饰的林晧然朝着神情各异的杨知县和驿丞微微一笑,那洁白的牙齿在这夜幕中,显得更加的引人注目。
驿丞虽然保持着警惕性,但还是恭敬地接过了那份堪合,接着侧了侧身子,借着从驿站里面照出来的灯光,对这份官员堪合进行核实。
灯光泛黄,纸张雪白,吏部的红色大印很是清晰可见,上面的黑体大字采用的是正楷,一切都显得那般的明明白白。
驿丞查严之后,特别是看到那份官员堪合的内容,惊骇地抬头望向了林晧然。
杨知县生起了几分好奇心,目光落到了那份官员堪合上。跟着驿丞一般,脸上骤然大变,震惊地望向了前面这位风度翩翩的书生,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驿站里面。
西平驿置于洪武初年,是一个老牌的驿站,由于自身条件过硬,所以成功都避过了自嘉靖三十七年开始的裁撤驿站名单。
驿内有着东西跨院,有着上等的房舍,还有着普通的床铺。对不同品级的官员,驿站安排着不同条件的住所,同时准备着不同档次的酒食。
林雷公路经此地前往广州城赴任,这自然是西平驿的头等大事,除了安排最好的跨院外,还要准备着最上等的酒食。
“去!去!去!”
脸色凝重的管家不耐烦地将驿卒们通通撵出跨院,并让着两个护院在院门口守着,转身便急匆匆地朝着正房门走了过去。
“舒服!”
一个身穿着锦贵华袍、腰间缠着玉带的公子哥正坐在床前,那双脚正泡在热水中,两个美婢正细细地为着他擦拭着脚,致使他很是陶醉的模样。
他在这条凹凸为平的驿道颠簸了一整天,现如今在这里休息下来,让到他仿佛如鱼得水般,浑身透露着一种舒服感。
生得清秀的书童正解开缠在华衣公子哥手腕上的布带,上面毅然是一个牙印子,不过已经结了血痂,书童边上药边共恭维着道:“还是公子高明,你玩的这么一手,让到那个驴知县当即就哑口无言了!”
“这个当然!对付这种不开眼的狗才,就应该用这种偏道整治他!”公子哥亦是有些自得,仰着脸蛋洋洋得意地说道。
书童是一个懂得察颜观色的人,看着自家公子高兴,便是继续说道:“公子您是没瞧见!那个驴知县当时杵在那里,那表情真是精彩至极,整个人好像说掉了魂一样!当时……”顿了顿,又做一个便秘般的表情道:“就像这样!”
“哈哈!”公子哥开怀而笑,但笑过之后,又是轻叹道:“不过这终是打着别人的名号,本公子何时才能有此等威风呢?”
书童的笑脸微微一僵,嘴角轻轻地抽搐,但还是违心地说道:“明年是大比之年!公子定会如林文魁一般,连中六元及第!”
“嗯……但愿如此吧!”公子哥轻轻点头,有些憧憬地说道。
管家走进来听到这对主仆的对话,不由得重重一叹,上前挎着脸地说道:“少爷,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你这是在假冒朝廷命官啊!”
“刘管家,你烦不烦的?这事能怪我吗?要不是那个驴知县着实可气,我会借用那人的名头?”公子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显得不耐烦地说道。
书童一直看刘管家不顺眼,这时跟着附和道:“刘管家,你这胳膊是住哪拐了?那个驴知县如此不识抬举,公子就不该治一治他吗?”
“你给我闭嘴!”
刘管家将气发泄到书童身上,倒是成功地将这个书童给震住了,然后又望向自家少爷,这哪是什么下策,分明就是在玩火自焚。
他轻叹了一口气,苦着脸认真地说道:“少爷,现在万万不能暴露了身份,这假冒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死罪?
听到这话,正在替着公子哥洗脚的美婢亦是一惊,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刘管家。
“咦?”正在泡脚的公子哥顿时一愣,望着管家疑惑地问道:“刘管家,没有这么严重吧?”
在他看来,不过是借着林雷公的名头,压一下那个不开眼的驴知县,这多小的事情啊?怎么就构成了砍头的重罪呢?
“我哪敢欺瞒于你!”刘管家对这个法盲极为无奈,便是哭丧着脸解释道:“前年那个假冒海康知县的刘三为何被判凌迟,除了那些人命案,还有就是假冒朝廷命官啊!”
咕……
听到这个解释,书童暗暗地咽了咽吐沫,方知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他家少爷哪里是英明了,分明就是猪一般,拿着自己的性命在玩火。
却是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
屋里的四人顿时惊慌地望向门外,却见驿丞带着一众驿卒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脸色明显很是不善。
完了!
管家看到这一幕,当即知道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家这位蠢如猪的少爷再次闯下了大祸。
“拿下!”
驿丞的脸色微寒,大手一挥道。
数十驿卒如狼似虎般扑进房中,就要对他们动手。
“大胆!我乃……”
公子哥看着一个小小的驿丞要擒拿于他,当即就要亮明身份。
管家却是急步上前,一把用手地捂住了公子哥的嘴,然后陪着笑地对着驿丞说道:“驿丞大人,小的知罪了,还请借一步说话!”
“有话到县老爷那里说去吧!你可知道冒充朝廷命官,此乃是死罪!”驿丞是一个聪明人,在拒绝私了的同时,亦是道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少爷,不能暴露身份,不然老爷也得受到连累!”管家看到事态如此,便是认真地叮嘱自家少爷道。
公子哥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是目中无人,但却不是真蠢。若是这个时候亮出他父亲的名头,只会让他死得很难看,事情不会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让他吐血的是,却被两名驿卒如小鸡般从床上拎起,接着听到那可恶的驿丞命令道:“将他关到柴房,明日一早再押送到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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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虎妞的谬论
西平驿站,西院。
林晧然很低调地住了进来,并让驿丞隐瞒他的身份。携带自家族人赴任的好处在于:他们的嘴巴都很严实,绝对不会轻易向外界透露半点口风。
“下官电白新任知县杨君正拜见府台大人!”
