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人
很显然,隆庆在碰了一鼻子灰后,却是没有就此罢休,已然是想要通过张居正向自己老师寻求援助。
林晧然知道张居正是为隆庆而来,便是端着茶盏淡淡地说道:“本阁老曾经担任过户部尚书,对户部的一些情况还算颇为了解。只是现在的户部情况不佳,别说从太仓抽出三十万两,恐怕十万两亦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阁老,皇上亦是知晓户部的难处,但还请林阁老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张居正看到林晧然有推诿的意图,当即便是语重心长地请求道。
现在满朝大部分官员都看林晧然的脸色,若是林晧然不同意拨款,别说太仓现在确实没钱,哪怕户部有钱恐怕隆庆一文钱都无法从太仓中获得。
最为重要的是,现在的难题恐怕还得依仗林晧然的理财智慧,否则想要解决隆庆这个三十万两的需要恐怕难于登天。
林晧然的灵机一动,当即便淡淡地说道:“若是林尚书削减宗藩禄米的方案能够顺利通过,那么便能每年替朝廷节省一大笔开销,宫廷的用度自然迎刃而解!”
虽然徐阶推动张居正的时候,有意由南京礼部尚书赵贞吉接任礼部尚书的位置,但这个朝堂早已经不是徐阶说了算。
有鉴于赵贞吉当初主和的立场,却是遭到了群臣的强烈反对,最终大家一致推举林燫接任礼部尚书。
林燫是一个有志于做事的官员,在上任之后,亦是意识到宗藩禄米正在拖累着大明财政,正将大明王朝拖入泥潭之中。
正是如此,他经过多番的酿酝之后,亦是当众抛出了削减宗藩禄米的新方案。
早前的宗藩新例是徐阶在首辅所主持的结果,甚至是徐党一直沾沾自喜的政绩。现在才没几年,林燫竟然提出进行修订,这无疑是要打徐阶的脸,自然是遭到徐党的强烈反对。
面对着这一个存在争执的提案,特别隆庆心里亦不希望捅这个马蜂窝,故而采用了搁置的处理方法,至今都没有形成定论。
只是如今,林晧然却是看到了重新制定宗藩禄米的曙光。
“林阁老,不说元辅大人亦肯定不会同意这么做,此等做法亦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张居正眼神复杂地望向林晧然,显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林晧然又喝了一口茶水,却是自信满满地道:“如果能够通过,远水解近渴便是一件简单之事!”顿了顿,显得心知肚明般地道:“张阁老,你刚刚应该过了元辅的值房吧?”
“是的!”张居正面对着聪明绝顶的林晧然,亦是无奈地点头道。
林晧然将茶盏轻轻放下,便是瞪着张居正的眼睛认真地询问道:“元辅大人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事情远比自己想得要复杂,徐阶那个老狐狸最近又是蠢蠢欲动,已然是不会放过讨好隆庆的机会。
“元辅大人,他……他提议进行加征解燃眉之急!”张居正面对着林晧然的询问,显得心情复杂地回应道。
虽然自己老师这个做法有些欠妥,但亦是历朝历代惯用的方法。一旦朝廷遇到财政危机,那么往往就是通过加派加征等方式筹集银两,从而化解财政危机。
只是看着林晧然早前种种神奇的生财之道,再看自己老师这个“损招”,心里不免感到了一阵难堪。
林晧然虽然一直都知道徐阶不是什么贤相,不过是一个无能又贪婪的政客,但听到这个提案还是不免感到失望。
百姓好不容易过了一年多的轻松日子,华夏离富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位首辅竟然就想着开倒车了。
林晧然十指环扣,靠着背椅望着张居正认真地表态观点道:“国朝跟太祖时期已经大大的不同,以前人人都有田耕作,这加征亦是行得通。只是如今天下田产都落到谁的手里,你心里恐怕比我更要清楚!”
“林阁老,元辅的意思是按田亩的多寡而征收,怕是落不到佃户的身上!”张居正是普通军户出身,当即便是认真地道。
林晧然听到这个答案,脸上充满不屑地道:“地方的腐败你当真不清楚吗?真要朝廷颁布加征加派,这底下的官员又能有几个海瑞!”
“林阁老,此事情总归拿个方案出来才是,现在加征不过是权宜之策!”张居正终究还是偏向于自己的老师,亦是维护着徐阶道。
林晧然不由得暗叹一声,当即坚定地守住这一条底线,便是做出一个决定道:“你跟元辅大人说,我是断然不会同意加征!”
