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原来这位土财主姓铁名吝,是当地有名的吝啬财主。其父亡故,他要将妾出的兄长一家赶出家门,却是一文钱都不打算分给他的兄长。
奈何,其嫂闹到了小衙门,最终又告到了府衙。林晧然判处两人分家,当即将财产进行了平分,还打了铁吝三十大板。
只是铁吝对财产被平分一事极度不满,都已经打算到广州城按察司衙门去告状,现在听到巡检御史要来,被人怂恿便急急过来告状了。
铁吝声泪俱下,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般哭泣道:“青天大老爷啊!那吊毛不过是庶出,他凭什么跟我争家财,这是大大的不公啊!”
“将他赶走!”
徐楫听明由来后,脸色当即一沉,令人将这吝啬财主赶走。
虽然这人的兄长是妾生,但却属长兄无疑,哪能父亲刚过世就将兄长一家驱赶之理。至于林晧然这种判法,并没有太过可挑剔的地方,毕竟没有涉及到原则问题。
若是他敢揪着这件事做文章,林晧然会不会受到指责并不清楚,而他这位巡按御史必然受人诟病,显得是在小题大作了,更是开罪了那些庶出的官员。
这头将人轰走,却见城门处,一众官员急步而来。
“下官雷州通判戴北河参见巡按大人!”
……
由于知府林晧然不在,由雷州府通判戴北河带着两个衙门的众官员走出来迎接。对着这位摆谱的巡按御史,他们虽然有微词,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为首的戴北河是从六品官员,品阶要高于徐楫一级,但巡按御史属于官员的监察机构,徐楫更是对广东的官员有着直接监察之权。
亦是如此,在彼此权属明确的情况下,品阶便不再重要了,包括雷州府通判戴北河在内的官员都直接行了跪拜之礼。
“起来吧!”
徐楫淡淡地说了一声,心里早有了定计,打算拿着府衙和县衙最近缉拿米商的事情做些文章,打算耍一个下马威。
正准备要发难之时,却是突然听到仆人惊呼道:“大人,咱们的官印不见了!”
这话刚落,在场的官员不由得愕然地抬起头。这官印关系甚大,特别是巡按这类官职,极可能给一些歹人借此去招摇撞骗。
徐楫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怒不可遏地下达命令道:“刚才那些难民……不,刁民,那些刁民哪去了?你们快下令给本巡按找回官印!”
难民?刁民?
戴北河等官员听着这番话,却是四处张望,这里除了老实跪着的百姓,四处显得是空荡荡的,哪有徐楫所说的那些人。
徐楫看着这帮官员竟然没有一个行动的,顿时更是心急如焚,当即怒声责怪道:“难道本巡按的话,你们没听清吗?”
有几个官员正想要有所行动,却听到海康县的刘教谕低咕了一句道:“不知大家可否记得,去年冒牌知县刘三一案?”
对于这一个案件,大家自然不会忘记,至今可谓是记忆犹新。那个冒牌知县刘三竟然隐瞒了足足一年之久,还将李县丞给杀害了,这还多亏林府台到任才将此人给揭穿并法办的。
现如今,一个素未谋面的巡按出现,又言称官印丢了,倒是令到在场很多官员产生了怀疑。特别这位巡按御史是第一次到雷州城,在场的官员谁都不曾见过。
“本官以为当小心为上,谁知他是不是在贼喊捉贼,应当进行求证才是!”雷州府的资格最老的张通判小声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戴北河身上,戴北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迎着徐楫愤怒的目光拱手道:“大人,可有官凭在身?”
徐楫正处于气头上,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对着戴北河愤怒地磨牙道:“戴通判,你是在质疑本巡按的身份吗?”
“下官不敢!”戴北河连忙拱手告罪,但态度仍然坚定地解释道:“只是雷州地处偏僻,我等官员均没见过巡按大人,故而想要核实一二!”
“混账东西!”徐楫当即一声喝斥,他平素到地方,哪一个官员不是恭恭敬敬的,现在这一个小小的通判竟然敢当面质疑他的身份。
“巡按大人,还请出示官印或官凭文书,不然……休怪本官得罪了!”戴北河却是不惧,而是认真地软中带硬地拱手道。
身后的一众官员面对着脸色铁青的徐楫亦是不惧,平静地迎着他愤怒的目光,毅然是站到了戴北河这一边。
徐楫伸出手指指着他们,这才转身对心腹道:“将官凭文书给我翻出来!”
那位心腹跑回后面,从携带的大箱子先是翻出上千两的金子。在大家异样的目光中,他又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翻去,欣喜地抱起了一个小盒子。
哼!
徐楫接过小盒子,朝着在场的官员冷哼一声,当即将盒子打开,但整个人突然愣住了。却见箱子里面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官凭文书的踪影。
戴北河亦是看到这一幕,脸色当即一寒,挥手下达命令道:“来人啊!将此人暂押起来,待府尊大人回来后,再作决定!”