杨知县将脸洗干净,胡须梳理妥当,换上一套七品官服、头戴乌纱帽,整个人如同焕然一新般,规规矩矩地给林晧然行了一大礼。
林晧然如今的身份自然当得起这一跪,但还是急步上前,将这位小老头扶起来道:“杨知县,使不得,快快请起!”
“谢府台大人!”杨知县表示感谢地站起来,却又是主动道歉道:“方才受奸人蒙骗,故而心里一度对府台大人产生了愤念,还请大人勿怪!”
君子大抵如此,将心里头的东西亦会堂堂正正地说出来。
“若是本官是如此行径之人,天厌之,本府岂能怪责杨知县呢?”林晧然微笑着摇头,并抬手示意他在茶桌前坐下。
杨知县看着林晧然如此谦和,心里稍微安定。对林雷公的威名早已经如雷贯耳,心里已然有了钦慕之心,如今接触下来并没有让他感到失望。
侍女送来了茶水,杨知县是一个懂得规矩之人,待林晧然落了座,他才跟着入座。
杨知县这次并不全为道歉而来,认真地拱手道:“下官初到电白县担任父母官,心里很是惶恐不安,还请府台大人赐教!”
这确实是杨知县的真心话,对于林晧然治理雷州的能力,有着深深的敬佩之意,心里已然是要以他为师。
“赐教不敢!”林晧然先是观察了一下杨知县,发现他的眼睛确实透露着真挚,轻啐了一口茶水才询问道:“杨知县,不知你是如何看待倭患问题呢?”
杨知县举止有些拘束,但眼睛很坦诚地望着林晧然道:“下官虽然痛恨倭寇,但却并不主张海禁!实则唐巡抚说得极对,大明倭患源于海禁,正是海禁断了海商的财路,这才引起的这一场旷日持久的祸事!”
这个说辞并不新鲜,却听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再加上一些地方官绅侵吞土地,致使很多百姓破产而下海为寇,官府对此亦需要承担着很大的责任。故而,朝廷应当主张开海,官府亦要偏于小民而非乡绅!”
“哦?杨知县当真这般认为?”林晧然的眉头轻挑,来了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小老头。
在大明当下的朝局中,投机官员并不在少数,所谓的开海派往往都是随着圣上的愿意而发生转变,真正拥护开海的官员实则不算多。
至于后面一项,更是直指大明的最大弊病,倭患恶化亦是离不开官绅侵吞土地,从而致使破产的百姓走上了强盗之路。
杨知县能够看清这一点,并敢于在他这位上官面前指出来,证明他确实是一位想要为民做主的好官。
“实不相瞒!下官是福建泉州府同知人,对倭患问题有着比较深的认识!”杨知县坦诚地望着林晧然的眼睛,接着认真地说下去道:“我早先对开海亦是有着一些顾忌,担心会不会给百姓带来更大的灾害!去年广东发生洪涝灾害,致使米价涨到骇人听闻的地步,林大人从暹罗换回十万石粮食救百姓于水火,这是何等的功德无量!正是如此,下官觉得开海有利于大明,起码广东这里就是如此!”
不得不说,林晧然去年打通“雷州-暹罗”航线,对大明官场有着极大的积极影响,致使开海派的官员得到增加,开海派实力亦得到了大大增强。
这次林晧然能从雷州知府升迁到广州知府,跟这个运回暹罗大米赈灾于广东的功绩分不开,致使他得到了开海派的强烈支持。
面对着杨知县的真诚,林晧然没有了过多的猜疑和顾及。他略做沉思,伸手沾了一点茶水,然后用手指在桌面写下了两个“码头”字。
雷州府的基础已经打好在那里,就像是一辆高速奔跑着的马车,哪怕赶车的马夫没有任何作为,雷州仍然能够迅猛地发展。
面对着杨知县的疑惑,林晧然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解释道:“码头兴,则电白兴,百姓足也;码头衰,则电白衰,百姓哀也!”
“多谢府台大人赐教!”杨知县站起来,恭敬地施了一个长礼道。
林晧然对着这位杨知县其实很是欣赏,虽然不清楚他执政的能力如何,但无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官员。一个很有原则的官员,就不会迷失于这个官场,会保持着一颗公心。
一旦杨知县真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大力发展着电白港,电白必然会更兴盛,当地百姓的日子必然得到大大改善。
林晧然刚送走杨知县,却见虎妞风风火火地走了院子中来,不由得轻轻地摇头,对这个喜欢到处乱跑的野丫头早已经放弃治疗。
“哥,那个大坏蛋被抓起来了,关在了那个柴房里!”虎妞来到跟前,那张粉嫩的脸蛋露着“不骗你”的表情认真地诉说道。
林晧然对这事却没有什么兴趣,泼下一盆冷水道:“抓就抓呗!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他假冒哥哥呀!现在他被抓起来,我当然高兴了!”虎妞脆声地解释,看着哥哥往屋里走去,便跟上去追着道:“哥,那人真是一个大坏蛋,我不骗你!”
“你怎么知道的?”林晧然扭过头疑惑地望着她道。
虎妞将袖子露起,露出那根粉嫩的手肘,指着上面的某处认真地道:“他这里有一个牙印子,肯定是做了坏事,这才被人咬的!”
林晧然伸手摸了摸肩头,却是不屑一顾,这丫头的推论明显站不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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