张居正听到林晧然如此旗帜鲜明地表态观点,却是知道这个事情怕是推动不了,只是见到林晧然站起来,不由得好奇地询问道:“林阁老,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本阁老亲自前去面见皇上,我要跟皇上商讨一个可行方案!”林晧然朝着外面走去,脸色肃然地回应道。
他原本是想置身事外,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却是不得不介入其中,更是打算拿出一个更加靠谱的方案。
第2238章 林的生财术
东暖阁,这里的凉意令人浑身毛孔舒坦。
尽管外面的天气异常闷热,但这房间显得十分凉爽,在各个角落都放置着大块的冰块,致使气温骤然下降。
体型肥胖的隆庆对热度无疑更加敏感,哪怕置身于这个舒爽的房间中,亦是要时不时吃冰镇的莲子羹解暑。
身旁站着两名漂亮的年轻宫女,正替隆庆轻轻地摇晃着扇子,认真地为着这位九五之尊驱走他身上的热气。
隆庆身处这个凉爽的房间中,随着一碗冰镇的莲子羹下肚,整个人显得十分的舒服。在向滕祥再索要一碗莲子羹的同时,亦是轻轻地摆了摆手,让这两名宫女退下去。
两名宫女心里自然希望在这里伺候隆庆,只是看到隆庆挥手的胖手,眼睛亦是闪过一抹无奈,便是拿着扇子轻步朝着外面走去。
在打开门的时候,外面当即传进来知了嘈杂的叫声,彰显着外面的天气仍旧闷热,而阳光还在烘烤着大地。
隆庆的胃口很好,接过滕祥递来的碗,又是继续品尝着冰镇的莲子羹。在享受着如今美好生活的同时,亦是不明白自己早些年在裕王府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个时候的夏天别说是冰块,哪怕是吃上冰镇的食物都是一份奢侈,根本不晓得夏天亦能过得如此舒服。
当然,他现在的生活乐趣远远不止于此。
自从搬入皇宫以来,让他感受最深的并不是日子变好了,亦不是自己的权势变大了,而是他宛如发现了一个新世界般。
虽然在裕王府不乏女人,不说那位国色天香的皇后,李妃的长相和身姿亦不算差,还有众多年轻的宫女,但凡事都需要一个比较。
这皇宫里面的宫女让他刷新对漂亮女人的认知,这里的宫女显得婀娜多姿、面容妖娆,还特别懂得如何取悦自己。
虽然皇后依旧出众,但始终冷得宛如一块寒冰,而李妃在裕王府算是鹤立鸡群,但到皇宫亦不过是中上之姿,至于裕王府那帮宫女已经是不堪入目了。
他原本对这个已然变得陌生的皇宫感到不适应,但在游览御花园美景的时候,结果见到穿梭其中青春貌美的那帮宫娥,看到那身姿绰绰,这里不是仙境又是何处?
他彻底被这后宫的女人所沦陷了,只希望能够天天过着神仙似的生活,时常在后宫某个房间里风流快乐。
正是如此,他将政务通通丢给内阁,每日都在后宫畅饮,让宫中善舞的宫娥跳舞助兴,夜间则寻一称心的美人同床共枕。
只是他终究还是无法活得真正的自由自在,倒不是操心天下百姓,亦不是受扰于内忧外患,而是受制于宫廷的开支用度。
不说他吃喝拉撒需要大笔的银两,身后女人同样需要冰块和美食,更需要那些令女人迷醉的珠宝。
只是奈何,宫廷用度早已经被他挥霍一空,接下来很难继续这种奢靡的生活,更是没有珠宝赐给卖力侍候自己的女人。
虽然他不进行赏赐亦没什么,但他还是希望看到这些受到自己临幸的女人高兴的模样,更是希望她们每晚都卖力地讨好自己,而不是一个别人口中的白嫖。
原本他这位皇帝已经亲自开口向户部尚书马森索要三十万两,但奈何那个老顽固不仅不肯讨好自己,反而将事情捅了出来,致使那帮清官纷纷上疏劝谏自己。
不过好在,徐阶和自己的老师张居正还是支持自己,愿意为自己所需要的三十万两而出谋划策。
“皇上,还要再吃一碗吗?”滕祥一直在旁边伺候,却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隆庆已经连吃了三碗,显得心满意足地吐了一口气,正要表态的时候,一个公公进来汇报说林晧然前来求见。
咦?