“你们……敢!”徐楫气得磨牙切齿,当即一声喝斥道。
“拿下!”
戴北河却是冷哼一声,并没有半点惧意。
徐楫那些随从想要反抗,当即就抽出了刀枪,但雷州卫的官城官兵已经赶到,当即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了,喝令他们放下武器。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雷州卫,他们交流了一下眼色,最终明智地选择束手就擒。
“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徐楫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突然间咬牙切齿地说道。
在来粤西之前,很多人都说林雷公不可招惹,那是粤西真正的土皇帝。但他却不以为然,一直以为对方是言过其实。
只是如今的种种,不是他设计了林晧然,而是他走进了林晧然的圈套之中。
“这位巡检大人身份真是假的?”
“假不假不知道,你瞧见那箱金子了吗?”
“真的也好,假的亦罢,这终究不是一个好官,咱有林雷公足矣!”
……
围观的百姓看着威名凛凛的徐楫被押走,却没有过多的同情,而是隐隐带着幸灾乐祸,对这位所谓的巡检更是好全无。
可怜的徐巡按本打算在这个雷州城揪起一场腥风血雨,但人还没有踏进这个雷州城,却已经被丢进了府衙大狱之中。
南山寺,一座坐落于风景秀丽丽山中的古寺庙。
江员外端坐在后院一间居室的堂中,听取着从各地传来的消息,对各地的米价行市颇为满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虽然雷州府的米价没有波动,仍然被林晧然死死地压制着,但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这看似林晧然的果断之举,保住了他林雷公的好声名,但实则愚昧至极。他压着米价不让米商谋利,那外地的米粮就不会流入雷州城,届时有钱都买不到米,这才会酿成真正的祸事。
若是到了雷州米耗尽之时,他这边亦没有将送米过去,或者仅送一点米过去谋夺巨利,必然会让一帮百姓活活饿死。
届时,朝廷的板子必然会打在这个愚昧的小子身上,别说是扒了他那身官身,恐怕砍头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哈哈……这招太妙了!我让人放出消息,说我家的米快售光了,结果城中百姓果真是大肆购米,搞得我的米差不多都卖光了呢!”
郑门福得到了自家米的最新销售情况,当即对着众人哈哈大笑道。
其他人的情况亦是差不多,都是收到了喜报,脸上显得是眉飞色舞,相互间纷纷是道贺。
江员外发现大家的目光渐渐落在他身上,便是温和一笑道:“诸位尽可放心!只要你们的米销售得差不多了,我的暹罗米必然会送到诸位的手上,大家绝不会无米可卖!”
“如此多谢江员外了!”
“这次得亏江员外,或许我等是定然错失良机!”
“可不是吗?我早就说了,跟着江兄必然发大财!”
……
十几个乡绅心情大好,当即纷纷恭维地道。、
毕竟按着现在米市情况,这场灾难已经影响到秋收。只要手中有米,直到明年五月都不怕有米卖出好价钱,江员外这是等于给他们送大把的银子。
江员外品着热茶,对当下的情况亦很是满意,正想发表一番演讲。
管家突然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去,显得上下不接下气地对着江员外说道:“老……老爷,大……大事不好了!”
看到这个情况,喜庆的气氛被冲淡了一些,大家不解地望向了这位管家。
“你慌慌张张做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来!”江员外将刚送到嘴边的茶盏放下,脸色显得不快地说道。
管家咽了吐沫,让到气息平稳下来,这才指着外面担忧地道:“外面突然出现很多卫兵,我们这座寺庙被包围了!”
“呵呵……谁这么大的胆子?宋指挥使跟我是拜把子之交,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郑门福却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是怒声地说道。
众乡绅都清楚郑门福跟着廉州卫指挥使的关系极好,听说外面是一些卫兵,悬着的心亦是放了下来。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这向来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管家又咽了咽吐沫,低声地说道:“是林雷公!”
此话一出,众乡绅当即又是惊又是疑惑。
林晧然势大是不假,但却是雷州的知府,根本管不到化州地界来。只是事实却摆在了面前,那个林雷公真的来了,而且还将他们给包围。
第667章 谁的地盘
身披铠甲的雷州卫千户石华山在部署完毕后,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身穿轻甲的林晧然,郑重地拱手禀告道:“启禀兵备大人,末将已经将寺庙团团围住,量他们插翅难飞!”
此时的南山古寺前后门被堵,寺庙围墙安排着人把守,弓箭手埋伏于制高点。若不是实力强劲的匪众,确实很难突围而出。
林晧然此时正骑坐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勒住马头望着这一座古寺,脸上显得很是平静,但眼睛涌现了一道寒芒。
他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对手,哪怕到了此时此刻,都没有放松对布政使汪柏的警惕。只是让他无奈的是,有人却看轻了他,更想要在他的地头上胡作非为。
若是趁着这场灾情发点小财亦就罢了,但这帮人却想要借着这场灾难洗劫整个粤西百姓的财富,更想要酿造出更大的灾难,这无疑是大大地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这伙人看似极度隐秘的行动,实则根本没能逃过他的眼线。不管是沈六爷,还是谷满仓,或是其他人,都有着足够的情报汇报给他。
更何况,茂名知县都要投诚于他,这化州衙门有着十几名文武官员,哪可能没有他的人呢?