滕祥得知是林晧然求见,脸上当即浮起一个凝重之色。
徐阶和张居正还会过来拍拍马屁和扯扯皮,但林晧然毅然是最务实的阁臣,每次过来都是跟隆庆商谈国事。
正是如此,林晧然此次过来定然是为国事而来。
“宣!”隆庆得知是那位一呼百应的林阁老,心里亦是生起几分忌惮,当即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便是匆匆走向那张堆满奏疏的公案。
随着隆庆端正地坐在公案前,毅然变成一个勤勉的皇帝形象。
“臣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林晧然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穿蟒袍的林晧然跟随小太监进来后,对着端坐公案前的隆庆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隆庆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先是微微尴尬地让林晧然平身,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地温和道:“林阁老,不知因何事求见?”
“臣刚从张阁老处听闻,徐阁老有意向百姓加征税赋以解宫廷用度之困,臣即刻心急如焚,特来询问皇上的意见!”林晧然的脸上露出恰到其分的悲切之色,抬头望着隆庆说明来意道。
咳!
滕祥听到这番话,却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隆庆亦是想起早前跟徐阶的对话,便是清清嗓子打官腔地道:“朕……朕会听取诸位大臣集议的结果,不会妄下论断!”
“自皇上登基以来,朝廷取消了加征加派,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今天下流民渐少,百姓亦不再困顿而卖儿卖女,但病除当以三年为期,还请皇上勿生加征加派之心,做万民敬仰的君主!”林晧然亦是看出了猫腻,但还是显得言真意切地劝导道。
隆庆听到这番话,顿时感受自己跟圣主明君已经不远,恨不得即刻表态自己不加税,要做一个世人称颂的圣主明君。
滕祥见状,不由得又是轻轻地咳嗽一声。
隆庆当即回过神来,便是抛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话术道:“林阁老,朕亦知晓加征加派并非良策,只是现在财政是形势所迫!若是林阁老能拿出良策,此事自然不会存在争论,朝廷亦可以不进行加税!”
滕祥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有几分得意地扭头望向林晧然,已然成功地将这个麻烦事踢到了林晧然的脚下。
“皇上,臣以为生财不外乎开源节流,而今加征加派不宜实行,可从节流着手!”林晧然面对着这个麻烦事,毅然变成一位理财专家般地分析道。
滕祥听到林晧然是要“节流”,眼睛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隆庆的眉头亦是微微蹙起,却是希望是“开源”,但还是温和地询问道:“林阁老,那该如何节流呢?”
“臣以为可再度削减宗藩禄米!今宗藩禄米每年达四百万石之巨,只需省下一成,便可给朝廷节省近三十万两的开支!若是皇上同意削减宗藩禄米,那么皇上调拨之事即可迎刃而解!”林晧然早已经有了定论,当即便是抛出方案道。
隆庆听到林晧然竟然是削减宗藩禄米,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
虽然他很渴望能从户部那里得到三十万两,但却是不愿意捅宗藩这个马蜂窝,更是不愿意被宗人骂自己是白眼狼。
倒不是他跟宗人的感情多深,而是他担心将来无法向大祖交代,亦怕这个事情会捅出另一个“燕王”。
正是如此,他的心里并不希望触碰宗人的利益,更希望林晧然能拿出不损害任何人利益的好方案。
“皇上,不知奴婢能不能插上一句?”滕祥看到隆庆为难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站出来想要替隆庆解围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是发现隆庆已然是开始纵容宦官,而滕祥竟然敢于公然参与政事的讨论。
“你说!”隆庆似乎并不觉得滕祥有何不妥,当即便是轻轻点头道。
滕祥在得到隆庆的同意后,当即转头望向林晧然道:“林阁老,你这个法子好是好,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纵使皇上现在同意削减宗藩禄米,那么亦要待到明年方能执行,皇上所需的三十万两又从何而来呢?”
隆庆听到这个分析,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敢情削减宗藩禄米的事情不可为,当即欣喜地扭头望向林晧然。
“若是皇上同意削减宗藩禄米的话,那么臣愿替皇上促成此事!由户部的名义向京城的勋贵和富商暂借三十万两,约定明年初从削减的宗藩禄米扣除,臣保证三日内便将这笔银子交到皇上手里!”林晧然当即便主动揽下这个活,显得自信满满地道。
在正统的思想中,“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的东西都属于皇家的,甚至百姓手里的财富亦是属于皇家的。
虽然在乱世中,很多领主都向各地的豪绅大族借钱借粮借人,但这终究是大明的太平时期,更多时候都是通过加税来解决问题。
像嘉靖朝时期的大兴土木工程和抗倭等开支,都是通过加税来填补,却是从来都没有朝廷向富户借钱一说。
当然,很多勋贵和富户都是精明之人,这哭穷都来不及,哪可能会像倒霉的严世蕃那般“朝廷无如我富”。
隆庆听到林晧然三日内便能让三十万两进入内库,心里不由得一阵暗喜,但还是有所顾忌地说道:“借?”
林晧然看到隆庆的这个反应,顿时显得自己此次似乎是操之过急了,隆庆对三十万两已然没有想象中那般渴望。
“皇上,林阁老此计甚妙!现在既能解皇上的燃眉之急,又无须向百姓加征税赋,此策可谓是两全其美!”滕祥的眼睛当即一片雪亮,显得欣喜地赞同道。
隆庆对这个方案仍旧是顾虑重重,特别他对林晧然能否向勋贵和富户借得这么多银子表示怀疑,只是突然发现滕祥冲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他知道滕祥的鬼主意很多,像上次保下满美人便是滕祥的功劳,当即便是从善如流地道:“既然如此,便有劳林阁老了!”
“臣遵旨,臣告退!”林晧然注意到滕祥的小动作,但却没有点破地拱手,同时亦是直接告辞道。
看到林晧然离开,隆庆忍不住询问道:“滕祥,若是他真弄来三十万两,削减宗藩禄米一事又当如何是好?”
“皇上,你且将银子先行收下,这削减宗藩禄米的提案必定无法通过!徐阁老那边不会同意,宗人更不会同意,而皇上像早前那般对礼部的方案挑一挑毛病,这个事情拖到后年都不会有结果!”滕祥面对着隆庆,显得智珠在握地道。
隆庆听到滕祥打这个主意,不由得蹙起眉头道:“若是如此的话,明年不能从宗藩禄米中扣出三十万两,那这笔银子当如何归还?”
“皇上,若是其他人没有办法,但林阁老是大明最聪明之人,定然能够替皇上处理妥当!”滕祥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自信满满地说道。
隆庆虽然觉得自己不厚道,但想着即将到手的三十万,显得不厚道地笑了笑道:“呵呵……那朕就让林阁老白欢喜一场,到手让他再辛苦一番!”
“皇上英明!”滕祥看到隆庆已然同意,当即便是恭维地道。
只是跟着隆庆相比,他的心里更是兴奋。不说他能从三十万两中捞上一笔,那个被世人称为大明第一聪明人的林阁老却是被自己耍了一把,着了自己的道还不自知。
经隆庆拍板,林阁老操作,这个事情无疑变得极为简单。
林晧然的做事效率很高,当晚便是找上了马森,让马森以户部的名义发行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国债。
国债的材料是油纸,面额统一为一百两一张,全部交由联合钱号发行。
为了顺利发行,全都是以九十两的价格成交。只要户部不违约,半年后便能赚取十两的价格,这无疑是很划算的买卖。
正是如此,定国公、英国公等勋贵一方面是卖林晧然面子,另一方面确实是有利可图,便是纷纷认购了国债,打算在国债中赚上一笔。
联合钱庄无疑又是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由于是以九十两的价格出售国债,却是直接亏损三万两,但它朝世界央行的目标又迈进了一小步。
第2239章 图谋
夜幕降临,京城的盏盏灯火亮起,彰显着这座天下第一城的繁华。
得益于林晧然悄然改变这个王朝,特别始终坚持不加税的施政方针和推动大明的商业发展,致使普通百姓的生活明显得到改善。
从外城到内城、从城北到城南,每处的灯火都似乎讲述着不同的故事,而城内的小时雍坊明显要璀璨很多。
灵石胡同,林府门前挂着红灯笼,这里毅然是一处地标建筑般。
身穿黑色居家服饰的林晧然跟着往常那般,洗了一个舒畅的凉水澡,而后来到书房查阅着各地汇总过来的情报。
孙吉祥和王稚登则会选在某个特定的时点,亦是一起悄然来到这里,然后默默地在书房的外厅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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