“龙傲林!”
林晧然抬头打量寺庙的牌匾片刻,突然大声地点将道。
“末将在!”
雷州卫千户龙傲林大步上前,拱手大声地回应道。
“你即刻领人进入寺庙,将所有人都给本府抓出来,不可放过任何一人!”林晧然脸色微沉,当即下达命令道。
“是!”
龙傲林的眼睛闪过一抹喜色,当即就要转身带着手下进里面拿人。
驾……
却是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动静。
只见一位身穿五品官服的官员拍着一匹老马,一帮衙差在后面紧追着,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命令,坐在马上的官员大声喊道“且慢”。
来人正是化州知州毕竟,一位三甲进士出身的官员。只是年龄稍大,加上在官场又没有什么过硬的人脉,入仕十几年才混得一个从五品的知州。
林晧然听到了后面的动静,扭头望着拍马赶来的知州毕竟,并没有觉得过于意外。这些人之所以选择在这南山寺中密谋,有很大原因是能控制住这位知州大人。
官场有着官场的规矩,且没有后世那般严格的上下级关系。纵使是管辖化州的高州知府,若是要插手化州的事务,往往亦要经过知州毕竟。
“下官化州知州毕竟参见林大人!”
毕竟来到近处,先是在仆人的扶掺下马,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马上的林晧然行礼道。
虽然二人没有直接的权属关系,但林晧然是从四品的雷州知府,而毕竟却仅是从五品的化州知州,双方足足差了两级。
实质上,他得知林晧然奉命北上支援高州,必然会经过化州城。他一大早带着众僚属,早早在城门恭迎,奈何这位林雷公却突然直扑南山寺而来。
面对着这位林雷公意外的举动,加上知晓南山寺的根底。在得到消息之后,这才慌忙领着人赶到这里,并幸好能赶上并制止。
林晧然仍然跨坐于马上,淡淡对着毕竟说道:“毕知州,无须多礼!”
毕竟从地上起来,抬头望着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官,心里当真是五昧杂陈。同样是科举入仕,他蹉跎到四十岁才中得进士,而眼前这位年轻人却年少得志,且在官场混得是风生水起。
如果再年轻一些岁数,他恐怕亦要抱住这位林雷公的大腿,从而换得过一把做知府的瘾。但是奈何,他注定要跟这位林雷公无缘,甚至要站在对立面。
“毕知州,你慌慌张张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呢?”林晧然看着他愣着没有说话,便是主动开口询问道。
毕竟回过神来,虽然清楚眼前这人势大且前途无量,但这终究是属于他的地头,便是涌起一番底气地说道:“林府台,您突然来这佛家清静之地抓人,这怕是有所不妥吧?”
“这佛家清静地自不能随意打扰,但有人竟借这佛家清静地做些龌龊之事,本府又岂能容他?”林晧然的脸色微敛,显得正义凛然地说道。
毕竟乔装意外地露出讶然之色,然后软中带硬地拱手道:“果真如此的话,此事无须林大人如此劳师动众。本官作为化州知州,替天子守牧一方,定然会将这帮匪类绳之于法!大人今奉部堂大人之命前去剿贼,切不可为这种小事耽搁,还请大人将这事交由本知州,速速前去支援才是,不可延误了战机。”
既是强调了他化州知州的身份,又是搬出了两广总督王钫,还拿“战机”说事。这无疑是在向林晧然施压,让林晧然速速离开这里,将这里的事情交由他处理。
只是任谁都清楚,若是事情交到了知州毕竟这里,那自然就会不了了之。
林晧然并没有发恼,而是微笑地望着毕竟询问道:“毕知州,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本府要改道前来这里拿人吗?”
“本知州洗耳恭听!”毕竟心道:不管你何种理由,这里都是我化州的地界,你这一位雷州知府压根无权在此胡作非为。
林晧然的脸色微敛,然后义正辞严地大声说道:“本府奉林部堂的命令前来平息瑶民暴动!不过本府却是得知,此皆因这帮乡绅藏于南山寺庙中密谋,囤米致使米价飞涨,这才酿下了这一场祸事。本府既然奉命平息暴乱,对这帮始作甬者之人,又岂有袖手不理之理?”
这一番话,说得是正义凛然,而一个“始作甬者”的帽子当即就扣在了江员外等乡绅头上。从囤米谋利的不法之举,一下子上升到致使瑶民暴动的“祸根”,性质当即上升到数个档次。
他们导致暴动?
毕竟的眼睛微瞪,当即亦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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